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中生疑
宋之拂心底微動,不知他這一問從何而來,便只謹慎道:“母親起的名,為拂去塵埃,持靜守真之意。”
“此名甚妙。”慕容檀心裏盤桓着方才的書信,終忍不住一問,“可我為何聽聞,鄭禦史獨女單名一‘潇’字?”
此話如平地驚雷,震得屋內一片寂靜,連噤聲在側的孫嬷嬷與柳兒,亦是慌張的無聲對視。
他是否發現了蛛絲馬跡,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
宋之拂心如擂鼓,捧着衣物的手卻只頓了一瞬,便掩去眼底駭浪。以他的性子,若當真知曉了真相,應當不會如眼下這般,只稍試探詢問。
她擡眸微笑,佯作不在意道:“确然名‘潇’。‘阿拂’乃閨中乳名,自小家人叫慣了的。”她說得半真半假,阿拂的确是乳名。
慕容檀雙目一眨不眨的凝視她片刻,幽深的懷疑才消散大半。
他不再多言,只匆忙換了身常服,囑咐她着手預備杜海月婚嫁事宜,便又往外朝理事去了,餘下宋之拂等暗自心驚。
孫嬷嬷惶惶不安,關了門窗将宋之拂拉入內室,撫着心口低聲道:“方才王爺那般問,婢還以為……幸好無事。”
宋之拂嘆道:“哪裏會無事?他那人,最是不願明說的,只怕仍是懷疑我的。”
“這可如何是好?”孫嬷嬷失措,不由勸道,“姑娘,不如……咱們先同王爺坦白吧,橫豎是舅老爺與夫人的錯,不怨咱們……況且王爺此刻待姑娘尚有些情意,若攤開了說,興許也能諒解……”
有些情意?
宋之拂只搖頭苦笑,這情意,只怕比紙都薄。
她自是屢次想将真相告知,話到嘴邊皆又咽了回去,只因總忘不了當初他冷淡漠然的模樣,忘不了他也曾猶豫是否就此除掉她,更忘不了,前世的表姐,便是被他這般逼死……
他出身皇家,心裏懷着權勢欲望,如何容得下旁人的欺騙?更甚是替嫁一事,乃鄭氏一門對他堂堂王侯的侮辱!
他連身為皇太孫,名正言順繼位為帝的慕容允緒都容不下,更況乎小小鄭家?
思及此,她越發憂慮,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實難抉擇……
……
卻說慕容檀自回外朝,便神思不屬,心底不是閃過的,皆是方才那信上的只字片語,耳邊甚至回響起當日趙廣源之語。
鄭承義之女名鄭潇,照傳聞當是個性子軟弱,易生憂思,常驚悸失眠。
可她呢?雖非格外堅韌,卻果然是個聰明玲珑的女子,更非性子軟弱之人。她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如此,他越發心亂如麻,遂悄然招來劉善,吩咐道:“你暗派些人手,往湖光道一帶去,查一查鄭承義女兒,若能有畫像,更佳。”
實則趙廣源不是沒派人去查過,只是原無此懷疑,自然想不到畫像這一層,況閨中女子尋常皆不敢抛頭露面,也不可能查出什麽蛛絲馬跡。
劉善心中暗驚,卻不敢發問,只領命要去。
慕容檀卻又叫住他,凝眉囑咐:“此事不可令任何人知曉,趙先生也不許。”
他到底還是心軟,若真查出什麽,趙廣源定是毫不猶豫要将人除掉。
可……即便無趙廣源,只他自己,一旦知曉她欺騙于他,居心叵測,難道便不會痛下殺手嗎?
他搖頭苦笑,示意劉善下去。
罷了,只盼此皆他杞人憂天吧。
……
金陵皇宮中,慕容允緒面無表情的望着殿中瑟瑟發抖跪着的人,清俊的面上喜怒不辨。
派往燕地的探子言:燕王不但私造大量兵器,更早與北方諸将暗中勾結,俨然已控住兖州府以北大片疆域,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退下吧。”年輕的君王語調中是從未有過的寒意。
那人如蒙大赦般方退下,慕容允緒便将手邊硯臺狠狠摔出,砸在軟而厚的地毯上,卻只留下一片污漬,全無半點聲響。
他越發不解氣,只不管不顧的将手邊所有物什皆砸出。
齊澄匆忙入宮時,瞧見的便是面目猙獰,微喘着粗氣的皇帝頹然倒在座上的模樣,舉目四顧,殿中滿地狼藉,桌架上再無半點完好之物,可見其怒火之盛。
他遂躬身行禮,謹慎道:“請陛下保重龍體,切勿令急怒攻心。”
慕容允緒聞言,倏然擡起赤紅雙目,嘶啞着嗓音怒道:“教朕如何不怒?北邊那些老家夥,皆是忘恩負義的武夫!只恨當初先帝心慈手軟,未及一一除去!”
齊澄嘆道:“到底未讀過幾年聖賢書,如何懂得忠君之事?陛下,為今之計,當速速下旨意,讨伐逆燕才是啊!”
慕容允緒聞言,卻忽然頓住,方才的怒意消去不少,反化為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