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已經比不過啦!”

說話的人是最先開始演奏的琴師葛鳳岐,他也是永寧城裏數一數二的大家。

秦川微微躬身,算是受了這番贊美了。

這時,郭葭冷冷地開口:“在我看來,也并不是毫無錯處。”

秦川顯得十分謙虛:“先生此話怎講?”

“你考慮到整體情感,這樣固然很好。然而,情感渲染過度,就有賣弄的嫌疑。你能帶動尋常聽衆,卻感動不了真正的用琴高手。”

春茗聽了,不由得看了郭葭一眼。

秦川神色一凜,恭敬的說道:“是,弟子受教了!”

郭葭看向春茗,春茗會意,微笑着走了出來:“春茗也準備了一首,這就獻醜了。”

琴音婉轉,竟是歡快的調子。而按常理來說,《從軍行》應當是蒼涼悲壯才是啊!

臺下的人議論紛紛,但心裏明白春茗的技藝,并不敢輕易出聲辯駁。

只聽春茗一邊奏着琴,一邊輕聲吟唱道:

“有女年十三,娉娉又婷婷;

采薇遇阿郎,郎心似我心;

十五為人婦,新燕築春泥;

兒女繞膝圍,比翼共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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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此處,愉悅的調子不知何時已轉變為凄婉哀傷的背景音,春茗的歌聲從一個活潑幸福的少女突然轉變為飽經風霜的老婦人:

“春水又西去,北雁再南歸;

一朝從軍去,音訊從此無。

侯君十三載,望卿踩雲回;

紅顏雖易老,妾心如鐵追!”

這是一封寫給前線夫君的家書,春茗不愧是風月滿樓的大家,歌喉之間轉換自如,手下動作絲毫不見遲滞。一番情感更是淋漓盡致,恰到好處,在場衆人無不為之心折。

就在大家以為這便結束的時候,只聽春茗又唱了起來,這次的聲音卻渾厚得很,乍一聽極不像本人。只聽她唱道:

“從軍十三載,思卿十三回;

門前楊柳垂,小池鲫魚飛。

閻羅常喚我,捷報八九回;

如今雙鬓白,只盼天下平!

醉裏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

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發生!嗯···可憐白發生······”

歌聲凄涼,沙啞,令人無比動容。

春茗已經收了琴,但是衆人還沉浸在那雄渾的歌聲裏,久久回不過神來。

春茗扭頭見到趴在門口偷聽的一大片小厮們,微微一笑,心中不禁有些飄飄然。

“很好,不愧為琴聖!”郭葭當先叫起了好,衆人這才回過神來,一瞬間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當晚,衆望所歸的,葛鳳岐、秦川與春茗三人上了場,舞臺下人山人海,叫好聲一片!演奏過後,所有有幸前來的人都暗想不虛此行。

郭葭喬裝打扮混在了人群中,看完了整場無與倫比的表演。

這時,有人喊起了沈青的名字。

郭葭淺淺一笑,牽起紅裳的手:“咱們該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兩人盡量低着頭,低調的擠了出去。

廳內的衆人因為找不到沈青而鬧了起來,有浪蕩點的書生解開了衣衫,站在凳子上,雙手把楠木桌椅拍得震天響。衆人見了,紛紛有樣學樣,一個個的哭着喊着要見沈青!管事的無奈,見怎麽也勸不好,只好請春茗再奏了一曲,廳內這才勉強安靜下來。

二樓靠窗的雅間,有人癟癟嘴:“我瞧着這琴聖也并不如何,不過這第一首《從軍行》倒是還不錯。”

身旁正在飲酒的朱晗聽了,放下嘴邊的酒杯道:“陳兄倒是有品位!咱們今日是為着沈青而來,不過你似乎運氣不佳,沈大師似乎今日沒來。”

姓陳的公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真有此號人物?我看也一般吧?”

朱晗見他不信,呵呵一笑,也不辯駁:“等你真的見到他之後,就不會這麽說了。”

兩人很快把話題岔了開去。

“呀!”忽然朱晗的小厮叫了一聲。

朱晗斥道:“發生何事,這麽無禮?”

“公子你看!你看!”

風月滿樓門前挂滿了大紅燈籠,一路上倒是燈火通明。朱晗順着小厮的目光向窗外望去,目光忽的也變了:“那、那不就是沈公子嗎?”只見沈青背着手,後邊丫頭跟着,優哉游哉走遠了。

陳姓公子聞言望去,只瞧見一個朦胧的背影。只是······

只是怎麽像個女人呢?

真是太奇怪了!

陳公子淡淡一笑,打趣道:“看來我與沈公子果真無緣啊!”

當夜之後,坊間盛傳風月滿樓自從請了驚鴻一瞥的沈青做教琴師父以來,風月滿樓的琴師技藝大增,就連春茗也不例外。風月滿樓已經将另一家藝館月滿西樓完完全全的比了下去。

這樣一來,原本月滿西樓的客人們也被搶去了不少,風月滿樓風頭一時無兩。

而此時,月滿西樓的管事盧知秋正急得撓心。

“那沈青到底是個什麽來路?”

小仆畏畏縮縮的答道:“回管事的話,小的派人跟了他一路,但是他警醒得很,半路上就跟丢了!”

盧知秋看着凄涼的賬簿,氣得想打人,勸了自己好久才勉強忍住。

他寒着一張臉,吩咐道:“繼續跟着,下次小心些,可別再跟丢了,再把人丢了你也別回來了,滾!”

“诶!诶!小的知道了!”下人連滾帶爬,離開了房間。

☆、十四 ; 房契

回了家,郭葭不放心的對紅裳千叮咛萬囑咐,要她千萬別說漏嘴。紅裳答應得特別爽快,郭葭心裏表示十分懷疑。不過等到晚上秀媪盤問二人行蹤的時候,紅裳倒是嘴巴緊,也會編瞎話,郭葭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心想着果然沒有看錯人!

自從有了紅裳,郭葭沐浴的時候就換做紅裳在一旁伺候着。紅裳機靈也勤快,郭葭一個眼神她便懂了。郭葭慵懶的靠在木桶上,想到從此沐浴之時不用再聽秀媪的唠叨,她倒是也樂得自在!

第二日,郭葭起了個大早。

紅裳誇贊道:“大小姐,氣色這麽好,您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呢。”

郭葭沒形象的伸了個懶腰,無所謂的笑了笑。

正端着早膳往這邊來的秀媪見了,忙提醒道:“大小姐快放下手來,這樣成什麽樣子!”郭葭和紅裳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依言放下了高高舉起的胳膊。

“這是送到爹爹房裏的嗎?”郭葭指着她手裏的食盒問道。

秀媪聞言停下腳步:“正是,紅裳帶大小姐前去用早膳吧,二小姐和大少爺已經到了。我去伺候老爺。”

郭葭接過了食盒,輕聲言道:“讓我來吧。”

郭敬之見到女兒前來,一雙混沌的眼逐漸變得清明。

紅裳幫着郭葭把郭望之扶了起來,塞了個枕頭半靠着床頭而坐。

郭葭把食盒打開,一陣肉香撲鼻而來。她望着郭望之燦爛的笑:“是皮蛋瘦肉粥呢,爹爹喜不喜歡?”

郭望之柔和的看着女兒,頗為艱難的點了點頭。

郭葭舀起一勺稀粥來,輕輕地吹了吹,送到郭望之嘴邊去。郭望之張開嘴巴,郭葭輕輕地倒進他嘴裏。郭郭望之嘴角無力,不小心漏下了些,紅裳忙遞來帕子,幫着郭葭擦拭衣服。又頗費了些功夫,一碗稀粥總算是被郭望之全吃下了肚裏。郭葭還要喂,郭望之閉緊雙唇,郭葭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了碗筷。

紅裳伶俐的收拾好東西,不動聲色的退出了房間,留下了父女二人。

郭望之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啊啊兩聲,目光不由得灰暗了下去。

郭葭忙道:“爹爹是否想問府裏情況如何了?”

郭望之點點頭。

郭葭醞釀了一下,答道:“爹爹有所不知,咱們府裏雖沒有進項,不過敏之叔父上次派人送來許多值錢的禮物,很夠咱們撐一陣子呢。女兒想着,與其坐吃山空,倒不如投一家鋪子,這樣錢生錢,雖然有限,但總要把日子延續下去。”

郭望之卻突然啊啊兩聲,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

郭葭握住郭望之的手,安撫道:“爹爹莫急,您是想起了什麽事嗎?”

郭望之穩定了情緒,張着嘴巴慢慢地說着什麽。

但郭葭豎着耳朵也沒聽清楚:“什麽?爹爹您說什麽?”

郭望之再次停頓了一下,費力說道:“鋪······子······有···鋪···”

郭葭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爹爹,您是想說,咱們郭家是有鋪子的嗎?”

郭望之見女兒如此開竅,滿意的點了點頭。

“怎麽回來這麽久,從來沒有人跟我提起過?”郭葭疑道。

郭望之無法解釋,只能無力地搖了搖頭。

郭葭再問道:“那麽,這些鋪子的地契在哪呢?”

郭望之一愣,搖頭。

郭葭奇道:“這就怪了,連爹爹也不知道,難道是在其他族叔手裏嗎?”

郭望之再次搖了搖頭。

郭葭安撫了郭望之,找來了秀媪和劉管家問話。

劉管家解釋道:“大小姐,這件事說來話長啊。這些鋪子原本是夫人的嫁妝,當年二老爺(郭敬之)眼紅這一筆嫁妝,便慫恿老夫人來要;夫人一氣之下便将地契全部收了起來,說是藏在了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就連老爺也不知道!誰知蒼天作弄!夫人福薄,老爺又病了,二老爺便找了個由頭把鋪子接過去管理了。咱們沒有主心骨,也沒法要回來;大小姐您回來日短,老奴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呢!”

“娘親生前有和你們透露過關于地契的事嗎?”郭葭問道。

劉管家搖頭。

這時,秀媪突然開口道:“老奴知道地契所在!”

“你說說看!”

秀媪關上房門,細細講道:“當年大夫人和老夫人鬧得很僵。老夫人偏心,什麽都照顧着二老爺。二夫人一撺掇,老夫人就來問大夫人要嫁妝了!大夫人當年在徐國公府很得徐老夫人的喜愛,從徐國公府嫁過來的時候,帶來的豐厚嫁妝沒有人是不羨慕的了,就連很多富貴人家都比不了!現在二老爺名下的那些鋪子,大多都是咱們夫人的。當年夫人把田莊、鋪子的地契收好以後,暗自留了個心眼。不瞞小姐說,我本來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只因做事太愚笨,近不了夫人跟前。沒想到有一天夫人找到老奴,竟告訴了老奴放地契的地方······自從老爺生了病,家裏的姨娘們又都散了,二老爺那次帶着人氣勢洶洶的進來,找遍了郭府上下所有的角落都沒找見,氣得他直咬牙!”

秀媪想起來,頗有些後怕:“夫人藏得這麽深,要是當時夫人沒有告訴我,恐怕世上就無人曉得了!小姐請随我來。”

秀媪帶着二人左拐右拐,站在了郭府後院裏久無人居的一處老宅院。

劉管家詫異道:“怎麽會是這裏?秀媪,莫不是你搞錯了?”

秀媪搖搖頭:“是這裏沒錯,劉管家。大小姐恐怕還不知道,這裏本是老夫人生前的居所,最近幾個月府裏人手不夠,這裏疏于打理了,是老奴的不是!”

郭葭無所謂的應道:“無妨,府裏就這幾個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她推開房門,一股灰塵撲簌簌的從門板上落了下來,灑在了幾人跟前。秀媪忙走在前頭,擋住了大半的灰塵。等到灰塵落盡,秀媪才帶着兩人往前走。

寬闊的屋裏久無人打掃,地板和桌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灰,但這也絲毫擋不住屋內的陳設透露出來的古樸和奢華。

秀媪邊走邊講道:“咱們老爺孝順,知道老夫人喜歡這樣的擺設,便托了好的匠人耗費數月打造了這些物事!”說着話,她已經走到了床前。秀媪挽了袖子毫不猶豫的爬到了床下,打開了牆上的暗格,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大小姐,就是這個!”秀媪把盒子遞給郭葭,郭葭小心翼翼的打開,只見最上面是一疊銀票;她拿起那疊銀票,估算了一下,應在十萬兩左右!銀票以下是一疊發黃的票據,郭葭一張張的查看,就算不怎麽在乎這些的她也不由得驚呼:“天!娘親的産物竟有這麽多!”

秀媪不無得意的嘆氣:“想咱們老夫人聰明一世,可糊塗一時,她萬萬想不到夫人竟然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就藏在她的身邊!想來,咱們夫人也是頂聰明的人啊!”

劉管家适時插口道:“咱們府裏的衰落也就近裏。老爺還好的時候,咱們府裏都是有很多進項的。只是老爺一病倒,二老爺就霸占了這些財産!”

郭葭取了幾張銀票出來,把房契重新放好,合上蓋子,堅定地說道:“娘親留給我的東西,該還的,我總有一天要讨回來!劉管家,秀媪,你們都是我最信賴的人,現在開始,我要仰仗你們了!”

☆、十五;考察

她吩咐道:“劉管家,去将小钺和小笙叫到我房裏,我有事同他們講。”劉管家“唉”了一聲,忙跑去叫人了。

“秀媪辛苦了,您也去忙吧。”

“大小姐,老奴還有話同你講!”

“何事?”郭葭問道。

秀媪放低了聲音,同她耳語道:“大小姐,據我所知,這些只是夫人嫁妝的一部分而已!當年夫人将財産分作三份,分別放到了三個不同的地方。夫人信任我,告訴了我其中一份,只是另外兩份,老奴就不知道在哪了!”

郭葭好奇道:“另外兩份是什麽?”

秀媪把聲音放到最低,神神秘秘的說道:“聽說···夫人當年嫁過來時,徐老太君給了夫人八顆夜明珠做陪嫁!只是咱們府裏沒有人見過,更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了!老奴猜想,這八顆夜明珠或許分兩處存放也說不定!或許老爺知道!”

郭葭聽後,低下頭若有所思。

郭葭回到房間的時候,郭钺和郭笙已經在房裏等她了。

郭钺關切的問道:“阿姐,你急急忙忙找我們過來,是否家裏出了什麽事?”

郭葭擺出阿姐的架子,說道:“你們坐下,阿姐有事同你們說。”她将今天的事又說了一遍,只是怕小孩子沖動跑去找郭敬之鬧事,只說找到了一筆娘親留下來的財産,夜明珠的事自然隐去不提。

郭葭看向郭钺,說道:“所以,今年年後,阿姐便送你去西山的白鷺書院。你也不小了,再耽誤下去只怕不好。”

郭钺眼圈紅紅的,“阿姐,我······”一句話沒說完,背過身去抹起了眼淚。

“不許哭,男兒有淚不輕彈!”郭葭輕聲呵斥。

“誰說我哭了!”郭钺回過頭來,“我昨晚上沒睡好······不過阿姐,小弟真的不想走!小弟若是走了,誰來照顧爹爹,誰來幫您分憂呢?”話音剛落,他的眼眶不禁又紅了兩圈。郭钺擡起頭,把眼淚憋了回去。

這時,郭笙拍了拍兄長的手,安慰道:“哥哥放心,你安心的去讀書吧,小笙已經長大了,小笙會幫大姐分擔的!”

郭葭撫摸着郭笙的秀發,心裏很安慰。

郭笙忽然很不好意思的欲言又止。

郭葭問道:“小笙想說什麽?”

郭笙臉紅了紅:“我聽秀媪說,說······阿姐今年已經十六,按理說···說···應該要有婆家了······”

郭葭臉上燥熱,嘴裏卻呵斥道:“小孩子!你聽秀媪亂說些什麽!小心姐姐扣你下個月的例錢!”郭笙吐了吐舌頭。

平淡的日子過得很快。

郭钺自從得知可以去書院以後,精神大振,平日裏伺候完卧病在床的郭望之以後便關在屋中看書。郭葭想給他請位先生過來,郭钺卻死活不肯答應。

郭笙喜歡繡花,在秀媪的教導下一度有朝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發展的趨勢。她原本便喜歡刺繡,但秀媪水平有限,能教的也有限。不過郭笙許是有這方面的天賦,自己倒是琢磨出了不少新的花樣。文心偶然間看到郭钺在繡花,看到不好的地方脫口便指點了起來,大家這才知道文心來自蘇州,蘇繡功夫實在是不淺!郭钺像撿了個寶似的成日裏纏着文心,一心一意的學起了刺繡。文心也不隐瞞,有什麽便教什麽,家傳絕技也競相傳授。

郭葭帶着紅裳,幾天時間裏逛遍了大街小巷。

文遠天天目送他們出門,心裏實在不明白在身上沒錢的情況下街上有什麽可逛的。不過他可沒有膽子把這話問出口!

逛累了的兩人坐在茶樓裏喝茶。

“考考你,”郭葭忽然開口,“這幾天逛了下來,你有何心得?”

紅裳喝了一口茶,豪邁的一抹嘴道:“小姐要我說,那我可就說啦。但就布莊而言,城西的兩家生意明顯好過城南的那三家。至于城西的一家,紅裳認為已經沒有繼續開下去的必要了;再說酒樓,‘二十四橋’生意紅火,但是總讓我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清風撫客’的小二态度不好,應當整改一下。還有,西寺街那家金鋪,大小姐是要做首飾嗎?為何進去了又不買呢?”

郭葭心中暗贊:這小妮子可真聰明!她問道:“我讓你随便說說想法,你為何單單挑這幾個回答呢?”

紅裳笑道:“小姐逛了這麽多地方,但是單單在這幾個地方停留時間最久,奴婢猜想,大小姐應該不是只要逛逛這麽簡單吧?應該是要······投資商鋪?小姐,我說得對嗎?”

“不完全是。”郭葭笑着,“你那麽聰明,賞你一盤點心吧。小二——”

“公子公子!快同我出去!”

郭葭的一聲輕喊驚動了角落裏喝茶的一個家丁。

那家丁定睛一看,媽呀,這不是郭府大小姐麽!不行,得快去告訴公子!

何府大公子何童安正在二樓雅間裏與三五纨绔子弟喝酒玩鬧,興致猛地被這一聲叫喊打斷,心情很是不爽。“吃了你的狗膽?有事快說,擾了爺的興致爺回去定不饒你!”

那家丁見到滿室的貴公子,嘴裏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了:“公子···公子您出去······小的出去同你說!”

“喲,童安,你的小厮膽子不小啊!”有公子嘻嘻笑着諷刺了一句,瞬間引得衆友人哄笑。

何童安覺得丢了面子,指着地板道:“就在這裏說!不然罰你三個月例錢!”

那家丁想到公子的面子,在心裏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三個月的例錢重要!

“郭家大小姐就在外面呢!”

“在哪裏?”何童安顧不得整理儀容,風一般的就沖了出去!

“喏,公子你瞧!”追出來的小厮指着正在談笑風生的郭葭說道。

何童安目不轉睛的盯着樓下的女子,渾身血液像是突然被抽幹了一般,臉色蒼白而無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正臉,果然比初次見到更為驚豔啊!

只見她面若桃花,小巧的鼻子點綴着櫻桃小口,一颦一笑皆自然,舉手投足間優雅得體。

這個人本來應該是自己的未婚妻啊!

何童安突然開始憎恨起自己的母親來,若不是她自以為是的逼迫以為可以令她就範,郭大小姐怎麽能傷心欲絕的撕毀婚約呢?

這時,友人們也追了出來看熱鬧。

有位叫錢富的公子哥看到郭葭後當即就驚得滑掉了扇子,他贊道:“啧啧啧,沒想到郭大小姐竟是這樣一位絕色啊!只怪小安子你福分太淺!”

“這樣的人果真是可惜了!可惜我已經娶妻,只是不知若是我讓媒人上門提親,做一位貴妾會不會委屈了她!”另一位公子嘻嘻哈哈的打趣道。

貴妾?哼!何童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來換了臉色,一本正經的下樓往郭葭走去。錢富等人少見他這麽決然的樣子,不由得紛紛起起哄來!

☆、十六 ;癡心

紅裳得了一盤點心,心裏十分高興。

“見過郭大小姐!”

郭葭擡頭一看,見是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公子正朝着自己施禮。

郭葭起身回禮:“公子有禮,不過公子的名諱是······?”

何童安被她一看突然結巴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說呀,你倒是說呀······”不遠處的衆友人小聲慫恿着,看他說不出口的樣子心裏着急的不行。

郭葭沒注意到旁邊的動靜,只是靜靜的看着何童安,等待他的回答。

何童安被心儀的女子瞧了這麽久,不由得臉上一紅,嗫嚅的開了口:“我···我姓何,字童安,本應是你未過門的夫君······”

郭葭一聽到“何”這個字,臉色就已經變了。等到他自稱為自己的夫君,更是再也沒有好臉色。

臉上的笑意隐去,郭葭淡淡的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問道:“何公子有何要事?”

何童安見二人桌上一盤點心就着一壺薄茶,心中一澀,只以為是郭府用度緊張,害得堂堂一位大小姐出門都沒了該有的風度。

想到這,他高聲喊道:“小二,過來!把你們這裏的招牌菜色都來一份!”

郭葭正要拒絕,話還未說出口,只聽何童安繼續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毀約也應該由兩邊的長輩出面。在我心裏,這份婚約還是作數的,我仍當你是我何童安未過門的妻子。如果你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我定會盡我全力來助你!過段時日,我讓母親請媒人挑一個好日子,到時候再風風光光的迎你過門來······”

“何公子說話好放肆!”郭葭不等他繼續說完,呵斥道,“你口口聲聲要迎娶我過門,婚約在哪裏?”

何童安見衆人的目光被這裏吸引,臉色憋得漲紅,接話道:“婚···婚約丢了,可以請長輩再拟訂一份!”

“哦?是丢了麽?”郭葭冷笑,“那麽我過門以後是什麽身份地位呢?難道要我把令堂那番‘以妻為妾’的計謀公訴與前嗎?”

人們是聽說過這個“以妻為妾”的傳言的。不過此刻聽當事人說出口,還是要更有說服力一些。

紅裳雖然不清楚此前發生了些什麽事,但心裏知道不是好事。她拉起郭葭的手,怒氣沖沖地說道:“小姐,咱們快走吧!”

何童安不甘被衆人恥笑,大聲說道:“不!不會的!你若答應嫁給我,我一定會許你正妻身份!”

郭葭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這話,她笑着回過頭來:“何公子的話與令堂未免太有出入,還是請何公子回家問過家長再來說話吧。”她邁了兩步腿,突然想起還沒結賬,“何公子這麽豪爽,就幫我們付了這茶錢吧。小女子在此謝過!”

何童安呆呆的站在原地,像個被欺負的小孩子。小厮看不過去,把他拉走了。“走,回家去!”何童安一把揮開小厮,風風火火的回府去了。

何童安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家,此時何夫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娘!”

這一聲“娘”叫得何夫人心肝都碎了!

“安兒,發生了何事?”何夫人慌慌張張跑出來迎接兒子,一把握住他的手不放。

何童安開口就是質問:“娘在我心中一直都是聰慧有本事,看人也準的,為何不經我同意就私自退了與郭大小姐的婚事呢?”

何夫人聽了,心道原來是這事!她問旁邊的小厮:“少爺怎麽了,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來了?”

小厮正要答話,何童安插話道:“娘,你回答我!我今天見到郭大小姐了!她不像你說的那麽不堪入目,反而高雅得很!兒子很中意她!”

何夫人一聽就來氣:“娘就知道!娘就知道那女人就是個狐媚子!只怕是退了婚現在後悔了,又想了不知什麽方兒來纏着你了吧?哼!真是做夢!”

何童安一聽要壞事,慌忙阻攔道:“別,娘可別去打擾她!”

何夫人安慰道:“行!娘親不去找她!不去打擾她行了吧?”真是做夢!我不撕了她才怪!

何童安再次開口乞求道:“娘,你再叫媒人上去提親好不好?”

何夫人端莊慈祥的一張臉瞬間變得很不好看。何童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害怕挨罵,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誰知何夫人卻說:“行啊,娘答應你!”

郭葭害怕何童安追來,慌不擇路進了一條小巷子,一路上走得很快。

紅裳只是緊緊地跟着,什麽話也不說。

“他追來了嗎?”

紅裳回頭望去:“大小姐,何公子沒有追來。”

郭葭放緩了腳步,舒了一口氣。

“可是······”紅裳低聲道,“我覺得四周有點不對勁!”

郭葭早就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

這條小巷子平時少有人來往,今天卻一下子湧進了四五個人。

郭葭臉上挂着雲淡風輕的笑容,對紅裳說道:“別說話,等會我把他們引開,你趁機跑出去叫人,明白嗎?”

紅裳急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這怎麽行?小姐,讓我來引開他們,你出去找人來救我······”

郭葭搖頭:“你引不開的,他們分明是沖着我來的!”

郭葭從來沒有覺得這條小巷子如此漫長過。

眼看着身前身後的人已經形成了合圍之勢,紅裳拔下了頭上的一根銀簪子,勇敢的向郭葭身旁的一個漢子刺去,嘴裏喊道:“小姐快走!你快走!”

可是這時候的掙紮在幾人眼裏實在是沒有什麽意義。紅裳被一個男人輕而易舉的扯了過去,一雙小手被那男人死死握住。男人盯着紅裳,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她的下巴;紅裳扭開頭,那男人卻興奮的叫了起來:“大哥,這丫頭細皮嫩肉的,皮膚滑的很呢!”

郭葭看着那“大哥”沉聲道:“你們要的無非是錢,錢我有的是!要多少?一千兩夠不夠?”

那帶頭的驚訝道:“喲!小丫頭片子倒還挺冷靜的!哎呀可惜了,哥哥們要的不是錢,哥哥們就是寂寞了,想找個妹妹陪一陪呀哈哈哈······”

衆人大聲淫笑起來,其中一個小喽喽笑道:“大哥,連一個小丫頭都水滑滑的,這位小姐肯定讓你欲仙

欲死啊哈哈哈······”

那帶頭的聽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郭葭——大臀細腰豐

乳,還有那神仙似的面孔和雪白的肌膚,只覺得渾身燥熱,下腹一緊,走過去就要拉起郭葭的手,嘴裏也開始不幹不淨起來:“跟哥哥走吧!等哥哥爽夠了,就送你們回去,小姐家住哪裏呀?”說着說着,一只糙皮大手就要去摸郭葭的臉頰!

郭葭緊緊地拽着方才偷偷拔下的簪子,一步步的往後退···那帶頭的以為她怕了,笑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啊!”突然那帶頭的尖叫一聲,只見他一只手血肉模糊的,正往地上不斷淌着血!

原來郭葭假裝害怕的後退引他放松警惕,趁他伸出手的時候一簪子狠狠下去,劃傷了他半個手臂!

☆、十七 遇險

原來郭葭假裝害怕的後退引他放松警惕,趁他伸出手的時候一簪子狠狠下去,劃傷了他半個手臂!

郭葭高高的舉起兇器,臉色蒼白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老子倒真是小瞧了你!哈?”那漢子不怒反笑,這點小疼痛在他眼裏完全不算回事兒!郭葭雖然沒有被吓蒙,但是機智如她也已經想不出什麽法子了!

漢子伸着那只血呼啦的手一把拽住郭葭的胳膊,獰笑道:“小丫頭,我看你還能逃脫?啊!”

郭葭把簪子亮出來,嬌笑道:“我當然逃不了了!你看,我連兇器都拿出來了,哥哥就不能溫柔一點嗎?你把我弄疼了~”

那漢子沒想到郭葭竟是這麽配合的态度,一時間腦子沒轉過來,竟然真的就把手松開了!

郭葭并沒有逃跑,她注視着那漢子,一個媚眼抛過去,電得那漢子骨頭都酥了!

前來打劫的同夥們愣愣的注視着郭葭,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忽然,衆漢子虎軀一震,只見郭葭解開了腰間的束帶,緩緩地褪去了外間薄薄的上衣!一時間,帶頭的漢子覺得仿佛連肚兜的顏色都看得清楚了,那若隐若現的冰肌雪膚簡直就是在召喚!

不由自主的,一股熱流沖出鼻腔;漢子伸手一抹,居然流鼻血了!怕在兄弟們面前出醜,他忙用衣袖擦幹淨,等到再心虛的回頭看的時候,特麽的!竟然沒人看自己,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郭葭!

紅裳見郭葭這麽奇怪的樣子,以為她是被吓着了所以幹了蠢事,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終于恢複了一點神智的漢子發覺了其中的蹊跷,正要質問郭葭,卻見一只玉手搭上了自己肩膀!

郭葭妩媚無比的問道:“哥哥~咱們去哪裏呢?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裏?他們在這,妹妹好怕······”

最終身體的本能打敗了殘存的神智,漢子回過神來,狂喜道:“走!哥哥帶你去······”話未說完,只覺胸口一陣劇痛傳來,漢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胸口,只見鮮血汨汨流出,而郭葭正拿着那只鑲金的簪子!

“你!”漢子狂怒,正要一巴掌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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