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珍珠·K·夢夢,她是我在上學時,一位校內外都出了名的學姐。
我的大前輩。
這是一個無論何時何地,但凡被人提起,都會惹得所有人的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讓話題迅速從火熱到冷場的恐怖分子。
哪怕到今天為止,她的追捕通緝令還飛得滿宇宙都是,甚至,在我的印象裏……
沒有誰,包括她的父母在內,在提起她的影像,展示過對她絲毫的懷念。
一旦提到,那些人的話語裏,全是滿滿的厭惡,和妮可的表現分毫未差。
教師們反感她,學生們害怕她,好長的一段時間,這個名字在學校甚至是個違禁詞,一提起就要被關禁閉,小憐跟我說到這個性子又剛又烈的學姐時,我們倆用的都是YOU-KNOW-WHO。
但是,我至今依然記得那個名場景——關于珍珠前輩,她那場潇灑又放縱的現場直播。
在滾滾燃燒的橙色天空之下,她展示了自己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劫持到那艘外星來的觀光船、又把她陷入昏迷中的馬賽克父母兄弟未婚夫列成一排,抄起那刃染了宮血的光子刀,從輕到重地揚手砍過去,刺下一個個【滾你媽.逼】的大字,動作開始輕如羽毛,後來就像在殺豬了。
最後,她又一腳将他們從幾百米高空踢下去,轉過身,什麽也沒說,就關掉了直播。
在整個過程之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鏡頭,就是那把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冰冷刀刃、還有她流血不止、連破碎內髒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子宮口,快要溢滿屏幕的大血字……這些東西,已經足夠表明她發誓從此就要脫離自己的家族,脫離我們的世界,脫離被精心安排的人生的強烈态度和渴望了。
超級牛逼!
當時正和哥哥在沙發上為了半塊巧克力歸誰,最後惱火到撕逼打架的我,看到小憐發來的标題為【很酷!賽莉娅趕緊看馬上要被河蟹了!】的網址後,我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一時間,滿腦子都是這四個大字,連屁股上被哥哥成功偷襲的疼痛都沒注意。
因為太血腥太刺激,我開始有點害怕,第一遍看的不敢不太仔細,可晚上躲在被窩的時候,卻沒忍住,又點開了它,想要再看一遍。
可惜第二次,它就已經被404notfound了。
我頓時感到很失望,于是揉了揉還在隐隐作痛的屁股,懷着莫名的遺憾心情,跑去哥哥的房間,把他給打了一頓,趁他熟睡掰斷他的角。
在那個時候,我并不理解自己心頭泛起的那股漣漪,其實可以用一個簡單的詞概括
憧憬。
不理解她在做什麽,但是很憧憬。
就像是有一顆種子,突然從貧瘠的土地猛然破土迸發,就在你的身邊,開出了漂亮璀璨的花朵,然後越開越高,越飛越遠
而一旁仍在無盡頭的囚禁中靜靜沉眠的同伴,只能繼續眼巴巴地、灰撲撲地羨慕望着它。
名為自由的花朵,哪怕付出的代價再如何慘痛,但最終,開出的果實總是絢爛的。
這也是後來小憐出事後,珍珠前輩就是我尋求幫助的第一選擇的原因。
就是,有一件事說來特別可惜。
真的,特別特別可惜……
——因為做完變性手術後,突然覺得自己的真愛果然是女孩子,結果談戀愛太放飛自我,各種花心劈腿乃至被最後一任含淚控告性騷擾、自此被嚴!格!限制出入銀河系什麽的……
前輩,您怎麽變得這麽混蛋了啊!
完全就是當代的女性公敵!臭渣男!
頭一次知道曾經憧憬的偶像變成了這個樣子,當時我的簡直是眼含熱淚了。
珍珠·K·夢夢——像不少女校後輩偷偷在心底羨慕的勇敢學姐早就是老黃歷,現如今,人們更喜歡稱呼他的,是【臭名昭著的宇宙某知名不具海盜K】、【傷透無數女浪人游手好閑的花花公子K】、【總和銀河軍幹一炮就跑的蛇精病盜賊總督K】……等等等等。
對于這樣長期游走在危險邊緣、把極限危機當樂趣的家夥而言,我的煩惱大概就是他的快樂源泉吧。
那些星系級別的交易、航母處理權,一生也花不光的財富……與其靠我躲在家裏抓耳撓腮發愁怎麽解決,不如拿去給更有經驗的人來想辦法。
不過,因為上次緊急找他有事,一時不慎匆匆地打過去,結果不幸圍觀了讓我想要自戳雙目的&*#……總之說起來,一萬字都不夠概括我為當時腦子進的水流下的悔恨眼淚。這一回,我決定充分吸取教訓,特意提前通知了珍珠前輩,我會在具體什麽時間段和他聯系,連幾分幾秒都精确到了,只求他屆時能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不要再讓我看到滿床的外星風情美人、各種大唧唧和大咪咪同框入鏡的絕美辣眼畫面了!
我!承受不來!
約好了等他不忙的時候,一定要穿得整整齊齊,不露點地和我視頻,周末的手忙腳亂過後,周一的我,也正常地去上班打卡了。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這個當班主任的,絕對不能輕易翹班翹課,是老師就要對自己的學生負責任,這是我人生的信條之一。
再怎麽樣,狗大戶也不會這麽快就找到我們,我甚至拜托了林那個打工小能手,讓他給妮可介紹了一份臨時工作(也就是帶她熟悉周邊玩一玩),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老實去做了。
其實這些在我這裏都不算事,目前最讓我心煩意亂的,還是……
“媽媽,我發誓我再也不會那樣不禮貌——可我真沒朝飛鳥·羅韓的臉上吐痰!我沒有!我就是……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這會忙,要去開會,下班跟您說行不行?嗯,我一定和他道歉——”
步履匆匆地走在生機勃勃的校園內小道上,滿地飄落的杏花,枝葉繁茂的蒼碧大樹,昨夜下過雨後微微濕潤的泥土氣息——本該是值得欣賞的一幕美好春光,我卻被媽媽打來的一通電話給問得啞口無言,解釋得口幹舌燥,心裏罵死了飛鳥那個居然轉頭就給大人告狀幼稚天使,話說他今年到底幾歲啊?!
結果一擡眼,我又看到個礙眼的紅發少年正單腳懸在花園中央的噴泉池上,做出要噓噓的姿勢,極其嚣張地模仿各種大理石雕塑的造型——大概是天使尿尿之類的,還在美滋滋地自拍;而另一個綠發的,則用翅膀慢騰騰地勾出一片雪白羽毛,想拿它誘惑池塘裏的小魚。
內心正冒火的我目光一凜,一鞭子就抽了過去,把最上頭那個褲子脫到半途的小鬼卷到我的腳下,踢了腳他的翅膀,彎腰輕而易舉地捏住翼骨,掐他死穴:“……敢往池塘尿尿?還有那邊那個,不要釣魚了!”
“哎嘿嘿~”
紅發小鬼像是早就看到我,一轉身抱住了我的腿,不僅完全不虛,還蹭了蹭我的膝蓋,任由我掐他的翅膀,整個人像吃了亢奮劑似的,“啊!真的是嘉科尼老師!我們這會兒上課外活動課呢!您一起來玩啊∥掖您飛高高!
難怪剛走了一路,看到不少學生在外面瘋玩。
我心裏算了遍活動課的排表,唔,我今天有一節,另個老師也有一節——這孩子不是我班的,肯定是後者班裏的。
正想随手把他丢給班主任,讓他們寫檢讨,可當我突然反應過來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後,我整個人頓時一個哆嗦!
完蛋,這個班……
不是那位年級主任,瓜瓜老師她的班嗎……!
活動課,是必須由班主任決定怎麽上的,把這群小東西放出來玩肯定是她的決定,副班沒這個權力——也就是說,瓜瓜老師已經從高年級那邊開會回來了,她本人很可能就在辦公室……
聯想到這個噩耗,我吓得雙腿一軟,差點沒跪。
我待會要慘了!
這個季度的教師考核還沒下來,上周班裏的周測成績又叒叕那麽差,我,我會不會差勁的業績拖累,像之前擔心了很久那樣,被主任她一時生氣然後開除啊嗚嗚嗚QAQ明明這件事完全不賴我的!
因為我目前帶的班,是今年新建的國際班,說是要學生多樣化的緣故,商議良久,年級裏覺得我長得比較讨喜(我???),不至于被反感,于是最後被派去帶新班的人就是我了——我開始還挺有自信,畢竟兩年的經驗不是吹的,結果一接手,才發現,刺頭兒真多!
開始學會用教鞭代替給學生好好講道理,發生矛盾一句廢話不說直接上手抽,也是從那時候起養成的習慣——好不容易把班級秩序壓得差不多,不聽話的都被訓服了,可回過神來,我又發現,成績這個問題,真的不是老師一個人使勁兒,就能提的上來的。
#學生腦子不好使#、#這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一個班每個學生種族都不同難管#……前幾次的周測、半月考,這些解釋他們考得菜的說法,我已經用過好多次,哪怕這依然是事實,年級主任一定不會再信我了。
我上周在她去高年級開會前,還拍着胸脯保證,知識點我都講得透透的、所以這次我們班的周測絕對不會像上次、上上次、還有上上上次那些個比shi還硬還臭還爛的成績一樣糟糕!平均分一定能提起碼0.1!
結果這一次,全班直接給我拉!稀!了!
我:……
我該怎麽辦?!
瓜瓜老師這麽快回來的事實沖擊,比剛才被媽媽數落了一通還要令人心驚得多,我正心慌意亂發着呆,還沒反應過來,忽然感覺身體被一陣涼風吹過,頭微偏,就發現紅發熊孩子居然抱着我飛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好高啊!超高!嘉科尼老師您怕不怕?怕不怕?!?!!”
我:“……”
傻犢子。
一巴掌拍向他的大腦門,我氣笑,“怕!怕死了!速度慢一點我快吐了!”
“哎嘿嘿!我最近練習過了,還可以飛得更高喲~~!”
少年那雙淺紅色的閃亮眼睛,透出活力四射的滿滿健氣,他像只棕熊那般抱緊我的腰,沖下面朝自己氣呼呼比劃跳腳的綠發天使少年做鬼臉,邊飛邊跟他扯起嗓門鬥嘴,內容就是“你有種就來追我呀~”、“哈哈傻子追不到追不到”、“哈哈我就是作弊就是要氣死你!”——之類毫無營養的東西,看發色,這倆熊孩子大概是兄弟吧。
大早上就被妮可鬧,然後是學生,然後媽媽,我好困……
我被他吊在手臂上,心裏全是待會如何面對主任她老人家的憂慮,半死不活地打了個哈欠,感受着強風吹拂雙眼的刺激,趁機腦子難得清醒,又翻了翻手機,刷了遍推特,猶豫片刻
沒有壓抑住內心的黑暗和憤懑,我還是給飛鳥·羅韓剛發的一張騷氣自拍,留了個大概很快就會被淹沒在浪潮的逆向彩虹屁。
【男神,你把自己P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