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卻在第二天無聲無息地被掩蓋了過去。
連續幾天,報紙上一點消息都沒有。
一場精心策劃的發布會,成了好像一場鬧劇。
梁春在辦公室裏火冒三丈,氣得摔了兩個杯子。
“去給我打電話問問!”他敲着桌子,眉頭緊皺,面目冷峻,“這些報紙自媒體都是怎麽回事!不是之前已經溝通好了嗎?”
張武城苦笑:“現在的媒體哪是我們能控制得了的?沒有上面批準,這種消息根本不會報道,擺明誰都不願出頭當這個靶子。”
梁春不耐地揉着太陽穴,連連嘆氣。
“孫三陽的律師,那個叫申江的,已經快要把取保候審的程序走完了,我們再拖也拖不過這兩天。”孫三陽在看守所期間表現良好,受過一次大傷,從來沒有主動傷人的記錄,這些都是她能夠這麽快取保候審的重要依據。
張武城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沒人以後,湊上去小聲地在梁春耳邊說道:“要不我們.....”
“你別鬧!”梁春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你想算計她,活的不耐煩了?”
他嘆了口氣:“陸藏呢?把他給我叫來!”
張武城嗤笑一聲,靠在椅背上:“您那天說要調他的職,這小子幹脆這兩天就沒來上班,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讓他滾回來。”梁春黑着臉,“吓唬他兩句還真當真了。”
張武城有點哭笑不得:“所長,您當時态度這麽堅決,副局長也在,您就直接讓他調職,現在又讓他回來,他小子不得趁機詐您一筆?”
這句話正好戳中梁春的痛處。
這兩天陸藏不在,沒有輔導員,一直是梁春負責和孫三陽進行每天的談話。孫三陽對當日發布會上的事情一概不知,态度還是和之前一樣,只是全程對面女人都用一種看弱智的眼神看他,到最後他幹脆把錄音筆一扣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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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是說那一套,她不累他還累呢!
但是轉身出了門,梁春也是頭疼。
發布會雖然沒有人報導,但是他知道,現在所有媒體人的目光都炬炬地盯着他看守所的大門,比娛樂圈更具爆炸性的是她孫三陽的動向。
上次雖然靠陸藏抓住了個辦公室往外透消息的,但是他根本不能确定,看守所這麽多人中,到底有多少孫三陽的擁護者。
不僅是警察隊伍,還有在看守所裏面在押的犯人。
梁春起身走到門口,從窗戶看出去——他的辦公室可以看見院子裏的活動區域,那些三三兩兩站在一起的,一個人坐在牆邊的......
真是頭疼得很啊......
此刻申江正坐在自己的事務所裏,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新買的鋼筆。
事務所在平城寸土寸金的開發區最高的寫字樓,從背後的落地窗戶看出去,能俯瞰整個平城。
上個月選址,昨天剛搬過來。
申江看着世貿大廈金燦燦的房頂,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他把轉椅轉回去:“你的提議我不是沒考慮過,但取保候審是她的意思。”
巨大的辦公桌對面,坐着一個穿着墨綠色襯衣的男人。
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淡淡地掃過他的臉:“你知道她現在的處境。”
“是。”申江聳聳肩,“這點簡單的道理,她那些擁護者也想得到,人身安全什麽的,根本不是你我擔心的事。”
他突然一頓,手上的鋼筆甩到一邊,探過身認真地盯着對面的男人,眼中饒有興味:“從來沒見過有人放着檢察官不當,放着錢不賺,為了一個案子搞成現在這樣。”他向後一躺,整個人縮進老板椅裏,“我這個人向來不做出頭鳥,如果你能勸她,自然也不回來找我。“
申江擺擺手:“我不幹,你還是回去吧。”
“只要你停止辦理手續,一切都還可以再計劃。”陸藏皺着眉頭說道。“現在出去,她的安全我無法保證。”
申江眼珠轉了轉,嘴角翹起一絲調皮的笑容:“反正你現在離職了,不如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呗,跟着你她的安全一定沒問題!”
陸藏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看守所都不安全,跟着我,一天恐怕都挨不到。”
申江惋惜的搖搖頭:“那就是沒得談了。”他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打火機搓了兩下,給自己點了支煙,煙霧缭繞間,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迷蒙,“我受雇于孫三陽,就只聽她一個人的。”
身後是轉移的輪子擦過地面的聲音,他轉頭,看見陸藏已經站了起來。
“既然這樣,我會用我的方法解決。”他慢條斯理地将大衣的扣子一顆顆扣起,轉身走到門邊,“你應該不會幹涉吧。”
申江笑了笑:“我從不主動惹禍上身。”
剛走出申江辦公室沒幾步,陸藏就接到了看守所打來的電話。
還是座機。
他瞥了一眼,直接挂斷。
那邊又孜孜不倦地打過來,陸藏沒怎麽猶豫,手機直接關了機。
調職?
哼。
**
五監室這會兒挺熱鬧。
原本就是消息的集散地,大部分人對于一般消息的反應都是見怪不怪,但是剛剛有人不經意間說的一句話,卻讓整個監室都沸騰了起來。
“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年輕女人長發紮在腦後,不耐煩地靠在牆邊,一條腿踩在床板上:“我說你們不信就算了,不信別湊過來聽!”
其他人不幹了,一個人伸過手來掐了她手臂一下。“每次都是這樣,快說快說!”
年輕女人一側身改站為坐,翹起二郎腿,掃了一圈圍在她身邊的這些人,挑挑眉毛:“這幾天她的律師一直在這邊跑出跑進的,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天了。”
“天吶!”好多人低聲發出驚嘆。
一個胸口繡着24號的女人搖搖頭:“這世道又要變了。”
“可不是嗎?”9號附和地點點頭,“現在外面什麽風雨,我們在裏面的這些人都知道,只要她出獄,還真不知道能發生什麽。”
“你傻啊,她就算出去警察能放過她?肯定二十四小時粘着。”24號翻了個白眼。
“24小時又怎麽樣?上次在醫院還不是被人劫持,這些警察,平時就會掃掃黃,真正幹起事兒來能有幾個能頂上的?”9號翻了個白眼。
年輕女人瞥了她們一眼:“你是孫三陽的粉絲?”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剛發了誓,就來事兒了。
明天開始狼君要出差一個月。
但是盡量還是會更新!至少會保證每天十點的更新!只是量不一定多了,大家一定要等着狼君啊!!!!!
添了一部分.....
實在是對不起了,給大家道個歉,這幾天狼君臨時接到通知要出差,就是上次更新的後一天就走了,前幾天一直每天加班到十點多,回到房間倒了就睡,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先給大家更新1000保證不斷,這周原本有榜,現在估計也要小黑屋了.....本文的人氣看來是不能通過榜單了,如果可能,希望大家做狼君的自來水!
不在的這幾天,也看見大家給我的留言和手榴彈地雷什麽的,謝謝大家的支持,狼君保證不會坑,但更新的量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抱歉抱歉,真是給大家跪了!!
PPPS:又添了一部分..但願有人能發現我的螞蟻搬家~
☆、出去還是不出去
在看守所,孫三陽的名字是個大家默認的禁忌,提到的時候大多用“她”或“那個人”代替,也只有年輕女人敢直接稱呼她的名字。
聽到她的問題,24號不敢點頭,只能面露尴尬,讪笑着:“這怎麽可能......”
“切。”女人從鼻腔裏嗤了一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點兒膽子都沒有,難怪能被掃黃的掃進來。”
24號眼裏也有怒火:“你哪有資格說我?難道你不是掃黃掃進來的?”
年輕女人一愣,面上露出一絲尴尬。
“好了好了。”9號走上來一人一邊推開,“說到底也是‘那個人’的事情,我們跟着瞎操什麽心。”
年輕女人甩了甩頭發,氣氛一時凝固了。
“活動時間到了。”外面的女警朝裏面探了探頭,敲敲鐵門,“都出來,別聚在一起!”
剛才還湊在一起的人慢慢散開,三三兩兩地朝外面走去。年輕女人靠在床柱上低着頭出了回兒神,等外面的人第二次叫她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屜着拖鞋懶洋洋地往外走。
走廊上沒有人說話,只有拖鞋聲“啪嗒啪嗒”地拍打在地面。
年輕女人走得緩慢。
經過一扇窗戶的時候,她從玻璃的反光裏看見了自己胸口的號碼——28。
孫三陽是30號。
她們兩個人進來的時間,中間不過隔了短短兩天。
現在那個人要出去了,她似乎也有點心癢。
窗外的枝桠上還有殘雪,和煦的陽光灑滿整個院子、
年輕女人深吸一口氣,感受着空氣中久違的泥土清香——啊,她其實也有點呆不住了呢。
擡起手伸了個懶腰,她再低下頭的時候,看到孫三陽在兩個獄警的陪同下走進院子。
她和往常一樣,喜歡站在靠近鐵網的地方,所以沒有一點猶豫,直接就往哪個方向走着。修長的脖頸伸長,眼裏是慣常的慵懶,腳步輕松而随意。
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裏的事,眼神似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
年輕女人翻了個白眼。
裝逼。
饒是如此,在獄警離開後的十幾分鐘以後,她也裝作無意地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手指有意無意地勾着鐵網。
“要走了?”她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孫三陽微微側臉,琥珀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流淌着蜜一樣的顏色。
“走不了。”她回答道。
年輕女人一愣:“為什麽?難道你在這兒還沒呆夠?”
孫三陽翹了翹嘴角:“我進來的時候,就沒想過會出去。”
“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女人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她捏了捏拳頭,“我還有十幾天就放出去了,如果你不走,那我......”
“我是我。”孫三陽轉身靠在貼網上,定定的看着女人,雙手抱在胸前,“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年輕女人眉頭緊皺:“我只希望你能偶爾聽聽我的。”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她身邊的另一個方向,扭過頭去,假裝兩個人并沒有在交談。
“之前我告訴過你,離開這個國家,至少我能保你多過幾年。”年輕女人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孫三陽低頭笑了笑:“你覺得現在我出去,他們不能保我活到一百歲嗎?”
他們,指的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她的狂熱粉絲。
當然,她不會這麽做,因為那也是她想要極力撇開的。
“可是留在這裏......”
“我知道的。”孫三陽的眼神平淡,一如往常,“我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能想到後果,即便這個後果我不想承受,也要承受。”
“你也該出去了。”孫三陽搖搖頭,“是我欠你的。”
“不至于。”年輕女人的眼裏并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反而又幾分沉重,“我說過許多遍,咱們之間沒什麽欠不欠的,我願意幫你,也是因為看中你這個朋友,你做什麽決定,我雖然勸着,但也願意尊重你。”
孫三陽笑了笑,手裏做出舉杯的樣子:“所以你是我的朋友。”
年輕女人勾了勾唇角,沉默了半晌:“比起申江我還差了許多。”
她想起也就是三年前,幾個人在社團裏剛碰面的時候,那種一見如故的心情,一如往昔,一如現在。
“各有所長而已。”想起申江,孫三陽的表情也頗為無奈,“這次取保候審結束以後,不管出不出去,你幫我想想辦法,我要和他解約。”
“解約?”女人笑了,“不可能的,就算我一輩子不出去,他都不可能跟你解約,你給他帶來的效益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放心吧,他會耗到你死,還會想辦法給自己想一個保全名聲的好招。”
孫三陽瞥了她一眼:“你對他太有成見......算了,這件事先不說,往後你有什麽......”她話音還沒落,就看見對面的年輕女人突然瞳孔放大。
緊接着腹部一陣刺痛蔓延開來。
孫三陽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像是在慢動作播放。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摔倒。
她看見對面的年輕女人驚恐的表情逐漸蔓延,看到她伸手欲拉自己卻失手抓空,看到一棵大樹一點一點下移,從樹幹到樹冠,最後樹冠消失,眼前是淡藍色的天空和大片大片的白雲。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但是她分辨不出來那是誰。
她感到自己的後背和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上,借着力向上彈起,又落下。
她感覺自己的雙手沾滿塵土,腹部的刺痛漸漸擴展成撕裂般的劇痛,她無意識地擡起手覆蓋在自己的傷口上,想要摸摸兇器的形狀,卻只摸得一手滑膩的鮮血。
這和上次劃傷頸動脈時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那一次她有準備,有預感,真切地能感覺到生命在身體內流失的感覺。
可是這一次,她毫無準備。
在昏迷前,孫三陽眼裏的最後一個表情,是興奮。
“嗯,我是,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她現在還在昏迷中,不适合接受采訪......對,我們不允許探視,請你支持我們的工作,謝謝。”
即使是在昏迷中,孫三陽也能聽出這是陸藏的聲音。
呵,不是說調職了嗎?
這兩天的循例審問都是梁春在親力親為,她用之前的态度對待他,成功的把他的耐心全都消耗殆盡。
“嗡——”手機震動的聲音。
“喂。”男人的聲音有幾分沙啞,而且比起剛才似乎更近了些,孫三陽推測,他現在應該是坐在她的床邊。
她嘗試着動了動手指,并沒有什麽無力感。她伸過手去摸索了一會兒,果然在附近找到一只男人的手背。
她順勢搭在上面,感受到了男人手背上突出的血管和突然顫抖的肌肉。
連嘴裏的話也頓了一下。
“......是,我知道了,一切等她醒了以後再說,我們充分尊重她的意見。”——看來又是一通記者的電話。
孫三陽張不開眼,面上還是安安靜靜,但是手卻輕輕搭在男人的手背上。
溫暖和冰冷覆蓋在一起,陸藏看着孫三陽還在沉睡的臉,突然輕輕嘆了口氣。
他趕來的時候,孫三陽剛剛被送上救護車。
車子被允許直接開進院子,所以他一開車門,就被眼前地上的一灘血刺傷了眼睛。
這麽龐大的失血量——陸藏的瞳孔立刻收縮,餘光捕捉到院子裏正要關門的救護車,立刻長腿一邁,臉色陰霾地跨上車。
随車的軍醫皺着眉頭正想把他拉下去,誰料被站在車門外的梁春伸手拉了一下手臂,使了個眼色,便收起了表情,默許地關上門,救護車載着兩個人一起開往軍醫院。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的就醫直接借了軍人守在門口。
擔架車一路飛奔向手術室,陸藏在旁邊大步跟着,目光從那猙獰的傷口移向孫三陽蒼白的臉——上一次,他知道那是她計劃的,篤定她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并沒有感受到什麽不一樣的感覺,而這一次——他感覺有一雙手正緊緊的扯着他的五髒六腑,心髒企圖跳出喉嚨,卻被人搶抓回去按在原地,血液飛快地在血管中簌簌奔騰,幾乎要沖上頭頂,沖出皮膚。
陸藏第一次感覺到,身體裏的某一部分即将失去的那種感覺。
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他甚至抓着醫生的領子威脅他必須把她救活。
現在想起來,也是傻。
陸藏坐在孫三陽的床邊,一只手挂斷電話。
他的另一只手被她輕輕壓住,她還未蘇醒,力氣不足,他只要稍稍一動便可以掙脫,但是他卻許久沒有動作。
也許是手背的冰涼貪戀她手心的溫暖吧,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已經失血過多的她手心竟然比他的還要溫暖。
陸藏心頭一顫,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了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HI狼君的僵屍粉們~~~狼君最近總算是從忙碌的工作中略微調節出來了,以後每天還是十點更新,只是更新量不定,大家将就着看吧!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20號!因為那時候狼君的出差就結束啦~~哈哈
補上補上!!
明天暫停更新!因為聽說8月1號-3號日更一萬就能有榜單,所以窩決定兩天憋出一萬!不睡了!哼哼!3號晚上更一萬!!!
☆、蘇醒
修長的手指搭上纖細的手腕,指尖緊貼着細膩的皮膚,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能感受到她虛弱而緩慢的心跳聲,撞擊着血脈從胸口傳到他的指尖。
一個男人輕輕推開病房門,朝裏面探頭。
陸藏擡眼看到他,不動聲色的松開孫三陽的手,微微側身看向進門那人。
“秦亮?”他看着男人的臉,薄唇輕啓。
男人走進來,轉身輕輕關上門,轉身走到病床邊,沖着陸藏點點頭:“難得陸處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張武城的愛将。”陸藏眼裏的溫和一秒褪去,轉瞬蒙上一層寒冰。
秦亮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我知道您和張隊最近有點矛盾,但我這次還是帶着他的話來的,他說您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陸藏的手機就在他口袋裏,他看到了張武城的電話,只是不想接而已。
“什麽事?”
秦亮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孫三陽,表情有幾分猶豫。
陸藏垂眸:“放心,傷的很重,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對于男人不輕不重地抵觸情緒,秦亮也沒有在意:“他讓我問問您,傷人的那人您還要不要親自過去審審?”
“審?”陸藏好像聽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嘴角翹起一抹諷刺的笑,“還有必要審嗎?他梁春的人,我可不敢動。”
孫三陽受傷的時候旁邊正好站着一個女犯人,她在第一時間把襲擊的人制服并且在獄警趕來的時候叫人聯系了他。
那個女犯人和孫三陽的關系暫且不談,那個襲擊者他卻記得很清楚,是梁春的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
梁春真是瘋了。
陸藏在心裏冷笑。
阻止孫三陽取保候審的方法有很多,他偏偏選了這麽一條極端的路,要知道他們的關系如果被人捅出去,他這個所長下臺幾乎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他難道就這麽肯定他不會告訴別人?
“陸處......”秦亮看見男人的眼神越來越冰冷,有點不放心地叫了他一聲。
陸藏回過神,眼神落在病床上女人蒼白的臉上。
“回去告訴梁春,孫三陽的事情他最好不要再搞這種動作,看在他從小看我長大的情分上,放過自己也放過我。”陸藏眉目低垂。
秦亮眼裏明顯閃過一絲喜色:“那我就這麽說,謝謝您。”
陸藏的耐心已經快要消耗殆盡。
他在面對犯人的時候總有無限的耐心,曾經在派出所耗了三天三夜的也是常有,但此時此刻,他不想和面前的人再多廢話一句。
秦亮也算識趣,沒再說什麽,轉身走出病房,轉進安全門給張武城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梁春接的。
“梁所,陸處說他不再追究這件事,您放心吧。”秦亮說道。
電話那邊的梁春和張武城對視一眼,問道:“這是他的原話?”
秦亮沉默了兩秒:“不是,他的原話是,讓您不要在孫三陽和他身上再做動作。”他一只手抵在牆上,低着頭笑道,“陸處也是想不開,怎麽能這麽說......”
“胡鬧!”他本以為自己的話會引起對方的應和,但沒想到梁春聽了這句話,竟然壓着嗓子訓斥了他一句。
秦亮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刻道歉:“抱歉,我失言了。”
“行了,那就這樣吧,你也不用在那等着,趕緊回來。”說完,梁春那邊就挂斷了電話。
秦亮捏着手機在樓道裏站了半晌,才轉身朝下走去,離開了醫院。
另一邊病房裏,陸藏和醒來的孫三陽相對無言。
他的黑衣和醫院的白色既格格不入,但又似乎合情合理。
“什麽感覺?”還是陸藏先打破了這個沉默。
孫三陽眯着眼看了他一會兒,眼前從模糊漸漸到清晰。
男人的臉一如往常的英俊,棕紅色的襯衣第一顆扣子解開,下擺紮進西裝褲中。黑色雙排扣大衣敞開垂在身側,雙手搭在膝蓋上。
帶着一種學者的嚴謹。
孫三陽張了張嘴,嗓子除了因為缺水有點沙啞,其他沒什麽不适。
她知道自己腹部有傷口,所以身子也沒動。
“幾天了?”
“三天。”
“這麽嚴重?”
“嗯,病危通知書下了五張。”陸藏的睫毛不可見地顫了顫。
孫三陽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向那熟悉的,白色的天花板:“誰簽的?”
陸藏看向她:“我。”
“什麽感覺?”
同樣的問題,不同的語境,她總擅長這樣做,再把微妙的心情抛還給他。
陸藏的脖頸轉的有些僵硬:“我在想,孫三陽。”他頓了一下,成功把她的視線重新吸引回自己身上,“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咬牙切齒。
他的表情嚴肅,孫三陽卻被這句話逗笑了。
“想我死,不簽手術通知書不就行了?”她的目光輕輕落在他的手上。
那只手手背略有青筋凸起,手指修長。
孫三陽幾乎能想象到他當時的表情,一定是緊皺着眉頭,手緊緊捏着筆尖,龍飛鳳舞地在簽名處簽下自己的名字。
嘴角,當時一定是緊抿着吧。
孫三陽的目光落在陸藏的嘴角,陸藏眉心皺了皺,不動聲色。
她歪着脖子看了一眼窗口,下面的風光似乎很陌生。
“其實殺人多了,偶而來着麽一下,感覺也......”
“你能不要再說這種話嗎?”陸藏打斷了她的話。
孫三陽一愣。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到她身邊,把她籠罩在他的陰影裏。
他背對着窗戶,擋住了所有光纖,孫三陽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好好,我不說了。”孫三陽擡起手撐在床上,想要坐起來,但沒想到剛一動,就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剛剛縫合好的傷口還很脆弱,輕輕一拉就是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再加上她之前五次病危,失血過多,現在除了動動眼珠手指,根本沒有別的力氣,身子動了動,就摔在了床上。
陸藏嘆了口氣,彎下腰扶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進床上,轉身從床頭拿起遙控器,緩緩把床頭上調,讓她可以更好的看清病房的全貌。
門口經過兩個穿着軍裝的人。
孫三陽看見,“軍醫院?”
“嗯。”枕頭拍打的松軟,墊在她背後。
再小心的動作傷口還是痛,但是這對于孫三陽來說不算什麽。
她摸摸自己的腹部,上面被貼了一塊厚厚的紗布。
“像是剖腹産。”她開了個玩笑,但對面的男人卻沒有笑。
“為什麽不問問傷你的人?”
“不需要。”孫三陽翹翹嘴角,手指在粗麻布的病號服上輕輕劃過,“我見過那個人,對她有印象。”
陸藏眯了眯眼:“她襲擊你的時候是在你的背後,而你當場昏迷,怎麽能看到她的長相?”
想起當時的場景,孫三陽其實有點模糊了。
她确實什麽都沒看見。
她記得明君驚慌失措的臉,記得天空中每一塊雲的形狀,但是卻沒看見那人的臉。
“看守所裏一共有二百零四個人,其中一個所長,兩個副所長,五個教導員,剩下的工作人員和民警一共二十二個人,武警七個,剩下的都是犯人。”孫三陽淡淡地說道,“每一個人的情緒都會反映在她們平時的眼神、動作、話語中,我雖然不是專業的表情專家,但卻能看出她們每個人對我的情緒。”
“大部分都是畏懼。”陸藏看着她。
“是,就像你說的,大部分。”孫三陽點頭,“其中有幾個人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有一個是你前幾天抓到的那個內鬼,他會經常找機會站到我旁邊。相信你們也審出來了,他曾經給我透露過許多消息,但他不是我的人。”
确實,這是陸藏得到的審訊結論。
孫三陽是一個懂得利用所有資源的人,包括她自己。
“還有一個就是今天傷我的人。”她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紙杯,陸藏抿了抿唇,起身倒水,遞給她。
她慣用右手,手背上還固定着針頭,陸藏擡手把她的輸液的滴管向上微擡,确保她在喝水的時候血不會回流。
“既然知道,為什麽不說?”陸藏接過她遞過來的紙杯,表情又陰霾了下來,“你可以告訴我,再不然......我不信你在裏面沒有別的幫手。”
孫三陽撇嘴:“天災和人禍有的時候都是不可避免的,畢竟在這個看守所裏,想我死的不止一個,而她只是情緒稍微外露一些而已。”
“防患于未然,這次搶救回來,難免下次......”
“陸藏,我不會有很長時間了。”孫三陽淡淡地打斷了她,“這次取保候審過了,下一次你我再見面,可能就是注射室......”
“我剛才說過,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順便還把手裏的紙杯捏爛了。
孫三陽的目光落在他已經被揉成一團的紙杯上,眼色微微一暗。
“抱歉,我出去處理一下。”陸藏的褲子濕了一片,他起身朝外面走去,關門的時候力氣稍稍失控,“嘭”的一聲巨響。
孫三陽看着門的方向,突然皺了皺眉頭。
十分鐘,陸藏還沒回來,孫三陽饒是對疼痛不适那麽在意,也覺得這樣一直疼着不是辦法。
她反手一拍,按了鈴。
半分鐘不到,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年輕男孩推門走了進來。
“孫三陽?”他看上去很年輕,像個大學生,看到她的時候,臉上一下子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像個小太陽,一下子照亮了整個病房。
她突然響起了她遠在美國的弟弟。
“你剛才按鈴了,身上有什麽不舒服嗎?”他走過來,微笑着問她。
孫三陽用眼神示意他她腦袋後的枕頭,年輕男孩立刻會意,走上來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脖子,抽走枕頭,再把床緩緩降下,把她的手臂從被子中拿出來,擱在外面。
“你腹部的傷是從後面貫穿,非常嚴重,差點就保不住命了!”男孩彎着腰,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一定要好好養着,有哪裏不舒服就按鈴叫我,我是你的特護。”
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她身邊。
“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他眼睛很大很亮,看人的時候聚精會神,透着認真。
孫三陽看着他,眼神漸漸軟化。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力了!
對于手殘而且日日加班的人來說,一萬字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榜單注定與朕無緣,朕還是老老實實的十點更新吧......米娜桑明晚十點見~
☆、弟弟
陸藏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病弱的少女躺在床上目光柔軟,陽光的少年正手舞足蹈地和她說着什麽。
一室溫暖。
他緊繃的肌肉緩緩放松,但眸光卻更加暗沉。
床邊的少年看到他,轉身站起來朝他點了點頭:“陸先生您好,我是孫小姐的看護,咱們之前見過面的。”
陸藏點了點頭,看向他的眼神有幾分古怪。
“十分鐘之後我來幫你換藥水。”少年笑了笑,随手拍了拍孫三陽的被子,“我竟然護理過你,這事兒我可以吹一輩子。”他甚至還誇張地吹了聲口哨。
滿滿的活潑,不帶絲毫流氣。
孫三陽破天荒地擡起手來擺了擺:“有這麽誇張嗎?”
“當然!”少年朝她擠擠眼,“我的同學有許多你的粉絲呢!”
說完,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低頭在本子上寫了句什麽。整個病房裏被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充滿。
寫完,他“啪嗒”一聲扣上筆帽,擡頭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了,十分鐘後見!”
男孩來去匆匆,但病房裏的溫度卻因為他的到來好像上升了幾度。
陸藏和孫三陽都是太冷靜的人,共處的時候多是相對無言。
“你弟弟性格挺好的。”孫三陽盯着門口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說道。
陸藏抿唇:“我記得我沒有講過他的事情。”
孫三陽嘴角漾起一絲笑,眼睛裏閃過狐貍一樣狡猾的光:“咱們兩人的關系如此‘親密’,你的事情我當然願意去了解。”
男人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怎麽,這樣的話也不能說嗎?”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門口,小窗戶外男孩匆忙地來來回回地走着,“你弟弟比你讨人喜歡多了。”
“他不是你的粉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