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溫喬是被飯香給勾醒的。
那味道甜甜的,還沒吃,就可以感受到它的軟糯,肯定是美味中的美味。願為食而亡的溫喬閉着眼坐了起來,思想和身體徹底蘇醒。
她掀開被子,略一低頭,脖子上有什麽東西掉落下來,是條塗滿中草藥的帕子。她伸手摸了摸之前還疼的不行的脖子,現下卻是幾乎沒什麽痛感了。
溫喬把帕子撿起來,仔仔細細的疊好,然後又抽了圓桌上的紙巾把它嚴嚴實實的包好,最後放進口袋裏。這才出了房間。
昨晚,她住在了風知行家的客房。
當時她已經是迷糊了,大多事情都記不清楚,只依稀有聽到風知行給她哼唱了那首在羊華鎮哼唱過的曲子,之後便很踏實的睡了過去。而此刻,風知行正在廚房裏忙碌。
清晨的陽光透過潔淨的窗戶照射進來,就像是一層柔和的水紗罩在風知行的身上,讓冰冷的他投出絲絲暖意。他拿着木勺攪拌着鍋內的食材,時不時的調節一下火候,然後再繼續攪拌,循環往複。
溫喬看着看着,莫名想起她姑有年意外車禍重傷住院,差點死掉。
她姑父不在醫院守着她姑,而是跑回家煮小米粥。她姑父當時說:“她一直照顧我,十幾年如一日,可我連碗粥都沒給她煮過。萬一她嫌我對她不好,不肯回來了怎麽辦?”
溫喬抿了下唇,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酥酥的,還有些癢。
風知行最後确定中藥和食材已經融合,關了火,一扭頭就看到溫喬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廚房門口,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見怪不怪的淡定的盛粥,說:“準備用早飯。”
爽口小菜、雞蛋羹、拌豆腐、清湯面、中藥粥……不過一頓早點,溫喬還以為自己成了宮裏的格格,竟然有這麽好的待遇。而且,她吃了幾口就發現另一個問題:這些全是軟食或者流食,幾乎順着嗓子就滑下去,吃起來不會覺得喉嚨硌得慌。
“風同學,真、真謝謝你了。這早餐太豐盛了。”溫喬覺得臉頰發熱,不太敢看風知行。
而風知行一向秉承“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優雅的細嚼慢咽着。待口裏的食物徹底咽下去,才說:“無需言謝。”
溫喬本來心裏有個小算盤,就是期待他會關心她的傷,多說幾句。沒想到人家四個字就把她給打發了,她多少有些失落,但也倒沒有影響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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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同學,你昨天是怎麽找到我的?”溫喬問,“因為我之前的那通電話?”
風知行放下筷子,半垂着眼簾,不說話。
溫喬不知道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麽?她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只好生硬的自己接話:“其實,我昨天有找到楊宇朋的弱點,說不定能說服他。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昨天摸着他的腦袋,看到了好多他之前的事情!”
風知行聽了,這才收斂思緒,應聲道:“說說看到了什麽。”
溫喬這下來勁兒了,馬上把看到的事如數家真的複述一遍,那聲情并茂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差點兒被人掐斷脖頸的傷患。風知行看着她,心裏的紛亂也慢慢歸于平靜。
等都說完之後,風知行點頭:“付麗麗和劉娜之間是有關聯的。”
“絕對的。”溫喬說,“雖然是不是殺人了,這不知道。但我感覺最起碼他們做過對付麗麗不好的事情。哎,沒想這事還挺複雜的。我覺得楊宇朋是渣,但可能也不是那麽渣。”
風知行:“是與不是,一會兒可以問楊宇朋。”
他不提,溫喬都要忘了昨天他有約楊宇朋中午在靜心湖見面。可是,不過口頭說了說,人家會來嗎?
溫喬:“風同學,你到底還有什麽特異功能啊?你說好告訴我的。”
風知行起身,他身後的陽光大片大片的投射在他身上,讓他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陰影:“很快便知。”
***
中午的靜心湖像一面平滑的鏡子罩住一方土地。
溫喬穿了件薄款的高領針織衫,遮住了脖子上吓人的紅痕。只不過毛線摩擦力大,弄的她脖子那裏很癢,總忍不住伸手去拽領子。
她和風知行來到靜心湖北邊的一處長椅,據說這裏是情侶們的約會聖地,晚上來這裏做點兒那啥會很……刺激。
溫喬不太自然的清清嗓子,沒話找話:“會不會不來啊?這個楊宇朋挺有個性,脾氣暴躁得很。我跟他梁子結的比較深。”
風知行站在一棵枯樹旁,就這麽着,也照舊撐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連那個樹都被他的盛世美顏給照亮了。
“他既敢推你入水,确實是個沖動之人。”
溫喬一愣,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勁兒。
剛要細琢磨,楊宇朋居然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的臉色很不好,黑黃黑黃的。雖然不肌瘦,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看起來軟趴趴的,就像是徒有一個不錯的殼子,內裏全是糟棉花。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楊宇朋問,“我不想和你們浪費時間,大家最好都開門見山。”
風知行冷冷的看向他,嗓音異常低沉:“道歉。”
楊宇朋先是不解,而後看向溫喬乎得嚴實的脖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可躊躇半天,他卻執拗的不肯說,只說:“她心懷不軌在先,憑什麽我道歉?”
溫喬真是比窦娥還冤!
她是長得心懷不軌,還是怎麽着?她全程沒傷害過楊宇朋,卻被扣了這麽大一個帽子,還險些丢了條命。這還有沒有天理!
風知行瞧楊宇朋一副無甚心胸的模樣,忽然也不急着讓他說那三個字。左不過,他最終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也會心服口服的道歉。
“那便開門見山。”風知行說,“第一,劉娜與她義兄的背景。”
義兄?
您可真是高看了幹哥哥。
溫喬憋着笑,腦子裏蹦出來好多風知行的古風語錄:不知自重、不知所謂、無需言謝……不過最絕的,應該還是這句“義兄”吧!
“你問我就要說?你以為你誰?”楊宇朋哼了一聲。
風知行無視他的無禮,說:“如果你想付麗麗死的不明不白,大可以繼續你的愚昧和幼稚。”
付麗麗是楊宇朋最大的軟肋,一提這個,他便會不自覺的卸下他又臭又硬的外殼,露出無助的內心。
沉默良久,他開口了。
劉娜是美術設計學院的,專業視覺設計。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跟着她媽東奔西走,生活漂泊不定。而光頭男,他叫趙飛翔,算是個大五學生,不讓畢業一年,是計算機學院的。傳聞似乎是他上大二的時候,家裏也不出了什麽事,弄得他一下子成了不良校霸,各方面都是一落千丈。
這倆人是怎麽認的兄妹,楊宇朋不知道。但是趙飛翔真的很照顧劉娜,有時還給她錢花。而且他們肯定沒有男女關系,就是兄妹。
“趙飛翔在社會上認識很多人,混的也挺開。之前,他給娜娜介紹不少設計方面的活兒,賺了不少錢。可有一次,甲方發現娜娜設計的圖是抄的,從此之後娜娜在設計圈子裏就臭了,錢也斷了。不過,趙飛翔應該還認識個厲害有錢的主兒,他給這個人辦事,也能得不少好處。”
風知行蹙了下眉,他知道楊宇朋沒有撒謊,繼續問:“你去底下競技場比賽,也是他們掙錢的門道?”
楊宇朋一聽這話,大驚失色!
他違規比賽的事怎麽會有除劉娜和趙飛翔以外的人知道?難道是有人出賣了他?
“不願說也無妨。”風知行頓了頓,“第二,說說你最後一次見付麗麗的情景。”
楊宇朋還在琢磨風知行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可想來想去的,他除了頭疼也想不出來什麽,只能說服自己還是有什麽說什麽,不要給自己引來更多的麻煩。
那天是他們高中同學會。
許多同學都是好久沒見了,但楊宇朋和付麗麗上學那會兒就有搞對象的苗頭,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次看二人又是一起來的,也都認為他們還在一起。
楊宇朋知道付麗麗要面子,同學裏有倆仨女生總是看不慣她,她一定不想被她們嘲笑。所以,楊宇朋在飯桌上對付麗麗很體貼溫柔,幾乎是最佳男友,給付麗麗掙了大面子。
付麗麗喝了兩杯啤酒,不太适應,總往衛生間跑。楊宇朋擔心她就跟了上去,也和她說了自己跟劉娜的事。付麗麗當時聽完沒有任何反應,回去和同學們接着喝。之後又去衛生間……這一次,她再沒回來。
當時時間已經不早,和付麗麗不對付的那幾個女同學都吵着要回家,說是讓二十四孝好男友自己等人回來。大家尋思這話也有對,就都散了,留楊宇朋一個人。
“我得到了快11點,麗麗始終沒出現。我覺得不對勁兒就去衛生間找人。接着,我收到了微信,麗麗說遇上了她表姐,已經回家了。”說到這裏,楊宇朋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發誓!我以為她是真的遇上了她表姐,所以才走的。我當時還想,她可能也是不願面對我,所以叫她表姐來接她。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我……我要是知道她是被人害了,我說什麽也要找到她!”
溫喬見楊宇朋如此,更覺得他渣的真是可憐又可恨。
其實,事情歸根結底在于付麗麗為什麽突然提分手?就像楊宇朋當時說的那樣,付麗麗明明知道楊宇朋家裏的情況,可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提分手?還有,劉娜和趙飛翔在裏面又起了什麽作用?
嘆了口氣,溫喬說:“楊宇朋,你的做法挺傷人的。不管劉娜是不是真心喜歡你,可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想着付麗麗就不地道。但是……哎,我也說不清楚,你自己想去吧。”說完,她看向風知行,想看他還有沒有其他要問的。
風知行搖頭。
既然都已經問完,兩人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耗着。只是他們剛走不遠,楊宇朋又追了上來,他想抓溫喬,卻被風知行給擋住了。
楊宇朋隔着人大喊:“你昨天說要幫我找真兇,你是不是在騙我?”
溫喬心說當然不是,可風知行沒給她逞英雄的機會。
她只見風知行的瞳孔驟然變紫,而後直視着楊宇朋的雙眼,無甚語氣的說:“忘掉有關我們的事,繼續你的正常生活。不可再打擾她分毫。”
楊宇朋眼裏的光閃爍了一下,點點頭,六神無主的轉過身,一步步離去。
回過身的風知行看向溫喬,溫喬抽抽嘴角,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就是這麽打發掉的我哥?”
風知行:“嗯。”
溫喬腳一軟差點坐地上,風知行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又說:“你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能不能一起告訴我?你這招也太牛了!能不能讓老師說出來期末試卷的內容啊?”
風知行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似乎是想笑,可那笑意太淺了,幾乎看不出來。
***
食堂小角落裏。
溫喬問了風知行好多好多問題,諸如風知行為什麽不去搞投資又或者整整商業機密什麽的?
她問的都很無厘頭,但風知行解釋的很正經。
他的迷魂術是單向的。
即,他可以抹去對方的某段記憶甚至是篡改這段記憶,又或者命令對方做什麽。但是對方在整個過程中不可以開口說話,也不能表達出自己的主觀意識和思想。
溫喬像是聽明白了,又像是沒聽明白,她舉了個例子:“是不是你可以讓老師把期末考試的卷子拿出來,而不能讓老師告訴你是什麽題?”
風知行:“……嗯。”
溫喬激動的我心飛揚,兩眼放光,一字一句的說:“風同學,那我是不是可以……”
“小喬!”
這麽重要的事被中途打斷,讓溫喬十分暴躁,這可是她的期末之光啊!可瞧見叫她的人是陸昇,她又趕緊把剛才的事情抛諸腦後。一是她不能讓風知行暴露;二是她可以向陸昇打聽一下劉娜一事的後續。
她看了眼風知行,見他也沖自己點點頭,估計是明白她的用心。
陸昇端着餐盤過來,剛才的視角沒讓他看到溫喬對面還坐着個人。這下看到了,他的臉色垮掉了那麽一下。
“怎麽這個時間才吃飯?我剛才去,都不剩好菜了。”溫喬說。
陸昇回了句:“你們不也這點兒才來?”
溫喬壓根沒聽出來人家的不開心,接着說:“我和風同學剛才有點兒事耽誤了。對了,昨晚上太亂,咱們最後也沒打招呼。怎麽樣?話劇社沒事吧?”
這可是問到點子上了。
陸昇覺得這話題風知行肯定接不上,心裏有點兒小得意,回答:“話劇社沒事,但是那個社員就慘了。也不知道昨晚怎麽就電路短路了,搞得大家人仰馬翻。那同學被絆了一下,正好撲到道具上。”
“那……傷的多重?人還……”
“活着,送中心醫院了。我表姐跟過去陪了一晚上,家裏居然都沒人來。這事算是已經被定性了,就是個意外。不過對外還沒公布,畢竟那同學的家長也不露面。小喬,你先別跟別人說啊。”
溫喬點頭,心想怪不得楊宇朋也沒關心關心劉娜的事情,估計還不知道呢。這西泾大學封鎖消息的本領簡直是太高了!比情報局不差。
“小喬,你晚上有時間嗎?我手裏兩張電影票,咱們去最近的電影看看怎麽樣?我正好把家裏的車開出來了,可以送你回來。”
這話題跳的如此之快,溫喬反應略慢了一拍。而也就是在這個小空當裏,風知行那邊已經替她回答:“沒時間。”
陸昇聽了這話,明顯不怎麽高興,溫喬立刻打哈哈:“我晚上得回我姑家,她催我好幾次,不去不行了。咱們還是以後有機會再看吧。”
陸昇還是不太高興,但好歹哦了一聲。
随後,三人各自端着托盤去收殘處。
正巧的是有倆男同學可能起了點兒沖突,在那裏大喊大叫的,還摔托盤。溫喬為了躲避濺起來的油汁,不小心撞了下身旁的陸昇。而陸昇以為她是滑到了,下意識的扶了她一把。
就在陸昇的手掌觸碰到溫喬的手臂時,溫喬的腦子裏響起陸昇的聲音:“絕對不能再讓小喬和這個姓風的再單獨在一起。這姓風的對小喬有意思!”
溫喬:“……”
“怎麽了?扭到了?”陸昇關懷道。
溫喬茫然的看着陸昇,心裏萬馬奔騰,都不知道自己是該驚訝哪個方面?
這時,風知行折回她身邊,取走她的托盤放到了收殘處,然後淡淡道:“走。”
溫喬又看了陸昇一眼,他一會兒還得去學生會值班,只好眼睜睜看着這倆人一起離開。
***
回去的路上,溫喬腦袋都是懵的。
都說男人看男人一個準兒,難不成風同學真的對她……似乎真有那麽一點點?他給她做飯吃;讓她在他家裏過夜;她丢了,他會去找她,保護她……
“随着靈璧的出現,你的讀心術是有可能被提升的。”風知行忽然說。
溫喬沒聽見,還在總結風知行對她的那些“好”,只覺得越想越有,又越想越沒有,到底有沒有?
“從現在起,你已經不必害怕讀心術會給你帶來太大的困擾。但凡事還是要小心。”
“……啊?啊,你說什麽?”
風知行見她一臉懵懂,耐心又解釋了一遍。
從她可以讀出楊宇朋的過去來看,她的讀心術功力明顯是加強了。而剛才在陸昇觸碰到她後,她并沒有大聲喊出陸昇的想法,也反應了讀心術的完善。這樣的改變只能歸結于靈璧的出現,畢竟溫喬現在和《伏靈考》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溫喬聽後,回想起那天回家撈餃子時,她姑碰她的那一下,她腦子裏就是隐隐有個聲音,可卻沒有說出來。
“這麽說,我們要是找到所有的靈璧,我是不是就無敵了?”
“不知。不過……”
“不過什麽?”
“今晚可以試試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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