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忌無所謂
晌午,謝韞舜坐在窗棂前,随意的勾勒一支梅花玉簪。她的身子仍然因前夜的激烈而酸疼,但走動時已沒有那麽不适。
得知翟太後剛從議政殿回到了榮盛宮,她起身前去拜見,恪守身為皇後的本分。
翟太後的心情正大好,愉快的在長廊下曬太陽,笑容滿面的飲茶。立春之日代替皇帝親率百官舉行迎春大禮,足以讓她榮光無限,這使得她的心情頗好,更讓她開懷的是謝義因此而震怒。
昨日的迎春禮上,謝義始終冷沉着臉,大禮尚在進行時,他就忍無可忍的拂袖離去。實在是震怒,謝義于昨晚進議政殿,面見皇帝賀雲開,盡着輔政大臣的職責,非常嚴厲的指正皇帝的行為輕率,簡直是極端的荒唐。他敞着殿門,言辭冷硬,絲毫不留情面的訓斥,一直訓到三更半夜。據說,賀雲開保持着特有的溫厚,神情虔誠,默默聽着,誠懇的接受訓斥。
今日清早在議政殿,謝義當着翟太後的面,再度憤慨的訓斥賀雲開身為皇帝的失當,狠狠的打了皇帝的右手一戒尺。看到謝義氣急敗壞的樣子,翟太後置身事外的竊喜,如果他們能産生矛盾隔閡将會很妙,可是賀雲開的性子實在是軟懦可欺,被訓得無地自容卻還是一聲不響的認真聽着、挨着。
聽聞皇後在外候着前來拜見,翟太後收起愉快的笑,下意識充滿着警惕的鬥志。
謝韞舜緩步而至,恭敬的行禮:“兒臣參見母後,萬福金安。”
翟太後神情肅然的端坐,失算于她平安的歸京,并且剿匪成功,名聲遠揚。一想到埋伏暗殺她的刺客沒有全被殺死,但也沒有現身複命的消失不見,便惴惴不安,不知是否是落入了她的手中,嚴加審訊的結果很不利,客氣的贊賞道:“皇後剿匪凱旋歸來,還一方安寧,是天華王朝的福氣。”
“天時地利人和,幸運罷了。”謝韞舜從容微笑,生擒的刺客都在生前服了毒藥,未等審訊就毒發身亡,便悄然掩藏屍體,卻能讓心虛的人心神不寧。緊接着,她漫不經心的說道:“只是出了點意外。”
“意外?”
“因偶然救出了商賈世家顏家的二公子顏留,兒臣本想要隐匿的身份和行蹤,突然被傳出。倒也可以理解,他大難不死,又是被當朝皇後所救,難免得意忘形的宣揚。”
這種意外太嚴重了!翟太後非常惱怒,若非是翟容容出言相勸,她真要遷怒的整治顏家。翟太後一副通情達理的道:“好事應當傳千裏。”
謝韞舜落落大方的微笑。
“不過,哀家原定于今晚宴請謝家,慶祝皇後凱旋的盛宴,卻要取消了。”
“是何故?”
翟太後本也不想讓皇後覺得風光,誠然道:“令尊謝大人無理由婉拒赴宴,提議取消,哀家唯有同意。”
太後将宴席設在榮盛宮,表面是慶祝凱旋,實則是表示太後以後宮之主的姿态自居,依爹的脾氣當然不願赴宴,幸好昨日讓娘把元惟的信件帶出給爹。謝韞舜大方的道:“且取消盛宴,兒臣沒有異議。”
“皇後此行功勞遠大,哀家要重賞。”翟太後正色道:“賞賜和田玉文房四寶一套,紫檀木梅蘭竹菊鎮紙一套,蜀錦五十匹,熟絹五十匹,熟宣紙五十刀,珍珠二十斛。”
真是冠冕堂皇的彰顯權威,皇上無權擅自處置的國庫財物,她皆有絕對的處置權,謝韞舜隐隐一笑,越怕抓不住越要證明自己擁有,尊重的笑納道:“兒臣謝母後賞賜。”
皇後竟然不驕不傲,泰然處之。翟太後望着她的美麗而鎮定的面容,情緒不明的道:“哀家聽聞帝後已圓房?”
謝韞舜眼簾輕垂,道:“是已圓房。”
想到皇後前日回京進宮之後,不先來拜見,而是先去乾龍宮拜見皇上,有故意輕視她之嫌,翟太後的臉色悄然一沉。前日等到天黑仍不見皇後前來拜見,聽聞帝後似乎在乾龍宮圓房。如果不是入夜皇上及時的親自前來,其一為呈示圓房的染血元帕,其二為因圓房後龍體覺得不适,提出讓她幫忙代為親率立春的迎春大禮。是其二使她心情無比的振奮,陰郁頓無。否則,她定然會下令女官興師動衆的進乾龍宮驗房使帝後難堪。
帝後的關系不是淡漠嗎?怎麽突然圓房了?翟太後心有疑惑,已經如此,她端正的說道:“很好,皇後理性讓皇家盡快開枝散葉。不過,皇後剿匪一行非常辛苦勞累,氣血虛弱,殺戮百人陰氣重,為了胎兒康健,理行先調理一段時間才行房。”
謝韞舜不反駁,要談化圓房一事不再被提及,道:“母後說的是。”
翟太後見她态度不錯,順勢講出心中期望,“立春已過,皇後已凱旋,冊立貴妃和選妃之事都該提上日程了。”
聞言,謝韞舜的心緒隐有紊亂,清醒的道:“是該提上日程。”
翟太後主動之勢的道:“即日頒布聖旨冊封翟容容為貴妃,再選合适的閨秀們于春分之際立妃,皇後意下如何?”
“兒臣沒有異議。”謝韞舜也沒有理由有異議,冷靜的道:“不妨明日在議政殿,與皇上、謝大人,四人共同商議。”
翟太後滿意她的沒有異議,克制着滿意,道:“後宮選妃之事,歷代都是‘皇後’主持,既然皇後沒有異議,皇後全權做主即可。”
只要翟容容順利為貴妃即可,謝義如果參與必定不順利。
謝韞舜一怔,竟然這般授權,顯然入了局啊,她保持着冷靜,道:“兒臣亦會聽取皇上和謝大人的意見。”
“無需。”翟太後充分授予權力,“這是後宮之事,身為皇後要有自己做主的能力,哀家支持皇後的意見,莫辜負哀家對皇後的支持。”
真是高明,太後這是明擺着表面授權,實則是借機通過此事,讓謝韞舜成為對付謝義的矛與盾,把後宮的事以後都繞過謝義的權力,已達到消弱謝義的權力。謝韞舜洞察秋毫,可想而知,太後只支持使太後滿意的事情,亦是在靜觀,她沉思片刻,大方說道:“兒臣會盡快落實。”
翟太後拭目以待,再以‘翟容容必定要為貴妃’的口吻順勢說道:“翟容容冊封為貴妃以後,沒有合适的宮殿,不如修繕那處冷宮作為貴妃宮邸,皇後意下如何?”
“冷宮?”謝韞舜心下一驚,賀元惟正被秘密幽禁在冷宮啊,一旦修繕,他的下落就暴露無疑。為何選擇冷宮,是巧合嗎?
“就是那處很突兀的島上高院,廢置幾十年了,莫再繼續廢置下去。”翟太後語聲确定,不希望有異議,因為翟容容說那個冷宮所在的風水極好,有鳳來儀的大吉。
謝韞舜需要先穩住,深思熟慮的道:“兒臣想帶着翟大小姐在後宮四處逛逛,如無更合适的宮殿,且看翟大小姐是否願意修繕冷宮。”
“皇後可以宣翟大小姐午後進宮。”翟太後滿意她大大方方的态度。
謝韞舜随即宣見翟容容,并退下。
走出榮盛宮,謝韞舜若有所思,沉思着冊封翟容容為貴妃以及修繕冷宮,漫不經心的前往乾龍宮,去找賀元惟商議。
入殿,謝韞舜見賀雲開在用膳,右手纏着薄紗布,以左手使筷。他的右手受傷了?她沒有多想,當衆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賀雲開示意她平身,溫和問道:“一起用膳?”
謝韞舜輕搖首,道:“那幅要臨摹的名畫還在寝宮側殿裏嗎?臣妾想再看看。”
賀雲開明白她的意思,道:“還在。”
謝韞舜獨自進入側殿,去見了賀元惟,二人迅速的商議了一番後,她回到了乾龍宮。正朝外走時,發現了不遠處涼亭下的賀雲開和翟容容。
翟容容盯着皇上受傷的右手,瞠目,溫柔的疼惜問:“疼嗎?”
仿佛沒有察覺到謝韞舜,賀雲開目不轉睛的道:“疼。”
翟容容心疼的眼眶濕了,心疼的道:“敷藥了嗎?”
“敷藥會更疼。”謝韞舜語聲平淡,面帶微笑,緩步走近。
“皇後娘娘。”翟容容連忙行禮,輕道:“皇上的右手挨了謝大人一戒尺,腫痛。雖然敷藥更疼,容容覺得也需敷藥。”
爹打了他?!應是為立春日迎春大禮之事,可想而知爹的震怒。謝韞舜從容道:“這種傷不需敷藥,敷藥反而不益于痊愈。”
翟容容驚住。
謝韞舜微笑道:“容容,走,本宮帶你逛逛後宮,為你擇選貴妃宮邸。”
翟容容不可思議,就這樣不管皇上了?皇後自己對皇上冷漠,不在乎皇上,雖然沒有禁止別人關心皇上,但明顯也不提倡,有種讓皇上自生自滅的無情無義!
望着謝韞舜轉身走開的背影,翟容容難過的咬唇,動也不動。
賀雲開平和的道:“去。”
翟容容更為難過,眉心蹙起,跟着謝韞舜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