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人為何要議論我?”
紅裳以為郭葭在打趣自己,默默地閉了嘴。
郭葭二人剛走到山腳,就遇見了四處張望滿頭大汗的闵鐵牛。後者一見二人,立馬驚喜的迎上了前去。
紅裳遞給闵鐵牛一張帕子擦了擦汗,郭葭責問:“我不是叫你不要跟來嗎?難道是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闵鐵牛憨厚一笑:“小……嘿嘿!公子請放寬心,府裏一切如常,是劉管家不放心你的安危才叫小人來跟着!小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們,這是要回府了嗎?請公子快上馬車吧!”
郭葭體諒他護主心切,并不多做計較,只一溜煙便鑽進了馬車去。
夏至已至,酷熱難熬。
房梁之上搭有一長梯,有人順着長梯爬到了房頂之上,一個人吹着涼風賞起了月色。
沐浴完畢的郭葭濕着頭發,待在房頂之上十分惬意。
她已事先吩咐過府裏的人不許來打攪她,闵鐵牛和劉黑三二人一想,左右是在府裏也不會有事,倒不如由着小姐的性子。
初時二人還不放心,并不時的出來瞧瞧;等到二更天過以後,郭葭還是沒有下來,闵劉二人撐不住睡意,也就不再來催了。
郭葭頭枕瓦片,見二人久不來催促,心中不無得意的想:瞧瞧,你們還是撐不住了吧!
她随意的躺着,既不像端莊娴靜的郭葭,也不像沉穩風騷的沈青。她只是她自己——無拘無束的自己。
皓月當空,繁星滿天,四處有蟲鳴。
這樣的日子真好,仿佛又回到了庵子裏似的!
或許自己真的與世俗不合呢,看陳公子的反應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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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為什麽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來活呢?師父可不是這麽教自己的。
陳彧陳公子……郭葭問自己,你難道真的喜歡他嗎?
當然不是。此前都沒見過,又何談喜歡?
縱使陳彧大名在外,可那與自己又有何幹系呢?
自己不喜歡的,始終是不喜。他再好,也不過是路人一個。
可是世上有一種叫做禮法的無形的牽絆,這種牽絆可以讓郭葭嫁給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若自己不争取,這個人可能是名門庶子,也可能是販夫走卒。
因為這個時代,不會平白記住一個叫做郭葭的落魄女子,也不會因為這個女子而改變規則。
換言之,她的命,可以捏在郭敬之手裏,也可以捏在郭敏之手裏,還可以捏在世上人的手裏,卻不會是她自己的……
她不想忤逆天下人,但不努力的人是可恥的!
這不是聖人的話,這是師父的教誨!
郭葭想着想着,竟就這樣睡了過去……
☆、五十八 夜談
夜來風涼。
腹痛感排山倒海般襲來,郭葭痛得睜開了眼,月光下的她臉色極差。
她知道,這是天葵将要來的征兆。
許是吹了涼風的緣故,,這一次比以往都要難受一些。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瓦,走到了放梯子的地方,可是……咦!梯子居然橫放在地上!
難道是夜風太大,把梯子吹倒了?
這顯然不太可能啊……梯子這麽笨重,豈是說倒就倒的?再者,梯子倒地這麽大的聲音,自己應該會被驚醒才是!
郭葭疑惑的搖了搖頭,終于還是被腹痛擊倒!
“鐵牛……紅裳——”
她試着叫了幾聲,卻沒有一個人搭話……
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她心頭!
“劉管家!”她加大了力度,急切的呼喊着府裏的每一個人,可是府裏還是靜悄悄的,除了她并沒有人聲。
月色漸漸沉落,天空中升起另一波星宿,蟲兒們叫得聲嘶力竭,這原本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可是郭葭卻打了個寒噤!
無路可走的她猛的轉過身去,果真見到一個背影身披月光,頭頂寒霜,靜靜地伫立在郭葭剛才坐過的位置上,那人渾身透露出優雅而閑适的氣息,仿佛只是一個來探望郭葭的老友,只是不知他已看郭葭折騰了多久。
郭葭氣極:“你為何每次都這樣!”
那人把玩着手上的玉玦,輕笑:“我怎樣?”
郭葭應道:“你每次都束縛我!“
那人微微一側頭,月光下的他戲谑地挑了挑眉:“我可沒有束縛你。梯子是自己滑下去的,我怕驚擾到你,還特地接了一下,這才沒有發出聲響來,難道你不該感謝我嗎?”
“你……”郭葭張了張嘴,腹內卻突然傳來一陣絞痛,她緊咬雙唇,一只手捂着肚子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等到痛感過去,她望着那個巋然不動的背影,冷聲說道:“我要下去!”
“生氣了?”
郭葭冷笑:“我哪敢生你的氣呀!爺來去如風,進退自如,半夜裏入我深閨,夜行梁上,小女子怎麽敢生氣?”
隔了一會,那人笑道:“你就是生氣了。”
郭葭見他笑,怫然問道:“挺好笑嗎?”
那人停住了笑,不再逗她。
“你今日去天泉山了?”
郭葭反問:“我去何處有何不妥?難道你跟蹤我?”
聞言,那人微微側頭,月光下的側臉十分俊美。
“郭氏阿葭,你最好老實回答我!”
郭葭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說道:“天泉山風景秀美,氣候宜人,我為什麽去不得?”
那人沉吟不語,似是在思考什麽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見了什麽人?”
郭葭笑:“我還以為公子神通廣大,看來你也并不是什麽事情都知道啊!”
“看來,那人讓你心情很好啊……”
“和永寧城內的第一公子交談,怡情怡心,是挺舒服的。”郭葭忍着腹痛,同那人搭着話,“不過,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那人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似乎很想轉過身來,但他最終忍住了!
“郭氏阿葭!”那人平複了一下,十分認真的說道,“我說過,你是我想要娶的人!”
郭葭立即回應:“你要娶,我就得嫁嗎?”
“你不要試圖激怒我,或者試圖讓我對你失去耐心!你的一切,包括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受了什麽委屈,或需要什麽幫助,我都想知道!”
郭葭聞言,卻是無感。
“你是江洋大盜,綠林好漢?還是王孫貴胄,販夫走卒?你把我了解得一清二楚,卻不肯透露一點關于你的信息,甚至,我連你長什麽樣都不清楚,我會嫁給這樣的你嗎?”
這段話一說完,腹痛再次襲來,郭葭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那人似乎斟酌了一下,放柔了語氣說道:“我還不能讓你知道我是誰。”
此刻,涼爽的微風突然變得狂躁了起來,星星逐漸隐沒在烏雲之上,四下裏的氣氛變得冷峻。
郭葭打了個寒噤,不管不顧的喊道:
“劉管家!”
那人嘆了口氣:“你真執着!”
郭葭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和你待一晚上!”
那人失笑:“罷了,我送你下去。”
說罷,他動了動,似乎要轉過身來——
“不要!”
郭葭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瓦片邊上。
“我不要你接近我!”
那人無視郭葭威脅的話,頓了一頓,還是緩緩地轉了過來……
郭葭瞪大了眼睛,想看清他的臉,卻見他的臉似木雕泥塑般毫無生氣,這才發現他臉上戴了一張人皮面具。
郭葭急了眼:“你要是碰我,我就從這跳下去!”
郭葭瞧見他的身子明顯的抖動了一下,他在笑!
他竟然在笑!
自己這麽嚴肅的威脅他,他竟然在笑!
郭葭感覺折了面子,正想說點什麽來着,突然腳下一滑,瓦片直往下掉,郭葭一腳沒踩穩,竟失足掉了下去!
一個閃電霹過,照在了郭葭驚呼連連的臉上!
老天爺!我只是說着玩的呀……
眼見着就要頭着地,郭葭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
忽然,一陣疾風帶過,郭葭只覺天旋地轉般的,自己已被一雙手撈了起來!
郭葭還未回過神,腰間溫熱有力的觸感卻一陣陣傳來,令她一張臉羞得通紅!
“你、你放我下來!”郭葭羞惱的開口。
“你是認真的嗎?”
“對!”
郭葭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好吧。”
話音剛落,那人雙手一松,郭葭頓覺失了重心,小小的身體直直的往下墜了下去!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半空中呢!
“啊……”郭葭忍不住驚呼出聲……
“哈哈哈哈!”’那人禁不住大笑,再次施展輕功,把即将落地的郭葭又抱了回去。
驚吓中的郭葭死死的抱住身邊的人,顯然受驚不小。
“怕了嗎?”
男子悠然問話,雙手情不自禁的在腰間捏了郭葭一下!
郭葭眼淚汪汪的,頓覺自己受了委屈!
“你逗我!”
男子見到她這般委屈的小模樣,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他回答:“你就像我妹妹養的那只小貓似的!我不逗你,你又怎麽會乖?”
郭葭想擡起頭瞧了他一眼,悶悶的說道:“你的面具太醜了,扔了好嗎?我瞧着怕!”
那人騰出一只手來,輕輕的把那個好奇的小腦袋按在自己懷裏,毫不留情地取笑她:“想看我?我不會上當的。我說過,現在還不行。”
委屈過去,報複心頓起。
郭葭朝準那人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五十九 約法三章
郭葭朝準那人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嗯……”
那人悶哼一聲,“蠻婦!”
郭葭哼了一聲:“讓你逗我!”
那人心情頗好的笑了笑,輕輕的捏了一下郭葭。
“啊……”郭葭捂住嘴巴,羞惱不已!
等到郭葭确認已經落到了地面,她掙紮了幾下,卻被抱得更緊了。
“你放我下來吧!”郭葭放棄了徒勞的掙紮,在那人懷裏輕聲撒着嬌。
那人擡頭望了望黑雲壓城的天,一聲不吭的,把郭葭抱進了她的房間。
門應聲而開,那人輕輕的把郭葭放在床上,而後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她。
屋內有一盞燭火,是紅裳早前點的。
燭光閃爍中的郭葭格外動人……
那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就要去觸摸郭葭的臉蛋,郭葭機靈的一躍而起,輕輕巧巧的躲開了他的撫摸。那人失笑,不由得放下了手。
郭葭眨巴着大眼睛,問:“你真的要娶我嗎?”
那人回:“是。”
“那我們約法三章好不好?”
面具男沉吟了一會兒:“你說!”
郭葭悄無聲息的往後挪了挪,一本正經的說道:“第一,你要明媒正娶!”
那人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第二,”郭葭說道,“成親之前,你要對我以禮相待!”
那男人問:“什麽叫以禮相待”
“……”
郭葭想了想,說道:“你離我必須在三步以外!”
男人嗤笑:“丫頭倒挺狡猾~”
“怎麽樣?行不行?”
“不行。”男人果斷的拒絕,“我不碰你,就是最大的以禮相待。其他的,我沒法保證。”
郭葭立馬洩了氣。
不過轉念一想,偶爾吃點虧,罷了!畢竟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想到這裏,她振作起來,繼續說道:“第三,不管我要做什麽,你都不能幹涉我!”
男子聞言,仔細的觀察了她好久,看得郭葭渾身不自在……
男子緩緩開口:“要躲開我你想做什麽?”
郭葭溫柔的撒着嬌:“我要在外做生意,還要去風月滿樓演奏,你老是派人跟着我,我不自在嘛!”
男子輕輕的擡着她的下巴,沉聲說道:“別來這一套!老實告訴我,你想做什麽,不然我可不能保證會把你怎麽樣,嗯”
郭葭有苦難言!
我要在你之前另覓良緣,把自己嫁出去啊!
可是這話她敢說麽
他還不撕了自己!
大雨磅礴,溫床在側,也不會有人來打擾,這不正好……
郭葭不敢想下去!
聽他的語氣,像極了一個慣于發號施令******,這種人往往最重承諾。
郭葭有理由相信,他說會把自己怎麽樣,就真的會把自己怎麽樣!
郭葭拍開他的手,義正言辭地說道:“你這麽寸步不離的跟着我,難道我是你圈養的金絲雀嗎?你這麽做,我會感覺很屈辱,你若是真的想娶我,就必須要尊重我!你要知道,不管你在世人眼中是如何尊貴,将來在我眼中,你只會是我的夫君而已!”
郭葭說完,越想越氣憤,胸口不住起伏!
那人透過面具,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深深地凝視着郭葭……
“你覺得我不尊重你?”
“對!”郭葭揚眉,“你我之間是不平等的!”
那人聽罷,不由得有些無語……
平等?尊重?
她是從哪裏學來的歪理!
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罷了!
那人長嘆一聲,面具後的表情頗為無奈!
世上的莺莺燕燕如此之多,誰叫我只為你傾倒……
“都依你。”
男子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而後不再開口。
郭葭跳了起來:“真的嗎?你要說話算話!”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第一公子,到底是何人?”
郭葭平靜的坐了下來,無比誠懇的說道:“我向來喜歡山水田園,今日只不過是外出游玩,真的沒有見任何人,剛才所說,只不過是氣話罷了!難道你不信我嗎?”
郭葭直視着那男子,眼神清澈無辜。
男子也直視着她,不置可否,表情卻是赤、裸裸的懷疑。
大雨不知何時已停止,烏雲退去,星月重現神采。
這夜,忽然變得靜谧無比。
郭葭二人長久的沉默着,沒有誰先開口說話……
郭葭的一顆七竅玲珑心卻不知早已跑到哪個地方去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天殺的,這男人真好聞……
面具男仿佛看破了她的心事一般,無可奈何地笑了兩聲!
他站起身來,看着明晃晃的的月色,似乎有些不舍。
“我得走了。”
真的嗎?那你快走吧!
郭葭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卻不敢說出來。
我該怎麽辦?要不要挽留他?
這就走了嗎?天還早呢!
太假了!
郭葭忍住複雜激動的心情,最後她擡起頭來,面色平靜的問說了一句:“爺這就去吧!我會好好的。”
男子忽然回頭問她:“你有沒有舍不得我?”
……
這話我沒法接呀。
郭葭裝作無辜的樣子,笑着說道:“爺想來,憑你的本事,随時都可以來呀!”
男子哈哈大笑:“那我還是留下來吧!”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回走,并作勢去解自己的束帶……
郭葭大驚,慌亂間退到床角去,捂住小臉大呼:“爺還是走吧!小女子可經不起你逗弄……”
無人應答。
等到郭葭伸開一絲指縫往外瞧的時候,只看見一扇門将合未合,然而卻早沒了那人的身影。
第二日,郭府大宅。
郭葭冷着一張俏臉坐在堂屋正中間,郭笙和郭钺站于一旁。以劉管家為首的一幹人等則跪在底下,俯首帖耳,大氣也不敢出!
郭葭厲聲斥責:“府裏兩次有人進出,你們竟都毫無察覺,實在叫人疑心!”
劉管家聞言,率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小姐明鑒!老奴對您可是一片忠心哪!”
郭葭親自上前将他扶了起來,安慰道:“劉管家不必過慮,你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
她話音一轉,看着臺下衆人喝問:“但是你們,昨晚都在幹什麽?”
☆、六十 發怒
紅裳從未受過她如此嚴厲的責罵,一時間情難自已,着急為自己辯解道:“大小姐,昨晚您在房頂賞月,奴婢苦勸可您不聽,奴婢怕您下來進屋時摔着了,就進屋去為您點燈,誰知剛剛為您把燈點上,紅裳突然覺得暈暈乎乎的,實在是累,我就回屋去躺了一會,誰知、誰知一醒來天就大亮了!奴婢忙跑去看,只見木梯橫陳,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滑下來的……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錯!您責罰奴婢吧!”說罷,她俯下身,長叩不起……
郭葭心內不忍,卻知道自己此時必須得樹一樹風氣,否則這府裏無法管教!
郭葭不理哭得撕心裂肺的紅裳,她冷着臉望向了劉黑三等人,等待着幾人的說辭!
劉黑三和闵鐵牛滿面沉痛的說道:“大小姐,是屬下無能!屬下們以後一定打起精神,苦練功夫,讓外面的人再也進不來,不再讓大小姐操心了!”
郭葭冷眼:“如此就好!”
秀媪一臉憂心的問:“不知府中財務可有損失?”
郭葭搖頭:“這倒沒有。”
“那……大小姐您……賊人沒有冒犯您吧……”
郭葭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臉上一紅,不由得慌亂起來,連忙斥責道:“秀媪這是說的什麽話!”
秀媪也覺此話不妥,讪讪的低下了頭。
郭葭發覺自己反應過激,平靜了一下,說道:“賊人許是犯案不多,聽見我的聲音就吓得跑了!”
聞言,秀媪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吓死老身了……”
郭葭平複了一下心情,面對闵劉二人說道:“你們是我請來的武師,總該有點本領才是吧?可別讓我小瞧你們!若是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我只好把你們趕出去,另請高明了!”
闵劉二人惶恐連連,立馬表起了忠心。
劉黑三義憤填膺,只差老淚縱橫的說道:“大小姐,咱兄弟二個從小生長在鄉下,來到城裏混一口飯吃都找不到門路,是善心的您收留了咱們兩個。做人是要知恩圖報的,我摸着我的良心說話,我劉黑三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做那些對不起幾位主子、對不起郭府的事!”
闵鐵牛見狀,更是附和道:“對!要是叫我們兄弟倆做了對不起您的事,管叫我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劉黑三聞言臉上一愣,随即又是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呃……兄弟你也太狠毒了點!
郭钺冷眼在一旁瞧着,只管看姐姐管教下人。
郭葭扶額:“行了!我不要你們天打雷劈,我要你們都好好的,為郭府效力!”
郭笙抿了抿嘴唇,緩步上前,輕輕的扶起郭葭的手臂勸慰道:“阿姐別氣了,下面的人想必也得了教訓,咱們去瞧瞧爹爹吧!”
郭葭望了一眼貼心的小妹,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對着府中衆人說道:“罷了,賊人擅用藥,誰又能想到呢?倒也不能全怪你們!都下去吧,以後可都謹慎着點!”
等到郭氏三姐弟走了以後,衆人也都作了鳥獸散去,闵劉二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的走了。
這一頭,郭葭三人靜候在一旁,等待着柳大夫為郭望之把脈。
柳大夫坐于床前,堪堪把了一炷香時間,這才松開了郭望之的手,并細心的為他蓋好毯子。
郭葭緊張的走上前問:“怎麽樣了?爹爹的病情可有好一些?”
柳大夫撫着一把白胡子,笑呵呵的說道:“郭老爺是中風之疾,就眼下這種情況來看,老夫再輔以藥草針灸療法,三月以後,恐能拄着棍子下地行走,以及說話漸漸明朗,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只不過,一切還需試了才知道。”
郭钺面露驚喜之色,他扭着柳大夫的胳膊問:“先生說的是真的嗎?”
“老夫行醫數十載,騙你做甚?你快把手拿開,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搖碎了!”
郭钺郝然的笑了笑,松開了手。
郭葭問:“柳大夫可需要什麽器具?”
柳大夫搖了搖頭:“我只要一兩個跑腿的下人就行了。其餘的,你也幫不上我。”
他對着郭葭細細叮囑了一番,交代了一些事項,這才帶着小藥童離去。郭葭送到了門口,又派秀媪去取賞錢,柳大夫瞧也不瞧,只是擺了擺手就走了。
郭望之躺在床上,柳大夫所說的一切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郭望之嗚咽了兩聲,郭葭回頭去看時,他的臉上已滿是淚水。
郭笙和郭钺一個箭步奔上前,握住了郭望之的雙手,将他慢慢的扶了起來……
“爹爹,您聽見了嗎?柳大夫說您有望重新站起來啊!”郭钺笑着說道,眼睛裏已蓄滿淚水……
郭笙跟着點頭:“是啊!您以後還可以好好說話呢!”
郭望之被觸動,不自禁的跟着點起頭來……
郭葭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欣慰的笑了笑,叫紅裳打了一盆水來,細細的為郭望之擦起了臉。
自此以後,每隔一日,柳大夫便帶着小藥童,挎着藥箱,于正午時分準時到來。每次針灸歷時兩個時辰,每次忙完,柳大夫總是大汗淋漓的離去。
而郭府衆人有了郭望之重新站起的一絲希望,一個個也都是愉悅的,連帶着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起來,只要柳大夫一使喚,侯在一旁的人們跑得比馬兒都要快……
甚至于郭钺,每當針灸時分也都合上了詩書,背着手從屋內徘徊到屋外,又從屋外徘徊回屋裏。
處理好了府中諸事,郭葭終于有時間去各個鋪子走一走了。
只怕主人不在,底下的人們早就蹦跶上天了吧!
劉黑三架着馬車,帶着郭葭與紅裳先去了栖鳳樓。
栖鳳樓有何掌櫃與賬房先生馮一卦看着,倒是沒出什麽大亂子。
何掌櫃的是個精明人,他瞧出郭葭的特別之處,心中也越來越佩服起她來。換句話說,他已下定決心,全心全意為郭葭做事了。
只是這賬房先生……卻是個看不透的。
郭葭巡視了一圈,又去了幾個布莊。
幾個掌櫃恭恭敬敬的把賬簿遞了上來,郭葭一本一本看下去,沒有問題的都擱在了一邊。
只是看到最後一本的時候,郭葭卻遲遲不說話……
幾個掌櫃的心裏忐忑,沒有誰敢開口。
☆、六十一 懲罰
幾個掌櫃的心裏忐忑,沒有誰敢開口。
郭葭擡頭問:“這是哪個鋪子的賬本?”
只見一個人陪着笑臉走上前來,此人正是翟掌櫃的。
翟掌櫃的問:“大東家有何吩咐?”
郭葭瞧了他好幾眼,淡淡的問道:“這個月的收益,為何只有這麽一點?”
翟掌櫃的聞言,一張笑臉上愁雲密布,如喪考屁的叫起了苦:“東家有所不知!今年南方洪水肆虐,許多桑蠶戶流離失所,這原料跟着就上漲了不少呢!咱們布莊也就只好跟着上調了價格,可是價格一高,客人們嫌貴,買的人就少了!上等料子還好一些,可是這次等料子和下等料子,就苦不堪言了!”
郭葭聽完,平靜的問道:“哦!所以咱們的價格就往上調了兩成,對吧?”
翟掌櫃忙點頭:“是啊是啊!再加上小的又撥了一筆錢用來修繕咱們布莊……”
“修繕?”郭葭挑眉。
翟掌櫃的點頭:“對呀對呀!東家瞧瞧,是不是比以前光鮮了不少啊?”
郭葭看了一眼毫無變化的布莊,忍住脾氣,并不想和他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郭葭問:“賬本上寫的這‘本月初三支出五百兩’,怎麽回事?”
翟掌櫃的面色一滞,停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啊……小的擅自做主,前往郢都去進了一批便宜的料子,這還沒來得及和東家說呢……”
“放肆!”
郭葭雷霆大怒,一下将賬簿扔出了老遠!
翟掌櫃的一驚,吓得渾身一抖,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翟掌櫃的,你是欺我年幼無知,還是覺着我眼瞎呀?”郭葭平靜下來,冷眼瞧着翟掌櫃。
翟掌櫃的一張臉頓時很不好看……
“你說今年南方水災,這才迫得原料上漲,可是據我所知,今年的水災是在還要偏南的地方,桑蠶養殖區根本毫發無損!”
翟掌櫃的坐在椅子上,雙手已在發抖。
“翟掌櫃的,你做掌櫃的時間應該也不短了吧?修繕房屋,以及動用大款項進貨之事竟然瞞着東家擅自進行,再者,你真的有修葺房屋嗎?這屋子一點翻新的樣子都沒有,你是真的見我好糊弄吧?”
翟掌櫃的擠出一絲笑容,為自己辯解道:“那是……那是我還沒來得及……”
郭葭冷笑:“先斬後奏罪加一等!你不必說了。”
想了一會,郭葭再說道:“我将兩間鋪子交與你手上,對翟掌櫃的信任可不是一星半點!你若拿得出進貨單來,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翟掌櫃的臉色蒼白,哆嗦着說道:“這……單據……丢了……不對!是沒有……對,沒有……”
郭葭失笑:“難道翟掌櫃的進貨,從來都不與人立單據嗎?這叫人很難信服啊!”
翟掌櫃的陪着笑,他伸出左手,擦了擦額頭上細細泌出的汗。
其餘幾位掌櫃的見狀,有的冷眼旁觀,有的暗自慶幸。
慶幸什麽?
慶幸這姓翟的做了自己的探路人!
要不是他做得太過,也太過輕視這年紀小小的女東家,也不至于現在這麽難堪!
實話實說,在最初,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抱着萬一的想法的。要是這東家是個外強中幹的,以後也就不必忌憚她!
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并非如此。
郭葭冷靜下來,說道:“翟掌櫃犯了如此大錯,不可不罰。”她又看了一遍賬簿,說道:“據我估計,這裏面不知所蹤的銀子大約有一千八百兩。劉掌櫃,你說說,這個數目,足以見官嗎?”
翟掌櫃的一聽,心中一涼,立馬跪倒在郭葭面前痛哭流涕道:“東家!大東家!我錯了!小人不該鬼迷了心竅,不該貪污那些銀兩!請你饒恕我吧!小的家中尚有六個孩子嗷嗷待哺呢……東家呀……”
劉掌櫃早瞧這姓翟的不順眼,也有些忌憚郭葭的威嚴,于是如實說道:“東家明鑒,一百兩就可以見官了。”
翟掌櫃的聞言,轉過身沖着劉掌櫃便是破口大罵:“姓劉的,老子平日裏對你也照顧了不少吧?你竟然在此時陰我一把!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劉掌櫃的一臉正義:“翟掌櫃的,你做下的事情,理應由你自己來承擔,剛才我所說,那一句是假話了?”
“你!”
翟掌櫃的見狀,只好又回頭去求郭葭。
此時,人群中有一個人欲言又止地站了出來,卻又縮回了頭去……
郭葭瞧見了,将他叫了出來,問他有何話說。
那人年紀很輕,看着卻很精明,正是王掌櫃當初舉薦上來做掌櫃的人,此人姓陳名志勇。
陳志勇面色羞赧,想了想,卻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大東家,翟掌櫃的犯下了錯事,确實該罰!只是,小人來鋪子裏兩月,翟掌櫃的鋪子生意卻總是比我的要好得多了。想來,他于這鑽營一事上沒少下功夫。他畢竟在鋪子裏幹了數十載,沒有功勞,也請東家念在他的苦勞上,不要送他去見官了吧?我瞧東家是個心善的,翟掌櫃的見了那官老爺,只怕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了!”
郭葭細細的看了他良久。
陳志勇說完,見郭葭沒有表态,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的輕率。
王掌櫃的更是氣他為翟掌櫃的開口說話!
東家正在氣頭上呢!你這個不争氣的,現在找進來,萬一惹得東家不快,趕你回老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這姓翟的就是活該!
王掌櫃的不時瞧着郭葭的臉色,卻瞧不出她的喜怒來,正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來減輕她的怒火……
翟掌櫃的啐了一口,罵道:“姓陳的!沒想到你竟是這麽假惺惺的人!”
陳志勇搖了搖頭:“我不是假惺惺的,我是真的想為你說話來着。”
現場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王掌櫃的見狀,忙上前來一把将他扯了過去,一面又向郭葭賠着笑:“東家莫怪!這小子從小就犯軸!回去我抽他!”
陳志勇掙紮:“姐夫你幹什麽!我只是說了兩句心裏話……”
王掌櫃的立馬捂住他的嘴巴,叫他不要再說話了!
此時,大家都沒想到的,郭葭卻開了口:
“我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
翟掌櫃的猛一擡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于翟掌櫃的……”郭葭故意說了一半,吊着衆人的胃口。
衆人默不作聲,一個個的卻都豎着耳朵——
郭葭接着說道:“送官就免了,請翟掌櫃的另投別處吧!只是走之前,這空缺的銀子,你得補上。”
翟掌櫃的慶幸之餘,一想到那快兩千兩的銀子,不免有些肉痛!
于是他腆着臉皮又說道:“東家,這銀子……我真的拿不出來……”
郭葭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不拿也行。那就送官吧!”
“別別別!”翟掌櫃的連連擺手,“我回去湊一湊,湊一湊……”
☆、六十二 清風撫客
“劉掌櫃的,你同翟掌櫃的下去吧,把一切事宜處理一下!”郭葭吩咐道。
劉掌櫃應了一聲,陪着翟掌櫃的下去了。
“陳掌櫃的!”郭葭突然開了口。
王掌櫃的心裏打了個突,卻又不好開口說話……
郭葭淡淡一笑:“你們不必緊張。陳掌櫃,我瞧了你的賬簿,好像盈利不大”
陳掌櫃的面有愧色:“回東家的話,小的于這經營一事,實屬第一次,是有些缺乏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