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四周一片雪亮的白,天雖已晚,清冷的月光映着雪色,院子裏的一花一木都能看清。

和珅見院門處一人疾步走來,隐隐帶來一陣梅香。

是藩司劉大人,和珅這時正宿在他府上。見他滿面堆歡,走來道:“和大人,天越發冷了,您站着這風口可別凍着。”邊招呼下人再添兩個炭火盆過來。

和珅道:“不妨事。”

“這真是不巧了,趕上了今年第一場雪,大人若是早到兩日,下官家裏的海棠花還開着,倒也可供大人賞玩。”

“哦?這時節還有海棠花開?”和珅仿佛心情不錯。

“浙江氣候暖,雪下得遲,海棠謝得也就遲。”

“不是浙江天暖,是你藩司家裏頭暖和,暖得梅花都不敢開了。”

劉大人讪笑着道,“大人見笑了。”

“太後喜海棠,再過兩個月便是她老人家壽辰,劉大人這麽盡心培育海棠花,府上這批名貴種子怕不是為着請本官來玩賞吧?”

劉藩司道:“再名貴的花也還是花,入的了大人的眼才算有價值,下官有今日,那是大人在京中多番提拔的緣故,下官不敢忘恩。”

“可提拔的本官才考慮,太蠢笨的,也就只配做個縣官。”

劉藩司知他說的是今年被降職去做縣丞的原揚州知府,此人涉及鹽案,不當心被上一個派下來的欽差抓了把柄回了皇上,江南一帶官員安撫許久才哄住欽差,一道拉下了水。案子也便了在那人身上。因那人是個破落戶,家中早沒旁人,怕他急起來咬出更多人,兩江官員極力為他辯解,乾隆才免了他死罪,将他發下去做了縣丞。

這事聰明人心中有數就好,不必拿到臺面來說,劉藩司久居官場,自然懂這個理,笑笑不語。

和珅默了一會,問道:“福康安仍舊住在巡撫家裏頭?”

“是,福大人住在張巡撫家中,委屈大人要屈就在下官家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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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看賬本?”

“是。”

和珅笑,“今兒月色不錯啊。”

饒是他一向擅察言觀色,也不知和珅這突然的一句是何深意,附和道,“大人風雅,今晚這月色是值得一賞。”

“只怕這時是‘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了吧?”

劉藩司心頭一震,忽地明白了和珅的意思,道,“是。大人可以放心,賬本上瞧不出什麽名目,福大人畢竟沒在官場混過,軍裏的那一套,到了下頭,無用!”

“他愛看就讓他看個夠吧!必要時候放點水給他。”

他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福康安跟大人素來不睦,面上客氣些也就是了,何必放水給他去京裏邀功?”

和珅淡淡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交幾個人上去,這一回不像上一回好糊弄,朝中有人抓住了鹽案不放,皇上也難做。再者說,皇上要福康安借這個機會練練,這個人情,我也只好做了。”

“這案子牽扯的人多,放點鹽商讓福康安去抓沒問題,但這一回只怕皇上真要殺人頭立威,依大人的意思,下頭為官的,卻讓誰去頂?”

和珅雙眉一軒,頗為不悅,道:“皇上的意思,要你教我麽?”

“下官不敢,請大人疼下官,給下官明示。”

和珅不語,走進內堂,拿起茶壺倒了杯水。劉藩司忙端起杯子,倒,“我來服侍大人。”

那水壺的水是由房中婢子隔一陣換一茬,随時候着的,劉藩司端起杯子,感到水溫正好,并不冰人,才滿臉堆笑遞去。

和珅接過茶杯,緩緩呷了一口,道:“龍井雖清香怡人,卻不如毛尖後勁醇厚。”

“大人慣喝龍井的,”劉藩司不解,“這,下官家裏頭沒備下上好的毛尖,下官失職。”

“沒有就去找啊。”

“廣西一帶産的毛尖甚好,不如下官這就叫人快馬加鞭去,”劉藩司一怔,緩聲道,“大人的意思,‘找’個人頂?”

“沒有就找。”和珅仍是緩緩品茶。

“兩廣總督素來不肯與我們打交道,咱們這頭送上去的東西年年退回,早在南方官員裏傳成了笑話,大人的意思是栽了他?不過他并沒參與到裏頭,栽起來恐怕有些困難。”

“你參與了沒有?怎麽還好好站在本官面前,沒被皇上殺頭。”

“大人說笑了。”

“參沒參與,你說了不算,本官說了也不算,皇上認定了才算。你沒參與,皇上認定了你貪了銀子就是死罪;相反,參與的人,查不出來,皇上也沒奈何。更何況,總督不曾參與,下頭管着的人,總有心癢的時候。”

劉藩司沉默了一會,再開口心中已有了計較,“廣西的布政使孫士毅很得他看重,拿他殺雞儆猴,大人看還成麽?”

“廣西的毛尖很好,你便去找找,其他的,本官不知。”

“是,是,多謝大人提點,時候不早了,大人你歇着吧,事情下官必會辦妥!”

和珅又緩緩押了口茶。既然要查,就找個好的查一查,福康安,我倒看看皇上親自指婚給承歡的夫家,你怎麽查下去?人,我給你,能不能接住了,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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