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設一箭雙雕計

賜封雲南的聖旨,雖已下達,但是皇上并沒有限制漢王離京的具體時間。見朱高熙遲遲沒有離開,太子朱高熾有些坐不住了,一邊讓朝中歸附與他的大臣,在大殿上煽風點火。一邊到處抓捕忠心與建文帝的臣民,博取朱棣的歡心。朱高熾的投其所好,假仁假義,明顯比朱高熙的直言勸谏,推心置腹,要得朱棣的聖心。

三更敲過,京師的街道一片寂靜。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馬蹄聲,馬雖然跑的不快,但是,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還是特別刺耳。馬背上兩名身穿夜行衣的壯年男子,來到太子府的西門口停了下來。一名男子擡手扣了兩下門環,另一名男子朝周圍警惕地望了望。

“王師傅,張師傅,您們回來了!”開門的仆役朝兩名黑衣男子點頭哈腰道。

“嗯!”兩名黑衣男子鼻子輕哼一聲,徑直朝東庭走去,一前一後進了一間書房,兩人朝書案後,正在挑燈夜讀的一位衣着華麗的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太子殿下!”

“事情打聽清楚了?”朱高熾将手裏的書合上,站起來走到兩名黑衣男人面前。

“弄清楚了,漢王那邊的人都沒有任何異動,抓捕的哪些參與滅燕派刺駕的人中,也沒有漢王的人。他之所以遲遲不回封地,是因為鳳悅樓的一個女人。”王教頭回禀道。

“鳳悅樓的女人?”朱高熾驚訝地看着面前兩名黑衣教頭,似乎不太相信他們說的話。他之所以費勁心機要除掉朱高煦,就是因為他太優秀了。不僅有勇有謀、有情有義,而且做事勤勉上進,深得朝中大臣贊揚。如果他是一個驕奢淫逸之徒,他也就不用這麽寝食難安了。

“這個女人可不是鳳悅樓一般的歌舞女子,她不僅擁有傾城之貌,而且飽讀詩書,琴藝更是冠絕京師。”張教頭看了一眼朱高熾疑惑的表情,補充道。

“哦!鳳悅樓裏竟然藏着這麽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朱高熾雖然很少有機會去那些地方,但是,跟他走得比較近的一些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少爺們,私下卻常談起京師裏各個風月場所的女人。

“您肯定沒聽過,因為除了漢王,沒有任何人見過她的真面目。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聽過,七月七秦淮河上仙女點花魁的故事?”

“嗯!”朱高熾想起,那個被京師大街小巷熱議的故事,“據說當時秦淮河花魁的兩名候選人,鳳悅樓的羽裳和紅香閣的如月,才貌不相上下,幾輪比賽結束,卻未分出勝負。最後,鳳悅樓的羽裳之所以能一舉奪得花魁,助鳳悅樓大勝,全因白衣仙女相助,彈奏了一曲早已失傳的《廣陵散》。”

“當時,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那‘只因天上有,人間哪能幾回聞’的琴聲所震驚,深信是仙宮樂首下凡演奏。其實,那位白紗遮面的女子,根本不是來自仙宮的仙女,而是隐藏在鳳悅樓的逃犯,方孝孺的女兒方貞。”

“方貞!”朱高熾驚訝地望着張王二人的臉,再次确認道:“你們弄清楚了嗎?”

“千真萬确。”張王二人異口同聲道。

“嗯,應該錯不了!除了太師方孝孺,試問舉國上下,還有誰能培養出那麽有才華的女兒。”朱高熾點點頭,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他想起父王曾經給他和朱高熙,講過的一件事:在朱允炆登基第一年的元宵禦宴上,有一位外國使臣出了一個燈謎,難住了在場所有的大臣學士。但卻被方孝孺年僅十歲的女兒,猜中謎底。朱允炆龍顏大悅,當衆誇贊年幼的方貞,才蓋文姬,美賽西施,并将使臣進貢的珍寶夜明珠賞給了她。

“聽鳳悅樓裏的人說,漢王是從半年多前開始常來鳳悅樓的,那麽他們認識至少半年多了,漢王一定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王教頭道出自己的看法。

朱高熾聽完兩人的彙報,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書案前,拿起剛剛正在看的那本《資治通鑒》,轉身問兩名教頭:“你們覺得太宗李世民如何?”

張王二人不明白,朱高熾為何突然問起太宗皇帝,兩人互相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回道:“太宗皇帝英明神武,百官擁戴,百姓敬仰。”

“是呀,在所有人的眼裏,李世民都是當之無愧值得後人世代傳頌的好皇帝。誰會去追究他是如何得到皇位?如何使用奸詐殘忍的手段謀害死太子李建成的?”朱高熾眉毛一挑,意味深長道。

張王二人面面相觑,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咳,咳!”朱高熾幹咳兩聲,自信滿滿地說道:“看來歷史又要再上演一場玄武門之變了,只是,這兩次的結局會完全不一樣。”

清晨,京師街道上行人罕至,但漢王府的練功場裏,一位身穿白色素袍的俊武男子,卻已練完隐跡江湖的八十一招靈影劍法。

“王爺的功力又增長了不少,恐怕再過些時日,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了!”魯正銘由衷地稱贊道。

“師父的武功應該是勝過師叔的,不知你們兄弟倆,誰的劍法更勝一籌呢?”朱高煦好奇地問道。

“我跟逸塵曾有兩次過招,雖都未分出勝負,但從他深厚的內功和快如閃電的速度來看,他的功夫應該在我之上。”魯正銘說起跟自己相認不久的弟弟,臉上浮現出親切的笑容。

“弟弟比你強也好,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朱高煦拍了拍魯正銘的膀臂,笑了笑道。

“在研習武學上,他比我用功,自然是不用我去操心的。只是,早過而立之年的他,至今還孤身一人,讓我不得不為他着急。”一向重情重義的魯正銘,此時,對他的孿生弟弟,更多出一份長兄如父的責任來。

“你要是着急,就幫他物色一位,讓他早日完婚不就得了!”朱高熙雖然嘴上說得很輕松,可是心裏卻有些沉重。在別院那晚,他偷聽了林逸塵和方貞的對話,同樣身為男人的他,怎能不知他對師妹的那份愛呢!

“這種事情,就算我要替他做主,也要他點頭願意才能成。”在濟南時,魯正銘不是沒有給林逸塵建議過,但都被他堅決地推掉了。“不說這些了!”魯正銘一擺手,調轉話題,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聖旨下達已經有些日子了,你準備何時出發呀?”

魯正銘為感謝年幼的朱高煦,從毒蛇窩中将他救出,與他結拜為兄弟,并把他帶到武聖人面前,求師父收他為徒。武聖人雖不願違背與劍聖的約定,只收一個徒弟。但他又很愛這個雖調皮頑劣,卻有着極高武學天賦的少年。于是在他八十歲時,開始親自教授九歲的朱高煦武功。在他八十九歲離開人世後,二十七歲的魯正銘便随已經出師的朱高煦下了山。到王府後,雖然朱高熙還是待魯正銘如兄長,但是魯正銘卻不敢在以兄長自居,說話做事都非常謹慎。

朱高煦将劍放回到兵器架上,整了整衣服,從一旁伺候的劉忠手上接過毛巾,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白毛細汗,神情瞬間黯淡下來,“你先準備着吧,我說走的時候,咱們就馬上動身。”

“好!”魯正銘點點頭道。

“劉忠,去備馬。”朱高煦對旁邊伺候的那名年輕随從吩咐道。

“是,王爺。”劉忠一哈腰,快步朝馬棚而去。

一會兒功夫,朱高煦身披墨黑色披風,內穿一件紫色長袍,從大門出來。雖然少了戎裝下威武逼人的英氣,卻多了幾份儒雅潇灑。

“王爺,馬備好了,我們去哪兒?”劉忠牽着棗紅色的駿馬,望着朱高煦問道。

“去城外狩獵。”說完,朱高煦縱身上馬。

“好嘞!”劉忠興奮地跳上馬,自言自語道:“好久沒去狩獵了,方姑娘肯定很高興。而且昨晚還下了雪,城外的景色一定美麗極了。”

想想昨晚,讓她跟自己一起離開京師去雲南,她怎麽都不同意。他放下漢王的身份,甚至放下皇族男兒的尊榮,去求她。可她還是推開了自己,選擇了報仇。“今天就我們三個人。”朱高煦說完,左手一拉缰繩,右手輕一揮馬鞭,駿馬疾馳而去。

“王爺,今天這是怎麽了,平時恨不得天天都帶在身邊!”劉忠望着朱高煦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華燈初上,方貞倚窗而立,望着秦淮河上那艘華麗的畫舫黯然神傷。那是她曾經為他撫琴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對她說愛的地方。他今晚會來找她嗎?她微閉憂傷的眼眸,努力收回自己游離的思緒。良久,她慢慢睜開眼睛,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小姐,川貝雪梨湯炖好了,現在熱熱的剛好喝。”丫鬟雪兒放下手裏的湯碗,走到窗邊,輕輕地關上窗戶,“咳嗽要忌風,特別是晚上的寒風。”

“誰說我咳嗽了?”方貞疑惑地望着雪兒問道。

“還能有誰這麽關心你,當然是王爺了。昨晚你睡下後咳嗽了幾聲,王爺知道你是因為這幾天沒有休息好,身體虛弱,肺火太旺的緣故。所以走的時候,特意吩咐我炖川貝雪梨湯給你喝。”

雪兒的話,讓方貞的心一陣刺痛。被她絕情的言語傷害後,黯然離開的他,竟然,還為她的幾聲咳嗽而如此費心。

“從我十歲被太師救回府後,我的這條命就是你和太師的,如不是為了替太師和夫人報仇,我當初肯定追随他們去了。但是,咱們一定要恩怨分明,我們的仇人是皇上不是王爺。他為了你都被趕到雲南去了,你又何必再去傷他的心呢!看着王爺離開時那失落的背影,我心裏真得好難過!”

雪兒是個率真的姑娘,心思總是寫在臉上。方貞知道,她喜歡漢王,見他傷心,自然心裏難過,私下偷偷抹眼淚的次數,恐怕也已經不下數十次了。

“他于我,是毒,已經從我的心髒滲入到我的血液。我于他,是禍,不僅讓他失去曾經傲視東宮的榮耀,被貶到千裏之外的雲南,而且還會讓他失去性命。”方貞放下手裏的湯碗,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雪兒,搖搖頭,“你下去吧!我要作畫了。”

雪兒張着嘴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看小姐已經起身朝畫案走去了,也只能端起湯碗,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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