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寝衣
解決完前頭的事,衛昭至後堂去看穆珏。
隔着床帳,隐約能瞧見那張年輕俊秀的臉龐,雙目死閉,向來蒼白的面孔上覆着層淡淡青黑。
“可查出毒物是什麽了?”
衛昭問。
太醫正捏着一根棉簽在鼻尖細細分辨,聞言,憂心忡忡的道:“這正是我要同侯爺說的。大皇子中的恐怕不是毒,而是一種迷藥。”
衛昭擰眉:“什麽意思?”
“這棉簽上沾的液體,都是我從大皇子衣裳上搜集到的,侯爺可以聞聞。”太醫将手裏的棉簽舉到衛昭鼻尖:“這種迷藥,叫做文殊,是用文殊蘭的鱗莖汁液制成,山裏的人常用來解蛇毒,但患有心悸症的人是萬萬不能碰的,輕則惡心嘔吐,重則窒息啊。好在大皇子服用的量不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熟悉的某種花香與酒香的混合物,和小太子衣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樣,衛昭五指漸攥成拳,沉聲問:“那正常人服用之後呢?”
太醫注意到定北侯臉色有些難看,以為他是憂心太子病情,畢竟外面都傳太子之所以也跟着中了毒,是定北侯借着搜身的機會下的手,忙寬慰:“侯爺放心,常人服用後雖會短暫昏迷,但不會有大礙,最多半天就能醒過來。”
半天,呵。
若非穆珏命大,半天,足夠他死好幾回了。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衛昭深吸一口氣,強壓住胸中翻滾的滔天怒火,問:“解藥可好配制?”
太醫愁眉不展道:“必須有金蛇膽入藥才行。太醫院已組織人手去連夜翻醫書,能不能找到,就看天意了。”
“好,此事先不要對外宣揚,照看好大皇子。”
衛昭囑咐了一句,便大步往外走了。
……
穆允又做了長長一段噩夢,黑漆漆的空間,黑漆漆的石牢,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他四肢百骸無力的浸在冰冷刺骨的水底,越沉越深,耳邊唯有“咝、咝、咝”充滿欲念、貪婪與危險的吐舌之聲。
他下意識的想躲避,卻無處可逃,想張口呼喊,卻發不出聲音,僵冷的身體在水裏微弱至極的掙紮了幾下,徒勞的炸起密密麻麻一層雞皮疙瘩。
“咝、咝”
聲音更近了,絕望與恐懼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這是專治大盜的千機鎖,除了臣,無人能解,殿下就不要白費力氣了……陛下既把殿下交給臣管教,殿下就要乖乖聽話才好……”
充滿蠱惑的聲音,隔着水面模模糊糊傳入耳中,“咝、咝”有什麽腥臭冰涼的東西纏住了手腕,他腦中嗡的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徒勞扭動雙臂,那東西卻如附骨之疽,怎麽甩都甩不掉,還想再動,腰肢卻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枯瘦如鷹爪的手鉗住……
穆允急速喘息着,從噩夢中驚醒,衣上背上頸窩裏全是冷汗。
“太子殿下?”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緊接着,一張陌生的老者面孔映入眼簾,笑得要多慈愛有多慈愛。
穆允尚沉浸在噩夢的殘影中,胸口微微起伏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重新找回焦距,皺眉,警惕的問:“你是何人?”
“奴才是定北侯府的管家周深,殿下有什麽需要盡可吩咐奴才。”
老人家笑得更加慈愛了。
穆允一愣,環顧一圈,果然見房間布局擺設都十分陌生,顯然不是太子府。
“擺駕,我要回府!”
反應過來,少年一骨碌從床上爬了下來。結果腳剛沾地,就被身上那件尺寸略肥大的寝袍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周深吓得魂兒都飛出來了,忙把人扶住:“殿下當心。”
同時心裏埋怨,自家侯爺也真是的,就算再急着報仇也不能直接把人綁進府裏呀,這可是金尊玉貴的太子爺,陛下寵在心尖上的寶貝,萬一伺候不周,不下心磕着碰着了,誰擔待的起。
穆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驚兼震怒的盯着自己身上這件布料平平、做工粗糙、顏色已經洗得發白、褲腿上甚至還縫着兩個大補丁的寝衣。
“這——這是何處來的?”
周深尴尬的幹咳一聲:“那個,是這樣,殿下的衣裳不是讓酒水浸濕了嗎?我們侯爺怕殿下着涼,就先找了件自己的寝衣,讓奴才給殿下換上了。”
“這……這寝袍雖然沒用什麽名貴布料,可都是我們老夫人一針一線縫制的,穿着舒服極了。我們侯爺是個念舊的人,這都穿了好幾年了還不舍得換。”
少年正嫌棄翻弄衣袍的手猛然一頓。
周深忙補充道:“不過殿下放心,奴才已經派人去通知太子府了,想必幹淨的衣裳很快就能送來。”
剛說完,就聽門房在外面禀道:“周管家,太子府的高管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