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夕夜,年夜飯的時候跟我哥和我爸他們喝了點兒酒,絮絮叨叨的展望了一下未來回顧了一下過去。我家沒有守歲的習慣,不到十二點就都睡了。他們睡下後我拎着張姨給我打包的參雞湯和幾份兒小菜半夜開車溜了。
今兒吃飯的時候我就一直忍不住在想,大年夜姜伯約一個人在幹什麽呢?丫也不會做飯,不知道大過年舍不舍得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我不在估計他連空調都舍不得開,摳門兒的葛朗臺...沒哥是真不行。
一想到孤苦伶仃的啃着下崗饅頭的姜伯約一會兒見到我可能會感動的直接哭出來我就興奮的一個勁兒踩油門!帶着我的愛心雞湯一路殺向五環開外的破小區。
這個小區平時住的都是些外來打工的人,一過年人去樓空比墳地還荒。到小區門口的巷子前車就開不進去了,只能把車停路邊走進去。
“咱們老百姓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大年三十兒講究是辭舊迎新,不知道吃啥喝啥大傷腦筋...”
哼着歌爬上樓,摸出鑰匙開開門兒,迎接我的是一片黑燈瞎火。我開了燈,和睡眼惺忪的白菜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我傻逼了。姜伯約居然不在。
白菜的小食盆兒裏今兒倒是豐富的很,有肉有菜還有奶。
這人就這樣,當初要把白菜趕出去的也是他,後來對白菜最好的也是他。明明是我養的狗,結果白菜跟他比跟我親多了。
我走過去踹了踹白菜的屁股,“姜維呢?被你吃啦?”
傻狗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傻樂的圍着我的腿打轉。
我把食盒和湯罐放在茶幾上長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傻逼了。我給忘了,姜伯約是老媽生病,又不是孤兒,大年三十兒肯定在醫院陪他媽過年呗。
“這事兒辦的...”之前興奮的火苗兒有多高,現在我就有多敗興。跟白菜玩兒了一會兒,我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剛過十二點,手機開始不消停了,接二連三的拜年短信,我一個沒回。外面兒斷斷續續響起了炮聲,但只有聲音,看不見火星兒。可能是心理落差有點兒大,我這人心情一不好就容易犯困,再加上之前在家喝了酒,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摸我臉,然後一睜眼就對上了姜伯約含情脈脈的視線。
“卧槽!”換誰一睜眼床邊兒陰恻恻的坐一人不知道盯着你看了多久都得吓的尿一褲子。回過神兒來我氣的打了他好幾下,“幹嘛啊不知道我《午夜兇鈴》陰影沒過吶?!”盡管剛才姜伯約看我的眼神非常耐人尋味,但我當時都沒來及想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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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睜眼起,姜伯約眼裏那些和平時不太相同的色彩就瞬間收拾的一幹二淨了,我甚至懷疑那一瞬間溫柔的掐出水兒來的眼神是我看錯了。
不過,雖然不明顯,但那天的姜伯約似乎确實比平時柔和。不知道為什麽。
被我一驚一乍的打了好幾下他也沒生氣,反而伸手幫我掖了掖被子,淡淡道:“你怎麽又跑回來了?”
他應該也是剛進門兒不久,眼鏡兒上還帶着淡淡的霧氣。說話間把眼鏡摘下來用袖口輕輕擦拭,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錯的緣故,一雙絕非善類的鳳眼在那一刻意外的柔和。
我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早上7點多了。我伸了個懶腰又一頭倒回床上,打着哈欠說:“我以為沒人陪你過年呢。”
姜伯約擦眼鏡的動作頓了一下,沒說什麽,低頭要把眼鏡挂回臉上,被我按住了。
“哎少戴一會兒吧,這眼鏡忒醜。”
我其實就是随口一說,但沒想到他居然“嗯”了一聲,然後就真把眼鏡拿在手裏不戴了!
我詫異啊納悶兒啊驚恐啊!我湊過去盯着姜伯約的臉仔細看了看:“今兒這怎麽了?你丫怎麽突然乖的像只貓似的?不是憋什麽壞水兒呢吧?”
于是姜伯約難得的柔和神情就這麽消逝至盡,黑着臉對我淡淡說了句:“滾。”
我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昨兒你去哪了?”我明知顧問。
“醫院。”
早上被窩兒的舒适度最高,我掙紮了一會兒還是不想起床。窗簾兒的縫隙裏隐約滲入了晨曦的光,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姜伯約透白的小臉兒和毛衣外那一截兒雪白的脖子格外讓人心癢癢。于是我往床裏邊兒挪了挪,掀開半邊被子熱情的邀請他再來睡會兒。
“不了,我一會兒還有事兒。”不知道是不是我色/誘的手法不高,姜伯約無動于衷的伸手替我合上了被子。
“這還不到八點,你能有什麽事兒啊?”我拽着姜伯約的手腕不松手開始磨磨叽叽,“一會兒,就躺一會兒。我開車來的,一會兒你去哪兒我送你去,好吧?”
然後我成功證實了今天的姜伯約确實比平時好說話的多。
“就10分鐘,”他把眼鏡放在書桌上,側身躺在我旁邊,“一會兒我家有些親戚要去醫院看我媽,我得回醫院。”
“妥,哥五分鐘就能把你送過去。”我一掀被子把兩人都罩進了柔軟的被窩兒裏,幾乎是聽從身體的本能去摟姜伯約的腰,然後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滿足的呼吸。
而這一切再次證明了那天的姜伯約非常反常,非常非常不對勁兒。他沒推開我,也沒踹着我冷聲說:“滾蛋。”之類的。他比我還自然,溫順的任我抱着,或者說更像是安靜的躲在我懷裏休息。
抱住他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和心髒就已經全都化成水流進血管裏了。我開始有點兒理解網上說的那種“仿佛抱住了全世界”的感覺了,一點兒都不誇張,我覺得那一刻姜伯約就算開口問我要“星星”我他媽都不會拒絕。
那時候我和姜伯約還說不上到底是什麽關系,不是情人,說同學有點兒牽強,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而這些東西我壓根兒想都沒想,那時候我有一種錯覺——仿佛我已經愛了他很多年。
“你昨天什麽時候來的?”姜伯約一只手指輕輕繞着我的頭發,這個無比暧昧的動作被他做出來我卻只覺得很溫情。
“不到十二點。”我捉住他不老實的手,捏在掌心裏攥着。
然後他沒再說話,閉着眼休息的很認真,睫毛微微顫動,呼吸間不斷有輕微的氣息撲在我臉邊。我幾乎是無意識的湊過去親了他一下,嘴唇從他臉頰上離開的時候我自己都愣了。但他沒動也沒睜眼,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樣。之後也沒跟我提這話。
十分鐘後我們準時起床,熱着喝了我昨天帶來的參雞湯。張姨給我拿的這湯罐夠大,我倆一人喝了一碗還剩小半罐兒,被我強行給姜伯約灌了。
他打了個嗝,皺着眉說:“我實在喝不完了。”
我說:“不行你太瘦了,得好好補補,上次醫生說你營養不良你知道嗎?你說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麽照顧你媽?還尖子生呢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會賺錢有個鳥用,有命花才是...”
我這一唠叨就有點兒剎不住車,姜伯約打斷我說:“喝喝喝...我喝...”
我愣了一下,挑着眉毛質問他:“你丫剛是不是嫌我煩了?”
“我沒有...”他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諒你也不敢。”
早上八點四十,我把姜伯約送回醫院。
“你媽...呃...生什麽病?”
姜伯約頓了一下,平靜道:“子宮癌。”
“哦。”我點了點頭。
癌分幾個階段,早期中期晚期,姜伯約也沒說,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哎!”姜伯約下車的時候我又叫住他。
“怎麽了?”
“一會兒用我來接你嗎?”
他笑了下,“不用,大過年的,你忙你的去吧。”
“哦...”
我忙個鳥,我有個屁好忙的。
回到家的時候九點多,我爸已經晨跑回來了,在餐廳吃早飯。
“你去哪兒了?”他沉着嗓子問我。
我說:“我就出去了一趟,您別總跟審犯人似的審我成嗎?”
老爺子冷冷的瞪了我一眼,“就看不慣你這個油嘴滑舌的樣兒!”
我都無奈了,招誰惹誰了我。正好這會兒秦颢收拾好從樓上下來了,按老規矩是去走動走動關系拜拜年。以前這些事兒都是我大哥做,後來我大哥位置升的高了,我二哥就接了班兒。
我說:“成,那我也不再這兒礙您眼了,我跟二哥一起拜年去。您吃飯吧。”
其實我最愁拜年這事兒,又不是小時候了,去拜年就是去別人家玩兒,還有紅包拿。現在去拜年無非就是硬着頭皮坐在桌上聽這些商人政客互相說官話。這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拜到那幾個從小玩兒到大的發小家。上個月你倆還一起嫖/娼呢,現在就要和彼此的兄長父輩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互相裝孫子。私底下誰都知道對方脫了褲子是什麽尿性,現在穿上衣服還要裝有為青年,多尴尬啊。
于是拜了兩家我就走不動了,賴在車上抽煙不肯下去。我二哥比我爹和我大哥好說話的多,扔給我把車鑰匙說:“得了,你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切,在這兒哼唧的我心煩。”
接過鑰匙我一下就高興了,“謝謝二哥!”
秦颢拒絕了我的飛吻,踹着我的屁股讓我趕緊滾。
我給姜伯約發信息問他忙完了沒有,過了一會兒他回說:“剛把親戚送走。”
我覺得我的心已經飛去他那邊兒了,于是當即買了點兒禮品果籃兒什麽的一路飚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