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知道飛鳥·羅韓在相親宴上對我的最終印象是什麽。
但就我自身對這件事的印象來說，還是媽媽打來通訊，理所當然地問我打算什麽時候和“那個你說翅膀很軟的漂亮小夥子”去度蜜月，第一個孩子又決定在哪個星系生，她先去買個幾個壞境優美的星球給我們作嬰兒房備用，埋頭于批改新周測卷子的我才恍然回憶起
哦，是有這麽個人來着！
用一句簡單的話，來形容我那天的感受，那就是——他的羽毛好柔軟，帶花蜜滋味的羽尖兒很好吃，他的臉長得超級好看……你問我然後？
然後當然是什麽都沒有啦。
因為除此之外，恕我直言，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是過于乏善可陳，還沒有我在學校待上一天來得刺激，甚至打擊完全不敵這次小周測班裏學生送給我的、他們那比狗屎還臭的成績的千分之一。
以至于我轉頭沒兩天就忘光了相親這回事，腦子裏只有将卷子撕個粉碎、然後托起槍把那群崽子biubiubiu全部無腦射死的殺害未成年犯罪沖動。
一開始，我的确是有點反感飛鳥那天的行為，覺得他任性自戀嘴毒不說手段也很傻，其實你只要錢給的到位，就算要我配合拍幾張遮好隐私部位和臉的親密照我也ok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我媽連房間都開好了，還是豪華總統雙人海底套房，你甚至無形中省下了開房的成本！
結果拿着有效威脅把柄，卻用來搞喊人吃飯的小兒科，最過火的也就是出來壓個馬路，以為這就是正正經經的男女約會——這一看就是影劇演多了、私下卻毫無經驗乃至讓大家長背後心焦到恨不得把小輩頭按在一塊兒的單純年輕人，如果不是性別不對，我真想建議他去上一上我從小學到大的新娘課程，報個成人班，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起碼了解一下男女交往标準套路，這完全沒毛病。
幾次‘約會’下來，飛鳥倒也沒有要求我做過什麽，反而是删掉了相片，因為他認為我對他已經情根深種，壓根不需要這些了
而他對待所謂約會的所謂态度，也就是在忙着各星系巡演節目組影視拍攝的中途，偶爾想起要和我打個照面，就叫我去，去了就直接把我推給他的助理，這算完成了任務。
不
管從哪個角度看，可能他自己不覺得，但這個基本是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了——以至于連我這個被動上崗的，都有種“诶？你确定這就行？”的訝然感。
大概從未在這方面受挫，享受了太多人的愛慕和狂熱追捧，他是覺得正常女性看他一眼就自然會一見鐘情，多看幾眼就情根深種對他迷戀得不可自拔這種事在他的世界觀裏很正常。
幹藝人這行，需要很多自戀的心态才能成功，我對此非常理解。
但這件事在我的世界觀裏完全行不通。
事實上，相比起每次帶副墨鏡高高在上出場的飛鳥大人，他有所不知的是，給我印象更深的，倒是他那些七竅玲珑心的侍從小哥哥們。
他們各個都是寬肩翹臀身材超棒的天使青年，臉長得美，性子也溫柔得不得了，在約會的時候，他們總是換着花樣兒陪我玩，圍着我團團轉，眼睛一刻也不離開我，生怕我有一點點無聊和不開心——因為我很喜歡天使毛茸茸的翅膀，有幾個助理小哥還特意弄來了一堆有色昂貴寶石，磨成漂亮的顏料，讓我給他的羽翼上色塗鴉，或者馱着我采風在城市到處飛——這種被毛茸茸的成熟帥小哥包圍讨歡心的感覺，簡直不能太美妙，完全是我周末解壓放松的不二利器！
所以……有了帥仆從就足夠，飛鳥他本人其實對我就已經沒什麽用了，不知道他是否知曉這件事。
天使這個種族，在宇宙裏一向是很神秘又高傲的存在，他們只會追随自己的律法、遵循那套獨特的原則，千年來和帝國的關系也在自治聯盟和歸屬之間扯得暧昧不清，還有自己的審判大法庭，其判下的制裁決定高于所有帝國法院——只和最高法院勉強平行。幼年天使或許會和其他種族混居，但一旦成年就立刻飛回自己的星域領地，很多人對這個種族的了解淺薄，又相當好奇，這也是飛鳥在銀河系如此受歡迎的理由——他可是全宇宙唯一現存的六翼大天使！
像我，在相親之前，我就從來沒見過我家出現過這一族的仆人。
不過關于這件事，還有一點，是因為我媽媽她很喜歡買那些羊人啊、牛侍啊、馬男啊……這幾個類型的男仆，尤其是後者，因為馬屁拍的不錯，性格大多溫馴好調I教，還會為了主人特意鑽研《屁精學》。
但他們絕
對沒有那十幾個天使小哥哥那麽聰明漂亮又拿得出手！
我從一開始看到飛鳥·羅韓的召喚會心煩，到現在簡直是一到周末就迫不及待捧着手機等待臨幸，釋放一周辛苦工作積累下來的心靈壓力——可以說是個很不要臉的真香态度轉變了。
而飛鳥，他倒是時常借這個時機，在一旁的繭裏悶頭大睡，好像這輩子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我是後來才了解到，原來只有和我出來‘約會’的時候，才是他在忙碌的工作間隙，唯一能休息幾分鐘的短暫時光。
也是挺可憐的。
這樣一來，雖然基本是面不照面的約會狀态，我們對彼此，卻漸漸都形成了一個“很滿意，就這麽下去也不錯吧”的狀态。
另外，在和飛鳥·羅韓頻繁見面的這段時間，通過觀察，我還發現了這位大明星一件不為人知的隐秘。
那就是，和法文一樣，他很愛掉毛。
不知道是羽毛多任性還是天生脫發體質，銀發銀眼的青年走到哪裏，就會有一路的生活助理跟在後面給他撿羽毛，有時候看着他閃閃發光毫無瑕疵到直接能拓成城市一塑雕像的閃亮外表，我就不禁心生好奇，尋思這人到底什麽時候會禿呢？
實在沒忍住，我在推特委婉地發了一張唯美的天使動态圖，是長翼青年靠在繭裏阖眼睡得香甜、周圍散落了不少白色羽毛的模樣，竟然一口氣漲了好幾萬粉絲，獲得了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點贊——十多萬個！
我從生下來到現在攢的贊都沒這麽多！
很多小姑娘跑來問我是不是他的工作人員，她們哥哥最近身體怎麽樣啊，新電影幾時出呀，态度都尊重禮貌的不得了，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好，也有個別機智粉絲發現圖并非擺拍、意識到嚴重性後，十萬火急給我連發了幾百條私信，意思就是他家是賣宇宙某個知名奢侈品生發水品牌的，他是飛鳥大人的忠實粉絲，如果飛鳥真有脫毛問題，他願意免費承擔偶像和偶像團隊的所有洗翅膏、染發膠囊等等——還是帝國王室貴族的特供，一瓶9888宇宙幣，普通人絕對買不到！
我本來還滿懷好奇地點開，結果一看他發來的産品，頓時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嫌棄和讨厭，立刻删掉了那張動态圖，并表示不認識飛鳥，只是偶然拍到。
——因為這個破牌子的潔面，它會讓人瘋！狂！長！鼻！毛！
我初中的時候，曾經圖新鮮用過那麽一瓶，結果被我哥嘲笑，叫了我一個月“多毛小弟”，去學校還被總欺負我的同學笑話……
對這個牌子我永黑！永遠抵制！它比暗物質還讨厭！
啊，說到暗物質
猛地回憶起自己正在上和它有關的實踐課，我連忙從發呆回神，裝作深沉思考的樣子，騙過認真聽講的孩子們，我擦掉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令人看了頭暈目眩且昏昏欲睡的物理公式和數學演算稿，咳嗽了一聲，打開漆黑一片的全息演示投影，整個教室頓時被變成了五彩斑斓的太空宇宙，眩目的星球在教室肆意碰撞、彗星亂飛，我則是淡定地把實踐模拟的暗物質讓課代表發了下去。
學生們接過新玩具興奮地交頭接耳，張口咬飛蹦亂跳原地打滾兒的都有，反正教室很大。
任由他們呱啦嚷嚷個不停，沖‘暗物質’玩似的作各種無效攻擊，好一會，我才徐徐開口道：“同學們，暗物質，就是這樣一種視覺效果不存在，也沒有任何光折射的粒子構成物。只能通過能量磁場感知。它就像是透明人一樣，在大街上不穿衣服光着走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為誰也看不見他——卻又确确實實地活躍于宇宙之中，和黑洞相似，高能量的暗物質在軍事方面的運用領域相當廣泛。作為有質量的引力體，暗…芭蕉，我說看不見是因為它天生隐形，并不是讓你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主動變瞎——直接讓全世界在你面前被動隐形的意思！趕快把你的眼睛裝回去！”
“原來如此！暗物質不光是看不見，而且也摸不着，那就吃不了啦……好可惜……”
“超級神奇耶！我的暗物質剛才一下子就從我肚子裏穿過去了？？？難道它是小波的族人（班上的透明人同學）？！”
“透明人很難吃的嗷，我小時候吃過幾只（驕傲臉）……”
知道同時把一千只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小雞崽同時放出雞籠、而且還朝你狂奔而來繞着你叽叽喳喳炸毛尖叫是種什麽感覺嗎？
就是我現在上課的樣子。
一節課下來，毫不誇張，我身上的汗都出了有
兩斤重。
真心累死我了！
現在的小崽子越來越不好糊弄，做不到講課使他們覺得趣味橫生，生動活潑，課程高潮疊起，他們就能給你死魚眼盯着窗外一直發呆/咬同學玩同學互相打架/從早上睡到放學除了吃飯不帶醒哪怕半秒種……本着負責認真好好上課的态度，我只能絞盡腦汁地想法子，讓他們不至于畢業前依舊不學無術，做學問一問三不知
看看這桌子上堆得老高的教案吧！它們都是我成天辛辛苦苦的結果！
趴在辦公桌上躺了半天屍，梅露露抱了一大沓課後日清習題來，我塞了一塊抹茶奶凍給她，半死不活地癱回去。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嘉科尼老師師！…
哎呦我的馬鴨，又來？
法文明明是林多克老師班上的學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可能是那天送他回家之後，覺得我面目慈祥抽屜零食多，就挺愛來找我玩的。而且他總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每天看起來都活力十足，青春熱情，渾身上下又透着一股年輕清新的少年感，讓人拒絕不了他的友好，害得同組老師以為我搞師生戀，看我的目光都略古怪，我其實蠻頭疼的。
神經病麽，誰會和心智都不成熟的小鬼搞師生戀啊！我更喜歡那些會唱會笑會跳膚白貌美還腿長的天使小哥哥們！
“怎麽？”
我取下耳塞，目光帶點無奈，甚至有點無力地再次強調，“不要在……”
“聽我說！嘉科尼老師！”
小天使第一次沒有因為在辦公室大聲喧嘩和我道歉，而是眼神狂熱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機——就像是選手舉起了奧林匹克的聖火金牌、初為人夫的爸爸舉起了自己剛誕生的寶貝孩子一樣，金眸中的流光溢彩漂亮得驚人，他神采飛揚地對我道：“我！中！了！老師，你敢不敢信？！我竟然抽中了！那個宇宙錦鯉幸運兒就是我，看到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置信，所以我第一個就跑來告訴您——”
“中了？中了什麽？”
“我中了飛鳥大人的船票！那份獨一無二的奇跡！中獎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是我！…
他亢奮地嗷嗷大叫：“他們私信我了
！私信我了！嘉科尼老師，我可以和飛鳥大人一起去看超新星啦！”
“……你是說，那個獵戶座的船票？唯一一張飛鳥本人送的船票？！”
“嗯！嗯！嗯嗯嗯！ 卑岩趁嬲故靖我看，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居然開始繞着我飛來飛去地打轉，風吹翻了我的辦公臺，像只被注射了強度興奮劑的大笨鳥，聲音昂揚的仿佛是歌劇現場的男高音，“老師我我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啊？！？！
他簡直稱得上是六神無主。
“……”你不得你承認，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運氣爆棚的這件事——只不過，那個運氣爆棚的錦鯉永遠不是你。
羨慕。
好羨慕。
法文這小屁孩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
雖說我對和飛鳥一起去哪兒幹什麽沒興趣，可是，我也很喜歡漂亮的星星！也想不花一分錢享受超豪華浪漫星際航行旅游！
為什麽中獎剛好就是我的學生呢！
一步之遙而已！這就跟你每天都去買炸雞的那家樓下快餐店老板突然人品爆發中了五千萬的大獎、而你能做的，就是買份炸雞假笑為他慶祝，渴望他心情好打個八折——明明我最近也在很虔誠地吃齋念佛轉發，我也想當宇宙錦鯉啊！
幸好我在法文開口的那一刻就習慣性開了隐私罩，不然這會他大概會被辦公室師生們嫉恨的唾沫給活活淹死。
億分之一的幸運兒是個什麽概念？！
“恭喜。”我心口不一地把音樂耳塞順手塞進他的耳朵，它正好放到了一首激烈的交響進行曲，我打自心底，在此刻對他升起了一陣複雜的妒忌心理，可又是那種很嫉妒卻不能和小孩兒計較（所以幹嘛要第一個告訴我啊！這種事就最好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最後只能把情緒憋回去，畢竟我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命運的時刻啊。快點去通知你爸媽，告訴他們，這種事值得全家慶祝！”
“……那個，會告訴他們的。”法文卻突然頓住，好一會，他抓抓腦袋，眼睛從下往上地不住瞟我，沉默了一小會，才又像是鼓起了勇氣，開口問：“嘉科尼老師……”
見他激動勁兒總算散得差不多了，我收回對他不自知的羨慕目光，又可惜地為自己嘆了口氣，打算删掉那些丢人的轉發推特，翻開作業本，開始批改，“嗯？”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就是…您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
“能不能陪我去呀！”他猛地閉上眼睛，幹脆破釜沉舟地大聲問道。
“……你說我？”
“您看，就是我之前和您說過的啦！”
法文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脖子，頓了頓，他金閃閃的毛絨腦袋湊到了我的身旁，因為成天搗蛋活動量很大，他此刻就像個暖烘烘的暖爐拱着我，手指認真地指向私信界面投影，“‘恭喜用戶獲得世紀大獎、本次抽獎可攜帶一人參與活動……’——就是那個宇宙鑽石公司，您聽過沒？獵戶座開發的主投資商，特別財大氣粗的，可能是為了宣傳吧，他們允許帶一位親友一起……”
他淺金色的睫毛微垂，是個非常乖巧的姿态，男孩兒金眸一眨一眨的，又撓了撓臉，有些害羞又結結巴巴地對我說，“那是宇宙最美麗的幸運場景之一了，我…我不想邀請其他人，我只想邀請您——所以，嘉科尼老師，您願意跟我一起去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