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下一片寂靜。

盛恬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 恨不得兩眼一閉現場開始交待遺言。

她懷疑段晏這人偷偷給她下過蠱, 才會導致她每回在他面前, 都跟中了降智buff似的總是發表一些智障言論。

而且段晏除了起初的稍稍愣怔以外, 并沒對她這句話有多大反應, 只是很淡地笑了笑, 好像無意中聽到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所幸段謹明适時大笑幾聲,反而把冷掉的場面救了回來。

他擡手示意蘇幼琴別問了:“這麽多人在場, 恬恬會害羞的。”

盛恬适時低下腦袋, 裝出一副“我們未婚人士臉皮就是這麽薄”的大家閨秀樣。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份上, 她也不必再裝。

大家看着小姑娘連袖口下的小臂都泛起了粉紅色, 便以為她當真是不好意思回答蘇幼琴提出的問題,才會不過腦地說了句傻話。

四位家長默契地轉移了話題,只不過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帶着幾分欣喜。

當晚回到家裏, 蘇幼琴在花園裏坐了很久。

她現在的丈夫刑致遠從書房找過來,很體貼地為她披上披肩, 輕聲問:“怎麽一回來就坐這兒?又和老段吵架了?”

“沒有, 五六十歲的人有什麽好吵。”

蘇幼琴拍拍刑致遠的手背,靜了片刻又握住, “我就是有點高興。”

“為段晏?”

蘇幼琴說:“是啊, 段晏這孩子你知道, 他一直很懂事,從小就比別人叫我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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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致遠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自己也有個兒子,不知是叛逆期太長還是怎麽的, 反正到現在都還不能讓他省心。

剛和蘇幼琴重組家庭時,他還特別羨慕她,同樣是男孩,段晏比他家刑野規矩多了。

直到後來,他才漸漸像蘇幼琴那樣,發現段晏過于讓人放心。

冷靜自持固然是優點,可連回到家裏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說到底其實還是和家人有着很強的距離感。

蘇幼琴比刑致遠更了解段晏。

他從小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兩位老人都是不擅于表達感情的人,等他初中再回到永南街,一來性格早已養成,二來和父母驟然團聚,彼此都不知該如何拉近距離。

加上當時蘇幼琴和段謹明時常因為一些生活瑣事争吵,哪怕已經盡量避開段晏,但他難免會察覺到父母不合。

那幾年她對段晏,喜愛和心疼都有,卻唯獨不知該如何疼愛他。

眼看着兒子一天天長大,性格也一年比一年更清冷,蘇幼琴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始終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盛恬這小姑娘活潑,讨人喜歡,也沒什麽心眼。”

蘇幼琴想起盛恬,眉間就多了一絲笑意,“将來他倆如果真的能結婚,段晏自己有了家庭,說不定情況能改善些。”

刑家和盛家走得不近,但刑致遠對盛家那個唯一的女孩也有印象,他皺了皺眉,奇怪道:“活潑麽?我怎麽記得她小時候,我見過一兩回,都是在哭鼻子呢?”

蘇幼琴笑了笑:“都過去的事了,人家現在也沒有老哭。要說的話,小時候段晏還挺喜歡她呢,他那會兒跟我提得最多的就是盛恬,誰敢碰她一根頭發,他都要跟人急。”

夜裏濕氣重,蘇幼琴揉揉膝蓋,起身回房。

進門時她不解地念叨了一句:“奇怪,長大了反而不提了。”

·

盛恬有合理的理由懷疑,段晏被人魂穿了。

她細思了一下經過,認為就是從小巷裏主動伸手讓她扶着的那一秒起,段晏就不再是她所認識的段晏。

上回在董府的家宴才過去沒兩天,他倆在微信上的聊天記錄就超過了以往幾個月的總和。

而且聊的內容覆蓋面還極其廣泛。

既有“吃飯沒、今天下雨記得帶傘”這種日常關心,又有“巴黎某博物館近期舉辦《新潮與前衛》雙年主題展”這類貼近盛恬工作的主題。

最恐怖的是有天晚上,他們還友好地探讨了一下某女裝奢侈品牌最近的風格改變是否跟它家新晉主設計師的成長經歷有關。

聊的時候盛恬本來還挺開心,放下手機後小臂上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段晏好端端的關心這些幹嘛?

“還能幹嘛,你這不是跟他交往了嗎?”

被叫出來當參謀的項南伊直指關鍵核心,“他多少也要表現出男朋友的樣子吧。”

盛恬一愣:“他算我男朋友嗎?”

項南伊拿起相機拍了張遠景,她最近新買了幾個鏡頭,這兩天正忙着新鮮:“不然算什麽?你們現在正在進行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這一點還需要我提醒嗎?”

盛恬揉了下太陽穴。

項南伊說的沒錯,自從上回在董府吃過飯以後,他們兩家應該就默認他倆要開始下一步接觸了。

雖然仔細想想,好像确實是從那一天起,段晏就很快進入了狀态,飯局上那種暧昧的溫柔,恐怕也多半是因為這個。

換句話說,她和段晏正在……戀愛期?

得出這個結論後,盛恬有點迷茫。

項南伊删掉剛才的試拍,重新調整過參數,轉頭問:“是不是覺得,這和你想像中的戀愛不一樣?”

盛恬悶悶不樂地點了下頭。

這真不是她矯情,實在是段晏開始得一點征兆都沒有,按部就班地就走起了流程。

雖然盡到了周到體貼的職責,但總還是少了些讓人小心髒噗通噗通的浪漫。

項南伊想了想,建議道:“雖然正在戀愛但感覺不到是在戀愛,寶貝兒,你這個問題太哲學了,我幫不了你。”

盛恬咬緊嘴唇,“嗯”了一聲表示理解。

別看她成天拉着項南伊讨論這種話題,其實項南伊自己也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

項家早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就給她指定了一位未婚夫。

未婚夫長得文質彬彬,也很博學多才,可惜就是從訂婚直到現在,人都還在國外鑽研學術。

項南伊都擔心等她那個便宜未婚夫回國的時候,不知道還剩多少根頭發。

思來想去,盛恬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

“喂,三哥呀?”她給盛淮打去電話,很不好意思地問,“你以前和女朋友,每天都做什麽呢?”

盛淮停頓許久,才掙紮着說出四個字:“兒童不宜。”

“……”

盛恬直接把電話挂了。

·

家宴過後的第三天,盛恬照常去畫廊。

“群鴉”開展正好也是三天,今天是工作日,人流量比不過周末,但參觀人數仍然超出了畫廊的預期。

要說原因,除了展覽本身質量過硬以外,更要歸功于宣傳這邊做得足夠到位。

光是項南伊在微博吆喝一嗓子,她那幾百萬粉絲裏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盛恬早就托人給她買了部絕版的相機送去,今天到畫廊之後,又從一家網紅店訂了下午茶送到此間的宣傳部門。

宣傳那邊有個小姑娘跟盛恬關系不錯,一見到她來,就把她拉到小角落裏,神神秘秘地拿出手機:“給你看個寶貝。”

盛恬笑了起來:“什麽呀,你別吓我。”

“不吓你不吓你,”小姑娘熟練地點開微博,戳了幾下屏幕後遞過來,“你看,那天開展的時候有人拍到你了,照片還挺好看的。”

盛恬接過手機,發現當真拍到她了。

博主應該是周青的粉絲,九宮格照片以周青本人及其作品為主,但中間那張正好鏡頭帶到了她。

盛恬把照片放大,發現屏幕上她笑容自然,儀态大方,妝容首飾也沒出任何問題。

她很少在媒體面前曝光,但這回作為策展人難免會面對媒體,所以提前也跟家裏打過招呼。

家裏表示了理解,畢竟他們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在公衆面前露臉的時候,只不過盛家向來行事低調,也不會因此炒作,所以在社交平臺上并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

盛恬又看了下評論,就十來條而已,重點還沒放在她身上,便放心地把手機還給對方:“是拍得不錯,你存下來發給我吧。”

“好嘞!”小姑娘輕松地應道。

就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盛恬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她下午去展館那邊看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接到段晏的電話,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出來吃飯。

盛恬算了下時間,覺得按照段晏這種頻率,他們說不定今後還真能每周見三次面。

“晚上想吃什麽?”

段晏應該是在辦公室裏,周圍一點雜音也沒有。

盛恬一時想不出來,就說:“要不然你定?”

“好,我讓方晉過去接你。”

“不用了,你把定位發給我就好。”

盛恬惦記着自己在畫廊的人設,不想方晉再開輛豪車過來引人注意。

挂斷電話後,盛恬抿了抿嘴角,總感覺自己好像太貪心了。

她既想段晏對她好,又不想他只因為“将來她或許會是段太太”而對她好。

被這樣的心情所影響,她對今晚的約會也喪失了那麽點期待。

反正左右不過是一家高級餐廳,沒有其他人在場段晏也不用發揮演技,他們或許會相敬如賓地吃完飯,等主廚過來詢問時再禮貌地表達一下感謝。

然後就各回各家,準備等待下一次約會。

下班後,盛恬心不在焉地坐進車裏。

段晏仿佛計算着時間,準時發來一條定位。

定位地址在CBD附近。

盛恬本來以為看這情形,段晏吃完飯還要回恒揚工作,結果她盯着那個地址多看了幾秒,依稀想起這是CBD附近一個高檔樓盤。

她心中一怔,發語音問:“這是哪兒啊?”

段晏同樣回了語音,聲音清冽且平靜:“我家。”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正式約會就帶別人回家,湊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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