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窗外的天空染着最後一縷橘紅,池言怔怔的看着顏又青放在自己額前的手。
少女的掌心溫涼而柔軟,仿佛還有晨間海風的清新鹹腥落在她的鼻尖。
池言的大腦嗡的一下發麻,仿佛宕機了一樣,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她覺得自己好像真在發燒,藏在長發下的耳根泛着一層比窗外夕陽要濃郁的紅暈。
放在額上的手遲遲沒有被人拍開。
頓了幾秒,顏又青才主動将她的手收了回來,道:“是分化引起的發熱,現在應該已經降下來些了。”
“你的手是溫度計啊。”池言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似的,說着就別扭的将頭偏過了去。
轉身的動作讓原本垂在耳側的長發落下了幾縷,隐隐約約的透着耳廓尚未消散的微紅。
顏又青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瞧着,說了一聲“抱歉”便擡手按響了床頭上方的護士鈴。
護士來的很快,體溫槍在池言額上滴了一下就測出了溫度:“37.4,已經比剛才降下來很多了。”
“小同學你知道你剛才來的時候體溫有多高嗎?39度多,真的很吓人。”護士一邊在床尾的本子上記錄着池言的體溫,一邊講道,“等級越高,分化的過程就越難受。你分化成S級的Alpha,更要多休息,知道嗎?”
“知道了。”池言聽話的點點頭,有些意外的消化着護士說的話。
Alpha就算了,還是S級的。
池言在生科院工作多年,自然知道S級Alpha的罕見。
她上一世一個殘缺的Beta怎麽在這一世會分化成S級Alpha?
護士看着池言低垂的眼睫,以為她有些疲憊,道:“這瓶打完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有你女朋友幫你看着藥瓶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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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言聽到護士這話,飄忽的思緒猛地剎住了車,忙否定道:“不是,您誤會了。”
“啊?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護士怔了一下,眼睛裏寫滿了意外,“你來的時候不是牽着手她的手不放嗎?”
剛才那段尴尬的事情就這樣被護士又一次提了起來,池言覺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她微微攥了攥拳頭,故意咬着重音的對護士講道:“不好意思,我們就是普通同學,只不過是分化的時候碰巧是她給我注射的抑制劑,我無意識的握住了她手罷了。”
護士有些尴尬:“這樣啊?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們兩個都是S級,剛才你昏迷的時候,那位小同學又幫你看着吊瓶,比護士站的定時提醒都準時,我就以為你們兩個是情侶呢。”
話音落下,池言眼裏的戾氣宕了一下,下意識的就轉頭看向了坐在另一邊的顏又青。
那人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低垂着的眼睛裏仿佛寫着事不關己的平靜。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做護士方才口中敘述的事情?
池言碾了碾她藏在被子裏的右手,指尖殘留着的溫暖早就被放在床頭的魚湯分食殆盡了。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了上來,池言的聲音低了一點,又一次否定道:“沒有,我跟她不是情侶。”
“那你還是得好好休息,睡一覺也沒關系,護士臺有提示鈴。”護士貼心的說着,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顏又青,便推着她的小車離開了病房。
車轱辘咔噠咔噠的聲音漸漸走遠,病房裏驟然安靜了下來。
池言微微偏過頭看着坐在一旁的顏又青,別扭的講道:“喂,那個……剛才謝謝你。”
“池叔叔拜托我的。”顏又青筆挺的坐在一邊,目不斜視的看着她攤在桌上的課本,嗓音平平的像是在說一件公事。
池言想起了剛才池敘封對她們兩個的叮囑,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件事順序的颠倒,不以為然的跟顏又青講道:“我爸說的那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這話他跟很多人都說過。”
“很多人?”顏又青手裏的筆頓了一下,擡起了幾分眸子重複道。
“對啊。”池言點了點頭,“你去他實驗室看看,一天能聽到他跟人說八百回這樣的話。他嘴笨,這一套說辭他一直在用,早就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顏又青聽到池言這句話,緊握着筆的手松了一下。
太陽勉勉強強的在山腰透着一抹紅色,窗外夕陽暗淡。
池言看着顏又青擺在一側小桌上的習題冊,已經分開的手正按着習題冊。
池言疑惑:“你不走?”
“等你輸完液,我送你回去。”顏又青簡單的答道。
池言也不想就拒絕了:“不用了。”
她跟顏又青關系還沒有好到要搭她家便車回去的地步。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顏又青回道。
嗓音比池言寡淡,好像沒有摻雜任何情感。
池言當然知道顏又青說的是哪件事情。
倒也是,上次她送她回家,就收了一根棒棒糖,是有點太虧了。
反正她的自行車還在學校,現在把這個人情收回來也正是時候。
池言這麽想着就掖了掖胸前的被子,閉着眼睛跟顏又青講道:“那行吧,你想等我就等吧。”
可能是分化真的太消耗體能了,池言剛閉上眼睛沒有多久,困倦就已經襲來了。
醫院的病房裏飄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到,安靜的周遭響起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沙沙……”
原本應該是有些吵人的聲音卻莫名的助眠,池言陷在柔軟的床褥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多了多久,夕陽褪去,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顏又青停下了筆,貼着筆杆的食指印着一道明顯的紅印。
不過她好像并不在乎這個,擡眼注視着床上這個已經睡着的人,随手合上手邊的筆記本。
那本子帶着道明顯的折痕,跟放在桌上的其他本子有些格格不入。
池言睡的很熟,褪去了平日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兇樣,毫無防備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Alpha。
那嬰兒肥的小臉就這樣微微鼓起,白皙柔軟的像一枚乖巧的糯米團子。
顏又青借光描摹着池言的睡顏,輕輕地嘆出的吐息撩動着池言額前的碎發。
燈光落下,那清冷微涼的眸子裏浮上了許多素日裏不曾被人看到過的柔意。
漆黑的夜幕籠罩着整座城市,一輪圓月高挂在樹梢。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落進病房,埋在池言手背裏的輸液針被護士小姐輕柔的取了出來。
有點血,但是不打緊。
池言第一次真切的見識到了Alpha的恢複力,她還沒按着手背血液就肉眼可見的凝固了。
淡淡的龍舌蘭的味道一瞬即逝,連青檸的味道都還沒有來得及散發出來。
換好衣服下樓,住院部門口的那輛黑色賓利如遁匿在黑夜中一般。
這還是池言前後兩世第一次坐這樣的車,她不願意将自己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在顏又青面前表現出來,幹脆拘在後排不說不動。
夜景随着車子平穩的行駛緩慢的從窗外播放在池言的視線中。
盡管已經臨近九點了,這偌大的城市依舊璀璨明亮,燈火通明。
隧道過分明亮的光連成線一般的飛速後撤着,将車子內部的景象也倒映的清晰。
眸色變幻中,池言在窗戶上的焦點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了跟她并列坐在一起的顏又青的身影。
即使是坐在車裏,這個人也沒有放松。
筆挺的脊背同傾斜的座椅靠背嚴絲合縫的靠在一起,像是一條筆直的線。
車窗外飛速變化的光勾勒着她的側顏,鬼使神差的,池言視線中的景象變成了顏又青的側顏。
那濃密的眼睫微垂着,遮住了她大半的眼瞳。不知怎麽的,池言覺得顏又青好像有些疲憊。
為什麽會累?
池言微蹙眉頭,想起了剛才護士進門時,顏又青才剛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果然跟自己比還是差一點的,都這麽久了居然才剛剛寫完作業。
她可是在開動員大會前就寫完了,而且還是拖着快分化的身體。
想到這裏,池言微微勾了下唇。
難得在這混亂的一天感到了些許欣然。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車子很快就來到了那幢小聯排別墅前。
禮貌道過謝後池言便關上了車門,小別墅還亮着燈,仿佛是專門為了等待她回來一樣。
“媽,你說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雖然她今天分化了,但是咱們倆也都是Alpha啊。她就算是分化成了S級,但你好歹也是她的長輩,她難道還能騎在你脖子上拉屎?”
“敏學,你想事情能不能不要這麽簡單?!這是哪邊Alpha多就能成的事情嗎?你一天天在學校裏都學了些什麽!”
……
許敏學跟許永麗對話的聲音從房子中傳到了院子裏。
池言饒有興趣的聽着她親愛的舅媽難得畏懼的發言,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客廳裏品味算不上多好的吊燈明亮亮的,将許永麗跟許敏學各不相同的緊張表情照的清楚。
池言一邊換着鞋,一邊笑道:“呦,都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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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許·富察貴人·敏學VS鈕祜祿·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