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溫喬正在浴室裏哼小曲時,房間外響起拍門聲。
她裹上浴巾跑過去開門,剛想問是誰,猛然想起屋裏還躺着一個!
“小喬!你在了嗎?這孩子,上哪兒瘋去了?電話也不接!”
“我怎麽聽着房間有手機鈴聲呢?是不是洗澡了?”
溫連雪又一陣奪命連環拍,拍的溫喬心髒病都要發作了。想了想,她硬着頭皮說:“姑,我在。正洗頭啦。”
“你看,孩子洗澡了吧。”
“……你洗完來趟我們屋,有事和你說。”
“好、好的。”
溫喬趴在門上聽到隔壁刷門卡的滴滴聲,心回到了肚子裏。她返回浴室想繼續洗澡,結果這一腳踏進浴室,裏面的情景差點讓她一頭撞死在玻璃門上!
風知行正拿着她的內衣在……研究?欣賞?
“你、你幹什麽啊!”溫喬沖過去把自己的內衣奪回去,臉紅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你怎麽不睡了?還拿着……”
風知行睡眼朦胧的巴望着她,小聲道:“你喜歡粉色。”
溫喬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她做夢也沒想到風知行會一臉無害的拿着她的內衣,更沒想到他拿完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她喜歡粉色!
“你……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虛弱期嗎?”
“床太硬,手機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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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尚未沐浴。”
說着,風知行開始解皮帶。
溫喬腦子要炸裂了,撲過去按住風知行的手,磕巴道:“今天不、不洗了!你明天回家再、再洗。”
風知行搖頭:“髒。”
溫喬從前沒覺得,現在,她恨死他的潔癖了!
“你洗完了也沒有換洗衣服啊,是不是?到時候還是髒的。不如先睡,睡好了再洗。”
風知行指指溫喬放在水臺上的小飛象睡裙,十分嚴肅道:“有換洗的。”
完!
溫喬這下肯定了,風知行是瘋了,一定是瘋了。可白珩不是說他虛弱期就是睡覺嗎?怎麽還會瘋呢?她要是知道他虛弱期是這樣的,打死也不當這個老鐵。
“那是我的,你穿不了。你還是回去睡覺吧。又或者你去前臺登記一下,要你房間的門卡,你去你房間裏洗。”
風知行聽了這話,半天沒言語。最後背過身面壁,來了句:“你趕我走。”
溫喬:“……”
倆人在濕熱的浴室裏僵持着,溫喬正琢磨是不是給白珩打電話?視線一掃,才驚詫于自己只裹了條毛巾!
她抓起酒店備好的浴袍,一邊披,一邊說:“風同學,我沒要趕你走。可我是女的,你是男的……這個……你不是最講禮儀的嗎?要不你現在洗,洗完你穿着這個浴袍出來,行嗎?”
風知行搖頭:“髒。”
“那哪個不髒啊?你也沒得穿啊。”
風知行過去拿起小飛象睡裙,抱在懷裏:“這個好。”
溫喬徹底給他跪了。
不過轉過頭想,風知行要是敢穿,她又怕什麽?不就一條睡裙嘛,她給得起。再說了,想想風華絕代的風同學穿着小飛象的樣子……
溫喬心底的惡趣味開始瘋長。
“那好吧。”她忍着笑說,“你喜歡你就穿,送你了。我現在要去趟我姑那兒,你正好洗澡。”
風知行見她要走,一把将人抓住,冷聲道:“去哪兒?”
那一瞬的霸氣,溫喬都要以為他這是清醒了,可下一秒,人家又嬌滴滴的補充了一句:“我也要去。”
溫喬:“……”真想拿攝像機錄下來啊。
***
隔壁。
溫連雪和鄭洋一人坐在沙發上,一人坐在椅子上,神情都不是很好。
溫喬估計是跟剛才的“小聚”有關系,走到她姑身邊坐下,哄道:“姑,咱們以後就不見他們了。別生氣,不值得!”
溫連雪嘆口氣,看向鄭洋。
這個家就是這樣,乍一看溫連雪強勢,是個主事的。可實際上,家裏的任何大事最後都得是鄭洋拍板。
鄭洋說:“小喬,我和你姑想了一路,覺得你大了,還是得把這個事告訴你。你媽她……她也要結婚了。”
溫喬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這是好事啊。你們幹什麽這副樣子?”
“好什麽好?”溫連雪氣道,“你媽這次是嫁給了一個老外,準備定居加拿大再也不回來了!那個外國人也不知道什麽來路的,以為自己是皇帝還是怎麽着?他要求你媽得幹幹淨淨嫁進去,之前的人和事都得斷幹淨。所以……”
“不會是要和我斷絕母女關系?”溫喬的烏鴉嘴靈的真是地方。
溫連雪和鄭洋心裏都哆嗦了一下,面面相觑,沒了話。
按照張雅萍轉達的意思,這事溫連偉已經知道小半個月了,一直壓着沒和溫喬說。可沈清說話就要回來,到時候得帶着溫喬去公證處……這事瞞不住。
溫喬的媽媽沈清是個千金大小姐,不愁吃喝,一輩子就追求浪漫愛情。這次遇上的這個外國人,就像是被人家勾了魂似的,死心塌地要和人家結婚。而這個老外是世家,對于娶中國人進家門本就頗多微詞,更何況這人還是個孩子媽?沈清幾次苦求,最終得來這個讓步:登報斷絕母女關系。
“小喬,其實你也很多年沒見過你媽了,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這事啊,你別太……姑姑和姑父疼你,你一點兒不比別的孩子差!”
溫喬見溫連雪眼眶都紅了,只能忍着心頭的酸澀,笑了笑:“對,姑姑和姑父就是我爸媽。我沒事!我媽想追求幸福,我正好幫她一下,沒什麽。”
“好孩子。”溫連雪一把抱住她,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似的拍着她,“我和你姑父商量了,你之前不一直嚷着想去雲南玩嗎?咱們寒假去,讓你哥出錢!咱們三口潇灑去!”
溫喬點了下頭,把臉邁進溫連雪的懷裏。
***
回到房間,燈已經都滅了。
風知行也不知道到底洗沒洗澡,反正睡裙還在浴室,他人則躺在床上又睡了過去。
溫喬過去給他拉了拉被子,然後自己在沙發上躺下,用毯子蒙住頭……憋來憋去,她終于再也崩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
溫喬做了一個關于小時候的夢。
四歲那年的生日,她媽媽心血來潮親手給她做了個蛋糕。可是糖放的太多,吃起來竟發苦。她不肯吃,她媽媽就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吃。她哭着和媽媽說錯了,她自己吃。可她媽媽卻是滿臉仇恨的瞪着她,繼續往她嘴裏塞蛋糕……
溫喬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窒息的感覺。
所以當夢中的蛋糕堵在她嗓子眼令她無法呼吸的時候,她刷的睜開了眼睛!驚恐未定,她又被坐在沙發上傻看着她的風知行吓得三魂去掉了兩魂半。
“你!你怎麽……”
“噓——”
風知行身上穿着新的襯衣西褲,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他四下看看,忽然蹦到溫喬身邊蹲下,聲音裏帶着小興奮說:“我們去夜游。”
溫喬:我尼瑪一定還沒有夢醒!
淩晨2點27分,風知行拉着溫喬去了中式景區。
之前還優美典雅的園林此刻就跟鬼片裏的古代兇宅一樣,處處透着陰森。哪怕因為溫泉自帶保溫效應,也照舊得是寒風飕飕,吹得人起雞皮疙瘩。
“咱回去吧。好冷啊!”溫喬搓着胳膊,都流鼻水了。
風知行聽後,毫不猶豫的脫下白襯衣披在溫喬身上,問:“還冷嗎?”
溫喬盯着他那被工字背心勾勒出的性感胸肌,流鼻水變成了流鼻血,不由得熱血沸騰……
風知行在連廊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他似乎在找東西,溫喬問他是什麽?他卻搖頭不肯說,只是不停的找。兩人來到靈音閣(戲臺),他看到臺上為裝飾而放着的古筝時,他忽然停下腳步。
一個瞬移,他端坐在圓凳上,将手放在琴弦之上做出預備演奏的狀态。
溫喬慢了半拍才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張口想要制止時,婉轉凄迷的筝音已經響起。
夜風寒涼,烏雲閉月。
風知行像一只孤傲聖潔的丹頂鶴,亭亭而立,手下發出的是繞指柔一般的樂音,如訴如泣。
“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喃喃教言語,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随風四散飛。雌雄空中鳴,聲盡呼不歸。卻入空巢裏,啁啾終夜悲。”
他閉目而吟,頌的是白居易的《燕詩示劉叟》的中間部分。
這部分說的是燕子媽媽辛辛苦苦把小燕子哺育長大,可小燕子長大後就飛走了,再也不回來看看它的媽媽……這詩有批評那些不顧父母痛苦遠游的孩子,但卻不僅僅只是如此。
燕燕爾勿悲,爾當返自思。思爾為雛日,高飛背母時。當時父母念,今日爾應知。
詩的結尾表達:父母想要兒女孝順,也該想想自己是怎麽做兒女的。教育別人時,要先教育自己。
溫連偉和沈清給了溫喬生命,卻從沒有盡過父母的責任。溫喬從小渴望的就是一個簡單溫馨的三口之家。
時至今日,徹底土崩瓦解,永不可能。
溫喬不知道風知行為什麽要念這首詩,是刻意提點她?還是另有他意。左不過他現在就像是喝多了耍酒瘋,做什麽都做不得深思。
她拿着襯衣袖子擦眼淚時,風知行一個瞬移回到她的身邊。
“你可否也在思念母親?”
“我這是凍的!咱們回……”
話沒說完,倆人這又上了樹。
溫喬吓得差點從樹枝上掉下去,風知行及時抓住她的手,她才坐的穩當。
“你喜歡上樹嗎?”
“……”我現在想上炕。
“樹高望遠方。”
“……”我沒脾氣、我沒所謂、你高興就好。
風吹走了雲,露出彎彎的月牙。
溫喬的困勁兒終于全都敗沒了,精神得很,她說:“風同學,我希望你明天一早最好忘記今晚你做的事。不然的話,你恐怕這輩子都不想見我。”
風知行一臉懵懂,就話回話:“那便下輩子。我有的是時間。”
溫喬以為他這是在說胡話,沒往心裏去,瞧了瞧他那小背心,又問:“你冷不冷?別回頭凍感冒了。要不咱們回去拿件衣服再來?”
“不用。”風知行搖頭,“我感受不到。”
溫喬發現自己似乎跟他交流不了。她想,白珩說的虛弱期肯定不會有假,只不過風知行在虛弱前喝了張念怡的烈酒,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看這意思,風同學不勝酒力啊。
要是以後真想做什麽壞事,不如就灌醉風知行?他喝多了也蠻有意思的。
“風同學,我現在問你問題,你會老實回答我嗎?”
“我從不撒謊。”
“那好!我問你,你為什麽一開始那麽讨厭我?大家都是同學,你又是男孩子,我碰你一下怎麽了?你怎麽那麽嬌氣?”
“男女授受不親。”
“嗬!那你剛才在浴室當着我的面脫衣服是幾個意思?”
風知行低下頭不說話,素白的手緊緊揪着褲子,耳根通紅,一副羞澀黃花大閨女的亞子。
他這人一板一眼慣了,跟人生導師似的。在他面前做什麽,溫喬大多都是沒什麽譜兒。可此刻如此模樣,她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優越感,惡趣味繼續暴漲。
“那你是不是喜歡小飛象啊?剛才一個勁兒的要穿。”
“……嗯。”
媽耶!
風知行喜歡小飛象!喜歡小飛象!喜歡小飛象!
溫喬忍下要從樹上笑到地上的沖動,拍拍風知行的肩膀,一本正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喜歡,大耳朵多萌啊。你還喜歡什麽?”
風知行躲躲閃閃的看了她兩眼,小聲囔囔:“你喜歡什麽?”
“我啊。可愛的都喜歡。最喜歡小熊,泰迪熊!”溫喬一笑,晶亮眼睛像小星星一般明亮。
風知行低聲道:“我也喜歡。”
真是個寶藏男孩!
兩個人徹底在樹上玩開,神經了的風知行不知道比平時可愛多少倍,弄得溫喬都不想他恢複正常,就這麽傻玩下去才好。
可時間能給予快樂,也會帶來憂愁。
溫喬終于扛不住哈欠連連,強睜着眼睛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風同學,你剛才為什麽要彈琴吟詩?你想媽媽了?你的爸爸媽媽不在西泾市嗎?”
這一次,風知行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