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徐仲九不動聲色,又湊在沈鳳書耳邊彙報了當日工作,然後接收了新的指示。

明芝避嫌讓在門外,想到徐仲九多半沒吃飯就趕過來,她打電話讓附近的飯館送了份飯。等飯到了,徐仲九和沈鳳書那邊也差不多說完了。

菜有一大碗紅燒肉,湯是雪菜冬筍湯,米飯明芝特意叮囑送兩人份,結結實實的兩大碗。

徐仲九吃完飯也不見五少爺和他的人回來,幹脆接過明芝的陪護工作,向醫院要了間房,把她趕進去休息。明芝見這裏清潔程度不輸旅館,暖氣也極為充足,便也不客氣了,免得徐仲九還得想辦法送她回旅館。

然而睡在醫院裏畢竟有點異樣,外頭走廊的燈整夜亮着,明芝看着窗戶上透的光亮又是一場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有點睡意,突然間她感覺有人靠近了自己這間房,不由得汗毛直豎。

要不要大喊?外頭應該有值班的護士吧?

沒等明芝得出結果,她已經認出門外的人,是徐仲九。一顆心頓時又回到該在的位置,她松了口氣坐直了,低聲問道,“有事?”

徐仲九在床邊坐下,“沒事不能看你。”

明芝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很不正經,皺了皺眉,“你不累?”一天趕了個來回,任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吧。

房裏暗沉沉的,他倆全借着窗戶的光線辨認環境。明芝只看見徐仲九動了一動,然後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而唇上也緊緊壓着他的唇。

明芝掙紮着,但她力氣沒他大,臉皮也沒他厚,不由得後悔沒回旅館,那裏只要她關上門不放他進來,他能怎麽樣。

徐仲九任她掙紮,只是和她唇貼唇,許久才挪開。

明芝氣急敗壞,嘴一得自由就想罵他,可剛張嘴就被他蒙上了,“別鬧,除非你想我死。”

那絕不能,明芝閉上嘴,恨恨地問,“你要幹什麽?”

“親親你,抱抱你。”

明芝氣得面紅耳赤,卻知道自己在這流氓面前占不了上風,他比她狠,比她不要臉。要是鬧出來,她不怕別的,只覺得最不能面對的是沈鳳書,他還躺在病床上呢!

徐仲九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抱着她,“昨天休息得好嗎?”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額頭,“燒倒是退了,其他呢,頭痛不痛?”明芝心弦輕輕被撥動了一下,語氣放緩了許多,“一點小病,早就好了。”

徐仲九又在她耳側嘁嘁喳喳說了不少話,她想做投資的事他已經想好了,有家熱水瓶廠要擴充生産,正在籌資。這家公司沈鳳書也有股份,經營者極可靠,每年分紅不少。明芝可以大膽地入一股,沈鳳書知道的話不但不會怪她,反而會覺得她有眼光。

“他喜歡有闖勁的人。”

明芝終究臉皮沒他厚,“那不是刻意投其所好?太取巧了。”

徐仲九扯了下她的發梢,悄聲道,“可憐我不也正在投其所好,你生病我來看你,你要投資我幫你找路。你也可憐、可憐我?”

明芝臉熱到不行,偏偏徐仲九還湊上來,他的臉也熱,把她烘得六神無主,心慌意亂。就在這時,他試試探探親她面頰,親她脖頸,最後落在唇上。和剛才不一樣,這次他是出征的戰士,大刀闊斧向前侵入。被侵略的手足無措,一敗塗地,落花流水得不可收拾。

明芝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百轉千回之際也不敢動,退不得、進更差。

還好徐仲九的行為僅限于他說的親親抱抱,完了悄無聲息退回隔壁。

明芝翻來覆去沒睡好,到了早上才發現徐仲九又走了,而沈家換了兩個中年傭婦來,她只消在旁邊指揮她們。下午明芝靠在旁邊睡着了,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件外套,傭婦說是大少爺關照給她披的。

晚上徐仲九沒來,明芝由沈家的車送回了旅館。

一直到沈鳳書可以出院,徐仲九也沒再來。明芝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沈鳳書發覺那晚的事了。但她又想如果真是那樣,徐仲九應該會通知她一聲,而不是不告而別。

明芝忐忑不安,還是五少爺來的時候她才得到答案。五少爺也問徐仲九的去向,沈鳳書說被他派去南京辦事了。

徐仲九去的時候是沈鳳書的秘書,回來時是代理縣長。

沈鳳書請了長病假。他沒回松江,在季祖萌給他和明芝準備的婚房裏休養。明芝每周去探望一次,每次都看見他仿佛真的抛下世事,專心致志地養花種草修心養性。

小院裏種滿花草,連圍牆上都特意砌了花槽,種的是仙人球。曾經被他得罪過的記者來拍了圍牆的照片,發表在報紙上,把沈鳳書說成了一個性格乖張的老男人。徐仲九和從前一樣,仍然早請示晚彙報,辦事也按沈鳳書從前定下的規矩走,叫季祖萌幫沈鳳書慶幸沒看錯人。

既然徐仲九又進一步,徐家叫他回去的聲音已經沒了,而他的婚事也談起來了。

季家提出将來有一個男孩要姓季,其他別無要求。

徐家不同意,哪有兒女不一個姓的。

季家老太太出面,借去靈隐進香和徐家見了面。老太太懇切地說了家有六個孫女卻沒有男丁的苦惱,如今兩個孩子相當談得來,做祖母的心軟,偷偷來請徐家體諒。老太太離開杭州的時候,得到了徐仲九父親口頭上的允許,将來第一個男丁姓徐,第二個男丁才姓季。

季家想把婚房設在梅城。徐家反對,現在徐仲九在梅城做事,以後則難講,他的根在杭州,所以婚房必須在杭州。

這一次是徐仲九自己和家裏談妥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講,他小小一個代理縣長,等沈縣長身體康複就要把職權還回去。季家在梅城是望族,有多處房産,他和初芝完全可以先借住,等小家庭有了積蓄再自行置辦。

期間又有聘禮幾何、儀式如何……許多世俗之事,連即将成婚的明芝也大為吃驚,原來一個婚事需要有這麽多步驟,結親的雙方又有這麽多講究。相比較而言,她和沈鳳書的定婚簡單得就像一句話交待過去了。

“你還會在意那些?初芝跟我抱怨好幾次了,說早知道這麽麻煩,寧可一輩子單身。”徐仲九把股權證明交給她,除了熱水瓶公司外明芝又買了些電氣公司的股票。每次往匣子裏放多一張類似的産權證明,明芝都覺得自己有一種變态的愉悅,好像它們能保證她未來的生活似的。

明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認真檢查上面的字樣,确認無誤才有心思說別的,“說說罷了。”

徐仲九一笑,明芝這句話說的是她自己還是初芝,真是難講。在他眼裏明芝既是小孩子又是女人,有了他的縱容後她變得敢說多了。不過話說回來,也許是沈鳳書給予的更多些,畢竟可能他撥到她名下的財産才是她變化的根源。

誰也不是傻瓜,天生喜歡被嫌棄、被傷害,有時只是迫于現實不得不受。如果有一個改頭換面的機會,正常的人應該都想去抓住,而明芝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她努力抓住能得到的養分,如同春風裏即将綻放的花蕾般使勁擺脫外在的困縛。

徐仲九冷眼旁觀,覺得明芝說不定在嫁給沈鳳書之後,真的會和丈夫相敬如賓、白頭到老。因為她最需要的不是男子的熱情,而是無盡的愛護,對于年長她許多的沈鳳書,在這一點上很有付出的本錢,只要他願意。

這樣可不行,徐仲九想。他向來喜歡沈鳳書,在因了明芝的關系,竟然暗暗産生了一種妒恨。他比沈鳳書先發現明芝可愛的地方,正是由于他的挖掘才讓她閃現出應有的光芒。如今要被人摘現成,除了不舍外還有氣憤:明明是他先,憑什麽讓給後來的?而且後來者有心無力,能夠給她幸福嗎?

盡管徐仲九信誓旦旦向明芝說過彼此之間只是精神上的戀愛,但如果有需要的話,他也可以将之轉變成現實的身體關系。只是如何下手,他一直在尋找一個适當的機會,他想給明芝留下美好的回憶,讓她想一嘗再嘗。可明芝吃過兩次驚吓後變得格外謹慎,讓這個機會變得很不好找。

徐仲九一邊安慰自己随時有機會,一邊小心翼翼地制造機會。

這天春風和煦,正是游玩的好時光,季祖萌做校董的兩間中學組織了一場遠游。目的地是浙江的山區,時間是兩天。領隊之一是初芝,因為人手不夠,還拉了明芝去幫忙。徐仲九聞訊後自告奮勇擔任向導一職,跟着車隊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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