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家一個廚房

十二年後。1995年8月20日

白鹿走進大像招待所。

白鹿經過五年的大學學習,已經畢業,回到故鄉,現在是市級醫院的主治醫生。從七年前畢業開始,每年的8月19日晚上6點,白鹿都會來大像招待所在原來的房間202室住上三天,一般會提前一周定下房間。大像招待所是個大型企業招待所,雖然這期間進行過幾次大規模的裝修,可是內部人員變化不大。當然除了高民,沒有人知道白鹿每年這個固定的日子在這個固定的房間入住的原因。高民曾經被白鹿反複追問,已經有些無可奈何。:“你不用再來這裏等了,如果他想來見你早就會來了。”

白鹿隐約感覺高民有些事情在瞞着自己。因為當時白鹿曾經問過當晚值班的工作人員,對方說1983年8月19日的傍晚本來下班的高民突然折返單位,讓正在值班的工作人員去給自己辦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并說自己要在這裏等個人。等值班的工作人員回來已經9點了,問他等的人來了嗎?他說沒有來。那麽他當時要等的人會不會就是現在白鹿要等的人呢?白鹿感覺非常可疑,也許高民知道那個人的全部,只是不想讓她知道,究竟是為什麽?一定有什麽事情讓他非隐瞞不可,可能這事情還和自己密切相關。

“我要結婚了,房子就在你們招待所對面。”三天後準備離開的白鹿對邀請進房間的高民說道。白鹿這一次又沒有見到那個該出現的人,離開前,她感覺應該告訴高民自己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是那種三家一個廚房和衛生間的房子嗎?”高民站在房間中間問道。

“是的。”白鹿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邊說道。

“剛剛結婚單位就給房子,男方的條件已經不錯了。”

“是的,說起來有些自私,我是因為房子才嫁給他的。”

“為了房子嗎?”

“是的。我弟弟馬上要結婚了,家裏只有一間屋子,我在家裏已經沒有安身之地了,單位也解決不了我的宿舍問題,所以只有出嫁這一條路。即使沒有看好對方,可是又不能睡馬路,真是走投無路了。”

“不要太悲觀,有不少人是先結婚後戀愛。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不過好在房子在招待所對面,以後心情不好我會随時過來住幾晚的,記得給我盡量空出這個房間。因為只有在這裏我才最安心。”

“我會盡力的。”

“如果你看到他,替我轉告,我會每年在這個時間,這個房間等待他出現。替我謝謝他的救命之恩。”白鹿依舊看着窗外說道。

“好的。我會轉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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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回頭看着高民笑着。

高民自知失言,趕忙糾正。“我是說如果我看見他。不過這種幾率很小,不是嗎?”

白鹿走上前,看着高民因為窘迫而發紅的面頰和額頭漸漸滲出的汗珠。伸手輕輕拍拍高民的臉蛋說道:“讓你說謊真是難為你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他,謝謝你。謝謝你們那天晚上為了救我所做的一切,謝謝!”白鹿拿去包包走出房間,高民臉上的汗水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高民出生在部隊大院,父親是部隊的領導,住着三室兩廳的大房子。部隊大院門口每天有警衛站崗。部隊大院外面不遠處是紅磚砌的平房,平房裏住着尋常百姓人家。部隊大院裏住的人好奇平民百姓家的生活;紅磚房子裏住的人好奇高幹家庭的生活,于是高民和吳大明成為了好朋友。不過讓高幹家庭出身的高民說謊,的确是難為了他。因為一向養尊處優的他說慌時,常常會邏輯思維混亂,漏洞百出的。

白鹿這幾年來一直被惡夢困擾着,在夢中看到了可怕的情景。一個男人背對着自己揮舞着拳頭撲向正在提着褲子的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似曾相識,可是白鹿一時想不起在那裏見過。二人在地上厮打過後,中年男人起身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血跡斑斑,瞪着一雙猙獰的眼睛,窮兇極惡地拿着□□撲向白鹿,白鹿尖叫着從睡夢中驚醒,醒來有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每一次的夢境,白鹿臉上,身上時常布滿汗水。“是低血糖了嗎?”每一次白鹿都會反射性地起身,打開床頭燈,拿起在床頭桌子上的糖塊,剝開糖紙放入嘴裏,讓心情慢慢平複下來。

白鹿看到身邊的丈夫正在酣睡中,發洩後的滿足感依然殘留在臉上。白鹿想起每一次夫妻房事,丈夫就如在自家菜地裏播種。一樣的前言,一樣的程序,一樣的發洩後的心滿意足。自己為什麽結婚?只是為了一處栖身之地而成為丈夫的洩欲工具?一年來白鹿反複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別人結婚是為了擺脫孤獨,可自己的婚姻卻讓她變得更加孤獨了。

丈夫家在農村,大學畢業留在了城裏,在家裏人眼裏屬于雞窩裏飛出的金鳳凰,可在白鹿眼裏卻仍舊是個山溝裏的農民。農民意識在丈夫腦海裏根深蒂固,金錢是丈夫唯一的喜好。二人的工資丈夫也總是先花白鹿的工資,存下自己的工資。美其名曰:“什麽你的我的,都一樣。”最讓她反感的是丈夫天生缺乏同情心,單位的捐款,丈夫向來一毛不拔,并且阻止白鹿的捐款。這個月白鹿捐款了30元給貧困地區的人們,丈夫喋喋不休和她唠叨了一周,30元錢對貧困山區出來的丈夫而言是很大的數額。白鹿感覺丈夫的貧窮是從裏到外,根深蒂固的貧窮。從工資而言丈夫應該是屬于中産階級,可是從內心而言丈夫永遠屬于貧困階層。精神的貧窮有時比物質的貧窮更可怕。白鹿深有感悟。

其實和丈夫的隔閡應該是從新婚之夜開始的,丈夫激情過後發現妻子沒有見紅,這讓他始料未及,于是開始懷疑妻子,如此清秀的外表隐含了怎樣的過去?丈夫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甚至有時會爆粗口辱罵妻子,原來謹小慎微,畢恭畢敬的樣子蕩然無存,每天一副被欺騙的受害者的樣子,這讓白鹿難以承受,先結婚後戀愛的意念就此煙消雲散。白鹿回到家幾乎全封閉了自己,丈夫想找人說話的時候,白鹿也不想理會,結果就變成二人在一起的時候,丈夫常常自言自語的抱怨,白鹿為了耳根清淨,則買了一個小型錄音機,每天戴着耳機或者聽聽英語,或者聽聽音樂,打發掉寂寞無聊的時間。這樣二人倒也相安無事。

其實對于新婚之夜沒有見紅,白鹿有着自己的解釋。因為上小學時,自己上體育課在跳鞍馬的時候不慎胯部受傷,當時傷的很重,休息了近三周才能下地走路。白鹿想也許是那時候損害了□□。白鹿是醫生,這樣的說法丈夫是不會理解的,認為白鹿是在利用所學的知識扯蛋,狡辯。白鹿就不再做任何解釋了,任由丈夫肆意意淫,想象。

三家一個廚房和衛生間的房子有一點好處,就是夫妻之間的矛盾一般都會暗流湧動,不會大打出手,波濤洶湧。因為有兩家鄰居在隔岸觀火。所以大家似乎在努力地維持着居住環境的寧靜。不想讓自己家的矛盾成為鄰居家酒足飯飽後的話題和笑柄。

白鹿的新房在宿舍樓的第一個門洞3樓2號進去後有三個房間,面積12——16平米不等,廚房8平米左右,三家合用。朝陽的房間是1號12平米,就是白鹿的新家,旁邊緊挨着的是2號,14平米也是朝陽的房間,出門對着廁所。2號房間旁邊是3號房間,16平米,背陰間,出門旁邊就是廚房。昨天2號房間的夫妻已經搬走,說單位給了個一室一廳獨門獨戶的房子。今天2號會有新的人入住。白鹿早晨早早起床,吃過飯,把衛生間清理了一下,本來今天應該是2號清理衛生間,可2號搬走了,經過一個晚上,衛生間的味道可想而知。也許是白鹿太敏感,白鹿每一次清理完廁所都會在裏面噴上空氣清新劑。丈夫為此一肚子意見,說常此下去,一年的清新劑會消耗掉自己的不少銀子。白鹿不想理會,只當自己沒有聽到。

白鹿下班已經快七點了,因為今天有個急診透析的病人,所以下班耽誤了。路過大象招待所,白鹿向二樓202房間的窗戶撇了一眼。窗戶裏漆黑一片,應該是沒有人入住。白鹿有些傷感。自己當初和丈夫結婚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丈夫的房子在大象招待所對面,确切地說,自己心裏一直在牽挂着另一個曾經救過自己,但自己卻不曾相識的人。

白鹿慢慢走上樓梯,拿出鑰匙正在準備開門。房門突然打開,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男孩沖了出來差一點撞上白鹿,男孩沒有停住,飛奔下樓。3號住的是位三十多歲的離婚男人,很少有客人來訪,白鹿想,這大概是剛剛搬來的2號住戶,一周前,在廚房做飯白鹿聽原來的2號說,才來這個2號是單位的電工,技術不錯,有個十二歲的孩子。白鹿當時說:“一家三口住在一個房間夠擠的。”

“沒有辦法,給他房子已經是照顧他了。因為他現在不幹老本行了,辦理停薪留職開出租車了。”原來的2號說道。

白鹿一直對2號房間的夫妻有些抵觸,感覺不是很透亮。

對方看到白鹿沒有反應,又說道:“他人真的很好,只是……只是……唉!反正時間長了你們就了解他了。”當時2號閃爍其詞的話語又一次在白鹿的耳邊響起。

白鹿進屋,丈夫正在吃掉盆裏的最後一個大蟹子。看到白鹿進屋,丈夫有些尴尬地起身說道:“我買了幾個蟹子,想給你留着的,可是又怕天熱放不住,我就都吃了。你想吃,我明天買。”

白鹿對于丈夫的護食已經領教一年多了,所以沒有感覺怎麽樣。只是說:“我吃過了。”

聽到這話丈夫如釋負重,心安理得地坐下繼續自己未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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