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是不肯喝湯這件事,地藏王都說了,要等機緣所以不用管他。”
“可你有攝魂傘啊。”穆雲枭說。
“那不行,我不想幫他抓小青。”孟曉沁說,又看一眼小青,“你好意思麽,當着人家的面鼓動我抓他,小心小青姑娘現了原形吓死你——我可不會去找靈芝草救你的。”
“我知道你這自私自利的德行。”穆雲枭說,“再說我是許仙那個小破膽兒的孬種麽?你越說越糊塗了。我是月老,我抓小青幹什麽,我是想成全她。”
“啊?”孟曉沁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沉默不語的小黑插話了,“老穆,你可別瞎找事兒。地藏王讓你管這閑事了嗎?”
“我做事會先和領導彙報嗎?我從來是想做什麽了就做什麽。憑直覺行事。再說了,我的直覺還挺準的。”穆雲枭說。
“嘴邊長一顆大黑痣的媒婆的直覺?”孟曉沁說。
“要不然你覺得小青姑娘上這兒來幹什麽?”穆雲枭問,“求你殺了她送給法海炖蛇羹啊?”
孟曉沁望一眼雙頰浮起紅暈的小青,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沖你來的啊!”
“先說好,小青姑娘,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孟曉沁帶着穆雲枭和小黑三堂會審,“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法海?你要知道,你喜歡他,還不如去喜歡白無常——這裏插播一下一條免費的征婚廣告,我們地府的白無常,一表人才帥氣逼人玉樹臨風豐神俊朗英姿飒爽冰清玉潔楚楚動人——”
穆雲枭順手抄起水果盤裏的橙子,塞住了孟曉沁大張着的嘴。
“怎麽這麽偏向小白啊?”小黑有點怨言,“他都不在你跟前兒,我在酒吧裏任勞任怨的,你也不給我做廣告。”
“那現放着小青姑娘,修行過了千年的黃金剩鬥士,你追啊。”孟曉沁拿掉了橙子,瞪着小黑。
小黑縮了下身子,“算了,這次我讓給小白好了。”
“你們倆有沒有正經啊?”穆雲枭不耐煩了,“現在這裏我管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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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才閉嘴了。
“來,先來一段真情告白。”穆雲枭一本正經地說,“主要是,我要判斷一下,你到底對法海有幾多深情。我要依據這個來決定要不要給你們湊成一對兒。”
“深情,情深?”小青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如果問我有沒有喜歡他到了為他生為他死為他轟轟烈烈,我真的回答不了。我只知道,從一開始,經常和法海打交道的,就是我。”
“姐姐和許仙約會的時候,分散法海注意力的,是我;姐姐去偷靈芝草的時候,攔住法海的,是我;姐姐去金山寺裏找許仙的時候,和法海惡戰的,也是我。”小青說。
“後來姐姐圓滿了,忘記了我;而九百年來,天涯海角追蹤我的,是法海。或許太寂寞了吧,我是,他也是。好像做敵人是唯一的牽絆。于是開始惦記他了。我去了蘇州:他會不會來?我去了西藏:他會不會來?我去了青海:他知道嗎?”
“他每次都來,從不爽約。呵呵呵……”小青笑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低賤很變态,居然會喜歡上想殺我的人。”
三位審判官交換着迷惑不解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她。
“但是感情是不分對錯的。”穆雲枭說,“就像連環殺人犯都有人喜歡一樣。”
“哎哎,你這話不對了。”孟曉沁敲着吧臺桌,“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把她往火坑裏推啊。你真讓她去找法海承認這段暗戀,那麽代價就是她自己的性命和修行啊。”
“可如果她真的只喜歡法海,這就是她逃不過的。”穆雲枭說,“生生死死的事情你管;愛不愛的事情我管。”
“你的意思是先讓她大膽面對自己的感情,然後再被法海秒殺,然後這件事就這麽一了百了了?”孟曉沁問。
“你們是不是還忘了一件事了。”小黑插了進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她現在還是單戀啊。”
這話說得穆雲枭和孟曉沁都回過了頭。
“說得對啊,小黑。”孟曉沁說,“法海什麽意思啊。法海要是沒意思,這件事就這麽算了,我們都給小青姑娘洗洗腦,也算積德行善了。”
“那你确定法海就是不願意的嗎?”穆雲枭問。
“你從哪裏看出來他願意啊?”孟曉沁反問,“要不然他借攝魂傘幹什麽——等一下,攝魂傘該不會有迷qing藥的作用吧?天殺的法海,他也是僞君子?”
“別扯遠了。”穆雲枭又不耐煩了,“我問的是,法海真實的內心!”
☆、夜風鈴(四)心若知
“那你覺得該怎麽辦?”孟曉沁問穆雲枭,“把小青姑娘帶到法海面前,然後問他喜歡不喜歡?”
“那法海肯定不會承認的。”小黑說。
“對啊,除非他自己承認,否則我們憑什麽去意yin他內心也喜歡小青啊?”孟曉沁攤手,“老穆,法海為什麽要抓小青?為了成佛啊。這麽宏偉的心願放在眼前,他怎麽可能放棄呢?”
“所以你要知道,有些男人,是把名利放在第一位的。”穆雲枭說。
“成佛其實就是一種功利的行為,談不上多善良。”穆雲枭說,“一個男人想成佛,就和想做世界第一富豪一樣,沒什麽高大上的。就是功利主義。”
“說得好啊,老穆。”孟曉沁贊道,“我最讨厭那些假仁假義的宗教人士了。總把自己說得多了不起,其實就是小人心腸。”
“所以男人也很有可能為了名利,而忘記,甚至忽略了感情。”穆雲枭說。
“說的不錯。也難怪很多小姑娘喜歡那些白癡似的霸道總裁。”小黑說,“畢竟在現實生活裏,一個男人可以不管不顧為了一個女人做一切傻帽的不可理喻的事,真是鮮為人知。”
“所以如果我們能幫法海破除成佛的執迷之心,大膽面對自己的感情,這才是真正的行善積德。”穆雲枭說。
孟曉沁想了好半天才回答,“這好像有點理想主義了。讓一個功利的男人放棄功利,接受一個妖精。Mission impossible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是最關鍵的,我想先問小青姑娘,”穆雲枭說,轉而面向一直靜靜聽他們辯論的小青,“你敢不敢面對這個事實。也許法海會承認喜歡你,你們會花好月圓;但也許法海真的不喜歡你,那你走投無路了。記住,你要付出的是性命和一千多年修行的代價!你考慮清楚。”
小青微笑着望着他們,眼神明亮清澈,
“你們知道嗎?九百年裏,我一直躲着他跑。可是卻無時無刻不再惦記,究竟他在我方圓十裏、二十裏、還是三十裏的周圍?但是現在,我忽然很想直接站在他面前,直視他的臉和眼睛一會兒,然後其他的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淩晨一點鐘的時候,法海接到了孟曉沁的電話。
“你小子行啊,”電話裏是孟曉沁嚣張的聲音,“滿口的貧僧貧僧,以為你有多麽超脫世俗,結果還混上了什麽網絡公司的CEO。”
“你怎麽查到我的?”法海睡意朦胧,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并沒有留任何聯系方式給孟曉沁。
“很簡單,這個年頭滿口貧僧卻還在孜孜不倦賺錢的,除了少林寺方丈釋永信,也就只有你了。”孟曉沁說。
“那你,現在什麽意思呢?想讓我把整個網絡公司捐給你的酒吧做慈善?”法海問。
“呵呵,就算你肯,你那個董事長舅舅也不肯吧——那麽直說吧,你打算用什麽代價來換取攝魂傘的借用?”
法海的眼睛亮了,“你肯借攝魂傘給我了?”
“來酒吧面談。”孟曉沁挂了電話。
放下電話,她對小青說,“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想好了?你這一次走的是不歸路。我們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甚至連百分之五十都沒有。別太相信這個老渣男的判斷——他至今還沒把自己嫁出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穆雲枭說,“感情永遠是沒有本錢沒有風險估測的冒險買賣。”
“你們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小青說,“我就拿我一千多年的修行,修一個短暫的相處吧。我累了,希望給傳說安排一個結局——最後小青和法海雙宿□□了,或者小青最終也死在法海手裏。”
孟曉沁和穆雲枭都沉默了。
傳說中,我們相愛了,還是相愛過,還是還在等待。等待是一眨眼的,還是生生世世永永遠遠——那樣豈不是無緣無份。
所以還是想要畫一個句號,哪怕不夠圓的句號。
法海在半個小時後就趕到了孟婆酒吧。
雖然如今的法海早就不是和尚,有爹有媽有名有姓,還有房子和公司,根據小黑的調查,存款應該也不少——不過這小子還是喜歡裝出一副名利是浮雲的清高模樣,就像孟曉沁說的,明明可勁兒賺錢,偏要自稱貧僧。因為經常說漏嘴,所以被當做怪人。
也許穆雲枭說的對,他骨子裏就是個很重名利的男人。只不過他重的不是一般的錢財和權勢,而是幾世修來的成佛的機遇。
而小青就是最後一只怪獸,他必殺的怪獸。
果然法海一腳踏進孟婆酒吧,就“咦!”一聲驚叫,然後雙眼直直地盯着在沙發角落上蜷曲着的小青。
頓時他們之間所有的阻隔統統都消失了,法海眼中只有小青,小青眼裏只有法海。
二人的神色和眼神自然是複雜極了。
因為,九百多年了,他們始終在玩着躲貓貓的游戲。從來沒有面對面,以如此近的距離正視過對方。
這副場景在孟曉沁眼裏,和在穆雲枭眼裏是完全不同的解讀。
穆雲枭的理解是,“有戲,有戲!”
而孟曉沁的解讀是,“火花崩裂,千鈞一發,快打起來了!”
打死了歸孟婆管,擁抱了歸穆雲枭管。
可到底怎麽樣呢?
孟婆和月老等了很久很久,應該沒有一個時辰那麽久,可是無數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法海和小青還是這樣對視着,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對方似的。
最後沒有耐心的孟曉沁打岔了,“你們看完了沒有啊?有幾根白頭發都該數完了——再說你們一個是禿驢,一個是不會老的妖精,哪來的白頭發。”
于是法海這才回過神來,望了一眼孟曉沁,又指着小青問,“這妖孽——”
“這妖孽你現在抓不了,我們都知道了。”穆雲枭說,“你的紫金缽被人偷了。”
法海立刻瞥一眼小青,隐隐的惱怒。小青則點點頭,意思是“是我告訴他們的。”
“所以你才要借攝魂傘。”孟曉沁說,勝券在握。
“我打斷一下,”法海說,“既然你都把妖孽給誘捕來了,又肯借攝魂傘給我,那麽何必還要和我繞什麽圈子,痛痛快快拿出攝魂傘來,讓我把她收了。也算是大家都功德圓滿。”
“哎,你忘了我電話裏說的了。”孟曉沁立刻制止他的臆想,“想要借攝魂傘,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法海問,“你們既然已經調查過我的資産狀況了,那麽我也不妨坦白。只要是我付得起的租借費用,我一定會付。可是網絡公司是我和我舅舅共同投資開辦的,我沒法把整個公司送給你們。”
“切!說得別人多麽貪錢似的。”孟曉沁立刻鄙夷地反駁,“誰稀罕你那間小破公司,才剛剛過億,和王健林李嘉誠根本不能相提并論——不過既然你不缺錢,而我的酒吧現在經營不善,你就先開張一百萬的支票給我,然後我們再慢慢談另外的條件——”
“我們要和你打個賭。”穆雲枭毫不客氣地插話。
孟曉沁很怨念地瞪了一眼穆雲枭,還是點頭,“對,要借攝魂傘,就要和我們打個賭。”
“什麽賭?”法海很意外,完全猜不出內容,天知道為什麽這一屆的孟婆和月老這麽鬼馬。
當他還在猜測和金錢有關的交易時,穆雲枭直截了當地揭露謎底,
“我們賭你內心其實喜歡小青的。”
法海的表情當然很震驚,一副“這怎麽可能老子就算去piao牛頭馬面都不會喜歡這個千年妖孽”的憤慨和敵意。
“這怎麽賭?”他覺得太荒謬了:喜歡不喜歡,難道不是他自己一句話的事情嗎?如果他否認,孟婆和月老能拿他怎麽樣?
“七天。給我們七天時間。”穆雲枭說。
孟曉沁吃驚地瞪大了眼珠子,猛拉了他一把,“哎,剛才我們明明商量的是七十年啊,你怎麽改口了?”
“到底以誰的說法為準?”法海問小黑,“孟婆還是月老?”
小黑摸不着頭腦,很茫然,“看他們誰最能打。”
“七天足夠了。”穆雲枭堅持,“剛才我和小青姑娘也商量好了。他如果會愛上你,早在過去的九百年裏就偷偷愛了,七天不過是個契機;他如果不愛你,在給七千七萬年,都不用再抱任何希望了。”
小青點了點頭。
可是孟曉沁急了,“你瘋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失敗,你等于只能活七天了。”
“你為什麽總把事情往壞的結果想?”穆雲枭反問她。
孟曉沁放緩了語氣,也放低了聲音,“老實說,我覺得這事兒有點懸。”
與此同時,法海已經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七天,呵呵,九百年都追殺過來了,還需要七天?
“就是七天。”穆雲枭一口咬定,“我是月老,我說了算。”
“你又不管收魂。”孟曉沁譏諷道,但看到沙發上的小青很認真地望着穆雲枭和法海,她也不忍心再多說刻薄話了。
“好,七天。”法海沉聲應約,“無論你們用什麽方式。”
“放心,我們都是君子所為。”穆雲枭輕笑着,和法海擊掌為信。
法海轉身走出了孟婆酒吧。走之前瞥了一眼小青,看到她的蛇尾巴從長裙下露了出來,臉上浮現厭惡的表情。
小青有點自慚形穢,把尾巴縮了回去。
法海走後,她才顯露出忐忑不安來,問穆雲枭,“他真的會喜歡我嗎?”
“緣分,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穆雲枭說,“不然天上掉下個賈寶玉來,也會把沒有準備的你砸暈了。”
☆、夜風鈴(五)
星期一第一天,大清早,九點整。
前臺電話打上來,問法海,“陸總,有個叫小青的小姐來找您,說是和您約好的——呃,她穿着一身戲服哎。”
“請她上來,”法海沒好氣地挂了辦公室電話。
沒有多久,一串細小的鈴铛聲自遠而近,悠悠然穿過肅靜又緊張的樓道,在衆目睽睽下,走到了法海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法海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門,面對辦公室外一屋子的雇員投來驚訝的目光,他故意放高聲音對小青說,“只能給你一天的實習時間。”
然後就讓小青進去,把貼身的男秘書支出去了,“小李,今天由這個實習生來做我的助理,你可以放一天假了。”
男秘書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小青,一臉壞笑地走出去了。小心翼翼地給他們關好了門,迫不及待地就開始和外面的其他雇員竊竊私語,
“天哪,傳說中男女不碰的陸總居然開葷了……”
法海惱怒地大聲咳嗽了一聲,總算把外面的風言風語壓了下去。又轉向安靜站在他辦公桌前的小青,
“你就不能穿件現代的衣服嘛?幹嘛弄得像精神病院出來似的。”
小青長袖一舞,身上的淺綠色漢服襦裙立刻變成了一套修剪合體,面料和縫制精良的淺灰色西服套裙。
法海瞄了一眼,“領口拉高點!”
小青又一揮手,依言拉高了領口。
之後法海再不跟她說一句話,就當她是透明,沉着臉,悶頭看電腦上的文件,一邊拿起桌上的咖啡杯,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喝。
不一會兒,咖啡杯見底了。不等他琢磨,小青立刻拿了過來,默默地打開門出去了。
法海一愣,在她背後喊,“別給我亂泡。”
“拿鐵少糖?”小青在門口回頭問他。
法海點點頭,“你怎麽——”
小青想了想,“以前想過在你的咖啡裏放點東西,喝死你算了。”說完出門了。
片刻後她就回來了,端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拿鐵咖啡。
法海不接,狐疑地盯着她。
“沒放東西。”小青說,“月老和你約好的,我們不會玩任何不正當手段。”
法海嘆了口氣,“別裝得這麽假惺惺的。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幾天,你肯定會上女仆裝勾引我的。”
“啊,這的确是個很常用的橋段。”小青回答。
法海冷笑,“死心吧,我幾世的修行,見過的妖精多了。”
“你怕輸嗎?”小青問。
法海一愣,“我會怕輸?天大的笑話,哈哈!”
“你既然不怕輸,為什麽急着第一天就要打發我,表明自己很堅決呢?”小青說,“只有內心害怕的人,才非要裝出外表的堅強。”
法海又拉下了臉,再也不肯和她說話了。
在孟婆酒吧裏,孟曉沁還在激烈地和穆雲枭争論。
“七天而已,還不是整七天的床戲。”孟曉沁說,“法海哪有那麽容易改主意,我看小青死定了。我還是想辦法讓她早點跑路算了。”
“我們不是要鬥生鬥死鬥地主,”穆雲枭說,“我們是要讓法海認識到他自己的內心,這并非要靠床上肉搏戰,何況也未必管用。”
“就憑你說的角色游戲?”孟曉沁不以為然。
“對,就憑我說的角色游戲。”穆雲枭說,“因為法海始終把小青當做敵人,我要他轉換對小青的看法,要讓小青進入他的生活裏。”
他喝了口水,又接着解釋,“人世間所有的感情,都來自于依戀。親情友情愛情都一樣,要産生依戀,必須要制造機會讓他們有聯系。什麽聯系都可以,下屬、朋友、戀人、夫妻,只有日積月累地在一個生活圈裏了,才會逐漸産生感情。”
“你都說了,要‘日積月累’,逐漸地産生感情。”孟曉沁重複他的話,“可是七天哪,我們只有七天時間!”
“七天夠了。”穆雲枭還是堅持己見,“因為法海已經認識小青一千多年了,他只是轉換不過來自己的思路。”
在法海的辦公室裏,小青漸漸開始陪他一起忙碌了。
既然不怕美女蛇挑逗,難道還怕和她共處一室工作嘛?法海這麽想着,理直氣壯地吩咐小青給他做事,這也是他和穆雲枭談判的任務。
穆雲枭說了,“給小青七天時間,這七天裏,你必須接受小青作為你生活中出現的某個聯系人。你不能抗拒她,當然她也不會惡意引誘你——反正你也不怕的嘛。”
打字,複印,送信,倒垃圾,法海吩咐什麽,小青就做什麽。
中途,法海這一世的舅舅,也就是這個網絡公司的董事長推門進來,和法海商量一個會議的安排,看到小青愣了愣,“你什麽時候換女秘書了?”
舅舅的意思很明顯。因為公司裏私下傳聞,法海從來不用女秘書,恐怕有斷袖之癖。可是原來的男秘書辟謠了,說法海油鹽不進,男女不碰。
這回莫名其妙用女秘書了,大家自然都聯想到了什麽。
法海有點尴尬,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來做擋箭牌,“一個朋友的妹妹,還沒畢業,讓她來鍛煉鍛煉,熟悉一下以後怎麽工作。就一天。”
舅舅董事長很感興趣地端詳了一會兒小青的工作狀态,熟悉大拇指,“這小姑娘不錯啊,挺麻利挺乖巧的,以後就來我們公司工作吧。”
小青微微一笑,向他淺淺鞠躬,“多謝董事長垂青。”
法海連忙擋住,“她哥哥有好地方給她安排好了,我這裏就是來實習一下的。”
等舅舅董事長離開了,法海關上門,鄭重其事地訓斥小青,“別想在我公司裏勾搭任何一個人。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小青并不生氣,“我本來想勾搭的就只有你一個。其他人我沒興趣,太嫩了,不夠塞牙縫的。”
忙到下午一點鐘,他們才有時間吃飯。小青不用法海吩咐,就去買了兩份盒飯來,都是青菜面筋蘑菇粉絲的配菜。
法海打開自己的飯盒,又看看小青的飯盒,發現一模一樣,諷刺道,“怎麽不吃葷菜,是不是非要吃血淋淋的才夠味?”
“我吃素。”小青說,埋頭大口大口吃飯。擡頭看到法海一臉的冷笑,又加了一句,“為了你,早就改吃素了。”
終于到了下班時間,交頭接耳了一天的雇員們紛紛離去,每個人經過法海的辦公室,都裝作不經意地望一眼,眼神中充滿某種期待,對小青都報以微笑。他們對小青懷着某種莫名其妙的好感,似乎認為她就是拯救法海從執迷不悟苦海中脫離出來的女神,盡管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穆雲枭和法海的賭約。
“你也可以下班了。”法海說。
小青默默地擡頭看看他,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分明的不舍,似乎走出這個辦公室就不會再見了似的。
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說了句再見,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聽着她的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法海渾身癱軟下來,仰躺在沙發椅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可以松懈下來了。
他覺得有點累。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緊張。
月老穆雲枭說了,他們不會用任何不正當手段來對付他的;而小青口口聲聲說真心喜歡他。其實他扪心自問,以小青現在的修行,對付沒有了紫金缽的他,完全綽綽有餘。她真要耍什麽手段,那太容易了。
可是她沒有,沒有。
所以他反而覺得累。因為所有一切都不是他預料的那樣。
本來他預料了各種陰謀和妖冶的勾引,所以他築起了強大的心理防線來抵禦。可是當他把全副武裝的自己撞過去時,卻發現掉進了水裏——所謂的敵人根本是個倒影而已。
杯弓蛇影。
反而讓他自己覺得好累啊。
讓他感覺最可怕的是,小青在他的辦公室裏工作時,居然完全像個普通的人類。
她會穿合體的西服套裝,襯托出姣好的身材——當然了,她本來就是條蛇,蛇都是細長的,誰見過胖成豬的蛇;
她會打字,複印,用電腦軟件,還會用人的語言和其他人交流,居然還會對着別人說謝謝或者不客氣等禮貌用語——她進化得也太厲害了吧。
法海獨自坐在寂靜的辦公室裏,反複思量了很久,終于冷冷地譏笑起來,“妖孽,果然裝得挺像!”
終于想通了所有的問題——給自己找到了所有的解釋,法海長出一口氣,看看手表快七點了,于是收拾好東西,換衣服拿車鑰匙下樓回家。
健步走到公司門口,他愣住了:小青居然沒走,還站在公司門房裏。
不等他問,門衛和他打招呼,“陸總,外面下雨了,雨下得挺大的。這位小青小姐沒帶雨傘,我讓她等一等再走吧。哦,她是你朋友吧,要不陸總你方便的話送送她呗。”
法海的內心在咆哮,他真想立刻開除這個多事又多嘴的門衛——她是我什麽人,關你屁事啊!
你為什麽要這麽多事啊,下雨就下雨呗,雨大就雨大呗,你留什麽留,你知道不知道她是蛇精,常年在西湖裏泡澡的蛇精,她還怕這點子雨啊,十八個旱天雷都打不死她,這老妖怪都一千多年道行了。你個多事的門衛……
可是他不能這麽做啊,不然小青會露餡的,她要是現個原形,那就天下大亂了。
他強壓着心裏的怒氣,望望小青。果然小青一臉歉意,她之所以不走,也是怕露餡。
法海翻了個白眼,一揚手裏的車鑰匙,“跟我走。”
☆、夜風鈴(六)
小青一聲不響地跟着法海走到了停車場那裏。
法海打開了車,讓她坐後排,然後發動了車,在門衛的“監督”下,開車離開了公司。
一直開上了高速,在高峰期的高速公路上,被堵了快一個小時才下來。期間法海一直沉默着,不僅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沒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
小青也沒有開口,只是規規矩矩地坐在後座上,像挨批的小學生。
大雨抽打着車窗,雨水橫流的窗戶上,夜晚的霓虹燈色彩斑駁映照在小青的眼睛裏,她仿佛在做着一個迷離的夢。
好不容易下了高速,剛開到一個開闊的路口,法海就停了車,然後命令道,“下去!”
小青困惑地望着他,為什麽?可她沒說什麽,乖乖地下了車,只是眼睛一直瞟着他,希望他能給個解釋。
法海從口袋裏掏出一千元,丢給她,依然不看她一眼,“這是你今天實習一天的工錢。夠你找地方住一夜了。”
說完他就開車走了,把她獨自剩在大雨裏。
瓢潑大雨瞬間就把她澆了個透心涼。
其實在她下車的一剎那,她渾身就濕透了。只是那時她光顧着聽他的意思,沒留心自己身上。
望着頭也不回,遠去的法海,小青若有所思。她沒有撿掉落在地上的一千元,任由這些現代的紙幣泡爛在污水裏。仰望雨幕密布的夜空,她在想自己可以去哪裏過夜。
似乎一千多年了,她才想起來這個問題;可在從前,她都是流浪到哪裏,就在哪裏過夜。
橋洞下也睡過,睡醒了就在沁涼的河水裏洗個澡,趁着淩晨沒人看見;
五星級賓館的屋頂也睡過,盤曲着數天上的星星,好像并不感到孤單;
公園的灌木叢裏,百貨公司的倉庫裏,深夜電影院的座椅下,動物園的山洞裏,她都睡過。
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寂寞。
小青默默地朝孟婆酒吧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的孤單和寂寞,只能安放在那裏。那裏的鬼差和仙人,都不會嫌棄她的。
雨水嘩啦啦地掃射着法海的車,他覺得車前的雨刷好像不太靈敏了,怎麽就刷不幹淨雨水呢。于是他停在了路邊,看着雨刷勤奮地努力着。
後視鏡裏,小青還在默默地走。
她沒有回頭。
她為什麽一句争辯都沒有,既沒有撒嬌也沒有發怒,她就這麽簡簡單單地走了。
是他讓她走的,于是她就走了。
他看到她的衣服完全濕透了,可是她沒有變形,就是帶着濕透的背影,慢慢走出了他的後視鏡。
法海聽到自己嘆了口氣。
小青敲開了深夜的孟婆酒吧。
面對有些困惑的孟曉沁,她歉意一笑,“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說什麽話,就來我這裏好了。”孟曉沁趕緊讓她進來。
小青拖着一地的泥水,彎彎曲曲地走過酒吧前廳。她的尾巴尖已經露出來了,她累了,收不住形了。
“姐,我想泡個熱水澡,行嗎?”她說。
“當然沒問題了。”孟曉沁說,“去我樓上的卧室裏,單獨的衛生間,你想怎麽泡,泡多久都行。”
小青點點頭,慢慢走上了樓去。
小黑從樓下的客房裏蹿出來,湊到孟曉沁耳邊小聲嘀咕,“她不是冷血動物嗎,怎麽泡熱水澡?”
“冷血動物更容易被冷死。”孟曉沁白了他一眼。
小黑去拿了拖把出來,把小青留下的泥水清理幹淨。孟曉沁上樓去,看小青怎麽樣了。
小青在她的卧室裏,在衛生間裏放了一大缸熱水,把自己暖暖和和地泡進去。她緊閉着雙眼,臉色有些蒼白。
孟曉沁走過去,坐在浴缸旁邊,疼惜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今天,傷心了?”她問。
小青輕輕地點點頭。
這是孟曉沁預料到的結果,她并不感到意外。
“還想堅持嗎?”
小青又點點頭,并不含糊。
“真的值得嗎?”孟曉沁又問。
小青搖搖頭。
孟曉沁苦笑:她自己都知道不值得。
“真傻。”她低聲說,“都活了一千多年了,還怎麽傻。”
小青泡暖和了,睜開了眼睛,把青綠色的尾巴靈活地伸了出來,擱在浴缸邊上,“姐,我醜嗎?我是說,即使你不是蛇類,你會覺得我美嗎?”
“這和美醜無關。”孟曉沁沉聲說,“法海不是因為你醜還是美才會決定喜歡你還是讨厭你。”
“是啊,”小青喃喃地說,“我可以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到底什麽才能打動他呢?”
“別想了,”孟曉沁勸她,“感情不是一個女人的全部。沒有法海,沒有感情,你也可以好好地活着。”
“姐,我活了一千多年了。”小青說,“什麽都得到過了。就算我想做妖王,我都有本事讓自己做到。可是,只有他的感情,我一直沒有得到。”
孟曉沁想了想,“我記得老穆說過,他好像以前也愛過一個女人,愛得很深。可是因為很多原因,他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最後他就選擇了做月老。從今以後,他都不能像凡人那樣去愛這個女人了,可是他卻可以看守她的生生世世。”
“直到天荒地老?”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