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要為她說話嗎?”

郭映月見娘親受辱,心急的快步走了上去。郭葭怕她口不擇言,忙拉住了她,同她一起走了過去。

“見過秦夫人!”

郭葭看着那株粘着泥土的茶花樹,以及站在一旁的郭瑤兒等人,心中有些了然。

只怕自己無意之中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了吧!

秦何氏斜眼看着郭葭,一語不發。

徐氏走上前,柔聲問郭葭:“葭兒,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啊?”

郭葭緩緩地看向何柳芝,後者也看着她,一臉傲氣與不屑。

郭清筠這時也開了口,她柔聲勸慰道:“妹妹,你就認個錯吧!秦夫人素來慈祥,不會太為難你的!”

她說不會“太為難”,是怕把話說死了,秦夫人要整治郭葭的時候不好下手。

郭葭一臉好奇:“認錯?請問姐姐,我所犯何事?”

秦何氏雷霆大怒:“郭氏阿葭,你還敢狡辯?”

何柳芝原本只是想在郭葭面前耍耍威風,卻沒想到姑母竟會如此生氣!不過只是一株花樹而已,姑母何至于此!

只不過,這話何柳芝并不敢問出口。眼下她害怕事情敗露,不過見衆人都沒有為郭葭說話的意思,也就不再過多的擔心了。

“沒錯,郭葭,你還是認了吧,我姑母素來寬宏大量,定然不會治你的罪!”

“不,”郭葭沉聲說道,“秦夫人,我也喜愛山茶花,也知此物栽種不易,斷然不會這麽無禮的将之随意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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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郭映月站了出來,有禮有節的對秦何氏說道:“秦夫人,姐姐雖然沒有受過家裏的規訓,但是庵子裏的規矩,佛祖的熏陶,也不是白受的!這株茶花是怎樣被拔起來的,想必在場之人都很清楚吧?”

秦何氏聽她話裏有話,問道:“哦?”

郭葭淡然一笑:“秦夫人,您何不問問貴侄女?”

秦何氏疑惑的看向何柳芝,何柳芝連忙否認:“姑母,難道您懷疑是我做的嗎?侄女從小受您教誨,怎麽會忤逆您的意思呢?”

郭葭說道:“是與不是,不能光聽我們一面之詞。”

何柳芝搶先開口向衆人發問:“對呀,你們都在場,都來說說當時是怎麽一回事吧!”

何舒淇搶先發難:“秦夫人,這棵花樹确是郭葭叫人拔出的無疑。至于為什麽,我就不清楚了!”

“你可聽見了?郭葭?”何柳芝看着郭葭,氣勢十分嚣張。

秦夫人對郭葭怒目而視,問:“郭氏女,你還有什麽話說?”

郭映月再次走了出來,對着秦夫人說道:“當時我也在場,秦夫人何不聽聽我的說法?柳芝妹妹嫌棄這株茶花不好看,于是就派人将它除去了,還說秦夫人待你待你如親生女兒一般,這點事還做不了主,柳芝妹妹,我說得對嗎?”

竟然有人說它不好看?

相爺極少為自己花過什麽心思,可是自己喜愛南方的茶花,他竟破天荒的請花匠為自己靜心栽培起來,數月的心思,才活了這麽一棵。

可是竟然有人說它不好看!

想到這裏,秦何氏臉色越加淩厲!

“我……”何柳芝話音一滞,随即說道,“不對!我從沒說過這種話!”

秦夫人雙眼如隼,盯得何柳芝渾身發涼。

“阿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柳芝嘴唇一癟,抽泣着哭了起來:“姑母,我那麽敬您愛您,您不能懷疑阿芝啊姑母……”

秦何氏被她哭得心軟了下來,又見這麽多人在此,始終還是放下身段來安慰她:“好了好了,姑母相信你,姑母沒有懷疑你,啊!”

何柳芝這才慢慢的收了聲,一張臉上淚痕猶在。

真是個心機女子!紅裳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郭葭定了定心神,看着何柳芝開了口:“柳芝妹妹,姐姐問你幾個問題,成不成?”

你憑什麽?

可是這話何柳芝沒敢說出口。

“姐姐請問。”

“你可有說過,秦夫人待你如親生女兒?”

何柳芝瞧了瞧秦何氏的臉色,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你可有說過,這秦夫人見你伶俐,在這府裏偶爾也尊重你的決議?”

咦~這話不太對呀!但是又找不到錯在哪裏!

何柳芝無暇細想,仍舊點了點頭。

她偷偷的瞧了一眼秦何氏,只見她表情古怪,卻沒有剛才那麽生氣了。何柳芝心中一喜,想來自己的回答是順了她的意了。

郭葭笑了笑,繼續問道:“這株花樹從哪裏來,你可知道?”

何柳芝讨厭這株花樹,自然也沒有深究它的來歷。

她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是……啊!對了,是姑父帶回來的!”

此話一出,衆女眷均捂着帕子笑。

“你們笑什麽……”何柳芝讪讪的,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郭葭奇怪:“哦?上午映月姐姐在的時候明明說過!你好好想一下?”

何柳芝眼前一亮:“啊,是了!她說這花樹是從南邊尋回來的!”

“是啊,聽下面的人說,我家裏就有兩棵。”郭葭滿不在乎的回答。

“是嗎?”秦何氏與何柳芝不約而同的問。

郭葭笑了笑:“聽聞這花樹有一種習性,那便是同種類的花樹不可栽種相距太近,同性相斥,生性弱者不可存活。”

秦何氏聽了,若有所思:“怪不得……怪不得只活了這一株!”

郭葭繼續說道:“府裏的人把它當雜草,看來我回去要好好的整理一下了。不過,府裏全是下人在照管着,也不知還有沒有。要是有的話,我瞧秦夫人這麽喜愛此花,倒是可以為您移一棵過來!”

秦何氏急切的問:“此話當真?”

郭葭笑着望向何柳芝:“所以呀,秦夫人得感謝妹妹,若不是您叫人移了這棵花樹,秦夫人還得不到更好的呢!”

何柳芝毫無心防,大喇喇的說道:“我若是早知道,就不必等到今日了,反正我看着這東西就心煩……”話一出口,她突然醒悟過來,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郭葭安靜的閉了嘴,不再發言。

☆、五十四 感慨

郭葭笑着望向何柳芝:“所以呀,秦夫人得感謝妹妹,若不是您叫人移了這棵花樹,秦夫人還得不到更好的呢!”

何柳芝毫無心防,大喇喇的說道:“我若是早知道,就不必等到今日了,反正我看着這東西就心煩……”話一出口,她突然醒悟過來,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郭葭安靜的閉了嘴,不再發言。

“阿芝!你幹的好事!”秦何氏怒不可遏,臉色非常難看。

“不不不,姑母!您聽阿芝解釋!”何柳芝雙手亂搖,顯然被吓得不清。

此時,一個秦府的下人找到了這裏來。

秦夫人心情不爽,說話也沒有好聲氣。

那小厮畏畏縮縮的說道:“見過夫人,我是大小姐手下的花匠,大小姐說窗前的花樹太高了,叫小人把它移走,我是來取鏟子的!”

秦大小姐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生得俏麗,性情溫和,只是生來即患有怪病,見風即咳,因此終日裏養在深閨,倒是養了許多愛好,只是多了幾分黛玉之美,很得秦夫人疼惜。

秦夫人追問:“你找鏟子,為何卻找到了這裏?”

那小厮指着一個人說道:“回夫人話,小人的花鏟剛才被他借走了!”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人正是何柳芝身邊的人。何柳芝欲哭無淚,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前來取鏟子的下人一臉迷茫,不知發生了何事。

秦何氏一臉痛惜:“枉姑母這麽疼你,你竟這麽不懂事!”

何柳芝不明白姑母為何這麽小題大做,終于忍不住問道:“姑母為何如此動怒?不過就是一棵花樹而已,她也說了家裏還有,你若是喜歡,侄女再去幫您挖一棵!”她指着郭葭說道。

“啪!”

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秦夫人一掌扇在了何柳芝臉上,何柳芝吓得一趔趄,滿臉震驚的看着秦何氏!

“那是你姑父為我千辛萬苦尋來的,一共八株才活了這麽一株,豈是別人的能比拟的了的?”

何柳芝這才意識到闖了大禍!

秦何氏平日裏極好說話,但是一涉及到秦相爺,就要另當別論了。

徐氏原本在一旁不動聲色,眼下見事情已經澄清,便向秦何氏說道:“既然秦夫人管教家務事,老身這就告辭了。”

秦夫人客氣的笑了笑,嗯了一聲。

郭清筠等人見狀,也各自找了借口離開了。

紅裳為郭葭感到忿忿不平:“大小姐,秦夫人這麽冤枉你,也不向你陪個罪!”

郭葭應道:“那是秦夫人,這是在秦府。咱們最好還是知趣一點,你說對嗎?”

郭映月打趣:“紅裳呀,就是護主!姐姐真是好福氣!有這麽個忠心的小丫頭!”

紅裳腼腆一笑,又問道:“小姐,咱們府上真的有茶樹嗎?可是我來這裏這麽久,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呢?”

郭葭微微一笑,低聲說道:“茶花在南方是常見的花種,可是在北方卻是很難得見到的。秦相爺為了秦夫人,栽種出這麽一株,也算是難得了。咱們府裏自然沒有,不過是為了套她的話而已!”

郭映月追問:“這麽說來,你說茶花不可一同栽種,也是你胡扯的啦?”

郭葭狡黠的笑了:“沒錯,都是我胡說的!”

徐氏笑:“多虧了你的機智,不然這罪名還真洗不清!”

郭葭卻長嘆:“世人眼中我過得多繁華!可我卻想着,我要是還在庵子裏該多好!”

郭映月佯怒:“瞎說!姐姐說什麽混話呢……”

幾人說笑着,在秦府下人的帶領下出了門。

這邊廂,何舒淇看着遠去的郭葭,恨恨地對郭清筠說道:“這個狐貍精,竟讓她給逃了!算她聰明!”

郭清筠冷笑一聲,什麽也沒說。

何童安坐在馬車裏,他掀着簾子,癡癡的望着門口的方向,遲遲不願離去。

身旁的小厮叫了許多回,可是死活也勸不走。

直到門口出現了郭葭的身影,小厮知道要壞事,果不其然,何童安一把将小厮推開,跌跌撞撞的沖出了馬車外,深一步淺一步的站在了郭葭面前!

郭葭受驚不小,紅裳扶着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三步!

徐氏斥責:“何公子,如此莽撞,你有何指教?”

何童安這才見到有長輩在場,他臉上一紅,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在下……我……”

郭葭定定的看着他,如視大敵。

“郭姑娘,我……”何童安說着說着,竟然哽咽了起來,“郭姑娘,我對你是一片真心……”

“莫将真心錯付,”郭葭平靜的勸他,“何公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與你結發,而郭葭……不值得!”

何童安大叫:“不!你值得!”

郭葭看着他,長嘆一口氣,終于還是轉身走了。

何童安還想着追上去,此時他的小厮追來,拼命攔住了他,這才沒有做出更加失禮的舉動。

看着郭葭的馬車離去,何童安這才死了心。

馬車裏,郭映月看着郭葭,感嘆道:“何公子此人,倒真真的對你癡心!”

郭葭搖了搖頭,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就讓我做一回流水吧……”

……

“走吧。”遠處的梁王緩緩放下轎簾,催促馬車往前駛去。

“阿芝!”

假山後頭只剩下秦何氏與何柳芝,以及一個秦何氏的心腹。

秦何氏恨鐵不成鋼:“你自己說,姑母待你如何?”

何柳芝淚流滿面地說道:“姑母,阿芝錯了!姑母待阿芝極好……姑母……”

秦何氏頗有點心煩!

她不耐煩的說道:“得了!別來哭那一套!你姑父的後院裏那麽多莺莺燕燕,什麽把戲我沒見過!”

何柳芝渾身一凜,哭聲頓小。

秦何氏繼續說道:“你在我府裏這麽久,什麽事情我沒有順着你?卻不曾想,你竟養成了這麽嬌縱的性子,花樹事小,只是我竟不知,什麽時候你對我府裏的事情也指手畫腳起來了?”

何柳芝這才想起,剛才郭葭說自己對府裏的事時有決議,自己還傻乎乎的應承了下來,原來這是給自己設的套吶!

好一個郭葭!

何柳芝眼裏射出惡毒的光來!

秦何氏見了冷笑:“怎麽,你竟敢瞪我?”

何柳芝連忙否認:“不不不,姑母!阿芝沒有……”

秦何氏背過身去:“狡辯無益,明天你還是回去吧,你的親事,恕姑母無能為力!”

☆、五十五 割愛

何柳芝聞言大驚!

這是怎麽了?姑母就對自己不管不顧了嗎!

娘親要自己留在秦府,這是為着什麽?還不是自己家裏小門小戶,尋不到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事,想倚仗着姑父的權勢嫁得好一點嗎?自己才貌均比不過別人,現在連姑母也不管自己了嗎!

何柳芝拉住秦何氏的胳膊苦苦哀求:“姑母……您一向最疼愛阿芝了!您不要這樣!我錯了!我錯了!阿芝不該拔了姑父為您精心栽培的花樹……”

“阿芝,你還不明白嗎?”秦何氏甩開她的手,說道,“你不是錯在拔了花樹,你錯在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待你雖然好,可你以為,你平日裏仗着自己得到的寵愛在府裏犯下的事情就少了嗎?你大表姐身體不好,你私下裏是如何說她的?說她福薄,說她命不久矣?說她要做一個老姑子?你瞧瞧,這些話是你能說的嗎?”

何柳芝抽噎着問:“姑母您……您竟然全知道?”

秦何氏嘆了口氣:“今日姑母差一點就冤枉了別人。姑母和那郭葭雖不對付,但姑母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也太小看你姑母了!”

秦何氏長嘆:“罷了,明日,你就回府去吧。”

又想了想,她畢竟還是心軟了下來:“我會派人告訴你娘,那吳知州的小兒子跟你倒是個合适的。你若是有意,便私底下去打聽一下!”

何柳芝望着秦何氏,抽抽搭搭的說了句:“侄女謝過姑母!”

距離秦何氏的壽辰已過去五日,秦何氏為了上次冤枉了郭葭,派人帶了禮物專程上門賠罪。

紅裳不無得意的說道:“聽說那何小姐已經回了何府了呢!”

郭葭感慨道:“想不到這秦夫人做事竟然如此公允。”

郭葭叫人把東西搬進去了以後,興沖沖的對紅裳說道:“來!幫本公子更衣!”

紅裳問:“小姐要去栖鳳樓還是風月滿樓呢?”

郭葭神秘一笑:“你莫問,只管跟着就是了。”

紅裳讪讪的住了嘴。

永寧城郊的天泉山風光錦繡,山水情致別具一格,冬雪漸融時賞花,夏日酷熱時避暑,秋季微涼時賞葉,三九寒天時賞雪,是城內貴公子小姐們的第一好去處。

一群公子哥搖着折扇談笑風生的往山上去,三兩仆人拿着美酒佳肴,不遠不近的跟着。

衆公子中,有一人面容清俊,青衫落拓獨走一旁,顯得不是十分合群。

郭葭眼前一亮,帶着紅裳大搖大擺的走在不遠的後面,好似寂寞前來的賞花者。

郭葭潇灑而安靜,走在前面的人們起初并沒有過多的注意她。

衆人停在山腰的亭子裏稍作歇息,有公子臨時起意,感慨道:“這天泉山咱們也來了許多次,每一次來景色都不同!”

“劉兄此言不錯!想來是此地人傑地靈的緣故!”朱姓公子說道。

“哈哈!”王姓公子笑道,“美景在前,咱們這些俗人豈能不附庸風雅,來點樂子啊?”

朱姓公子問道:“诶!那首《從軍行》,你們可有看過?”

有公子問:“你所說的,可是那最近名噪一時的沈青所書?”

朱公子搖扇點頭:“不錯,正是。”

劉公子打趣道:“朱兄一提到那姓沈的便激動忘了形,我聽聞那人膚白細膩,我看……朱兄反正未娶,倒不如,哈哈,花點錢,收了他做你的兔兒爺得了!”

那朱姓公子哈哈一笑:“在下倒沒有那種龍陽之癖!王兄擡舉我了!”

此時,王公子沉吟良久,終于說道:“那幅書法,我花重金買下來了。”

朱公子眼前一亮,激動地問:“此話當真?你有沒有帶着?快拿出來我瞧瞧!”

王姓公子心裏頗為得意!

此次出游原本由他提議,為的便是出這個風頭。此刻朱公子一提出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公子叫小厮擦幹淨了石椅石凳,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幅卷軸。朱公子急忙湊了過來,嘴裏一邊催促着。

王公子将卷軸緩緩展開,清峻秀逸的筆鋒緩緩地展現在衆人眼前!

朱公子趁着衆人圍攏過來之前一把将卷軸拿在手裏,啧啧稱贊道:“飄逸絕倫!飄逸絕倫!沈公子真是大才!”

“啧啧!此書比之我師陳太公,只怕也不相上下呀!”劉公子稱贊道。

朱公子感慨:“時人練字皆工于技巧,卻忘了書法的真正妙處所在……”

說着說着,他以手描繪着那字的走向,并滿懷期望的問王公子:“王兄,這幅書法你能否……”

“不行!朱兄趁早打消此念頭!”王公子知道他定是要向自己讨要,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果斷的拒絕了他。

朱公子讨好的笑::“我出兩倍價格!”

“不行!十倍也沒用!”

朱公子半開玩笑:“王兄可沒有古人風韻啊~”

此時,站立在一旁久未發言的陳公子淡淡的開口:“王公子保留此物無益。既然朱兄肯出十倍價格,在下勸你還是割愛吧!”

王公子見陳公子的态度冷淡,心中頗為不快地問道:“怎麽,陳兄對這幅書法有何見解?”

陳公子淡淡一笑:“此書畫并不是真跡。”

王公子大驚:“不可能!這是我花了重金買來的,怎麽可能是僞跡!陳兄莫信口開河!”

朱公子把卷軸遞了過去,對陳公子說道:“陳兄還是看一看的好!我瞧着這書法倒沒什麽問題!”

王公子附和:“對!陳公子既然說這是僞跡,你倒是說出令我信服的證據來!”

誰知陳公子卻淡淡的說道:“王兄說自己附庸風雅,此話還真是貼切!”

說着話,他背過了身去,不經意間卻望見了筆直站着的郭葭。

郭葭單手背負,一手輕搖折扇,眼含笑意的看着陳公子。

陳公子陷進了那雙眼睛裏,竟情不自禁的對郭葭晗了颔首。

郭葭微微一笑,大聲說道:“這位公子說得不錯,這幅字畫的确不是真跡。”

一邊說着,她揮了揮袍袖,大步走上了前去。

☆、五十六 陳彧

衆人聞言,紛紛擡起頭來打量郭葭。

郭葭走到亭子裏,指着他手中的卷軸:“可否允許在下詳觀?”

朱公子爽快利落的遞給了她,眼睛卻還盯着郭葭瞧。他喃喃自語:“奇怪!奇怪!我好像見過你……”

郭葭默默地浏覽一遍,輕笑:“模仿的人倒是個行家!只可惜呀,不該來幹這種不光明的勾當。”

王公子挑眉:“聽閣下的語氣,似乎與那沈公子很熟的樣子?”

沈青看了看他,溫和的替他釋了疑:“這倒不是,只不過是曾有幸,與沈公子對坐閑談過罷了。”

此時,那朱公子如醍醐灌頂般說道:“哦~難怪我瞧你眼熟,也許我曾在風月滿樓見過你呢!”

郭葭輕笑着卻不接話。她指着卷軸上的字,把話題岔了開去:“幾位瞧這幅字,與那沈公子所書卻是毫無二致。但請各位細看——”說着她指着其中一個字:“此字起筆沉穩,但勾尖不鋒,失了銳利之氣,與詩題《從軍行》顯然不适從。所謂一點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畫失節若壯士之折一肱骨,此處壞了筆,這篇作品也就折價了。這是其一。”

劉公子問:“那其二是?”

郭葭淺笑:“其二,據在下所知,沈公子為人清峻入骨,正直不阿,雖屈居藝館,也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她的筆風吸取了前人的精華,更多了幾分肆意放縱,是個不受世俗拘束之人。然,再看此篇,文鋒看似硬氣,字裏行間總透着圓滑,多了幾分世俗之氣。可見本文筆者多半只是個以字計價、以此為生的匠人罷了,稱不上是行家。”

她說了太多誇贊自己的好話,幸而臉皮厚,否則早就臉紅得露餡了。她瞧了陳公子一眼,卻見陳公子也正瞧着自己,雖然面無表情。

朱公子琢磨了一會,附和道:“聽公子這麽分析,在下心中反倒對你深信不疑了!王兄,這下你送給我,我也不要啦!”

“王兄看來也是葉公好龍啊哈哈……”劉公子跟着打趣起王公子來。

王公子感覺在衆人面前折了臉,心中頗為不服:“如此說來,閣下定然也是個書法行家了?”

郭葭謙虛的搖頭:“在下可算不上!”

“公子別推辭啊!”王公子一聽來勁了,立馬轉過身去吩咐自己的小厮,“三兒!快取筆墨紙硯來!請這位公子大揮毫墨,讓咱們這些外行長長見識!”

他料定郭葭只是個說白話的,原本想讓郭葭難看,誰知郭葭假意推辭了一下竟說道:“在下也不是行家,只不過與沈公子相交了一段時日,也算收到了一點熏陶,比之在場幾位,恐怕還是能比上一比的。既然幾位仁兄要在下來,那在下只好獻醜了!”

好大的口氣!

幾人聞言,勝負之心被激起,心裏也更加好奇了。

郭葭接過了毛筆,心中贊嘆了一聲:徽州狼毫!看來這王公子于這書法之上,倒也頗下了些功夫!

紅裳慢慢的為她磨好了墨。

郭葭輕挑筆尖,均勻的蘸了濃厚的墨汁,想了一下,在紙上落下了痕跡……

衆人一瞧她的姿勢,便知這是行家的模樣,一個個的都是大氣不敢出!

郭葭一時興起,手下筆走龍蛇、運勢如風,寫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此刻不是沈青因而要藏拙的事情,于是她不着痕跡的減了五分力度,持續潇灑的寫着。

陳公子獨自一人在側,既無驚喜,也無擔憂,仍舊是淡淡的表情。

朱公子等人靜候片刻,郭葭站起身來将毛筆輕輕放下,一張龍飛鳳舞的草書已然寫成!

墨寶未幹,朱公子等人卻圍了上去,對着這幅字大談特談了起來。

郭葭抽身出來,見陳公子仍舊站在一旁,不由得起了搭讪之心。

“陳公子為何不為鄙人指點一下?”郭葭問。

陳公子挑眉:“閣下的水準在我之上,何必要我來指點?”

朱公子聞言轉過身來:“陳兄這可就錯啦!你還是過來親自看看的好!”話雖如此,他也知曉陳公子的性格,并不來拉扯他。

陳公子見郭葭氣定神閑的樣子,輕聲問道:“閣下又何必藏拙?”

郭葭愕然:“這你也瞧得出?”

陳公子把頭偏向別處,不再做聲。

郭葭安靜的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問道:“敢問閣下是哪裏人士?”

陳公子轉過身來注視着郭葭,似乎對這個問題頗為奇怪。

隔了一會,他答:“在下陳彧(yu),田禾茂彧的彧。家父行中書省員外郎。”

“萬物之滋曼彧然也!好名字。“郭葭感慨了一會,又猝不及防的問道,“敢問陳兄,家中可有娶妻?”

紅裳瞪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家小姐口中所說的話!

卻見郭葭直視着陳彧,仿佛問的只是個尋常的問題。

陳彧或許是覺得面前這年齡小小的公子幼稚有趣,誠懇的回答道:“至今未娶。”

郭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尚有一通房。甚合我意。”

陳彧看似不經意的又補了句,卻時刻注意着郭葭的反應!

甚合我意是指……身體上?

郭葭不敢細想,臉色卻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如此甚好……唔……甚好!”她慌不擇言,自己都不知道甚好個什麽。

一邊的紅裳替自家小姐羞惱得想遁地而逃!可她卻偏偏什麽也不能做。

果然,陳彧好笑的開口問道:“什麽甚好?”

郭葭定了定心神,坦然自若的說道:“在下見公子談吐不凡,心想這樣的好人物,錯過了實在是可惜!”

“閣下是指?”陳彧試探着問道。

郭葭笑了兩聲,說道:“陳兄莫怪在下唐突。鄙人家有一妹,膚白貌美,芳齡十五,尚未定親。做兄長的憂其終身大事,這才瞞着雙親為其四覓良人。”

紅裳聽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難道大小姐是來為二小姐尋姻親來着?可是按照大夏朝律,家中女兒出嫁須按長幼順序,大小姐未嫁,郭笙是萬萬不可出嫁的。

紅裳大吃一驚:難道是……

細思極恐!細思極恐!大小姐也太膽大了!

☆、五十七 相約

陳彧不由失笑:“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郭葭答:“舍妹從小便得在下喜愛,因是如此,我才來親覓良緣,為她尋一好夫婿!”

陳彧對她的說辭感到奇怪,他想了一會,問:“婚姻大事,難道不是父母之命?”

郭葭答:“家父力不能主,家母逝世多年。長兄如父,這是我理所應當的。”

陳彧再次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郭葭,見此人雖然行事有些離經叛道,然而談吐文雅,氣質不凡,又是個善于書法的,他很想讨厭他,卻實在讨厭不起來。

再者,做哥哥的長這般模樣,想必妹妹也不會差……

罪過!想到哪裏去了!

陳彧猛然回了神,他收回探尋的目光,問郭葭:“敢問公子來歷?”

郭葭拱了拱手:“鄙姓郭,永寧人士。”

陳彧不答話。他掃了一遍山林間穿行漫步的人們,看了一眼郭葭,眼神不解。

郭葭心領神會,對他呵呵一笑:“不錯。在下專程為你而來!”

陳彧眉頭一挑,問:“咱們此前可見過?”

郭葭笑言:“陳公子的美名全城皆知,在下也當得上是翩翩美男子,聽說你俊逸無雙,在下心生不服,這才跟着來了!”

陳彧也笑:“那你現在可服氣?”

郭葭背着雙手,走到涼亭邊去賞玩風景,慢悠悠的應道:“向來都是男子向女子求親,可是鄙人聽說,向公子府上提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現在看來,呵呵,在下服了!”

陳彧也笑:“郭公子膽子很大啊!”

郭葭抿嘴,答道:“許多人都這樣說我,陳公子不是第一個!”

陳彧不語。

此時,微風漸起,涼亭內的暑氣一掃而光。

“聽聞下月初三,此地将有彗星隕落。陳公子若是有意,在下于此地備下美酒,盼與陳兄一約,望陳兄賞臉?”

紅裳無語:這掃把星有什麽好看的!

郭葭等待着陳彧的回答。

朱公子三人對着一幅字正激烈的争論着什麽,沒有把二人的對話聽進去。

而陳彧卻只是對着滿山風景舉杯獨酌,潇灑快意,仿佛剛才的一番對話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郭葭見陳彧許久不回答,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原來也不過是俗物啊!

她袍袖一揮,怫然不悅的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

“等一下!”

郭葭前腳剛邁出涼亭,陳彧就叫住了她!

郭葭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陳兄還有何指教?”

陳彧輕笑:“在下定如約而至。”

郭葭嘴角一勾,帶着紅裳搖着扇子下了山去!

倒是個有趣的人呢!

陳彧心想。

朱公子與那兩人争得面紅耳赤,忽然他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怒氣沖沖的叫道:“公子,你過來評評理!”他找了一圈,不見郭葭的身影,這才問陳彧:“咦?那公子人呢?”

陳彧指了指山下,朱公子倚着欄杆,見郭葭二人已經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了。

朱公子跳下欄杆,拉着陳彧的胳膊叫嚷道:“陳兄,請你來瞧瞧這幅字!我說這水準當得上大家稱號,王公子卻非說此書法上不得大雅之堂!這不是打我的臉嗎?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王公子聞言,十分不服氣的拿着那幅字湊過了頭來,對陳彧說道:“可不是?你說我葉公好龍,咱們不過半斤八兩啊!你仔細瞧瞧這裏,力度偏小,筆鋒不夠,氣勢未出,略顯矯揉造作,怎能當得上大家稱號?你才是蠻不講理!”

朱公子一把将紙扯了過來,指着另一處說道:“你說我蠻不講理?哼!你瞧瞧這裏,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怎能因為一處敗筆就否定了全文的價值呢?可笑至極!”

“你罵我什麽!”王公子心裏有氣,揪着朱公子的脖子就開始叫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沒了平日裏的風度翩翩!

劉公子忙做和事佬:“二位仁兄,還是快快罷手吧,在這裏打可不好看!”

朱公子大喊:“請陳兄來評評理!”

“就是!請陳兄來……咦!陳兄呢?”二人扭頭一瞧,才發現早已沒了陳彧的蹤影。

下山路上,紅裳始終悶悶的。

“公子,陳公子說你膽大,還真沒錯!”

郭葭打趣:“紅裳姑娘有何高見,說來本公子聽聽?”

紅裳嗫嚅着開口:“要是世人知道了,一定又要來嚼舌根的!”

郭葭奇怪:“哦?我遵守禮法,從未逾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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