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了周五那天,江暮的心情出奇的平靜,從一開始的迷茫到現在的淡定從容。
等回到江家的時候,江書政似乎早就站在那等着了,看到江暮的身影後往前跨了步,又在想到什麽後頓住。
“阿暮。”江書政沙啞着嗓子喊了一句。
江暮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說:“嗯。”
江書政心中一喜,卻又因為明天的事感到無比心疼。
江暮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每他當想到那個時候小小的江暮蹭着他的大腿要抱抱,嘴裏甜甜的喊着“爸爸”二字,他就心痛難當。
他有多久沒有聽見江暮這麽叫了,他的阿暮……
小時候的江暮性格開朗,很容易就跟班上的同學打成一片,很受歡迎,剛上一年級就能帶同學回來住……似乎自從他離婚後就再也沒聽見他這麽叫過自己了。
剛入大廳,江暮就看見柯銘桦和柯母。
柯母從沙發上坐起,一臉慈愛。
“小暮,回來了。”柯母笑着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江暮一番,半點不顯尴尬,就像見到親兒子一樣,眼中蓄着淚水。
這個稱呼只有柯母會這麽叫,江暮知道柯姨對他是真的關愛,是把他當半個兒子看的,可他是心裏有道坎過不去,讓他沒法面對,也根本接受不了。
“嗯。”江暮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如同他上初中時剛知道自己的父親跟她搞到一起那般,滿目通紅、激動反感的罵着她“不要臉”。
柯銘桦也有些驚訝江暮居然給了她母親回應,忍不住仔細看了看江暮的神色。
江書政也松了口氣,很是歡喜,把江暮叫到沙發上坐定,就開啓了話題,語氣十分和藹,“你們就快月考了吧,阿暮你之前的班主任打電話跟我說過你的成績,沒有退步啊。”
柯母也跟着微笑着說:“是啊,小暮從小就聰明,年年都是第一,簡直就是別人家孩子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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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沉默的聽着他們兩人說話。
坐在右側沙發上的柯銘桦垂下頭不語。
婚禮是在教堂舉行的,江暮并沒有進去,站在外面的長廊上,看着這些人帶着笑走進去參加婚禮,漸漸的在腦中描繪着童年模糊記憶中的女人。
自從她離婚後出國了,家裏就再沒出現過她的照片。想到這裏,江暮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他居然連生母的樣子都記不得了。
母子分離八年,再見卻是在她的婚禮上,她一定過得很好吧,不然怎麽會在八年裏連來跟他見一面都沒有過。
“同桌?”
郯煜炀不确定的叫了一聲。
江暮的思緒漸漸回籠,轉過身就對上一身正裝的郯煜炀投過來的視線。
他一直覺得郯煜炀長相氣質都是他見過最出衆的,此刻的郯煜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身上的那股子懶散勁兒消失不見,淩厲的氣息包裹全身,整個人顯得成熟穩重不少。
“你怎麽在這?”郯煜炀和江暮同時開口問道。
“呵。”郯煜炀眼睛彎了彎,低低的笑了起來。
本來因為老爺子讓他來參加這勞什子的婚禮心情還有些煩躁,這會一見到江暮,他的心情就莫名好轉,因為這異口同聲的一句話更是笑出了聲,不知怎的就心情愉悅至極。
江暮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輕笑一聲。
兩人出了教堂到了外面,這裏有一條長長的街道,街道兩邊都種着一排松柏。
“你說我們倆怎麽就這麽有緣,這巧合都夠寫本書的了。”郯煜炀邁着大長腿走着,嘴裏還說着些不着調的話。
江暮不是很想聽他說瞎話,沒理他。
“你也是家裏人讓你來觀禮的?”郯煜炀說。
江暮緘默半晌,才開口說道:“那是我媽。”
郯煜炀腳下一頓,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新娘是我媽。”江暮再次說道。
從對方的表情郯煜炀知道江暮他媽這是再婚了。
郯煜炀讓江暮做到長椅上,苦口婆心的說:“你現在呢,就專心學做菜,其他事別管知道嗎。”
江暮不是很理解郯煜炀為什麽執着于讓他做菜。
“以後我的菜館就靠你了。”郯煜炀很是信任的鄭重道。
江暮:“……”
他并不是很喜歡做菜,畢竟那是他一個人單過的時候學會的,那段時間很喪,只能用做菜來麻痹自己,讓自己不要多想。
耳邊是郯煜炀不時的說話聲,江暮發現自己居然不會覺得煩,就好像已經習慣,以前王晉也會經常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可總是會被他打斷。
這個人,似乎是個例外。
“不要這麽盯着我看,我知道我挺帥的。”郯煜炀見江暮注意力成功被他轉移,又開始臭美。
江暮說:“你應該學着認清自己了。”
郯煜炀心道,果然他一出口,江暮就怼。
一直到婚禮結束,天色昏暗、夜幕降臨時分,兩個人都沒有進去過一步。
江暮還要回江家一趟,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就跟郯煜炀分開了。
分別之前,郯煜炀問:“明天你怎麽安排?”
江暮擰眉思索片刻,說,“回學校。”
郯煜炀拿出手機,點開音頻。
是那天郯煜炀在學校宿舍樓下說的話。
周末補償他。
江暮語塞,那天他剛哭完腦子不夠用,随口應下的話。當時聽他說錄音了還以為是他在開玩笑,沒想到真錄了。
“好。”江暮說着轉身離開。
“那麽,明天見。”郯煜炀說。
星期一去上課的時候,鄭碩扒過來拍拍馬屁,想到這星期周末可以打籃球就激動,“啊,暮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想死我了。”
郯煜炀手指點了點桌面。
鄭碩非常不走心的說,“煜哥也是,想死啦,你肯定也有同感對不對。”
看出他的敷衍,郯煜炀扯了扯唇,“并沒有。”
鄭碩讪笑着抖了抖肩,從善如流的接道:“是啊,對我沒有,對暮哥肯定有,是吧。”
郯煜炀說:“我們兩昨天剛見。”
鄭碩撐在桌子上的手一滑,趴了上去,随後暴起,“好啊,你們倆居然背着我出去浪!”
這話聽着怎麽就這麽怪呢。
江暮聽了想打人,垂眼拉了拉衣領,剛想伸手去扯袖子,視線中就多出一雙手把他的衣領拉了回去。
郯煜炀輕笑着說:“不用客氣,我叫紅領巾。”
從鄭碩大聲的喊出那段話起,班上就有不少同學看過來了,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這異常和諧的一幕。
譚羽一向很關注江暮,早就注意到那邊了,她碰了碰同桌,小聲問:“這是同學愛吧。”
她同桌也是個女生,蘑菇頭,樣子很乖巧,弱弱回答道:“應該……吧。”
同是一個圈子的兩個女生對視一眼。
一定是她們兩想太多了,對,就是想太多!
譚羽咽了咽口水,“以後少看點書。”
“嗯嗯,你也是。”
整個早自習江暮都沒在往旁邊掃上一眼,根本不知道這個人腦子裏裝着什麽,突然就把手伸到他面前了。
郯煜炀一點也不意外江暮這個樣子,反正只要他冷靜一會就好了。
直到上課,江暮還是有點淩亂,剛剛郯煜炀指尖不小心碰觸的地方,上面似是還殘留着一絲異樣,不适的又想伸手去拉衣領,指尖剛擡起又放下了。
注意到他動作的郯煜炀有點心虛,剛剛他也一時不知道是怎麽了,看到江暮衣領被拉開,露出一片肌膚正好被鄭碩看着,想也沒想的就伸出手把衣領蓋了回去。
“郯煜炀!”章城在講臺上喊,“還有郯煜炀同桌,你們倆怎麽回事?一個今天不玩手機了,一個不睡覺了,都改成在我的課上發呆了?不想上了就出去!”
章城教學嚴格,很不喜歡不守紀律的學生,特別是這種三番兩次犯事的。
郯煜炀站起身,笑容不變。
慢一拍的江暮又被章城點名:“郯煜炀同桌,趕緊出去你們,看得我礙眼。”
郯煜炀臉上的笑更加明顯了。
章城教鞭往講臺上一拍說,“郯煜炀,你笑什麽?不用上我的課就這麽高興?”
“沒有沒有,章老師再見。”郯煜炀給他揮了揮手,推着江暮出去了。
“趕緊滾。”章城被氣了個倒仰,上次才教訓過這小子,結果還是死性不改。
八班同學再次默哀,還好校霸同桌不是自己,不然天天得被盯。
站在教室外的江暮心情複雜。
“你們倆這梁子挺大?”江暮問。
雖然他并不在意能不能聽課,也還是忍不住問。
郯煜炀忍俊不禁,果然冷靜一會就好了。
“沒,老章人其實挺好的,上星期還特意找我,想讓我給你補課來着。”郯煜炀說,回想着章城語重心長的指着江暮的空白作業把江暮的課業托付給他的場景。
江暮微撩眼簾。
郯煜炀聲音低沉,“我不是看你對學習根本提不起興趣嗎,前兩天定了一批菜譜,回頭拿給你看看,認真研究。”
面對郯煜炀如此堅定的眼神,江暮說:“我選擇學習。”
郯煜炀語調輕快,透着一股得逞的意味,“那也行啊,這周末我給你補課。”
“打籃球。”江暮提醒他。
郯煜炀聲音帶着笑意,對他勾了勾嘴角,說:“就知道你不想學。”
江暮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就聽郯煜炀又繼續說道。
“白天打球,晚上學習。”
江暮“哦”了一聲,是誰給他的勇氣來教他學習的。
“你說我是不是得考慮多買一張床了?”郯煜炀說,“一張也挺好,我床大。”
江暮打斷他的臆想,“我周末住學校。”
郯煜炀一凝,可憐兮兮說:“不買床就是了。”
誰跟他說床的事了!
江暮:“……”
果然正常人和沙雕的腦回路不在同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