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正煩神間,突然有人開門進來,胡佳瑤循聲望去,跟姚一曼正好視線相撞,她有絲尴尬,卻沒移開眼,直到姚一曼笑着說了句“你醒了啊?”,她才将目光從她身上挪開,點點頭。

她本人比照片上還漂亮,胡佳瑤心想。

“這是什麽地方?”為了緩解尴尬,她明知故問道。

“姜梵家。”姚一曼說,“你昨晚喝醉了,姜梵帶你回來的。”

她的聲音跟她的長相不太相符,姚一曼光看長相讓人覺得偏冷豔,可聲音卻很溫柔,聽着讓人很舒服的溫柔。可這份舒服和溫柔落在胡佳瑤這裏,就成了尴尬,尴尬得她不知說什麽好,要解釋一下她和姜梵的關系麽?可看今早姚一曼和姜梵在廚房的情景,似乎又不需要她解釋什麽。

不要畫蛇添足才是。胡佳瑤索性也不多說什麽,拿起自己的包就要離開這裏,走之前又對姚一曼說了聲謝謝。

她喊住她:“你要走?”

胡佳瑤停下步子:“昨晚打擾了。”

姚一曼:“姜梵下去買豆漿了,你要不先等他回來?”

“不用了,謝謝。”她盡量禮貌客氣,輕車熟路地走到玄關處,開門出去,略松了口氣,想想自己剛才,倒真有幾分狼狽而逃的意味。

走到電梯處,微愣了會兒神才發現自己沒按電梯,伸手按下按鈕,等了一分多鐘,伴随着微弱的機械聲音,電梯門向兩邊打開,胡佳瑤剛要進去,擡頭看見裏面那人時卻仍是愣了下,愣了下之後還是走進去,按下一樓,旁邊姜梵卻不準備下電梯,問她:“現在就走?”

她“恩”了聲,本不想多說,電梯門複又合上,她略想一下,還是客氣地跟他說了句謝謝。

他聲音帶着清晨的疏離感:“你不問我昨晚的事?”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會被姜梵帶回來?胡佳瑤确實想不起來,但莫名其妙地,她就是不想問姜梵,更不想跟姜梵讨論這件事,現在聽了他的話,便回道:“不問。”

姜梵:“以後出去應酬注意點安全,盡量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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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淡淡的:“謝謝關心。”

他笑了下:“一分鐘不到,你跟我說了兩句謝謝。”

她不說話,他将手裏剛買的豆漿提到她面前:“帶着吧。”

她看了眼豆漿,本想說“謝謝不用”,可一想到他剛才的話,便改口道:“不用,我已經不喜歡喝豆漿了。”

“你以前喜歡。”他說。

“以前是以前,人都是會變的。”說完,電梯門開,她擡腳走出,他也跟着出來,胡佳瑤用眼角餘光看他,“你跟着我幹嘛?”

他不答反問:“還有什麽東西是你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的?”

她停下腳步,擡頭正色看他:“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應該都跟姜先生無關。”

“跟誰有關?”他問,“周意遠?”

她皺眉:“你到底什麽意思?”

他眼神裏有層淡漠的透明,聲音裏聽不出語氣:“你希望我是什麽意思?”

他的話令她心下煩躁,語氣不免冷諷:“姜先生現在是要勾引有夫之婦麽?”

“你管這個叫勾引?”姜梵,“我以為這只是關心。”

“然後呢?你關心我,然後你想達到什麽目的?”她冷冷道,“是想讓我更難堪,還是想讓我再跪着求你娶我?”

她的話像是一根刺,在他心上輕輕刺了一下,看着她眼裏的冰冷和怨恨,他輕嘆一氣:“我們就不能當朋友麽?”

“不能。”胡佳瑤直視着他的眼睛,“別跟我說話,別看我,別對我好,別關心我,更別招惹我。”說完,頭也不回離開公寓大樓,留姜梵一個人站在一樓大廳,等那人完全沒了影,他才轉身重上電梯。

糊塗遺恨難免,現今一切,确實非他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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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一曼見姜梵回來,告訴他胡佳瑤醒來後先走了,他點點頭,神色稀松平常:“剛碰到她了。”

她也不多問,說:“你昨晚煮的粥,和今天早起煮的粥,她一點都沒喝。”

他只不淺不重地“恩”了聲。

将豆漿放到桌上,他看了眼牆上挂鐘,時間也不早了,他該去公司了,讓姚一曼自己先吃早餐,不用管他,他則進了衣帽間換衣服,換好衣服出去,姚一曼已給他盛好了粥,見他出來便笑說道:“自己煮的粥,怎麽也要喝兩口吧?”

他本想拒絕,但看姚一曼眼下微顯烏青,想來昨晚并沒睡好。昨夜他怕胡佳瑤半夜醒來要吃東西,便經常去卧室看看,她便也就不怎麽睡,陪着他去。念及此處,他便也不再急着出門,走到餐桌邊坐下,姚一曼眉眼彎了彎:“謝謝。”

“謝什麽?”他目光看粥沒看她。

“陪我吃早餐。”她回。

他挑眉:“這也要謝?”

她只是微笑。

他拿着瓷勺喝了口粥,過了會兒突然想起來便問她:“武安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去見了麽?”

“見了。”她臉上的笑容淡了淡。

“怎麽樣?”

“不怎麽樣。”

他擡眼看她,她放下手中瓷勺:“我告訴他,我們還沒分手。”

他笑了下:“現在我倒成你擋箭牌了。”

姚一曼沒再多說。她可從沒把他當成擋箭牌,倒是他,一直把她當擋箭牌。

☆、Chapter 08

胡佳瑤感到乏累。

不止是宿醉過後的大腦有些疲意,那層從身體內部滲出來的倦怠更像一層密不透風的薄膜,無形無影中就把她裹得喘不過氣來。

她認為自己實在不該為姜梵再扯動心神,把心底下隐隐起伏的情緒又壓下去,回到家洗了個澡,把酒氣和疲倦統統洗去,穿了浴袍到廚房煮粥,她開始想融資的事。

之前有個有意向的韓姓投資人,跟她吃了一頓飯後就沒了後續消息,而昨天那個把她灌醉的投資人則更不靠譜。說來也是她大意心急,融資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她這麽急着反倒被人鑽了空子,昨天如果不是姜梵,她身上指不定要發生什麽事。

說起來,她該感謝他才是,可她心裏着實古怪。面對姜梵,所有的情緒都要脫離正常軌道……她不再去想跟他有關的東西,粥煮好了,她盛了一碗出來,剛坐到桌邊,忽而聽到一陣有條不紊下樓梯的腳步聲,循聲望去,見周意遠正氣定神閑下樓來,似乎是剛起床沒多久,頭發有些淩亂,發梢微遮着眉。

他穿一身寬松的男式睡衣,暗藍色襯得整個人更是高大,走到她面前,胡佳瑤才發現,他眼底依稀可見事無所謂的慵懶意,她開口問他:“剛起?”

他拉開椅子坐下,不答反問:“昨晚怎麽沒回來?”

也沒看她,見她面前的白粥還未動過,索性自顧自拿到自己面前,用瓷勺喝了口粥。像是在跟她置氣一般,又像是在生什麽悶氣,行為顯得有些刻薄。

胡佳瑤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轉身回廚房又盛了一碗粥出來,周意遠見她不回話,想再問一遍,又覺得太刻意,便扯了點其他話題,說:“你只會煮粥?”

胡佳瑤送了一口粥入嘴,咀嚼幹淨後才答道:“我還會做甜品。”

“不會做飯?”

胡佳瑤喝粥動作不停:“你第一天才認識我?”

周意遠:“認識和了解是兩碼事。”

喝粥的動作稍微頓了下,她笑了笑,看他:“你想了解我?”

他低頭喝粥,只挑了下眉:“不行麽?”

她覺得奇怪,但也沒多說,點下頭:“行,當然行。”

他這才又說:“你昨晚是不是沒回來?”

她沒打算細說,只道:“昨晚有事。”

“什麽事?”以前她想跟他說話,他不願意聽。現在她不想說,他倒窮追不舍了。

胡佳瑤不擅長說謊,便直接了一點:“我可以不說嗎?”

他頓了下,放下手中瓷勺,往後靠在椅背上,目光直視她:“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他眼神帶着一分探究兩分犀利,像是審判官在跟犯人打心理戰,被那樣的視線看着令她不太舒服,胡佳瑤有意轉移話題,說:“你問我昨晚有什麽事,我還想問你,你昨晚有什麽事呢。”

“我昨晚在家。”周意遠,“你在哪裏?”

“昨晚你是一個人在家,還是跟誰一起?”

“一個人。”

“真一個人?沒跟周雨彤一起?”

“胡佳瑤,你在跟我玩轉移話題麽?”他說,“我從來沒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過。”

“我沒跟你轉移話題,我就是覺得周雨彤太高調了點。”胡佳瑤,“如果你不是真那麽喜歡周雨彤,不是非她不可,那還是換一個女友的好。換一個不是明星的,或換一個不紅的。”

“換?”他忽而冷笑了聲,“你現在都學會給我下命令了?”

對周意遠的陰晴不定,胡佳瑤這些年早已習慣,聽了他的話,她心裏并不感到絲毫難過,說:“不是命令,是建議。”

“以什麽身份建議?”

她不想說錯話,說:“你希望我以什麽身份,我就以什麽身份。”

他卻陰陽怪氣:“你真越來越識大體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功力練得爐火純青。”

她愕然,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好麽?”

他語氣總算寡淡下來,不那麽刻薄了,聲線偏低點:“沒想象中那麽好。”

想象中?胡佳瑤笑了一下,有意緩和氣氛,半開玩笑道:“跟高中一樣,天天纏着你才好?”

周意遠仍然沒什麽表情,卻直言不諱:“是有那麽想過。”

胡佳瑤臉上笑容淺淺的:“要是高中的我,看你一直換女友,非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可。那時候你可是煩我煩得緊,我都快進你黑名單了。”

周意遠聞言卻失落起來,嚴格說起來也不能說是失落,就像心裏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被人踩了一腳,被踩的地方空空蕩蕩的,一時又找不到其他東西來填上。聽了他的話,胡佳瑤哪怕顯示出一點點的怆然和難過,他心裏也好受些。可她卻答得輕松,說得随意。他不知道是她真的變了心,還是演技太好。

心裏那個口子空蕩蕩的,他負氣開口:“我跟趙語檬談戀愛那會兒,也沒見你一哭二鬧三上吊。”

胡佳瑤沒想到周意遠會主動提起趙語檬,可能是塵封往事中最難堪的部分猛地被人拎出,意想不到,措手不及,她一時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臉色變了變,這一幕落進周意遠眼裏,反倒古怪地讓他心情順暢了一些。

看胡佳瑤臉色不太好,周意遠也不再糾結什麽事,他又跟她提了一個酒會,話題轉得太快,胡佳瑤還沒緩和過來,他便又繼續往下說道:“你也知道,我父母都不怎麽同意你投身事業,我不好在明面上支持你創業。但在酒會上,或許能遇到對你的甜品店感興趣的投資人。”

見她慢半拍地點了點頭,他心裏滋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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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佳瑤把周意遠提到的那個酒會記在了心上,這幾天她去甜品店轉了轉,融資的事也不愠不火地進行着。

崔浩然突然聯系她,說是那個姓韓的投資人前些天出國公幹,最近才回來,對方表示對胡佳瑤的甜品店很感興趣,想再見一次面好好談一談。

胡佳瑤喜出望外,精心準備了一下,帶上商業計劃書和一些公司資料,提前到了見面的酒店。這次的飯局由崔浩然陪着,這對于不喜交際的胡佳瑤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一頓飯下來,倒真把融資的事談攏了,投資人定了時間,讓胡佳瑤帶上相應的文件去他公司簽約。這樣一來,胡佳瑤雖心裏高興,但有了前車之鑒,她又不得不懷疑,怕事有蹊跷,到時候融資沒融到,倒白白落入別人的圈套。崔浩然讓她放寬心,更保證了韓姓投資人的人品和商業名聲,搬出大道理來教育她:“你知道什麽是合作精神嗎?信任!古人有雲,疑人勿用,用人勿疑。”

胡佳瑤不免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這不還沒正式合作嘛。”

兩人說着一同到酒店地下停車場取車,來的時候考慮到崔浩然一定會喝酒,胡佳瑤便沒讓他開車,想着他幫她拉了投資人,她開車接送他也不過分。走了幾步,崔浩然看到什麽人,慢慢停下步子,拉停走在前面的胡佳瑤,她扭頭問他:“怎麽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個方向:“你看那是誰。”

“誰呀?”胡佳瑤看過去,不遠處的白柱旁,一男人正站在那兒。純黑的西服,挺括的襯衫,挺直平整,輪廓疏離。男人手裏夾着一支煙,一點猩紅在修長兩指間明爍,淡淡的霧氣騰起,半隐着他的面目,遠遠看過去,有股子病态的陰冷。

姜梵。

胡佳瑤後頸的骨骼僵了僵,表面上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拉住想要上前打招呼的崔浩然:“我們跟他不熟,貿然上去套近乎,反而給人印象不好。”

崔浩然想想也是,想跟姜梵搞好交情,也不急着這一時,便索性縮回步子,跟胡佳瑤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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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散開,露出一副冷淡的眉眼,姜梵踩滅煙頭,看了眼胡佳瑤遠去的背影,正要離開,轉身卻看到武安下車往這邊走來,武安仔細瞅了瞅胡佳瑤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地方,他才指着前方,半猜半問道:“上次的那個女人?”

“什麽女人?”姜梵打掉武安的胳膊,擡腳往車邊走去,武安追過去,跟着他上了車,又問:“不是上次那個女人?”

姜梵唇角似翹非翹:“想女人想瘋了?哪有什麽女人?”

武安:“我剛剛明明看到有女人。”

姜梵:“我沒看到。”

武安:“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還對她看了。”

姜梵不理他,打着方向盤把車開了出去,武安還要說話,他突然加快速度,車子像是離弦的箭,劈開風直猛猛地往前駛去,吓得武安連忙伸手抓住扶手:“開慢點!開慢點!”

姜梵晲眼看他,鼻尖溢出一聲嗤笑:“還男人。”

“我是個小男人。”武安臉也不紅,“小男人不迷信速度。”說着還不忘剛才的話題,又道:“到底是不是上次那個女人?我看到你對人家看了。”

姜梵譏笑他:“你透視眼?看我後腦勺就知道我看了誰?”

武安撇撇嘴,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扯到姚一曼,說:“一曼姐就看不上別的男人,我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個個青年才俊,沒一個她看得上眼的。”

姜梵不冷不淡“哦”了聲。

“就哦一聲?”武安,“我看要不你就跟一曼姐試一試得了,正經處對象那種試,兩個都是不婚族,絕配。”

☆、Chapter 09

胡佳瑤最近看自己房間鏡子,總覺得變扭。

橢圓形落地鏡,流線型黑邊,像是一只躲在牆角的膽小怪物,唯唯諾諾,了無生氣。她越看越覺得多餘不順眼,索性去家具賣場選購了一塊長方形落地鏡,白底利落簡約,線條直來直去,一板一眼,有棱有角的樣子讓她看着舒服。

換了鏡子,房間一下子順眼很多,但總覺得還少些什麽,心血來潮,胡佳瑤又去花鳥蟲魚市場買了兩尾金魚,一條紅珍珠,一條白水泡,擺在窗戶旁邊的置物櫃上,透明魚缸裏,一紅一白悠哉游動,尾巴一擺,身子就轉一個圈,給這屋子添了不少生氣。

末了躺在床上,胡佳瑤心情大好,跟韓姓投資人已約定好了時間,明天帶齊東西就去簽約,高興之餘,又隐隐有些不安,總覺得這筆融資來得太過容易。

容易嗎?其實也不容易。這些年潛心研究各種甜品樣式,她幾乎要把甜品當成了寄托。一份商業計劃書也是她跟團隊用無數個晝夜的心血制作出來的。為了融資的事,她前前後後也吃了些苦頭,但礙于周父周母的态度和姚一曼也準備進軍甜品行業的事實,她的融資一路坎坷,走到現在這一步,找到意向投資人了,她又生疑起來,心裏那份喜悅浮動着,怎麽也落不到實處,她還是覺得不踏實。

胡佳瑤早早睡下,讓自己不要多想,明天要以最好的狀态去面對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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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姓投資人全名韓中全,四十多歲,中等身材,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倒顯出幾分學院派的儒雅。

胡佳瑤早上過去公司,被秘書引進韓中全辦公室,兩人談了一會兒話,對方卻遲遲不提簽約的事,胡佳瑤心裏的那份不安越發擴張,又聊了些瑣事,她尋了個機會,倒也不唐突地把簽約的事提了上來。

韓中全聽了笑笑:“胡小姐別誤會,簽約的事,我并非存心避而不談,只是我要等我們老板過來,這約,他要親自跟胡小姐簽。”

胡佳瑤心覺奇怪,之前她一直是跟韓中全接觸,從未見“那位老板”露過面,直到秘書過來跟韓中全說了幾句話,韓中全才起身将她帶去了會議室。會議室是全玻璃牆面設計,走在過廊上,胡佳瑤便忍不住好奇往裏看了眼,見偌大的會議室裏只有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坐在首位,她只看到男人側面,腳下步子便不自覺地僵住了。

姜梵。

韓中全老板?

胡佳瑤突生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跟着韓中全進了會議室,見她進來,姜梵從椅子上起身,禮貌性地伸手向她問好,他笑容款款,嘴角輕輕上翹的那個小弧度是她曾經最熟悉的,她喜歡看他笑,他不笑的時候有些陰冷,像是天生低氣壓,笑起來又顯得病嬌,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病态的男人味,禁欲、性感、讓人血脈噴張。

他身上那股病态的男人味令她着迷,嘴角上揚的模樣總讓她産生親吻的欲`望,可那都是曾經,現在再看他的笑,帶着邪,讓她覺得被羞辱,他算計了她,她卻懵然不知,像個傻瓜被他耍得團團轉,她還不能發火,他沒做錯什麽,錯的是她跨不過心裏的那道砍。

算計?真的是算計?恐怕只是她的自以為吧,他貴人事忙,會有閑工夫算計她?

胡佳瑤心裏翻江倒海,又被一層理智狠狠壓着,不想顯露太多情緒,伸手與姜梵握手,她做做樣子,對方也是随意應付,觸碰到她的手指,他輕輕握一下,很快便放開。

姜梵說了幾句話,胡佳瑤卻腦中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今天出了這個門,她和這家公司,和韓中全,都再也不會有交集,她不願和姜梵再有糾葛,她是他的舊情人,是當初被他放棄的舊情人,這個身份,足以令她對他退避三舍。

看胡佳瑤模樣,姜梵早已知她心中所想,他了解她,細致到每一根頭發絲,正是因為知道她容忍不了欺騙,才在簽約前讓她知道自己真正要合作的人是誰。可他也知道,她現在需要他的幫助,她排斥他,沒關系,慢慢來,他別無所求,只是想幫她。

交代完所有事項,姜梵不出意外地從胡佳瑤嘴裏聽到不想簽約合作的話,他也不急,問她:“胡小姐是不是有什麽顧慮?”

當着韓中全的面,胡佳瑤當然不會多說,只官方地應付着,姜梵見招拆招,她最後實在無話可說,被他逼到角落,內心有股甩臉色走人的沖動。可她又礙于面子,尤其在姜梵面前最要面子,只好絞盡腦汁想些漂亮場面話出來。

胡佳瑤膚色一向白,現在不僅白,臉頰還稍稍泛起了一層淺紅,知道她定是因詞窮而窘迫,姜梵忽而有些想笑,那時候她便是這樣,一詞窮就臉紅,每當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她定要撈起他的手來狠狠咬一口。牙尖嘴利,她嘴不太利,牙倒是尖,那兩顆小小的虎牙,看着可愛,咬起他來卻是絕不含糊。

後來有一陣胡佳瑤迷上了吸血鬼電影,便改咬脖子了,晚上睡覺前摟着他聊天,一言不合就開咬,他奈她不何,剛推開她,下一秒她又黏上身來,嬌嬌俏俏地跟他撒嬌,像個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身上,絲毫不顧形象。

他是真拿她沒辦法,她一撒嬌,他整顆心就要化,索性便任由她将自己當成大型毛絨玩具,不過他有個毒舌的毛病,而毒舌的下場就是被語塞的胡佳瑤瘋咬脖子,咬完之後,她還美其名曰“吻痕”。

他指着脖子上的牙印無奈:“你确定?”

她就改口:“十分劇烈的吻痕,說明我對你的愛比海水還深!”

他笑:“弄半天,原來我女朋友是條狗啊?”

她汪汪兩聲,往他身上一跳,他條件反射地托住她的雙腿,她夾着他的腰,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埋下頭去,又在他脖子上亂咬:“要你說我!要你說我!”

後來他那毒舌的毛病真硬生生被胡佳瑤給改了,徐馨就笑,說他是胡佳瑤的戰俘,還是個沒有骨氣的戰俘,區區一個溫柔鄉,就把他從傲嬌帝變成了忠犬汪,不過他本人卻不在意,随便徐馨怎麽說,子非魚熟知魚之樂?自從改掉毒舌,胡佳瑤不咬他手了,也不咬脖子了,改咬嘴,她用牙齒輕輕咬住他嘴唇親吻的樣子,他真希望一輩子也不要被他人看去。

怕胡佳瑤難堪,姜梵支開韓中全,轉而讓胡佳瑤開門見山,會議室只剩她和姜梵兩人,胡佳瑤便也就直說:“我不想再和你扯上關系。該說的,我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姜梵沉默了兩秒,說:“我以為我們之間都過去了。”

胡佳瑤沒說話。

他眼神突然深邃起來:“你還沒走出來?”

聽了這話,她突然敏感起來,有些羞憤,挺直了背,直視向姜梵,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姜先生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以為女人都會對你戀戀不忘。”就像是一場較量,她在暗中跟他較勁。

姜梵笑了笑:“既然走出來了,為什麽不肯合作?”

見他笑得從容自若,一副吃定了她的樣子,胡佳瑤突然覺得姜梵面目可憎,回:“我肯不肯合作,跟誰合作,都是我的事,跟姜先生無關。”

他面不改色:“怎麽聽這話有股使性子的意思?”

胡佳瑤只覺一腔悶氣憋着,道:“可能是姜先生耳朵不太好使。”

姜梵點了下頭:“現在又聽出了生悶氣的意思。“

“你!”她心有怒氣,卻又不知如何宣洩,他卻氣定神閑往椅背上一靠:“看來我聽力的确出了些問題。”

☆、Chapter 10

他悠哉自得的模樣令她惱火。

“有毛病就去看醫生!”胡佳瑤推開椅子站起身,剛站直身體,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她是實在不願意讓姜梵覺得他能左右她的情緒,在他面前,她只想盡量雲淡風輕,但話已說出口,一時又下不了臺,只能僵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頗有些力不從心的無力感。

他倒是泰然自若,也站起身來,紳士範十足,問她:“要走?我送你。”一副慈眉善目的假惺惺樣子讓人恨得牙癢癢。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笑起來如此詭異、虛僞、可恨呢?

“不用。”她拒絕道,“我開車來的。”

語氣倒也淡淡的,沒有失禮。

姜梵嘴角翹起的弧度深了些,若有深意地問她:“你怕我?”

“姜先生又想多了。”她一副冷眼冷臉。

他倒是頗有興趣:“胡小姐說說看,我都想多了些什麽?”

她斜他一眼,不甘示弱:“姜先生也說說看,我為什麽要怕你?”

“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要怕我?”他眉毛輕輕挑了下,“知道我就不問你了。”

“沒有為什麽。”她氣結,“我不怕你。”

“不怕我,為什麽不敢坐我的車?”

她笑:“姜先生請注意用詞,是不想坐你的車,不是不敢坐。”

他似笑非笑:“有區別麽?”

“質的區別。”她不免挖苦他,“我倒是忘了,姜先生從小在國外長大,自然對漢語了解不到位。”

他點點頭:“胡小姐對漢語了解到位,還請胡小姐給我解釋一下,在這個語境下,不想和不敢到底有什麽區別?”

胡佳瑤一腔郁氣,解釋?她又不是新華詞典!一時說不上話來,姜梵饒有意味地看着她,存心要看她這幅窘态,胡佳瑤心知肚明,恨得兩顆虎牙咯咯地想要咬人。

姜梵無聲而笑,又問她:“為什麽不想坐我的車?”

她這才開了口,理直氣壯:“都說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他倒是理所當然:“那我坐你的車好了。”

胡佳瑤覺得他真是無賴,衣冠楚楚,儀表不凡,外人眼裏舉止得體的成功人士,她卻明白,他只是披着強烈文化色彩的真痞子,外表禁欲系,骨子裏卻是一只活脫脫的斯文禽`獸。

實在可惡!

不願跟他糾纏,胡佳瑤皮笑肉不笑:“不順路。”

說着轉身便走,姜梵跟出去,一路跟到停車場,她突然停下步子,扭頭看了眼也跟着停下步子的他,無奈至極:“你到底想幹嘛?”

他聳肩:“只是想帶你去個地方。”

她不耐煩:“什麽地方?”

“去了就知道。”

她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管什麽地方,我都不想去。”

面對她的不滿,他卻笑得恰有風度:“是不想去,還是不想跟我去?”

他糾纏不休,她漸漸潰不成軍。本意是要在他面前談笑自若,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久未聯系的舊相識,可不管怎麽端着,三句話不到,她又不自知地被打回原形。他三言兩語就讓她情緒起伏,這令她頗傷自尊。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他面前充當一個“過得很好”的形象,過得好,自然不會再對前男友有所不舍亦或埋怨。在心裏自我提醒,她當下便調整呼吸,微微一笑,把自己手上戴着的結婚鑽戒亮給他看:“希望姜先生能夠自重,跟有夫之婦走得太近,難免落人閑話。”

姜梵看了眼她手上戒指,往後退了半步,眉目間一層淡笑:“現在換胡小姐想太多。”

她被反将一軍,耳根起了紅暈,嘴硬道:“未雨綢缪而已。”

他卻肅了神色,正人君子樣:“我只想跟你談合作,工作之外的沒想過,也不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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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佳瑤還是鬼使神差地上了姜梵的車。

車子開動,她坐在副駕駛座,狀似随意地看了姜梵一眼,他微靠在背椅上,不管是平常還是在開車,脊椎永遠是直的。她很快收回目光,覺得車裏面壓人,把車窗打開一條寬縫,風吹進來,撲在她臉上,帶着料峭春寒。

耳邊忽然響起他的聲音,問她:“熱?”

她先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去看他,見他鬓角的頭發被風吹得輕動了一下,她才答道:“還好,就是覺得悶。”

他笑了一下沒說話,風掠過她而來,風尾柔和地吹在他臉上,似乎還殘留着從她身上帶來的清香,那縷熟悉的淺淡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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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佳瑤沒想到姜梵會帶着她來一家甜品店。

興許是知她疑惑,他解釋道:“這家店的甜品很好吃。”

她無心答了句:“我還以為你不喜歡甜食。”說完便沉默了。她從小便熱衷制作甜品,去了紐約留學後,更是把烘焙甜品發展成生活中的一部分。奈何姜梵卻不喜甜,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嘗試着變化各種口味,想要令他愛上甜品,他倒也肯忍着試吃,可到後來,看他吃甜品時那副痛苦模樣,她又不舍得,最終放棄要讓他愛上甜食的念頭。

看來人的确都是會變的。

她變得敏感、自閉,他卻吃起了甜食。

姜梵笑笑:“現在偶爾會吃點,沒那麽讨厭了。”

胡佳瑤點點頭,“嗯”了聲。

兩人對面就坐,服務員過來幫他們點餐,姜梵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裏,駕輕就熟地點了幾分甜食,她問:“點這麽多,你吃得下麽?”

“給你點的。”

“我吃不了那麽多。”

“每份嘗一口,試試味道。”他說,“也學習一下。”

她努力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還沒正式合作,就開始敦促我取長補短了?”

他一眼便看穿她笑容裏的異樣,沒點破,說:“會吃才會做。”

說話間,服務員陸續将甜品端上桌,胡佳瑤看了眼,幾樣甜品光看模樣便已引人食指大動,拿起小勺試了試,口味甚佳。問他:“你怎麽發現這裏的?”

他看她一個個嘗試甜品的模樣,不覺想起大學時候,會心笑了笑,說:“這是姚一曼的店。”

她動作一僵,很快又恢複平常,嘗一道甜品喝一口水,接着再嘗下一道,心裏想着,難怪剛才進來時,看店名有點熟悉,之前崔浩然給過她一份姚一曼的資料。

見她不吭聲,他問:“現在想合作了麽?”

她回:“跟你還是跟姚一曼?”

他答:“都一樣。”

姚一曼的甜品的确與衆不同,加上姜梵的資金,合作的話,對她的甜品店應該是利大于弊,可她總覺得如鲠在喉,不說再跟姜梵扯上聯系,也許會打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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