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曼晴是土生土長的羊華鎮人,還是那種“村裏飛出的金鳳凰”的典型代表。
當然了,事實并沒有那麽慘。
鎮裏的很多孩子都是大學生,只不過王曼晴争氣,考上的是名牌大學。
“這就是我家。”王曼晴指了指前面的合家歡小賣部。
溫喬的嘴角抽了抽:怎麽這地方的店名都得跟“高興”、“家”沾邊呢?這種濃濃的非主流之感,叫人想笑又不敢笑。
撩開門簾,王曼晴大吼:“外婆,我回來了。”
真的是“吼”,溫喬腦袋裏的漿糊都被她震出去了一大部分,瞬間變得清醒。
王曼晴解釋:“我外婆耳背,說話都得這麽喊着說。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後院坐。”
溫喬和風知行相視一眼,跟着去了。
王曼晴家是典型的前店後家,一天的生活軌跡都在這一畝三分地裏,不需要挪窩。
她拿了兩個板凳放在小院裏,自己坐在那個嘎吱嘎吱響的藤椅上,問:“你們怎麽會來這裏?可別說你們是來旅游的。這窮鄉僻壤的,倒貼錢都沒有人來。”
王曼晴平日裏話少得很,性格內向,溫喬摸不太準該怎麽和她打交道。
琢磨了一下,溫喬說:“采風!風同學喜歡攝影就來親近大自然。是吧?風同學。”
風知行神色淡漠,坐在板凳上都能展現出一種“本王坐的是王座”的高冷霸氣,理所應當的屏蔽了溫喬的話。
而王曼晴聽了這解釋,也沒刨根問底,只說:“你們開車來的,對吧?要是你們願意走的時候把我捎上,可以在我家住。”
哎呦,這同學可是夠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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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喬想都沒想就要答應下來,倒是王曼晴這人實誠,又說了句:“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不想坐大巴,擠得慌。然後也不想欠你們人情,所以才這麽說的。你們要是不願意,也沒事。”說完,她去幫她外婆盯店了。
溫喬湊到風知行跟前,問:“住嗎?”
風知行看着她,深藍的眸子在陽光照耀下,像是發光的藍寶石,他反問:“身體還有不适嗎?”
溫喬盯着他的眼睛,表示說不好。
從到那個家樂賓館開始,再到做了驚悚的夢,一切都是沒有預兆的,說來就來。現在她覺得挺好,保不齊下一秒就倒地了。
“住下吧。”風知行站了起來,“我去拿行李。”
***
晚上。
王曼晴把自己的小床騰給溫喬睡,自己去和外婆擠。而風知行就沒這待遇了,他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将就。
溫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一閉上眼,女囚犯臉上的“妖女”二字就會清晰浮現在她腦海裏。她越想越害怕,決定厚着臉皮去找王曼晴,看是不是能讓外婆和自己倒換一下。
蹑手蹑腳的出了房間,經過小客廳時,溫喬看到風知行坐在沙發上,跟入定的高僧一樣,巋然不動。
“風同學,”她小聲叫道,“你也睡不着嗎?”
風知行睜開眼,低聲問:“害怕?”
溫喬蹭過去,坐在沙發旁邊的板凳上。
客廳內有一盞小夜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雖然照不清楚什麽,但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已經足夠。
溫喬抱住自己的膝蓋,把頭枕在上面,悶聲道:“風同學,我會好起來嗎?”
風知行看向她,他的眼睛即便是在光線這麽差的條件下,依然有種可以攝取別人所有注意力的能力。
這雙眼,得藏着怎樣的力量啊。
“風同學,你的眼睛為什麽不是黑色的?”溫喬又問,“還有你的長相。你是混血兒嗎?”
風知行慢慢垂下眼簾,“嗯”了一聲。
還真是混血!
溫喬一下子來了精神:“幾國混血?混的是哪個國家啊?你長的真的特別好看,現在的好多明星都比不上你。”
對于自己的長相,風知行始終都沒什麽具體的認知。
小時候,會有一些人特意過來瞧他。那種感覺不怎麽好,就好像他是展覽品,可以供人玩樂一樣。後來,他習慣了別人在看到他之後的驚異又或者是贊美,久而久之,也就無感了。
“你做了什麽夢?”風知行轉移話題,“可否告知?”
溫喬本來還在沉浸在盛世美顏的歡樂中呢,冷不丁被帶回正軌,有點小不快。
她用手指戳着拖鞋上的蝴蝶結,嘟囔:“吓人的夢呗。你還是少聽為妙,不然吓的你也睡不着了。”
風知行嘆口氣站了起來,溫喬趕緊抓住他的手,委屈巴巴道:“哎呀,我說還不行嗎?你別走。”
風知行本來是看到對面正在充電的手機亮了一下,想去查看消息,這下又原地坐了回去。溫喬見他不走,笑了笑,把夢裏記得的情景大致說了下。
起初,風知行就是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可聽到後來,特別是在溫喬講到有“妖女”二字刻在囚犯臉上時,他眉頭緊鎖。
溫喬從沒見過風知行這個神情,好像是震驚、也好像是痛苦,跟平時的他截然不同。
“你是覺得這個夢和靈璧有關嗎?”溫喬問,“可這能有什麽關系呢?我去睡覺吧!興許又會做夢,我現在就去睡!”
溫喬噌的站起來,風知行也跟着站起來。
他擋着她的去路,目光鎖定着她,聲音低沉而沙啞:“別動。”
“嗯?”
“別動。”
溫喬眼睜睜的看着風知行一點點靠近她,直到兩人臉與臉的距離只剩下幾厘米。溫喬的睫毛甚至和風知行的睫毛在打架。
“風同學……”
“看着我。”
“……”我還沒看着你嗎?我快戳你眼裏去了!
溫喬心跳如鼓。
她年芳十八,還未涉及兒女私情。用董冉的話來講,她缺了這麽根筋,對她有意思的都被她發展成了哥們兒。可如此美色當前,她那根筋要是還沒被撥動,那她也是個百年一遇的人才了。
“風同學,你能不能別……”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你……”
話沒說完,客廳忽然傳來動靜,王曼晴從屋裏出來了。
溫喬頭一次感受到屬于女兒家的那種難為情,下意識的躲在了風知行的身後,把自己當了個嚴實。
可王曼晴似乎也沒怎麽當回事:“還是早休息吧,不然你們哪來精力去采風?”
這話聽得溫喬別扭,她雖然明知道這裏面什麽事也沒有,但就是……還是俗話說的好,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這個鎮以前是否有什麽傳說?”風知行忽然問了個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題。
王曼晴腳步一頓:“為什麽這麽問?”
風知行不說話。
過了幾分鐘,王曼晴從衛生間出來,從桌子下面拉了個馬紮,坐在溫喬的旁邊。
“我們這個鎮的情況,估計你們一進來就能察覺出來,很落後。遠的不說,我們隔壁的衛家鎮公交車上都有WiFi了,我們這裏坐公交車還有售票員呢。”
溫喬和風知行誰都沒笑,安靜的等着王曼晴繼續說下去。
這是老人傳下來的。
羊華鎮的風水不好,做生意一定會虧、種莊稼一定會死。放在過去,用“窮山惡水”四個字形容這裏再恰當不過。後來,來了一位高人。他說鎮裏有個怨氣深重的聚集地,驅散不走,也化解不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大家共生。
于是,高人在鎮裏擺了個陣法,說是這樣就可以讓那些怨氣停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不出去害人。
“這話實在邪乎,放到我們年輕這輩兒基本沒有人相信,完全拿它當個故事來聽。”王曼晴頓了頓,“可我們這裏的實際情況确實不太好。前幾年,上面派人過來改造我們鎮,建的那些小企業全都完了,一家都沒存活下來。有一個人不信這邪,離開鎮子繼續做生意,結果生意越做越大,紅火極了。他回到鎮裏來投資,結果又失敗了。”
說到這裏,客廳裏的小電子表正好滴滴的響了,現下是零點整。
王曼晴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又說:“說是那位高人當時說過,在這個鎮子生活,就什麽都沒別想。因為做什麽,都不會成。”說完,她回屋睡覺去了。
溫喬後背發涼,又一次感覺到陰風陣陣。
等小客廳裏徹底安靜下來了,她搓搓胳膊,小聲問:“風同學,你信這個嗎?”
風知行似乎在思考什麽,半天之後回了句:“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