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綁我的人叫李政。”陸藏看着她說道,“聽着耳熟吧。”
孫三陽眯了眯眼:“他們去找你了?”
“找?”陸藏挑眉,“你用的詞太平淡了。”
“看你現在的樣子也沒吃虧,幾個小孩子而已,計較什麽。”她表情淡淡的,明顯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別說你覺得秦壇的死是他們做的。”
陸藏搖頭:“我還沒傻到那個程度。”他想起在他家的幾個人,也是有點頭疼,“你的粉絲智商差距有點大,這幾個腦子不太好使。”
孫三陽雖然沒接話,但是心裏卻很是贊同。
原本把她從醫院裏劫出來的想法是很好的,他們去醫院的整個過程都還算布置的周密,只是後面太過倉促,讓她意識到當時車上的人并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而且并沒有應急預案。如果讓他們去策劃一起殺人案,一定會漏洞百出。
“所以你找我......”她眯了眯眼,一只手半掩在嘴邊打了個哈欠,眼角翻着淚花,“現在是年初一了,你到底是訴苦還是找我守夜?”
陸藏問:“當年你投稿的那本雜志的樣刊,你還有嗎?”
孫三陽手掌托着下巴,眼睛半閉着:“樣刊沒了,但是當年的畫稿還有,在我家書櫥裏面的一個素描本上,你們申請了搜查令去找吧,很好找的。”
她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還有一件事。”
孫三陽睜了睜眼:“什麽啊?”
話音還沒落,她的眼前被推過來一只手機,上面的號碼是陸藏家的座機。
“你确定他們是我的真愛粉?”她問道。
陸藏把手機又往前挪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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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陽面無表情地按通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起來,說話的人是李政,孫三陽還記得他的聲音。
“喂,你現在在哪兒?你......你父親找到了嗎?”他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那真的與我們無關,你如果找到了就會知道......”
“你們。”孫三陽是在沒耐心再聽下去,直接開口。
電話那邊一片死寂。
過了三秒鐘,李政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孫.....女神?”
孫三陽皺着眉頭說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給我惹麻煩。”她的語氣不怎麽和善,還帶着不容人反抗的強勢。
李政下意識的剛說了個“好”,她就好不留情地把電話挂斷。
“好了,你走吧,我三天之內不想在見到你。”她起身就想走。
“我們懷疑他們的下一個目标是章瑤或者是張武城。”陸藏坐在原地,開口說道。
孫三陽腳步一頓,微微側臉。
半晌,她擡腳朝門口走去。
“如果我是他們,我的下一個目标,除了章瑤,也可能會選擇當年拒絕我雜志投稿的出版社社長,如果他們的靈感真的是從那本雜志上找的,那很有可能會殺掉當年的知情人。”她聳聳肩,“畢竟已經殺了一個社長,下一個應該會順手許多。”
“三天後見。”她說完,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審訊室。
作者有話要說: 陸藏:叫我影帝。
☆、張武城歸來
孫三陽說了三天之內不見陸藏,其實陸藏本人這三天也是忙裏忙外焦頭爛額。
張武城不在,他只能把所有信息都交給他,再由他遠程安排工作給下面的人,和孫三陽有利益關系的人都被保護了起來,包括他自己。
至于那天晚上把他綁在自己家裏,并且被他關在房裏的人,第二天就被守在門口的警察直接扣了關在了看守所裏。
被押出門的時候,他們死死盯着陸藏一口一個叛徒,但是陸藏就好像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站在旁邊聯系家政公司,請他們為自己的房子來一個拆遷一樣的清理。
孫三陽聽說了以後固然覺得有點可惜,但也覺得沒什麽錯。
畢竟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承擔。
如果在做一件事情之前連要承擔風險的勇氣都沒有,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做。
新年剛過,看守所裏輪班輪得勤,換班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所疏忽。
就好像現在,圖書館裏破天荒有了除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
“我以為除了我,沒有人喜歡這間破舊陳腐的小房間了。”孫三陽阖上手裏的書,看向距離她不遠的女人。
“我也以為這世界上應該沒人和我一樣,留着當年一個高中畢業生的畫作。”那女人一頭長卷發被紮在耳後。
她用心的挑着書架上的書,不看她。
孫三陽垂眸:“畫作?不,充其量,也只是一點點研究成果而已。”她輕輕擡眼,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着書皮,“還不知道怎麽稱呼?”
女人一愣,低頭扯了扯自己胸口的號碼,轉過身正面對着她:“你就叫我三十四號就可以了。”
孫三陽不置可否:“沒必要。”
說完,她起身就想離開,三十四號一見她要走,眼中閃過一絲焦慮。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孫三陽,卻被孫三陽靈敏地閃了過去。
“我說了,不要着急。”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聽到孫三陽的聲音。
三十四號皺了皺眉頭:“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秦壇是被誰殺的嗎?”她問道。
孫三陽眼裏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光:“你都站在這了,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換言之,你都站在這兒了,難道覺得假以時日,他們不會知道嗎?”
“等他們知道的時候,我們早已經全國有名了。”她的嘴角勾起一起自信的笑容,“如果你能加入我們,我們會救你出看守所。”
孫三陽覺得有點好笑:“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想出去?當初我可是自首的。”
“當初自首只不過是想舉國聞名,但你怎麽也不會是想真的在裏面呆到判刑為止吧。”她自以為聰明地喋喋不休道,“在這裏,你的才華不能施展,行動受到限制,想做什麽都不能,你難道真的喜歡在這兒?”
“是啊。”孫三陽挑挑眉,“我蠻喜歡這裏的,我想看書,就有書,想說話,有人陪我說話,想找點樂子......”她故意一頓,“你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你!”三十四號轉身,聲調有點高。
門口的女警立刻被吸引了目光,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
“別鬧了,乖乖服刑吧,我不想出去,也不想惹麻煩。”孫三陽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的事,我們當沒見過。”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圖書館。
走到門口,孫三陽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的旁邊,是兩個值班的女警,因為她的突然停下而看向她。
“有什麽事情嗎?”其中一個站起來,問道。
孫三陽轉頭看了三十四號一眼,三十四號看上去沒有任何情緒洩露,但她的手卻背在身後,手指狠狠地糾結在一起。
孫三陽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轉頭說道:“我要見陸藏。”她頓了一下,“還有......我不喜歡那個女人,以後我在圖書館的時候,不要讓她進來。”
她的年齡遠遠低于對面兩個女警,但她的眼神一掃過去,就讓兩人後背升起涼意,對她的話也只能機械的點頭。
**
孫三陽坐在房間裏等到晚上五點,陸藏都沒來。
她坐在監室的窗邊,看着外面的天漸漸從灰藍變成深藍,心底突然生起一絲煩躁——她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一下午什麽也沒幹的緣故。
孫三陽是一個效率至上的人,如果讓她一下午坐在監室裏是沒有問題的,那是因為她看似發呆,但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做着思想的碰撞。但是今天,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依她之前的預測,三天之內陸藏就能找到殺秦壇的那群人。
可是照現在來看,他似乎還在困局之中。
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給的提示有些太隐晦,是不是太過急功近利?
她擡手要來了紙和筆,在紙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畫着些什麽。
“孫三陽,提審。”外面有人說道。
緊接着,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兩個警官走進來,一左一右站到她旁邊。孫三陽眼裏閃過一道光,起身向外走去。
來到審訊室,一推門,一個男人背對着她站在窗前。
“張隊長,幾天不見。”孫三陽腳下頓了一下,繼續往裏走,坐在桌前,看着男人,“西班牙好玩嗎?”
張武城轉身,雙眼下面濃重的烏青出賣了他的精神狀态。
外面的警官倒了兩杯水,孫三陽接過來,把其中一杯推向他:“案子再複雜,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她的聲音平靜,“有些所謂的真相也不過是時間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你作為隊長,也不需要這麽勞累。”
張武城坐下,表情有些複雜。
“這些話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我會覺得是真心的關心。”他皺着眉頭,盯着她。
“您對我來說是長輩。”孫三陽喝了口水,目光依然平靜,“我說這些話,自然也是出于關心。”
“我找到章瑤了。”張武城說道,“她說她不認識你。”
“是嗎?”孫三陽聳聳肩,似乎并不奇怪的樣子,“我還以為我的長相是會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
張武城手裏是他不遠萬裏去西班牙要回來的口供,當然,他也把章瑤本人請了回來。只不過章瑤是不能直接來看孫三陽的,所以他今天帶了一個攝像機。
“允許我把整個過程錄像嗎?”他拍了拍鏡頭。
孫三陽作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你們不是每次都錄像嗎?”以前是針孔攝像機,現在換了大的而已。
拍攝被戳穿,張武城臉上也沒有什麽尴尬的神情,而是直接打開了鏡頭。
“你有什麽話對章瑤說嗎?”他問道。
孫三陽低頭想了想:“原本是沒有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她對發生過的事情常常都無話可說,但是今天......
“那我随便說兩句吧。”她擡頭,望着鏡頭,仿佛鏡頭的另一端就是章瑤的臉。
“瑤姐,我剛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不應該做這一行。”她緩緩說道,“你有不錯的學歷和漂亮的臉蛋,即使是坐臺,也不會淪落到要從最底層做起。不過後來我發現,這一切都是因為高善群。”
當年她和章瑤相處的時間并不多,後來她忙于別的事情,與她再無接觸,有些話也一直沒機會說出。
“他為了掩人耳目,讓你去夜總會,名為坐臺實際上卻一直都是他包你,除了身份,你和其他的情婦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就是這個身份。”孫三陽突然一頓,眼裏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悲哀,“就是這個身份,注定了你這輩子人再好,都不可能離開那個圈子。”
她頂着一張比誰都年輕的臉,說話的語氣像個長者。
“瑤姐,西班牙是個很好的開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回來。”
這份錄像第二天被公放在辦公室裏。
一起觀看的有張武城的隊伍,局長副局長,從京城請來的犯罪心理專家和微表情專家,陸藏,還有張瑤。
這時孫三陽最清晰的一份錄像記錄。在這段錄像中,她說的每一句話在之前的審訊中都沒有出現過,這代表着可能每一個字之間都有線索的存在。
攝像機是正對着孫三陽的,所以她的五官和臉上每一處表情的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看她的錄像了,但是當孫三陽那張蒼白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的臉型是鵝蛋臉,雖然很瘦但下巴圓潤。她的眼神看似平淡無波,但透過攝像機的鏡頭,所有人都覺得,她在看自己。
她的短發別在耳後,整張臉很肅靜。藍色的囚服裏面是一件白色的圓領毛衣,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鎖骨。
“瑤姐。”
這個稱呼一出來,就把章瑤的記憶強制拉回到了一年以前。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說一下~如果我不在這邊更新,那就說明我去更新《不過一個你》了~~~~~窩要強制自己不管更新那篇都至少做到不能斷更!這是底線!
☆、開啓往事的鑰匙
2015年的冬天,平城市連下了兩場大雪。
被惡劣天氣影響的不僅是交通,旅游,走街串巷的小商販,還有藍黛的公關們。
黃金時段的晚上八點,還有一群人坐在休息室裏打牌,化妝。
“這天兒啊,真是變得快,昨天眼見着就要出太陽,今早沒起床就陰了。”一個女公關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塗着指甲油,“天不好,會所裏也沒什麽人,在這兒等着也是靠時間。”
“是啊,還不如像鈴鈴一樣,早早收拾東西回家,也省的一會兒還要冒着大雪。”另一個人接過話來,“哎,你帶平底鞋了嗎?”
塗指甲油的女公關立刻皺起眉頭:“早上出門的時候賭了一把,沒帶,一會兒還不知道怎麽走呢!”
在一邊化妝的章瑤聞言,轉過身說道:“穿我的吧,我櫃子裏有雙靴子。”
“瑤姐麽麽噠!”女公關高興的撅起嘴,再看到章瑤臉上一絲不茍的妝容,羨慕地說道,“還是瑤姐你好,高先生對你這麽好,買車買房,我們能混到你這樣,能自己開車上下班,也就知足了。”
章瑤眼裏閃過一絲惆悵:“對我好又怎麽樣,還不是給人做小。”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那個女公關也嘆了口氣:“幹這一行就要有覺悟,哪那麽容易還能嫁個清清白白的人家?衣食無憂就夠了。”
“紅姚,找你的,平臺!”外面有人叫到。
紅姚,也就是剛才那個一直在塗指甲油的女公關應了聲,吹了吹指甲,撇嘴說道:“你說這現在的人審美也變得快,前幾年還流行英文名,這幾年又成中國風了,我那linda用的挺好非得換成什麽紅姚.......瑤姐我走了啊!”她對着鏡子擦了擦口紅,拎着包就出了門。
章瑤也收拾完,跟大家打了道了別,直接下了樓。
藍黛算是平城數一數二的會所,地毯都是厚厚一層,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如履平地——剛來的時候當然不舒服的很,可這是公關的基本技能,她也是崴腳無數次以後才練出來的本事。
這不,剛從走廊拐出來,她就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姑娘腳下一歪,差點摔倒在自己面前。
章瑤及時伸出手扶住了女孩。
女孩擡起頭,沖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您。”
章瑤在看到女孩臉的一瞬間也愣了一下。
那是無疑是一張清純的面容,杏眼,雙眼皮,鵝蛋臉,眉毛淡淡的,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腳下是明顯穿不習慣的高跟鞋,後背甚至還背着一個格格不入的學生書包。
“你......”她皺了皺眉頭。
女孩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胸牌上,上面寫着公關經理,飛瑤。
“我......我是今天剛來報到的。”她看上去有點局促,“謝謝飛瑤姐。”
女孩的眼神閃閃躲躲,她低下頭,那窘迫的樣子讓章瑤一個晃神,竟然一下子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你叫什麽名字?”章瑤把她拉到一邊,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女孩搖搖頭:“我叫張帆,介紹人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她讓我先去休息室等她......”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請問,休息室怎麽走啊?”她的臉上露出些許無措,單純不失可愛。
章瑤在心裏嘆了口氣。要知道,現在人最喜歡這種青春的女孩,她幾乎可以看到她往後二十年所走的路,運氣好了,也只不過和她一樣而已。
“張帆。”章瑤問道,“你為什麽要來做這一行?”
說道這裏,女孩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那天同學拉我去酒吧,我不小心打碎了一瓶幾千塊的酒,寫了欠條,可是我沒有那麽多錢......”她說着,突然擡頭,像是在保證什麽似的,飛快地說道,“我想賺夠了錢就不幹了!”她繼續低下頭,“我聽說,這裏有......有不用跟客人....那個,就可以賺很多錢的。”
章瑤聽了,連連搖頭:“介紹你來的人真是可惡,你還這麽年輕......”沉默了半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從包裏掏出自己的錢包,拿出一張銀-行卡,塞到女孩的手上。
女孩愣了一下:“這.....”
“這些你拿着,去還債。”她翻了翻自己的包包,想從裏面找張名片,但轉念一想,還是拿出一張空白的紙巾,在上面寫下銀-行卡密碼,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這裏面一共有一萬塊,算是我借給你的,我相信你,以後有機會,再還給我吧。”
女孩自然是百般拒絕:“不行,飛瑤姐,我們才剛認識,我不能拿你的卡!我可以的,沒事......”
“聽我的。”章瑤把卡放進她的書包口袋裏,“你還年輕,不要踏進這一行。”
女孩捏着銀-行卡,低着頭,拇指來回的摩挲着:“你......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章瑤點點頭。
從她看到女孩的第一眼,跌跌撞撞的走在地毯上的樣子,每一個動作,每一處驚慌的表情,都像極了當年的自己,與她不同的是,她當時遇到的是高善群,而她比她幸運。
“好了,我還要趕時間,先走了,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打上面的電話聯系我。”說完,章瑤起身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
不是什麽好人好事,只是單純的想為自己的未來積點福報而已。
章瑤上車的時候,眼神十分溫柔。
“什麽好事,說來聽聽?”高善群看了一眼她的側臉,上翹的唇角出賣了她的心情。
“沒什麽,大雪天難得清閑而已。”她說道,眼神四下看着,突然,她的表情冷了下去。
白裙女孩似乎是追在他身後出了會所,此刻正站在她的車窗旁邊,擡手輕輕敲打着她的車窗。
“這是誰,你們這兒的新人?”高善群饒有興趣的湊上前。
章瑤心裏一個咯噔。
她能從眼前這個女孩的身上看見自己,高善群也能。她太了解他的口味。
“別人家的孩子,來找人的。”她說完,搖下車窗,冷着臉對車邊的女孩說道,“別再來煩我,走吧。”說完就把車窗搖上。
高善群又看了那女孩兩眼,這才發動了汽車。
章瑤看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女孩手足無措的樣子在後視鏡裏越來越遠,心裏嘆了口氣——但願這個女孩,能夠有和她不一樣的一生。
“章瑤,章瑤!”
章瑤身子猛地一挺,如夢方醒。
她環顧四周,眼神還帶着茫然。
什麽汽車,什麽雪夜,她現在明明就坐在警察局的會議室裏,周圍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察,還有高級官員,他們都在看着她,眼中帶着疑惑。
她張了張嘴,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屏幕上的孫三陽還在緩緩講述着她對章瑤所說的話,而此刻的她再看向大屏幕的時候,還是很難把當年那個看上去單純小心翼翼的白裙女孩,和眼前這個素淨,但是背脊挺直,眼神波瀾不驚的連環殺人犯對號入座。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張武城開口問道。
而章瑤死死地盯着屏幕,好像還是不敢相信一樣。
無論她的心底是多麽不想去相信,理智都告訴她,孫三陽,就是當年的張帆。
陸藏适時的按下了暫停,屏幕上的孫三陽剛好也說完一句話,好整以暇的看着在場的所有人,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顯失态的章瑤身上。
“章瑤,如果你想到了什麽,一定要說出來,配合我們的工作。”張武城勸道。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安安靜靜,大家都盯着坐在中間的女人,等着她開口。
“張帆。”半晌,章瑤緩緩擡起頭,說道,“她的名字叫張帆。”
她斷斷續續地,把整件事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還是到剛才被打斷的車開走就截止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大概都沉浸在這個故事中。
“後來......她有再聯系你嗎?”陸藏緩緩開口問道。
章瑤搖搖頭:“沒再見過面,但是一個月後,那張銀-行卡被人用寄到了家裏,裏面有十萬塊錢。”她苦笑,“當時我就猜到是她,只是高善群死後,我确實也缺錢......”
“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一直不說?”在旁邊聽者的張武城忍不住開口質問。
他去了西班牙三天,在這三天內,他一直用各種方法引導章瑤去回憶這些過去的事情,偏偏她看着孫三陽的照片,就是一口咬定從沒見過。
而現在,她清晰地講出了當年的故事,張武城心中難免有一種被人戲耍的羞辱感。
章瑤解釋道:“你之前給我看的照片,确實沒有一張能和當年的張帆對上號。”她指着手底下資料上的孫三陽說道,“你們現在就這樣看着,自然是不知道她當年什麽樣子,她們雖然同樣清純,但經過一年,多少事情發生在她身上?眼神,表情,說話的語調......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女孩了......”
她深吸一口氣:“如果不是今天這一段視頻,再給我多少張照片,我也是不能确定她們是同一個人的。”她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眼裏浮現出一絲惆悵,“就像是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一扇門,只有她,才能讓我想起那些事。”
作者有話要說: 幂幂的回憶副本正式開啓!陸藏帶了個大團要去下回憶副本了~~~~
☆、三十四號
“後來呢?”張武城問道,“她有沒有再跟你聯系,或者,當年她寄給你銀-行卡的地址和其他資料你有沒有保存?”
饒是希望不大,他還是想問問。
“不是我不想給你。”章瑤回道,“那張銀-行卡是直接放進信封,然後投遞到我家的郵箱裏的,上面沒有寄信人,也沒有地址。”
“那你怎麽知道是孫三陽寄給你的?”一個警察追問道。
章瑤笑笑:“我這個人是不經常做好事的,那天不知道怎麽的,可能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願意出手幫她。我也沒什麽朋友,親人都在鄉下,想來想去,能給我寄錢的也就是她了。”
張武城點點頭,轉頭對身邊人說道:“亮子,你去查銀-行卡這條線。”
被叫做亮子的警察點了點頭。
“張帆這邊我們會去調查,既然她能接近高善群,相比在之後兩個人還有接觸。”他說道。
陸藏皺了皺眉頭:“我同意。”他看向章瑤,“你遇到張帆以後,有沒有注意高善群的行蹤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比如背着你接電話,或者突然出門?”
章瑤聞言苦笑:“我當時給人做小,他有妻有兒,平時接電話幾乎都是背着我,家裏有事突然離開也是正常的,我早就習慣了,哪會特別注意?”
衆人點點頭,表示理解。
一直沒說話的陸保國沉吟了半晌,開口說道:“總而言之,這個案子一定要快點跟上。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連環殺手的第一個案子都是最關鍵、也是破綻最多的,只要能破了這一宗,就能給後面提供更多的線索。”
旁邊的局長雙手撐在桌上,擡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孫三陽:“咱們現在可是在全國所有人的眼皮子下面再辦這件案子,上面逼得很緊,一點線索都不能放過。”他看向陸藏,“陸藏,你在看守所和孫三陽交談的怎麽樣?”
陸藏難得猶豫了一秒鐘:“她......倒是願意和我多說幾句。”
“那就好。”局長點點頭,“過兩天京城大學有個國外剛交流回來的心理學家要來平城講課,我積極聯系他,看看到時候他能不能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陸藏聞言皺了皺眉頭,想開口說句什麽,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這個孫三陽年紀不大,但是表情把握的很好。”從京城來的微表情研究員一直盯着屏幕,發現這個人在說話的時候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就連在說一些感謝的話時候,眼神都毫無波動。
如果她不是面癱,那真是一個控制力高到可怕的人。
适時的嘲諷,蔑視,微笑,冰冷。
一切情緒都随着她的話配合得恰到好處,既自然,又是精心設計。
“我想再多要一點她的錄像。”研究員眼睛裏露出一絲狂熱。
在座的人對于這種神态已經見怪不怪,基本上所有見過孫三陽的研究人員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充滿興趣,充滿挑戰。
“好,等回去我把視頻資料傳給你。”記錄員說道。
“還有,陸藏,你那邊還要盯緊啊。”局長最後囑咐了一句,“先這樣,散會吧。”
從局裏開會出來,陸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剛才在開會的時候就有幾個電話。
他一看,是看守所的座機。
“不用接了。”張武城從他身後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孫三陽找了你幾天了,不知道什麽事,我建議你這兩天先吊着她,過兩天她着急了,吐的東西更多。”
孫三陽找他?
陸藏聽了他的話扯了扯嘴角:“談戀愛嗎?還吊着......”
“我說真的!”張武城和他并肩走,“你爸前兩天還讓我提醒你,讓你別和她走得太近,今天聽了章瑤的話,我更覺得,你父親說的很有道理。”
“此話怎講啊?”陸藏問道。
張武城分析地頭頭是道:“先不說她孫三陽去年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說她和章瑤的相遇,百分之百是計劃好的,什麽崴腳情結,估計守在藍黛好幾天了,她就是想借章瑤靠近高善群。”他說出自己心中的推測,“估計她後來肯定沒少和那個高善群接觸,你聽間章瑤說什麽了嗎?孫三陽打扮的清純,可不就是為了迎合高善群的口味?”
這話聽了讓陸藏有點不舒服:“你的意思是,孫三陽會為了殺他而勾引他?”
“招不在深,好用就行,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早有預謀,為了高善群這個色胚量身打造,他怎麽可能不上鈎?”他感嘆了一句,“這個孫三陽,還真是越是往下挖,就越有料啊!”
下午,陸藏照例在談話室等着從圖書館回來的孫三陽。
“排場不小。”她剛坐下,對面的陸藏就開口說道,“聽說你在的時候圖書館要清場?”
孫三陽一愣,繼而扯扯嘴角:“只是單純不喜歡那個三十四號而已。”
“你最近是沒吃飯嗎?”他看着她,突然皺着眉頭問道。
幾天不見,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囚服空蕩蕩的,裏面的空氣比她自己占得地方都多,尤其是手腕,也細的吓人。
孫三陽垂眸:“是啊,廚師放假,夥食是不太好下咽。”她頓了一下,遂說道,“本來是想讓你給我帶點好吃的,可惜你很忙。”
陸藏臉上的表情一僵:“就這件事?”
孫三陽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眼裏閃過一絲好笑:“自然不是。”
陸藏等着孫三陽繼續說下去,但她好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一般,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他。
“不如你先說,找我什麽事。”她看了一眼他手邊的錄音筆,“上次的錄像給章瑤看了。”她用的是肯定句。
陸藏點頭:“是,她看過了,我也看過了。”
“所以你今天,是想問我什麽?”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是以前的事,那麽自己去查,如果是秦壇的案子,我想我可以給你一個突破點。”
聽她提到秦壇,陸藏皺了皺眉頭:“我今天來,也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他擡頭,看着面帶笑容的她。
“你們家失竊了。”陸藏緩緩說道,“丢失的東西主要是一些不重要的文件資料,當然,其中就包括你說的那個素描本。”
孫三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鐘。
“我以為,你們警察會把我的房子保護的很好。”她似乎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也這樣認為。”陸藏說道,“但是就像胡瑞當初能夠接近朱建勇家一樣,如果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團體存心去偷盜,總會有漏洞可以利用。”
“你們在我家裝了多少個攝像頭?”她問道。
“二十一個。”他回答。
孫三陽搖搖頭:“是二十三個。”她看着他,“自首之前,我自己還裝了兩個。”
“在哪?”陸藏下意識的問道。
話音還沒落,他就後悔了。
這句話無疑是把自己放在了被動的角度,而主動權現在完全掌握在孫三陽的手裏。
果然,她歪過頭笑了笑:“這個不是應該你們自己去找嗎?”
陸藏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半晌,他翻開手裏的資料:“我們先說章瑤的事情。”
孫三陽:“......哈哈。”
“張帆。”陸藏看着手裏的資料,念出了這個名字,“這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