第23章 (23)
裏就不行了。我是只能糊弄人,但我祖上曾經出過國師,留下過一些預言書。可惜我老爹臨終時燒了,只不過他老人家後來說胡話,我才聽說有個女子因為被人詛咒,會九世為娼,大約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會遇到。所以我才……”
門外的穆雲枭把珠影送到了醫院裏,守在昏迷的Kay身邊。然後帶了警察過來,把張天一帶走了。
警察來之前,孟曉沁和小黑又在在屋子裏巡視了一圈,查看有沒有遺漏的魂魄。之後把天一閣裏所有的紙人和法器統統拿出去,在樓下空地上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以防有餘孽,被心懷不軌的人利用了。
只剩下了攝魂傘和羅盤,她帶回了酒吧去研究。于是三人清理幹淨現場,揚長而去。
第三天早上,醫院傳來好消息:Kay終于蘇醒了。幾乎瘋癫的珠影終于又一次看到了希望,喜極而泣,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并發誓從此和花街柳巷斷絕一切聯系。
這讓孟曉沁大大松了口氣。
吃過午飯,小黑泡了幾杯咖啡,三人落座在酒吧寬敞柔軟的沙發上,各占一頭,曬着窗外射進來的溫暖午後陽光,閑聊着這件案子。
穆雲枭在拆那個羅盤,修長的手指靈巧地使喚着鑷子螺絲刀等工具,細致認真地像理科男上身。
“知道嗎,”他邊拆邊說,“在古代,馬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而一些盜賊也練就了根據馬揚起的塵土,來判斷所拉貨物是否是貴重物品。”
“和這羅盤有關系?”小黑問。
穆雲枭點點頭,“其實張天一那個神棍,就相當于古代的山賊,他只是用了點小法術,讓這羅盤能指出,每次在酒吧裏出現的最有錢的人。”
“特別有錢的人,周身的氣場或者說磁場,是不同于旁人的。”孟曉沁進一步解釋,“就相當于一個身穿貂皮大衣、帶着兩斤黃金首飾的土大款,一眼看起來肯定和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同。富貴權勢,也是命裏帶來的,所以法術可以判斷出一個人是否有錢有權。這就是羅盤的基本原理吧。”
“原來如此。”小黑說,“這張天一也算是有小聰明的人,可惜沒用在正途上。”
聊到這裏,小黑想起來了,問,“那麽那個Kay呢?他看起來好像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啊?”
“早查過了。”穆雲枭拆幹淨了羅盤,拍拍手,說,“Kay的确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不過他是被人收養的。他的養父養母并沒有錢,只是做小買賣的老百姓。至于他的親生父母嘛,呵呵——”
“天機不可洩露!”孟曉沁微笑着,“我們怕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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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們的!”小黑忍不住笑罵,“一個做了八百多年的孟婆,一個是九百年的月老,你們膩不膩啊!”
只是說到這裏,孟曉沁又想起張天一的話來,臉色陰沉,“老穆,你有聽到張天一說什麽祖上有會預言的國師嗎?”
穆雲枭點點頭,“你真相信啊?”
孟曉沁皺眉,“我只是覺得,張天一在我們手裏,還有必要撒謊嗎?”回想張天一提到的國師祖先,三人的确感到奇怪,雖然珠影的事已經差不多解決了,可是難道真的有這麽厲害的詛咒可以改變命運?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小黑斷言,
“這是不可能的。我想就算真的有這樣的國師祖先,也許也是胡說的。我去任何一個酒吧,找任何一個zuo臺女,我都可以把這套胡說用在她身上啊。”
這番話說得孟曉沁釋然了,“可不是嘛。民間術士裏,十個裏面有九個是故弄玄虛。”
三人研究完了羅盤,又拿過攝魂傘來琢磨。
“這東西倒是奇怪了。”穆雲枭說。
原來這攝魂傘的傘面上,居然像透空雕刻似的,織有奇怪的符號或者文字。三人左看右看,居然都認不出來,這是屬于什麽國家或者年代的文字符號。
“這玩意兒不像是張天一那種神棍能弄出來的。”孟曉沁說,“而且之前小黑遇到過,以他的道行,居然也頂不住法力,真是太奇怪了。張天一從哪裏搞來這麽個東西?”
“看來只有破解這傘上面的符號才行,可是我們都不懂怎麽辦?”小黑摸着腦袋問。
三人正在讨論,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個清晰有力的聲音,
“那是孔雀王朝時期的妖文!”
三人冷不丁被唬了一跳,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面面相觑。
真是鬼也有被人吓到的時候。
來者何人?
此時已是黃昏。
醫院裏也逐漸冷清下來了。
剛剛蘇醒的Kay,得到了珠影無微不至的照顧,幾乎忘記了身上的病痛。而趕來看望的他的父母,也含淚告訴他:他其實還有親生父母;希望他病好後,能帶着女朋友去見見,否則以後如果再有什麽意外,也許就沒機會了。
一場意外事故,反而引出了這麽多真相,讓大家心中感恩上天寬宏。
而當病房裏一家團聚,珠影和Kay相擁溫存的時候,病房外面,卻有一個奇怪的白衣男子,靜靜地站在床邊,凝視病房裏的團聚場面。
他身形和穆雲枭接近,更瘦削一些,面容更為冷峻,一身白色中山裝一塵不染。
這樣一個男子站在毫不相關的病房外面,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無論是護士還是醫生,都從他身邊匆匆而過,仿佛根本沒看到他似的。
白衣男子靜靜地站了好久,直到背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你該回去了。”
白衣男子這才回過頭,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黑衣女子,身材高矮和孟曉沁類似,但全身都用黑色蕾絲包裹,連眼睛都沒露出來,比穆斯林婦女包裹得還嚴實。
白衣男子望着她,說,“我還以為,你真的要讓珠影九世為娼,讓孟曉沁來對付這個難題。”
黑衣蕾絲女子輕蔑一笑,“珠影只不過是個試探。孟曉沁根本沒能力改變別人的命運,她甚至不相信改命一說。我可以放心了。”
☆、夜風鈴(一)
在酒吧裏,呆了一會兒,孟曉沁回過神來,禁不住覺得好笑:這裏兩個鬼差,一個仙人,難道還怕一個大活人不成?
“開門,迎客!”她一聲下令,小黑立刻上前去打開了酒吧的木門。
門外斜陽夕照,已近黃昏。柔和的金光籠罩着一個男人,他似乎靜靜等待在風中很久了。
男子約三十至三十五歲左右,五官立體分明,理着利落的小平頭,個子大概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比穆雲枭只矮半個頭。他穿着一件立領白襯衣,配一條藍色Levis牛仔褲,精幹明銳,像是做技術行業的。
孟曉沁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的氣場不像是來做冤哭大頭鬼的。
“你是誰啊?”孟曉沁不客氣地問,“你怎麽知道什麽妖文啊?還有你來幹什麽?”
男子神秘一笑,回答得也直截了當,“我是法海,我知道這攝魂傘的來歷。我今日就是來借攝魂傘的。”
神馬????
孟曉沁和穆雲枭立刻瞪圓了眼珠子,張大了嘴,愣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回答信息量太大了。
“慢着慢着,讓我消化一下。”孟曉沁拍拍腦門,嘀咕,“人老了,腦瓜子不好使了。”
“你說你叫法海?”她逐條詢問仔細了。
“貧僧法號法海。”
“開你妹的玩笑啊!”孟曉沁差點一腳踹過去,“法海是古人了,早死了。都輪回那麽多回了,哪裏還有什麽貧僧法海這個人?”
“可我真的是法海。”法海說,“即使輪回無數次,我、還、是、法、海。”他一字一頓,铿锵有力。
孟曉沁和穆雲枭還有小黑又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以前白娘子傳奇裏的法海?”穆雲枭忍不住問,“然後你後來因為也是肉體凡胎,也死了,也輪回了。可是你始終記得自己是法海?”
法海點點頭。
“不對啊。”小黑插嘴,“法海不是個老頭兒麽?”
這回法海不客氣地頂嘴了,“你從娘胎裏一出來就是老頭兒啊?”他白了小黑一眼。
小黑答不上來了。
“我還是不明白。”穆雲枭又問,“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後來有了其他的輪回機會,你也不肯忘記自己前世是法海的身份?”
“對。”法海又點點頭,簡潔明了。
“那就是說,你從來沒有喝過孟婆湯?為什麽?”
“因為斬妖除魔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正說着,孟曉沁突然一拍腦袋,驚呼起來,“啊——你妹的法海!我想起來了,你個妖孽啊,你鬧騰地府多少回了,死活不肯喝孟婆湯。就是你這家夥!”
不等法海開口,孟曉沁轉頭對穆雲枭和小黑說,“要說地府那些頑固分子,法海真是翹楚了。他果真輪回了許多次。因為前世皈依佛門,修行積累很深,所以每次的投胎機會都很好。可是這小子就是死活不喝孟婆湯!”
“那你也能放過他?”穆雲枭納悶,以孟曉沁的潑辣性格,怎麽會這麽容易服軟。
“你以為我願意啊!”孟曉沁又一拍腦門,“他每次都站在奈何橋邊,啰裏啰嗦地和我争辯,争辯他為什麽不能喝孟婆湯。他神煩啊,比唐三藏煩多了。唐三藏最多唱一首onlyyou。這家夥能沒日沒夜地和我辯論着,說得我頭暈眼花,真想用碎魂棍一棍子打翻他算了。”
“這麽說起來,我好像聽牛頭馬面提過。”小黑說,“據說有一次是想開打了,沁姐也同意了。但是這小子有佛光護體,真要開打,也會攪得地府裏雞犬不寧的。”
“後來還是驚動了地藏王。”孟曉沁接着說,“老禿驢,分明是偏袒自己的同門子弟,居然說就這麽算了,由他去吧。所以只好let it go了。”
她又想了想,補充說,“不過地藏王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凡事都有機緣。法海總有一天不會再執迷的——哎,可是今天你該不會上門來讓我給你解決你的機緣問題吧。”
法海微微一笑,“不錯,正是此意。”
“去去去!”孟曉沁沒好氣地驅趕他,“我才沒工夫搭理你。你自己愛上哪兒就上哪兒。讓你投胎也是神煩你,在地府不得消停,還是放你出來為禍人間算了。”
“等等,他還沒說那把攝魂傘上面的妖文是怎麽回事呢?”穆雲枭還是想弄明白了再說。
法海又是微微一笑,“想知道來歷,就要和我合作。”
“不合作,你也配和我提合作?”孟曉沁柳眉倒豎。
“哎,先弄明白問題,再談合作。”穆雲枭打圓場,“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沒法和你合作。來來,既然來了,就是有緣,進來喝杯茶吧。”
于是讓法海進了屋,小黑端來了一杯新茶。
法海盤腿坐在沙發上,望了望熱氣騰騰的新茶,說,“不必了。”
“小子警惕心還挺高。”孟曉沁揶揄,“唯恐我在茶裏做手腳。”
“那當然了。”法海毫不避諱,“我現在畢竟還是肉體凡胎,法力也不夠,你随便一根手指就能放倒我。我能不防備嗎?”
“行,有點自知之明。來,閑話免去,直接說了吧,這攝魂傘是怎麽回事?”孟曉沁問。
“這攝魂傘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裏得來的。”法海說,“但肯定不是人間的東西。這把攝魂傘,誕生于古印度的孔雀王朝。”
“公元前三世紀,古印度王朝的阿育王統治了前所未有的遼闊疆土,政權發展極為強大。據說他是得到了一個叫摩羅妖王的協助。這把攝魂傘就是摩羅妖王所制造的,這把傘的傘面,是人皮材料。聽說是把類似漆樹的一種樹的汁液反複塗抹在奴隸身上,直到皮膚堅韌柔軟,風雨不侵,最後人皮活活和肌肉分離脫落,才能用來制作這把攝魂傘。”
法海的解說聽得大家一陣冷顫,“這種方法剝人皮,太狠毒了吧。一般人也無法忍受這麽極端的痛苦吧。”
“對,所以這把攝魂傘制作成功之前,已經死了無數個奴隸了。”法海說,“而傘上的妖文,就是摩羅妖王用來念咒的咒語。”
“照這麽說來,這摩羅妖王很邪惡啊。”穆雲枭問。
法海點點頭,“他的确是個邪惡的妖王,也很強大。就是在他的幫助下,阿育王才能在歷史上留下光耀的一筆。”
“你說得這麽厲害,可是孔雀王朝的歷史不算很長久啊?”孟曉沁問。
“因為摩羅妖王也遇到了對手。”法海說。
孟曉沁聽到這裏來了精神,這麽邪惡又強大的摩羅妖王,竟然也有對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法海說,“其實也要怪摩羅妖王太有野心。據說他幫助阿育王統一了恒河流域後,并不滿足,鼓動阿育王繼續朝中原地區進攻,想要侵占中原領土。但中原領土是由中原的神靈來管轄的。摩羅妖王最終敗于中原的一位上神,元氣大傷。結果孔雀王朝也因此衰落,末代王被殺後,就此完結。只有這把攝魂傘流落到了中原。幾經輾轉,想不到還是落到了孟婆的手中。”
“那這傘到底有什麽用啊?“孟曉沁摩挲着這把人皮妖文傘。
法海卻不肯直說了,“這把攝魂傘的來歷,我已經交代清楚了。接下來,如果你要知道這把傘到底怎麽用,那就要先借我一用,我才能告訴你。”
孟曉沁一聽大怒,“去你妹,敢和我講條件,不借!”
“哎,孟婆小姐,你講個理好不好。”法海說,“我只是借來一用,用完後必定會歸還給你。”
“不借!還有幹嘛叫我小姐,叫我大人、殿下、女王!”
“那麽,孟婆女王,我真的需要借用一下這把傘。我保證會完璧歸趙的。”法海懇求。
孟曉沁聽到這裏眼珠子一轉,這法海生生世世輪回都不肯喝孟婆湯,說什麽降妖除魔的任務沒完成;如今又來借傘,那他到底要降什麽怪物這麽了得。
想到這裏,她問,“你這麽低聲下氣地,非要借傘一用,莫非你也平碰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妖怪?”
法海嘆氣,“可惜貧僧法力不夠,所以迄今未能完成使命。”
“到底是什麽妖怪啊?”穆雲枭追問。
“這個……”法海面露尴尬,“其實,這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
所謂公開的秘密,那就是世人皆知了。
孟曉沁和穆雲枭交換了下探尋的目光,沉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
民間傳說裏,水漫金山後,法海抓了白蛇,鎮壓在了雷峰塔下。後來白蛇怎樣怎樣是另外一個順理成章的故事。可是在這個故事裏,還有一個配角。
“小青?!”孟曉沁激動地喊出了聲,“莫非你要抓的是青蛇?”
法海點了點頭。
“水漫金山後,她逃之夭夭,已經,近千年了。”
☆、夜風鈴(二)小青
“千年等一回,等呀等一回……”孟曉沁手舞足蹈地唱。
穆雲枭對法海說,“你看到了,她寧可裝瘋賣傻,也不肯把攝魂傘借給你。”
法海嘆氣,“妖是不能不除的。我知道女王手緊,得了個寶貝舍不得。這樣吧,貧僧給你點時間考慮,我會再來的。”
說着他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等他一走,孟曉沁就沖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罵道,“禿驢!”然後悻悻地關上了門。
穆雲枭說,“算啦,他現在又不是和尚了。”
“算什麽算?你沒聽他滿口的‘貧僧貧僧’嗎?”孟曉沁說,“而且我罵的不光是他,還是地藏王——不是他當初不肯支持我和法海打一架,強迫他喝了湯去輪回,現在也不會被這個冤大頭找上門來。”
“我越來越覺得沒喝湯就轉世的人比那些普通的孤魂野鬼要麻煩多了。”小黑說,“地府就不能出臺新規則,強迫他們喝了嗎?”
“所以還要怪地藏王,非要講什麽機緣。”孟曉沁說。
“說到機緣,地藏王到底是什麽意思啊?”穆雲枭問,“只有等機緣讓法海自己心甘情願喝孟婆湯輪回?可是貌似法海的心願就是要把青蛇抓了才算完結。”
“所以是讓我們幫法海抓青蛇?”小黑問,“可是抓妖怪不是我們地府的事情啊。”
孟曉沁想了想,“我得向地藏王請求——加薪!”
穆雲枭按住了跳起來去找計算器的孟曉沁,“得了吧。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你沒聽法海說嗎,他給你點時間考慮,還要來借攝魂傘的。”
“不借就是不借!”孟曉沁不肯答應。
“阿沁,法海可不是明濟啊。”穆雲枭不得不提醒她,“他連幾世輪回都死活不喝湯,寧可冒着風險大鬧地府也不肯忘記降妖除魔的使命,你覺得和他比耐心,你有勝算嗎?”
“而且地藏王那裏到底怎麽交代啊?”小黑開始發愁了。正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孟曉沁苦思良久,也一籌莫展,“難道非要我們幫他抓了青蛇才肯罷休嗎?可是誰知道青蛇哪裏去了啊?”
三人通宵達旦,翻遍了網絡和典籍,最後都搖搖頭,坐下來一聲長嘆。
“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明代馮夢龍的記錄,這一段人妖戀的名稱都是《白蛇傳》,而不是青蛇傳。”孟曉沁說,“小青無論在哪個版本裏,都是配角。一個忠心耿耿,最後卻不了了之的配角。”
“其實白素貞才是違背修行法則的那一個,雖然她做了不少好事,可是也帶來了許多麻煩。”小黑說,他不喜歡逾越規則的一切生物。
“可是小青無怨無悔地陪着她,陪着她一起瘋狂,一起冒險。”穆雲枭說,“故事或者記錄裏,白素貞受了什麽苦,流了什麽淚,大家都十分關注,卻遺忘了她身邊那個始終做陪襯的小青。”
“所以後來有許士林那個混血兒中狀元哭倒雷峰塔神馬的,總之白素貞折騰了一頓後又得到了善果,一家團圓從此正式踏入了人道。而小青卻不見了。”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孟曉沁突然又笑了,“結果唯一惦記她的,居然是法海,哈哈……”
想到這一點,穆雲枭和小黑也覺得可樂了,“敵人不僅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是最長情的人,哈哈哈……”
三人笑了一場,言歸正傳,又開始讨論起捉妖給法海交代的事了。
“按理說,小青應該已經歸隐山林了吧。”孟曉沁猜測說,“姐姐白素貞終于圓滿了,誰還會做這個大燈泡,肯定知趣地離開了。其實她歸隐了也挺好,法海幹嘛非要抓她不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許小青真的能修成正果呢。咳!”
“說起來,我不太明白了。”小黑想起了很關鍵的一點,“剛才我們翻資料的時候,都看到了吧,法海當年是用紫金缽來收妖的。那他幹嘛還要借攝魂傘啊?”
“這個我倒是能理解的。”穆雲枭說,“法海輪回了幾次了,紫金缽肯定要麽傳給弟子了,要麽就弄丢了呗。所以他沒有了法器,才來借攝魂傘的。”
三人正在議論,忽然聽到外面又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不,他的紫金缽被人偷了。”
一串細巧清亮的鈴铛聲叮當叮當地,伴随着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靠近了酒吧,敲了敲門。
孟曉沁上前打開了門,看到淡紫色的晨霧中,一個身穿淺綠長裙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女子身材窈窕,一身薄紗襦裙,發髻高聳,插着一支青翠的竹子發簪。
她五官精致,雙目明澈,眉間一條赤紅色的蛇形花紋,透着隐隐的妖氣。
她就這麽泰然自若地站在了他們面前。
孟曉沁呆愣了片刻,突然拉着穆雲枭和小黑背過了身,一面急急地叫道,“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我們眼花了,什麽都沒看到——你快走吧!”
身後一聲無奈的嘆息,“我逃了九百年,我真的累了。”
孟曉沁這才轉過了身,也嘆氣,“你這又何苦呢。”
天羅地網,逃不過的是機緣。與其視而不見,不如飛蛾撲火。
三人請她進了門,立刻關起了酒吧,把今日歇業的牌子挂在了外面,唯恐法海立刻趕到。
一面好奇地打量着終于從傳說中現身的青蛇,一面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關于她,太多的秘密,是否都埋葬在時間長河裏了,抑或都被白素貞的風光圓滿遮蓋起來。
無論成敗,配角永遠都是配角。
他們的愛恨和喜怒哀樂,從主角的角度來看,是那麽微不足道。
“你怎麽知道法海的紫金缽被偷了?”孟曉沁問,“還有你知道法海要抓你吧。為什麽法海前腳一走,你就來了?還有你不怕我們抓你嗎?”
問題實在太多了。穆雲枭說,“不如你自己從頭說吧,就從你和白素貞分開以後說起。”
小青點了點頭,纖長的雙手握住了特意為她泡的竹葉茶。
“水漫金山以後,姐姐被法海收了,壓在雷峰塔下。期間我一直想營救她,無奈我功力太淺,而且我在水漫金山那一場惡戰中,也被法海打傷了。”小青說,眼神迷離起來。
“後來等到許士林長大後救了姐姐,他們終于一家團圓,我多年的夙願了了,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可是也是從那時開始,我真的感到寂寞了。”
“有一種說法是,你一直跟着他們?”小黑問。
小青搖了搖頭,“你們剛才的談話我也聽到了。他們一家團圓後不久,我就離開了。因為時機也到了。姐姐最終修行成人,也就開始正常的六道輪回。她和許仙一起慢慢變老,相繼離世,就這樣結束了最美的傳說。而我,卻還是妖精一個,于是開始單身流浪。就這樣流浪了九百多年。”
穆雲枭和孟曉沁聽到這裏,心裏深有同感。什麽是寂寞,什麽是流浪,在不死的生命中,這是多麽切膚之痛的感受。誠然他們倆都是自願做了月老和孟婆,可是千年如一日,不生不死無憂無患地存在着,最後什麽樣的情感都沒了,只剩下了寂寞。
“這世上,什麽關系都講機緣。”小青說,“父母,兄弟,姐妹,子女,都只是一時可以珍惜的。如今我也不知道白素貞已經輪回到哪一世了。但她是無怨無悔地變成人,落入輪回的。所以她死後,一定高高興興地喝了孟婆湯,然後,她就再也不記得我了。”
孟曉沁忍不住按住了她白皙的手臂,有些為她感到痛惜,“那你呢,這麽多年,你難道不為自己考慮考慮嗎?”
小青若有所思,“其實我最初就是跟着姐姐修行的。那時姐姐就有很明确的目标,她要變成人,後來遇到了許仙,更加堅定了;可我卻不一樣。所以和姐姐分開後,我一直很茫然很彷徨。我還是繼續修行,到現在也有一千四百年的功力了,可是我好像始終缺一個目标或者契機,讓自己提升一個等級。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妖,只不過是段位高一點的妖怪而已。黑帶妖怪?呵呵……”她自嘲地笑起來。
穆雲枭托着腮幫子說,“其實你可以有一個目标去努力的——只要你也修行成人,法海就不能再抓你了。”
“對哦,老穆真聰明。”孟曉沁覺得有道理,興奮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法海啊,”小青想了想,說,“其實他只要借不到攝魂傘,他就沒法抓我。”
“那太好了,我一定不借!”孟曉沁笑嘻嘻地說。
“對了,你剛才說法海的紫金缽被人偷了。你怎麽知道的?”小黑問道。
小青苦笑了一下,“你們不是說了麽,敵人是最了解你的人。他為了抓到我,費盡心思了解我的一切;那麽我為了不被他抓到,也要費盡心思去追查他的一切啊。”
“你們真是天生一對的冤家啊!”穆雲枭脫口而出,眼神禁不住朝小青的手腕瞟。
☆、夜風鈴(三)法海
“法海啊,你們也知道的,鐵了心要抓住我。”小青說,“所以他那個寶貝紫金缽,從來不傳弟子的。每一世他知道自己快圓寂了,就找個隐秘的地方,把紫金缽埋起來。”
“然後到了地府不肯喝孟婆湯,等轉世後再自己去挖出來?”孟曉沁覺得啼笑皆非,“這也太變态了。一只變态的鐵公雞!”
“他為什麽每次都可以轉世成人,不用六道輪回啊?”小黑好奇地插了一句。
“因為他從一千三百多年前開始,就皈依佛門了。”孟曉沁說,“講真的,法海真是非常恪守佛門清規的修行者。什麽七情六欲他都抛棄得幹幹淨淨,不像有的出家人,道貌岸然的,背地裏偷雞摸狗什麽都做。他的修行很順利,有佛光護體。”
“嗯,”小青點了點頭,“他唯一沒有做到的,就是在水漫金山時發的願,要抓捕我和姐姐。姐姐他是抓了,可是我卻跑了這麽多年。法海于是一直認為,我就是妨礙他成佛的障礙。”
“開什麽玩笑。”穆雲枭嗤笑,“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雖然也是高段位的妖怪了,可是從來沒聽說過你有什麽惡行,這就是為什麽你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不然你早就被天打五雷轟了。”
“可是法海不是這麽想的啊。”小青很悵然,“在他眼裏,妖就是妖,永遠是妖。九百年裏,他锲而不舍地追蹤我,我和他狹路相逢無數次,都險些被他收去。幸虧後來他的紫金缽被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成心給我一條活路,他的紫金缽每次都埋藏得好好的,等他下一次轉世後去挖。可偏巧有一次,沒等他去找,有個農夫把紫金缽挖走了,後來輾轉倒賣,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這不是活生生的報應嘛!”孟曉沁聽到這裏,想象一下轉世後的法海,一根筋地去挖寶貝卻再也找不到,那種失落和吃驚,簡直太過瘾了。
小青也笑了一下,“其實那次,我也知道他的紫金缽埋在哪裏,我還看着農夫挖走的。當時我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替他保存着。”
“不——會——吧!”孟曉沁等人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你,你,你秀逗了啊。”
“你該不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小黑問她,“就是被人追殺慣了,一旦沒人追殺你了,你皮癢了?”
“去,怎麽說話呢。”孟曉沁踩了他一腳,“小青姑娘多正常的一個人。”
“那你怎麽解釋她的這種心理?”
“那麽最多,最多是因為覺得敵人突然段位降低太多,不能棋逢對手,有點無聊了呗。”孟曉沁說。
聽到這裏的穆雲枭忍不住單刀直入了,“小青姑娘,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法海啊?”
孟曉沁沒想到穆雲枭直接把生意攬過去了,很是吃驚,但也覺得值得一問。
“這個……”小青白皙的臉上居然浮現了淡淡的紅暈。
“你能把你的衣袖撩起來,讓我看看嗎?”不等她回答,穆雲枭又問。
小青依言把衣袖卷了起來,讓大家失望又安心的是,她的手腕上并沒有月老紅繩。
孟曉沁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相愛相殺,不然不是很痛苦。”
可是穆雲枭并不這麽認為,“法海一心修行成佛,小青還是妖身,他們不符合正常的姻緣搭配,當然沒有紅繩了。但關鍵的問題是——你們想不想?”
“什麽叫做他們想不想?”孟曉沁覺得穆雲枭有點亂點鴛鴦譜了,“一個妖精,難道還會喜歡上追殺了自己一千多年的出家人麽?”
可是小青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在沉思。
這個沉思的狀态讓孟曉沁覺得不妙了。
“你們知道,我離開姐姐後,其實很寂寞。”小青終于開口了,“這九百多年裏,我到處漂泊,四海為家。我和別的妖精做過伴兒,也有妖精希望和我在一起。可是最終我都離開了他們,因為我怕法海會找上門來,怕他會傷害到我的朋友們。那段時間,我真的非常非常憎恨他。憎恨他到了想拼盡所有的法力,和他同歸于盡。”
“再後來呢?”穆雲枭追問。
“再後來,開始平常心了一點。覺得有個敵人在背後追追趕趕,也沒什麽。特別是知道他的紫金缽被偷了以後,我越來越不害怕他。甚至有時還主動顯身去逗他玩兒。”小青笑了。
“你們知道嗎,明朝的時候,有一次他又跑到西湖邊去追蹤我,我故意從湖中露出原形來,他激動地大喊一聲‘妖孽’,然後就噗通跳進了水裏。那時他轉世成了餘杭一家布商的獨生子,他父親逼他背着一箱子的書去趕考的,結果他一箱子的書都爛了。當時我覺得,他也挺傻挺可愛的。”
“挺傻挺可愛?”孟曉沁叨咕着,“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她轉頭對穆雲枭說,“得,是你的活兒了。我不管了。”說完她就往沙發上一躺。
穆雲枭轉頭就把她拉起來,“不行,這事兒沒你做不了。”
孟曉沁很郁悶,“我想管也管不了啊。我這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