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伺機誣陷
這定是方才聽了婢子們的流言蜚語。
宋之拂斂目,照舊走近他身側,伸手替他更衣:“夫君今日歸來實早了些,阿拂才将夜間宴席安排下,一會兒可去瞧瞧,若有需添補的,夫君可同阿拂說。”
慕容檀心中煩躁,望着近在咫尺的嬌顏,胸口湧起無名火,一伸手便将人扯進懷中,緊緊箍住她纖細的腰身,凝眉冷聲道:“你要說的,只有這些?”
宋之拂眨着烏黑明亮的雙眸凝着他,唇邊彎起一朵笑,踮起腳尖,雙臂環住他脖頸,倚靠得近些,柔聲道:“三日未見,阿拂實在想念夫君。”言罷,她嗔怪的瞥一眼他,不滿道,“奈何夫君這般冷淡……”
世間男子皆是如此,不論是否真心愛護,總不容許身邊的女子有旁的心思,哪怕是些沒頭沒尾,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也無法容忍。
她先前已令他起疑,此番不論實情如何,總得先安撫他才是。
慕容檀聽她如此直白之言,先是一愣,随即卻克制不住的要揚起嘴角,恨不得就此将她推至床榻間好生愛撫。
他在外三日,每日皆忙碌不已,未曾有心思考慮旁的,今日回來,聽她這般說,方後知後覺自己亦于深夜半夢半醒間,下意識要伸手将她撈近些,卻都撲了空時,生出過片刻惘然與惆悵。
他應當也是念着她的吧。
這般想着,他越發抵擋不住心口湧上的甜蜜。這感覺實在怪異,從前未曾有過,近來卻愈加頻繁。
他捏住她面龐扯得更近,細細端詳那雙晶亮瑩潤的黑眸,水汪汪的一片,除卻半真半假的委屈,并無半分她話中的思念。
這小丫頭,膽子越發大了。
然明知她說的是假話,他仍克制不住心底的歡悅。
這般的情緒不受控,令他漸漸煩躁起來,剛剛緩和的臉色又冷下。他松開雙手,由着她替自己換上起居服,便一言不發的拂袖往書房去了。
守在外的柳兒與孫嬷嬷辨不出情勢,趕忙入內,卻見宋之拂正若有所思的立在窗前,面上并無波瀾。
孫嬷嬷松了口氣,小心問道:“姑娘,王爺他——”
宋之拂擺手示意無事,輕聲道:“你且去叮囑于嬷嬷,看緊些。”
……
此次宴席乃五千騎兵跟随哈爾楚克往蒙古征戰的行前宴,因哈爾楚克身份敏感,且慕容檀欲先斬後奏,待人馬皆出,再修書往金陵,是以不宜如往常般,于城郊營地大張旗鼓的設宴,
因只有燕軍精銳十數位心腹将領及其親眷列席,不算盛大,故設于燕居之殿,中以屏風間隔,王與諸将列一側,妃領女眷等坐另一側。
女眷處,徐夫人已列席。
她受衆人敬重,與宋之拂一同上座,卻時不時偷偷觀察着屏風另一側的男眷們。南院裏的男子,着實摸不透身份,竟也能來參與今日這等場面。不過這卻省去許多麻煩,她不必再另想辦法将他從院中引出。
酒酣宴樂時,殿中越發嘈雜。徐夫人推說身子疲乏,便起身離席,回了西側院。
誰知未過多久,便有婢子于宋之拂耳邊悄聲回禀:“王妃,方才徐夫人離席後,便有頭暈目眩之症,十分不适,還請王妃移步西側院。”
宋之拂心間一緊,下意識與孫嬷嬷對視一眼,方低聲道:“我這便去。可有請大夫?”
那婢子低眉斂目,動作利索的扶她離席,答道:“當是請了,只是還未至。”她說着,便快步往殿外長廊而去。
夜幕早已籠罩,離了燕居之殿,便只各殿閣前有仆婢等守候。
自燕居之殿至徐夫人處,需經過長春宮與存心殿間的一處夾道與數個長廊,待過長春宮,拐入一條略陰暗的長廊時,那始終快步行在前面的婢女卻是忽然放慢腳步。
幽暗的長廊間,忽飄來一陣異香,仿佛是什麽人點了一爐異域熏香,濃郁不已,令人漸漸神智模糊。
宋之拂嗅進那香,只覺頭暈目眩,雙腿漸軟,不過片刻,便再也行不動,竟是連連後退,直靠到一旁的廊柱上。
跟随而來的柳兒亦是渾身乏力,勉強撐着雙腿,還未倒下。
那婢女忽而轉身,細細觀察二人,小心問道:“王妃這是怎麽了?”
宋之拂咬着牙,使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字,聲音綿軟無力:“你意欲何為?”
婢女望着她二人艱難無力的模樣,方确信藥效發作,詭笑道:“婢奉命行事,王妃休怪。”說罷,擊掌三聲,立即有二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嬷嬷自廊邊樹影中蹿出,三兩下便合力将宋之拂擡起,快步進入一無人殿閣中。
殿內只點了一盞燈,随着屋門的開合,搖搖晃晃,險些熄滅。正中設一張床,床上赫然已有一雄健身影,手腳俱被麻繩束縛,正蜷縮在側,不住喘息,仿佛掙紮的困獸。
粗使嬷嬷将宋之拂扔在床榻上,麻利的解開那男子身上的繩索,便迅速關門離去。
果然打的是這等肮髒下作的主意!
宋之拂心中暗恨,費力扭頭望去,借着忽明忽暗的燭光,便見身側男子,正是原該于燕居之殿與慕容檀飲食的哈爾楚克。
只見他雙目通紅,呼吸粗重,額角不滿細密汗珠,似乎被苦苦壓抑着,此刻才被解開束縛,便已憑着本能爬起,搖搖晃晃往宋之拂而來。
他顯是神智不清,整個身軀湊近,混沌的雙眸仔細凝視她光潔瑩潤的小臉,忽而迸發出光彩,喃喃道:“是你……我可是在夢中?”
他說着,竟顫巍巍伸出一手,小心翼翼撫上她纖細光滑的下颌與脖頸處。
灼熱的呼吸燒燎着敏感的肌膚,宋之拂只覺渾身戰栗,卻無力推開眼前之人,只細聲道:“原是蒙古汗王,不知是何人将汗王引至此?”
為今之計,她須得盡量拖延時間,保全自己,故也不費力掙紮,只盼着言語上能轉移哈爾楚克的注意。豈知哈爾楚克早對她一見鐘情,傾慕不已,此時心上之人近在咫尺,沖他呢喃低語,頓覺心神蕩漾,哪裏還顧得上答話?
他急不可耐的便要湊過去親吻,卻生怕草原上那套直接熱情的作風唐突了佳人,到近前又生生止住,顫着呼吸,細細凝着那嬌豔柔弱,溫軟如水的女子,一點點靠近。
……
卻說燕居之殿中,不少将領已飲得七八分醉,慕容檀左右四顧,尋不到哈爾楚克身影,正欲命人去尋,卻見門邊一不起眼的雜役連滾帶爬,慌張入內,沖至劉善耳邊低語,不一會兒,後者臉色陡變,快步向他而來。
“王爺,方才有人來報,說王妃……”劉善盡力将聲音壓低,話到嘴邊,卻再難出口。他總覺王爺對王妃格外不同,此事事關王妃,又如此不堪,令他如何開口?
慕容檀雙眸微眯,捏着酒杯的手緊了緊,沉聲道:“說。”
劉善悄然吞了口唾沫,謹慎措辭道:“王妃與,與外男,正行……茍且之事……”說罷,他立即警惕四顧,生怕教旁人聽見。
慕容檀臉色果然即刻黑了下去,恨不能将手中酒杯狠狠砸碎。
他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怒火,薄唇緊抿,一言不發起身,大步出殿,于僻靜處勒令那雜役:“你可知誣告王妃的下場?”
那雜役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道:“回,回禀王爺,小人親眼所見,千真萬确,目下便可引王爺前去。”
慕容檀壓抑情緒,轉開視線,不再多言。身側劉善心領神會,沖那雜役道:“起來帶路,若有假,自去領罰。”
雜役為慕容檀渾身的寒意震懾,顫抖不已,然一想起那人的囑咐,和方才瞥見的情形,便硬着頭皮道:“小人不敢,王爺随小人來。”
說罷,三人便快步往長春宮方向而去。
未到地方,卻聽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表兄,你可來了,月兒正要去尋你,嫂嫂,她……”
原來是早已等候在此的杜海月。她佯裝焦急的沖上前,一把拉住慕容檀,便往那唯一一座亮着昏暗燭光的宮殿而去,連敲門也省去,直接破門。
杜海月豐腴飽滿的面頰上有掩不住的得意與興奮,尚未入內,便高聲嚷道:“嫂嫂,你怎可如此——”
話音未落,她卻被眼前的情形驚住,絲毫不能反應。
只見昏暗的屋子裏,并無她預料中暧昧茍且的場景,那個原本該衣衫不整,與男子在床榻上糾纏的女子,此刻正衣衫齊整的端坐在床榻邊,她姣好的面龐上,全無半點慌亂,甚至帶着幾分莫測的笑意。
而她腳邊,正跪着數個抖如篩糠的仆婢,個個低着頭,恨不能鑽入地縫。
宋之拂與暗淡柔和的燭光中擡眸,語調平靜道:“我道是誰在此喧嘩,原是杜家妹妹。”她緩緩起身,立至慕容檀身側,指着眼前跪着的數人道,“妹妹來得正好,這幾個方才向我告發,姨母同表妹欲暗中陷害,污我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