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年伊始, 盛家備受矚目。
盛老爺子去世的消息被各路記者送入千家萬戶, 但凡是土生土長的沂城人, 哪怕記不清他的名字, 也知道由他一手締造的盛氏集團。
城中不乏上了年紀的老人向晚輩感慨:“當年都是租個鋪子做生意的, 哪能想到了這般光景, 人家走都比我們走得轟動。”
年輕一輩不愛回顧當年,他們更為關注盛氏接下來的奪權大戲, 哪怕自己還在為升職加薪和學區房發愁, 但閑來無事也愛跟人聊上幾句, 顯得自己頗懂豪門內幕。
至于更接近核心圈的貴婦名媛們, 則虛情假意地在微信上安慰了盛恬幾句,便把這位曾經的盛家大小姐抛之腦後,轉而商量起今後該讨好盛家哪位兒媳。
之前的油畫展由于她請假太久,自然全盤劃到了其他策展人名下。
春節将至, 此間也沒有其他好項目能交給她做,加上城中許多聚會不愛再邀請她, 一時間竟彰顯出一點門庭羅雀的凄涼。
換作是以往, 盛恬還會為這些瑣事糾結幾天,但現在她上上班遛遛狗, 每周抽幾天晚上和段晏約會, 整個人散發出微妙的歲月靜好的閑适感。
“你不能再這樣佛下去了!”
某個周末, 項南伊殺到雲湖公館,把正蹲在地上給雪球拍照的盛恬拉起來,“今天Keira的甜品店開業, 我帶你過去,現在就把你最漂亮的小裙子穿起來,酸死那幫小賤人!”
盛恬歪頭:“Keira是誰?”
“就以前總圍在你身邊打轉的那個賣牛奶的。”
盛恬想了想,恍然大悟:“哦……陳玉婷啊,她家牛奶蠻好喝的呢,甜品店的原材料也是用她家牧場的嗎?那回頭可以去吃吃看。”
說完也不管項南伊的臉色,找出牽引繩給雪球套上,準備下樓帶它撒歡。
出去遛狗不用打扮得太隆重,盛恬簡單換上一雙适合走路的運動鞋,再在毛衣外面搭了件蓬松又保暖的羽絨服,就笑眯眯地牽着雪球往外走。
項南伊皺了下眉,快步跟上。
“等下幫我給雪球拍拍照,前一陣太久沒更新,好多人在下面催呢。”
身為曾經雲吸狗大軍的其中一員,盛恬非常理解他們焦急等待的心情。
項南伊無語地揮揮手裏的相機,她今天過來之前就猜到,盛恬恐怕不願意參加甜品店開業。
陳玉婷這人挺勢利眼的,從前盛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她恨不得往腦門上蓋個“盛恬閨中密友”的大紅章,如今老人家才去世多久,她就只會在邀請項南伊的時候,随意附贈一句“盛恬想來的話就帶她來吧”。
雲湖公館的景觀設計花費了物業大量精力。
哪怕如今已是寒冬臘月,小區裏依舊綠意盎然,能夠抵抗嚴寒的植物總會不經意出現在每個拐角,向業主們盡情宣告他們的高昂物業費沒有白交。
盛恬帶雪球去了湖邊的草坪,跟着小跑一段後,臉蛋就變得紅撲撲的,不時回頭朝相機鏡頭比個V字,看起來還挺萌的一個小姑娘。
模特優秀,攝影師也不愁靈感,項南伊咔擦咔擦拍好了混微博更新的素材,忍不住問:“你真的打算以後就這樣了?在網上當個寵物博主就行?”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每個月的零花錢沒少,想買的東西照樣能買,就是減少交際而已。”
盛恬跑累了,抱着雪球坐到草坪上,語氣誠懇,“平平淡淡才是真。”
“……都學會看心靈雞湯了,還說沒什麽不好。”
項南伊吐槽完,發現雪球乖乖趴在盛恬腿上的樣子也很可愛,就順手再拍了一張。
盛恬被戳中弱點,只能可憐巴巴地撇了撇嘴。
要問她是不是真的甘于平淡,那答案還真不好說。
她以前過慣了衆星捧月的生活,雖然談不上有多熱衷,但習慣這東西就是這樣,以前擁有的時候不覺得算什麽,如今忽然之間失去了,多少還是不太能适應。
可盛恬也不想去感受那些意味深長的打量,畢竟她不擅長受委屈。
“其實這種時候,如果讓大家知道你和段晏的進展,她們肯定又會回頭來約你了。”
項南伊沉迷網絡無法自拔,這些年沒有少看打臉爽文,她坐到盛恬身邊,碰碰她的肩膀,“真的,你要麽讓段晏出來表個态?”
盛恬:“……別了吧,好做作的。”
去年秋天的時候,前有段晏連發兩條照片,後有她生日宴會時的萬衆矚目,這要換成娛樂圈,基本就等同于明星官宣了。
可如今盛氏風雨飄搖,許多人都在暗地裏猜測段家或許會另選他人。
“而且你想我該怎麽和段晏說?”
盛恬軟綿綿地換上發嗲的聲音,“‘她們好讨厭,都不帶我玩了,你要幫人家撐腰’……你說他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何況段晏是什麽人?
他是一個女朋友當着衆人的面撒嬌說腿酸的時候,能幽幽扔下一句“穿平底鞋走一百多米也能酸死了?”的毒舌天才。
私下裏也就罷了,想讓他當衆為她出頭……
盛恬沉思片刻,除非恒揚股票崩盤,否則段晏都不會如此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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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節來得早。
轉眼之間,路邊行道樹上就挂滿了紅燈籠。
盛恬以前嫌這種紅紅火火的審美特別低俗,不料今年坐在車裏看見時,卻從中品出了幾分吉祥如意的氛圍。
可見人還是該經歷點挫折,才能學會發掘生活中的美。
往年盛老爺子在世,大年夜必定要去永南街吃團圓飯。
今年家中沒了主心骨,大伯父和二伯父家又處在水深火熱的狀态,團圓飯自然就變成各吃各的。
盛恬要回父母家,離開前專門在雲湖公館旁邊的酒店訂了幾間套房,讓阿姨帶家人來沂城團聚,順便幫她照顧不能帶回家的雪球。
盛家鴻和沈婷住在雍錦名府,一處主打中式風格的樓盤。
他們兩人都只攻藝術創作,不用每天通勤去市區,因此選擇的樓盤位于城外,背靠青翠群山,面朝天然湖泊,日子過得非常修身養性。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三口都沒興趣看春晚,吃過晚飯後,盛家鴻就叫人把車庫裏提前買好的煙花搬到後院,躍躍欲試地要親自去點火線。
盛恬對這種具備一定危險性的活動敬謝不敏,自己站在屋檐下玩仙女棒。
雍錦名府的主推戶型是仿造四合院建成,黑瓦白牆的統一規格,放在平時還能贊句格調清雅,可在春節這種氣氛裏,就顯得過于單調了。
盛家鴻一口氣連點幾個煙花,跑回屋檐下等了十來秒,姹紫嫣紅的光芒就倏地升上了天空。
“這才有過年的氣氛。”
盛家鴻欣賞了一會兒,忽然嘆氣,“市區不能燃放煙花,以前也沒想到過年的時候,應該接爸到這邊來看看。”
話音未落,在場三人都斂了斂神色。
就像段晏所說的那樣,有些痛或許會伴随他們的一生。
盛恬分了兩支仙女棒給父母:“今天多放幾個吧,讓爺爺也高興高興。”
盛家鴻點點頭,等上一批放完後,又繼續去點下一批。
臨近十二點,小區裏家家戶戶都變得格外熱鬧。
夜空剎時如同白晝,數不清的絢爛花朵在空中不斷綻放。
盛恬揚起頭,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生日那天晚上段晏為她放的煙花。
不過短短幾個月而已,如今想起來卻已恍若隔世。
她抿抿唇角,突然有點想段晏。
沒等她在這喜氣洋洋的景象裏醞釀出更多的情緒,傭人就穿過走廊趕至後院:“段先生來了。”
盛恬手一抖,險些被仙女棒燙到。
“他不在家過年,跑這裏來幹嘛。”
嘴上還在嘀嘀咕咕,人就口是心非地轉過了身。
客廳裏,段晏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他這人大概沒有什麽讨好彩頭的概念,大過年也穿一身黑,羊絨大衣已經交給傭人去挂了,身上一件寬松的黑色毛衣,柔軟的額發垂下來,襯得鋒利的輪廓都溫柔了不少。
“叔叔阿姨過年好。”
見盛家三人過來了,他放下茶杯,起身微微鞠躬。
“來得正好,你盛叔叔在放煙花呢,一起去後院看?”
沈婷微笑着發出組隊邀請,順便看了盛恬一眼。
小姑娘剛才急急忙忙沖在最前面,這會兒見到人了,又扭扭捏捏地不說話。
段晏沒來過雍錦名府,夫妻倆便走在前面帶路。
盛恬落在後面,趁父母不注意的時候,扯了下段晏的袖口,眉毛挑高:“你幹嘛不跟我說過年好?”
“你也過年好。”
段晏從善如流,把一句吉利話說出了“恒生指數需要關注”的平靜感。
有段晏在場,盛恬也不稀罕玩仙女棒了。
她拿手機在後院拍照,拍完圖P好照後,就站在旁邊和段晏聊天:“你看前面這些都是雪球的照片,它現在好受歡迎呢,微博天天都有人誇它可愛。”
炫耀完自家的狗子,盛恬又問:“對了,你有微博嗎?”
段晏:“有,但幾乎不用。”
公司幫他申請的實名認證賬號,以防有人在網絡上冒充。
“唔,那還是算了吧,不加你了。”
盛恬想起他當年的朋友圈狀況,覺得加了也等于白加。
段晏靜了靜,忽然問:“想不想再要只小貓?”
盛恬一時還真有點心動,試問哪個當代青年不想成為貓狗雙全的人生贏家呢?
“那過完年讓方晉幫你選選,有合适的就告訴我。”
盛恬:“要麽晚點再說吧,我現在住的地方也不大,我怕它們活動不開。”
這話如果被普通人聽去,肯定會噴她不知滿足。
加起來四百多平米的三層小洋房,居然還嫌不夠大,容不下她的一貓一狗。
段晏聽完,卻只是輕哂一聲。
大概被他流露出的笑意提醒了,盛恬也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對:“好像再加一只小貓的話也是夠用的。”
她這句話說得小聲,有種“雖然我當場被打臉但我絕不能表現得過分介意”的尴尬。
停頓幾秒,盛恬不滿意剛才的發揮,又提高音量給自己挽尊:“你別讓方晉幫我選,他不懂的。雪球已經那麽可愛了,我的貓也不能差,必須要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貓咪才行。”
盛家鴻在旁邊聽着,忍不住發表直男評價:“可愛是主觀感受,本就因人而異,哪有全世界最可愛的說法。你說是吧,根本不可能有。”
最後那句話,他問的是段晏。
段晏垂眼,看向因為父親一番話而氣鼓了腮幫的小姑娘,片刻後極淺地笑了一下。
“我認為有。”
作者有話要說: 段總膽兒挺肥啊,敢杠岳父
晚上要出去玩,今天木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