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巾帼紅妝9

賞罰過後,陽城軍的一位将領率先出列,跪伏于地:“此次陽城易手,若非大帥力挽狂瀾,我等罪過便是死上十次也不夠還。末将代陽城百姓,謝過大帥的大恩大德。”

伴随着他的話語,許多陽城軍的将士也紛紛對明瀾深深下拜,若非明瀾出現,他們的家鄉恐怕就要淪陷,父老鄉親也要落入敵國之手,此恩可謂重于泰山!

明瀾揮手示意衆人起身,肅容道:“諸位不必多禮,衛我家邦本就是本帥應盡之責,不必言謝。”

她環視着營中衆人,但見近十萬士卒陣列俨然,黑壓壓一片,近乎望不到頭。士卒如此之多,卻無一絲雜聲,包括将領在內,人人臉上都是熱切之色,充滿鬥志。

“軍心可用!”

明瀾心中點頭,嘴上卻喝道:“諸位将士,此番齊國無故撕毀盟約,侵略我大楚疆土,殺我大楚子民,背信棄義,天理不容!我等僅僅擊退這些來犯之敵,就心滿意足了嗎?”

“不!”

“不!”

“不!”

所有士卒幾乎都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鄉土被侵、親友受戮之仇,怎會如此輕易化解?

“很好!諸位既有此決心,本帥必率大軍反攻齊國,齊國攻我一城,我必奪齊三城!”

明瀾“唰”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劍,鋒利的劍刃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寒芒。她的語氣不急不緩,卻有種堅定不移的意志:

“大楚,萬勝!”

“吼!”

“大楚,萬勝!”

整座軍營幾乎被這股狂熱的氣氛給掀翻。

很快,伐齊的熱潮已經蔓延到了整座陽城,大軍出征那天,就連城中老幼都上下奔走,為出征将士準備糧食衣物。

邊塞風氣彪悍,大複仇思想傳播極廣。縱使老弱婦孺,也敢提槍上陣,以牙還牙。

何況,齊楚兩國這些年雖因匈奴威脅被迫聯合,但早就有過幾百年世仇。多年交戰,陽城就是首當其沖之地,陽城百姓與齊國的深仇大恨,早就難以化解。

“我兒,這次出征必要多殺幾個齊人,為你父兄報仇!”一個白發老婦人,顫顫巍巍地整理着兒子的行李,殷切叮囑。

“阿娘放心,父兄之仇,兒一日不曾或忘。”聽着老母的叮咛,這青年士兵也忍不住露出仇恨之色。

……

類似的情景在陽城各個角落上演,這支大軍的氣勢也因此變得無比可怕。

明瀾将三千玄甲與之前一戰的傷員留下守城,便率領麾下軍卒,直撲齊國。

在明瀾的指揮下,楚軍勢如破竹,先破玉泉關,再占随、靳二城,一月之間,連下三城。

軍情傳到齊國,齊國上下大為震怖。終于明白蕭明瀾的戰神之名名不虛傳,曾經匈奴人感受過的恐慌,終于讓齊國也也體驗了一回。

——————

“啪!”

齊國朝堂之上,攝政王司馬宏與少帝司馬曜并肩坐在禦案之後,看着吵成一團的百官,司馬曜猛地拍在禦案之上。

“朝堂之上,豈可如此喧嘩?!”

眼看朝堂重新恢複寂靜,司馬宏這才問道:“我大齊已連失三城,諸位可有對策?”

群臣面面相觑,沒有一人上前。

良久,在司馬宏幾欲擇人而噬的目光中,終于有一個大臣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啓禀攝政王,微臣以為此事有異。随、靳二城皆是易守難攻,玉泉關更是地勢險要,重兵如雲。楚軍短短一月,便攻下此三座要塞,必是有內應暗中勾連。”

“廢話!”

司馬宏的面色更加陰沉。下面這個家夥說了半天也說不到重點,內應之事在場之人誰猜不到?現在要緊的是應對之策!

泥胎木偶一般坐在禦座上的少帝司馬曜看着菜市場一樣的朝堂,心中卻只想發笑。

司馬宏費盡心機竊取的一切不過如此。百官只知谄媚權臣,一臨大事便原形畢露。匈奴未滅便開罪盟國,卻不知錯估了齊國的實力,反置國家于危亡之境。

心中雖然不屑,司馬曜仍是和聲開口:“攝政王何必動怒,楚國入侵,我齊國正應一致對外,共商退敵之策。”

有了司馬曜的勸誡,朝堂上氣氛終于緩和下來,群臣紛紛建言。雖然其中有許多無用之言,但也有幾個不錯的策略,朝會結束,司馬弘便一一安排,又加派援軍馳援邊塞。齊國人的推測倒也沒錯,明瀾此番連捷,确實與布置在齊國的細作脫不了關系。

——————

“你們『覆齊會』如此相助,會否引來齊國的查探,從而暴露了自己?”

望着在自己下首恭敬而立的青年,明瀾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

若非這個自稱齊書白的青衣書生主動來投,明瀾還不知道,這些年陸煜然,或者說淩天煜,竟然以一己之力網羅了無數反齊之人,加上他自己培養的細作,在齊國構建了一張龐大的情報網。思及上次他重傷垂死,更是明白了緣由。

齊書白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眼中卻透露出毫不掩飾的狂熱敬畏:“主上早有吩咐,但凡持有他信物之人,便如他親臨,可以指揮我們所有人。”

想到淩天煜将那只布老虎交給自己時,那輕描淡寫的語氣,明瀾就難以保持平靜。經營多年,如此龐大的一份勢力,他卻輕而易舉地交托給自己,這份情誼實在太重。

明瀾心中暗下決心,除非必要關頭,自己絕不會輕動這股力量,以免讓淩天煜這些手下白白送死。

當初淩天煜的真實身份傳來,明瀾都是一驚。不想自己随手救了一個人,卻解決了自己以後最大的危機。雖然,淩天宸登基,自己也有辦法自保,但總沒有如今這樣釜底抽薪來得好。

心中雖然思緒萬千,明瀾依舊沉聲囑咐齊書白:“這次是齊國擅啓戰端,本帥才有理由反奪其三城。但楚齊兩國之間畢竟沒有到全面開戰之時,你們盡可能的隐藏好自己,以待将來。”

齊書白自然唯唯稱是。

明瀾的猜測果然成真。經過幾場大敗,齊國終于意識到軍中無人可與蕭明瀾相抗,這三座要塞是注定奪不回來了,于是很快派遣使節到楚京求和,兩國就此停戰。

而此時距明瀾離京也不過兩個月,楚國的疆土卻增加了三城,這使得她的名望在楚國大盛,回京之時,京都百姓無不夾道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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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大捷,功勞理應有一半歸你。”上朝領賞之後,淩天煜與明瀾一前一後走出宮門,明瀾語帶歉意,“可惜,覆齊會之事不能在朝堂上提起。”

淩天煜側過頭,幽深的雙眸深深凝視着明瀾,一抹笑意悠悠蕩起:“你知道的,阿瀾,這些我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始終只有一人。

未盡之語,盡皆藏在那灼人的目光裏。

明瀾這才發現,淩天煜一直在放慢腳步,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是并肩而行。現在四目相對,兩人之間相距不足一尺,她幾乎都能感覺到淩天煜那灼熱的呼吸。

明瀾倏然轉過頭,目不斜視望向前方,聲音有些急促:“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看着明瀾匆匆離去的背影,淩天煜忍不住朗笑出聲,引來衆人側目。他卻恍若未覺,唇邊的笑弧越發擴大,臉上寫滿了愉悅之情。

“原來,你也并非無動于衷……”

輕輕低喃,他漫垂衣袖穿過長街,如行雲流水緩緩而過。斜陽細雨下,他一身朱紫王服,從容緩步,貴氣逼人,又帶着難掩的灑脫肆意。

……

回到京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靜。

朝中無甚大事,明瀾一直提防着的舒語兮也沒有在她面前出現。三皇子淩天宸更是據說,在某天下朝後,被一夥鬥毆的地痞誤傷,至今還在王府休養。而淩天煜跑來定北侯府的姿勢比回他自己的榮王府還要熟。

“陛下早已宣布将會立你為太子,怎麽未來的太子殿下如此清閑,天天來我侯府喝茶?還是說四皇子連這麽一包普通的茶葉都買不起?”

看着又一次賴在定北侯府不走的某人,明瀾沒好氣地道。

面對明瀾的白眼,淩天煜不怒反喜,他悠然品了一口茶,神情陶醉:“當然是因為這定北侯府的茶,滋味格外不同。阿瀾你親手所沏,自然是天下獨一無二。”

明瀾心知面前這家夥,只要厚起面皮耍無賴,自己也無可奈何,便也不再多做糾纏。

她單刀直入,開口問道:“你對舒語兮做了些什麽?”

一開始還以為是舒語兮放棄了報複,但淩天宸的受傷,加上舒語兮性格大變的傳言,讓明瀾很快意識到有人在暗中出手。

“哈哈,我能對相府千金做些什麽?”淩天煜将裝傻充愣進行到底。

從舒語兮的口中掏出真相,得知這個女人不但曾經強行嫁給阿瀾,成為了阿瀾名義上的妻子,現在更是時刻謀劃着對付阿瀾,甚至還曾說動過淩天宸,淩天煜就有要将她千刀萬剮的沖動。如今她毫發無傷,已經是自己顧及阿瀾的想法而格外開恩了。

淩天煜心中冷笑,雙眸深處綻放出冰寒的殺機。

看着他的神情,明瀾心中就有了答案。

不得不說,這種處處有人關心的感覺很好。倘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已淪陷在這種無處不在的溫柔裏。

但明瀾心中雖暖,卻更加提起了一份警惕。并不是針對淩天煜,而是針對自己的內心。

如果繼續放任這種溫柔入侵,心靈徹底淪陷,從而産生依賴,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那冰冷的皇宮,心中這份柔軟與依賴,可能就會導致她萬劫不複。她那***而死的母妃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因此,無論淩天煜為她付出再多,明瀾也無法回報一份同等的深情。

“我聽說陛下有意将成年皇子封王就藩,看來已經在準備為殿下鋪路。殿下身為未來天子,佳麗三千,有何難得?”

明瀾不想給淩天煜以錯誤的信號,幹脆直言。但說出這句話,明瀾自己心中也是一堵,她頓時意識到了什麽。

淩天煜失笑搖頭:“三千佳麗,我可養不起,我的心太小,裝下一個人就滿了。”

他的語氣是平淡,卻有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明瀾眼睫微顫,某種情愫蔓延開來。雖然淡薄無比,轉瞬即逝,卻是牢牢印在心間,無法輕易忽略。

“罷了,情因心而生,強抑反倒不美,不如順其自然,便當是紅塵煉心。”

明瀾所在的乾天大陸上,宗門無數,“煉心”之說,就出于一個大名鼎鼎的宗門。

心中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明瀾拿起面前的茶杯,輕啜一口。茶香缭繞,氤氲霧氣模糊了她的神情。在淩天煜眼中,這一刻的她溫柔得不可思議。

兩人相對靜坐,暖陽照影,煦風拂面,淺淺花香随風飄蕩,天地間一片靜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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