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班前最後一次尋房結束,夏時跟值班醫生做好了交班工作,拖着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辦公室。

窗外陽光肆意地籠罩着地面,隔着窗戶好像都能感覺到外面源源不斷的熱浪。夏時被光刺得眯了下眼睛,将病例放到桌面,拉開椅子坐下,身體舒展地往椅背靠去。

一聲極短的鈴音從白大褂口袋裏冒了出來。夏時拿出手機,看見提示後輕觸屏幕點開信息,簡單的幾個字映入眼簾——

晚上八點,Demon見。

紅唇輕輕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她簡短打下一個字:好。

叩叩叩——

門直接被人從外面打開。陳歆謠插着口袋走進來,說話時眉頭若有似無地挑着,“還沒走呢?”

夏時将手機放回兜裏,擡頭看了一眼時間,“這不還沒到點。”

陳歆謠啧了聲:“交班工作做完了,不在乎那十分八分的。”

夏時笑了下,沒接話。

陳歆謠側身倚在辦公桌旁邊,用鞋跟點着地面,垂着眼皮去看夏時,“主任讓我把那個女明星整容鑒定的資料拿過去。你剛來,他不放心交給你。”

交班前主任确實找她交代過這件事情。原話是這個手術已經進入後續工作,讓她把心思放在其他項目上。

夏時沒多說,起身走向資料櫃,“你等等,我現在拿給你。”

她打開櫃門,從裏面找出一個藍色資料夾。确認無誤後遞了過去。

“才幾天你就這麽熟門熟路了啊?”陳歆謠翻開看了兩眼,然後合上資料夾。走到門口,她忽然轉過身來,“我問個問題你可別多心啊。”

她露出充滿疑惑的神情:”你到底是怎麽進我們醫院的?上個月恒仁醫大副主任可都沒進來。”

Advertisement

尚棫綜合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全國都能排的上號。尤其是整容整形科,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進不去。所以夏時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一進來,各種猜測也一并起來了。

雖然聽說她能力很強,但到底沒人見識過。而且院長單獨找她談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現在一提起夏時,用的代名詞都是“那個走後門兒的”。

夏時若有似無地笑了笑:“來尚棫,可以坐地鐵也可以打的。我呢,是自己開車來的。再不濟,找不到可以開導航。”

“切。”陳歆謠輕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兒,踩着高跟鞋咔噠咔噠走了。

夏時跟林以蔓約好了晚上一起喝酒。到Demon會所的時候,林以蔓正坐在卡座裏一邊抽煙一邊看文件。

夏時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自顧往玻璃杯裏夾了兩塊冰塊,而後倒了半杯酒。林以蔓擡頭瞥了她一眼,妖豔的紅唇輕輕一勾,清脆的嗓音裏帶着幾分調侃:“除了你,可沒人能讓我等半個多小時。”

“到這裏的路好塞。”

“這條gai是夜生活的中心地帶。”林以蔓挖苦她,“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

夏時對這種地方沒有概念,端杯小喝了一口,而後眉頭輕輕擰了起來,“這酒怎麽這麽辣?”

林以蔓将夾在指間的煙摁滅,不輕不重地啧了一聲:“甜的那叫飲料。”

夏時聳了聳肩膀,等辣勁兒過去又啜了一小口。沒多久,臉頰就泛起了淺淺的紅暈。

她身上穿着一件無袖黑色長裙,精準的剪裁襯托出纖細的身段。墨黑的短發貼合臉頰,變換的燈光下,一張美豔的小臉精致好看。

追夏時的人從上學起就一直不少,奈何那時她眼睛有濾鏡,只能看見一個人。有時候,林以蔓特別想用雙手撐開夏時的眼睛,讓她去看看別人。

世上男人千千萬,只搭在一個人身上,白瞎了這張天賜的面容。

“工作怎麽樣?”

夏時懶散地撐着下巴,伸出舌尖舔掉唇上的酒,“同事妖氣太重,感覺自己在看聊齋。”

林以蔓忍不住笑。她合上資料随手放在一旁,身體慵懶地往後靠去。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黑色細高跟在腳趾上勾着輕輕晃動。

“我聽說,葉北周也在開會所。”

夏時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收緊。慢慢擡起眼眸,細碎的光在寂靜的眼底搖曳,須臾,唇邊露出淺笑:“是嗎?挺适合他。”

林以蔓盯着她看,“就是不知道開在哪,要不沒準兒能遇上呢。”

“哦。”夏時端起杯,又喝了一口。

她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無話不談,跟親姐妹差不多。但是兩個人的性格卻南轅北轍,尤其是對待感情上面。

林以蔓上大學的時候眼瞎,談了一個渣男,被傷後再也懶得去碰這東西。而夏時則是喜歡了一個男人九年。這個男人三年前成了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三個月後就變成了前任。

只不過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分手是夏時提出來的。

“你最近工作不忙?”

“在接一個案子。男人家暴,女人想離婚争取孩子的撫養權,但是沒有經濟能力。”

夏時被林以蔓的話吸引住,不由問:“那能争取到嗎?”

林以蔓笑得肆無忌憚:“你什麽時候見老娘打官司輸過?”

夏時點頭:“确實。”

林以蔓紅唇輕揚,拿起潔白的餐巾輕輕擦掉嘴角的醬汁,而後慢慢飲掉水晶杯裏的酒。

“我說你……”

“Hi,兩位美女。”一位穿着玫紅色西裝的男人來到桌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們。

林以蔓慢慢挑了下眉頭,“有事?”

男人先是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将手中的杯酒遞到夏時眼前,“我叫馮洛,能否請這位小姐喝一杯?”

夏時擡起頭。

這個男人五官分明,梳着大背頭。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子開門營業的味道。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像一個急于完成業績的男公關。

夏時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熏得差點窒息。

“不用了,謝謝。”

馮洛微笑:“一杯酒而已,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繼續舉着酒杯。

夏時猶豫片刻,接過酒放到桌上,從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不如改天?”

馮洛看了看夏時,接下名片,垂眸去瞧上面的名字。幾秒後又不着痕跡地瞟向桌上的名片夾。

裏面有一沓跟這張一樣的名片。

“你的意思是……”

夏時往林以蔓的方向瞟了一眼,“我和朋友還有事,所以……”

意思這樣直白,馮洛也不好再多做糾纏。他将名片夾在指間晃了兩下,嘴角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那……到時聯系。”說完,便潇灑地離開了。

林以蔓老神在在地靠着椅背,扯唇啧了聲:“你的招數真是一點不變啊!那男人打電話的時候會罵娘吧?”

夏時将那杯酒倒進垃圾桶,輕聲說:“反正我聽不到。”

“不過氣死也活該。這男人都快把‘我是個渣’寫在臉上了。”

“你火眼金睛?”

林以蔓撇嘴:“這麽多年的經驗告訴我,男人只有一句話可以信。”

夏時挑眉,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林以蔓勾唇,神色在變換的燈光下有些冶豔:“I'ming !”

夏時:“……”

兩人許久沒有面對面聊天,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臨走的時候,林以蔓才想起來今天跟夏時見面的目的。她翻了翻皮包,從裏面拿出一串鑰匙,“房子都弄好了,你找個時間搬進去就行了。”

夏時接過鑰匙,手心一下變得沉甸甸的,“謝了。”

林以蔓白她,“你不是要去洗手間嗎?上完直接從後門走就行。我先出去抽支煙再叫車。”

榕城的夏季雖然來的遲而緩慢,但是溫度卻一直平穩的在上升。上完廁所後從Demon一出來,夏時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後門外面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堆放着各種裝酒的紙箱和酒瓶。夏時邁過一個空瓶,迎着冷白的月光往外走。

幽暗的巷子深處隐約傳出聲響。

她停下腳步,被拉長的影子與另外幾個交織在了一起。

一個男人狼狽的跪在地上,雙手護着頭,手裏緊握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地面上到處散落着不明的白色小藥丸。

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在他背上連踹幾腳,另一個薅着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往他臉上扇,“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來這惹事你他媽活膩了?!”

“北哥我、我錯了!我真不知道這是你的場子……”

嘶啞的求饒聲和窒悶的撞擊聲在巷子裏回蕩。夏時看着眼前的狀況,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鞋跟踩在易拉罐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西裝男動作陡然停住,扭頭看向夏時,表情兇狠:“看什麽看?嫌命太長了?!”

咔嚓——

一束火光亮起。

葉北周微微眯起眼睛,懶洋洋地看着地上的人。

微弱的光線下,他靠着牆壁,嘴裏咬着那支剛點燃的煙。煙霧化成一縷細絲妖嬈升騰,他仰起頭吸了一口,喉結隐隐滾動,本就鋒利的下颚線繃得像是弓上的弦。

煙氣四散,像在他周身籠了一層霧。

淡淡的煙草味湧進鼻腔,夏時回過神。看見葉北周慢慢轉過頭來,盯着她看了幾秒,又再度轉了回去。

她心跳失序,下意識屏住呼吸。

葉北周咬着煙,不緊不慢站直身體,幾步走到西裝男面前,擡起腿,朝着他的屁股踹了上去。

“你他媽兇個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