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不起。”

唐盟偏過頭擦眼淚,聽見魏元洲的聲音動作一頓,強壓下去的淚意又遮了滿眼。說實在的,他最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怎麽去跟魏元洲相處。

可魏元洲一直出現在他面前,他自己的思維像是精神分裂的一樣,一半是二十八歲習慣了獨自一人的唐盟,一半是那個意難平卻又戀戀不舍的、十八歲的唐盟。

他吸了吸鼻子,轉頭朝離病床一步之遙的魏元洲招了招手。

唐盟心情差,表情自然算不上多好,支着手看他:“讓你過來呢,你能不能再近點?”

魏元洲直接把臉送進唐盟手裏,兩個人彼此呼吸可聞。

“魏元洲,你沒有對不起我。”唐盟伸手摸了摸他腦後的碎發,“我只是松了一口氣而已,還有點難受……挺複雜的。先不說當初的事,這次回來你說是和好,可我看你當時可沒有和好的意思,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麽?”

弓着身的姿勢不怎麽舒服,魏元洲抓過自己後頸上的手坐起身:“我怕自己回來對你再有什麽刺激,所以行程都是保密的,沒想到會那麽巧合被你發現,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唐盟心中一跳:“阿姨說的‘依存症’是怎麽回事?”

魏元洲聽他問這個,就知道他恐怕已經都知道了,也沒了隐瞞的必要:“當年你被查出依存症,我家裏人帶我離開雖然有其他原因,但有一半也是為了這個。”

唐盟從“依存症”這個名字上很直觀能感受到它的大概意思,但是他還是有些疑惑,拿過手機自己上網搜了一下百科。

百科的內容很短,短到一字一句看過去可能都用不了半分鐘,可是唐盟卻更迷惑了:“極度依賴……我當時有那麽不正常嗎?”

記憶裏,付嘉許他們偶爾會喜歡開玩笑,說唐盟看魏元洲的眼神像個癡漢,但唐盟自己也只是覺得很喜歡魏元洲罷了,加上他性格一向像卓女士,主意正,說他依賴誰,他還真不覺得。不過要說魏元洲對他的影響,那是的的确确的,本來他雖然學習不錯,但是并沒有特別愛好的方面,本來想說去物理系,後來覺得去跟付嘉許搞互聯網也不錯,才在高三下半年考慮着最後改了志願。

這麽想來,他當時的所有生活和人生規劃裏都離不開魏元洲,也難為魏元洲不覺得他做得過頭。

“也可能是當時症狀并不嚴重,當局者迷,我當時也沒發現你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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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一直都不介意他性向的卓女士異常的原因吧。真是一茬接着一茬,真感覺自己這十年心理就沒完全正常過。

唐盟突然想到什麽,只是還沒抓住就一閃而過,只能有幾分不痛快的皺皺眉頭先丢在一邊:“對了,你和元治怎麽回事?”

魏元洲長長的嘆了口氣:“法官大人,就算是犯人也能吃頓飽飯吧?我從早上到現在……”

“你早上沒吃飯?”

人生處處送命題。

“只吃了一個三明治,喝了一杯咖啡。”

唐盟看了眼表都已經一點了,只能不甘的撇了撇嘴。

魏元洲在他血色稍顯的嘴唇上晃了一眼,“很快,我叫外賣。”

魏總裁叫外賣既不是召喚藍騎士也不是召喚黃騎士,而是直接給熟悉的店打電話。

對,就是那種對外別人都不知道能送餐反而還要預訂的店的“外賣”電話。

唐盟兩天前就得到了羅來“可以營業”的赦令,但是肯定還是不能自拍的,氣色太差了,讓他拍他都不拍。

他用小號在微博吃瓜吃得風生水起,關子真又和誰誰誰傳緋聞了,馬上要到來的春晚又怎麽怎麽了,XX臺今年的晚會XXX又被臨時踢掉……正high的時候猝不及防剛挂了的魏元洲湊了過來:“給你點了牛肉羹。”

唐盟看着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眨下眼,沒忍住笑意。見魏元洲沖他揚揚眉,他搖搖頭:“沒事……只是你這樣讓我想起來上學那會兒,我故意總在臨下課的時候跟你說話,背着老師聲音特別小,就能離你特別近。”

他一臉得意的看着只是挑了挑眉毛紋絲不動的魏元洲:“唉呀魏總裁,風水輪流轉啊。”

“還叫我魏總裁。”

唐盟一臉的“不然呢”。

魏元洲現在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你真得慶幸自己現在有傷在身。”

唐盟真男人一點不懼:“你可以拿個本記着,等我好了連同你的帳咱倆好好坐下來算一算。”

這次不等唐盟提,魏元洲先開口了。

當初魏元洲突然出國的時候魏元治剛初中畢業,他和唐盟的學校是高中裏的扛把子,教學頂尖,學生全住校,所以兄弟兩個關系也不是很親近。魏元洲到國外的第三年,一直生活在爺爺奶奶身邊的魏元治也出國了,兩個人的關系卻并沒有好轉。

有意思得很,魏元洲學習好自制力強,後來他有了個男朋友。

魏元治不愛學習,走藝術專業課也不強,最後算是走後門才混出來的。高中開始就喜歡買好車,開車跟一群朋友出去旅游、玩,倒是把人生享受了個十成十,女伴一沓一沓的換,就沒帶出過一樣的。

然而這麽玩的開的魏元治,恐同。

有人開玩笑說恐同即深櫃,但當身邊真有這麽個人的時候,魏元洲真的是經歷了他一輩子脾氣最暴躁的時期。最嚴重的一次,他直接在上樓的時候轉身把魏元治一腳踹下了樓梯。

當然這件事就沒必要跟唐盟說的那麽詳細了。

後來過了三四年魏元洲創立的環娛已經走上了正軌,在業內有了一定知名度,魏元治又惦記上了想當明星。

當然,他想當明星但是卻不是要進環娛,畢竟他怎麽可能願意屈居魏元洲之下?在他眼裏,魏元洲不過就是一個拖累全家、害父母将産業移到國外、害他一個人留在國內還心理變态的同性戀罷了。最後他選擇了國外的一個經紀公司,卻想要環娛的資源,逼着魏母去找魏元洲。

魏元洲只讓陶仕拿了一份資料,在國外,魏元治去的那種小經紀公司,基本就是個毒窩。魏母慌慌張張的走了,後續也沒再提過這件事。

魏元洲一點也不在乎魏元治吃喝玩樂還是敗家,雖然家裏有他的一份,但他早就已經将自己刨除在外了,但凡魏元治有一點拿得出手,都算是對得起魏家家業。

魏家老爺子是在南方做房地産起的家,魏父後來發展起了電子産業,按照本來的軌跡,魏家應該由魏元洲扛起擔子,做一做互聯網。如今是2020年,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十年裏互聯網是怎樣的日新月異蓬勃發展,魏家有沒有後悔魏元洲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見到魏父了,回國之後,也沒有去見過老爺子。

這兩年魏元治總算在敗了無數家之後有了點自己的買賣,具體做什麽的魏元洲也沒去關心,沒想到就是這麽個沒放在眼裏的人,狠狠戳了魏元洲一刀。

魏元洲講完的時候,唐盟的捧着牛肉羹,強忍着才沒說一句mmp。

別說勸了,他為魏元洲鼓掌的心都有。

“我真心覺得,當初該被帶走教育的不是你,而是魏元治。”

唐盟看着并沒有什麽反應的魏元洲,心裏慢慢泛起絲絲心疼,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

要說他當初怨恨魏元洲,倒也沒有,戀愛分手是很正常的事,雖然魏元洲做的不怎麽地道,可他能對一個十九歲的大男生有多少要求?一言不合就天荒地老?

他之所以大受打擊,只是因為這個人是魏元洲罷了。

時過境遷,他和喜歡的人完完整整的十年,都被別人搶走了。

互相安慰好像有點矯情,內心又無法置之不理,兩個人曾經最喜歡彼此的人,此時在相處中進退維谷。

原來時間真的能讓一個人失去喜歡別人的能力。

“別發呆,要涼了。”

唐盟的情緒今天幾經大起大落,他掩耳盜鈴的低頭吃東西,現在每天睡醒吃、吃飽了就睡,剛在醫院時的那些浮腫,現在是真的都成為了肉,他都不敢想自己出院之後要進健身房多久才能再維持回體型。

想到自己腿上手術之後會留下的疤,唐盟悠悠的嘆了口氣。他見魏元洲吃完,偏着頭碰了碰他:“魏元治要判刑嗎?會判多久。”

他說話語氣有些猶豫,魏元洲很容易就能聽得出來:“想勸我?”

“你以為我願意當這個聖母?”唐盟自己也有些不樂意:“他要不是你弟弟,我活剮了他的心都有。但是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首先我就不希望你一輩子背着把他送進監獄這個事實,以後你怎麽面對家裏人?”

唐盟說的對,他們都不是孩子了,這個時候說什麽跟家裏斷絕關系,也不過是嘴皮子一時爽快而已,血脈這個東西,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

現實就是如此,無論父母對孩子造成多大傷害,無論覺得他們有多偏心有多不可理喻,父母也只能是父母。

魏母至少這件事是做對了,魏元洲心底有再大的怒氣和怨氣,但凡他內心有半分松動,如果說有這麽個人能夠撬開他,那只能是唐盟。

作者有話要說: 桂圓幹辣椒醬是真的下飯。

晚上炸條魚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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