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挖心

王瑜儀眼睛睜大, 瞳孔猛縮, 趕忙底下頭去, 滿臉的驚恐,雙手捂住了嘴巴,就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屋裏,哪裏有什麽美人, 只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物,正在拿着畫筆,描繪着人皮。

王瑜儀胸口劇烈起伏着,明明怕的不行,卻還是忍不住又把頭伸了過去, 從洞中窺探着房內。

只見那鬼物十分的專注,一點一點的将人皮上的細節補全。待它放下筆, 将人皮拎了起來,抖了抖, 就像是平常人們抖衣服一般。

而後,它巨大的身體開始變化, 一點一點的扭曲,變形,将自己塞進了人皮中。套上人皮後, 還像人穿衣服那般,這裏扯一扯,那裏拍一拍,将褶皺排平, 整張人皮就服服帖帖,就像是它本來就長這樣一般。

王瑜儀再也待不下去了,捂着嘴巴,滿臉懼色,撒腿就跑。

天吶,為什麽那鬼套上人皮後會是憐兒的樣子,難道他就與這樣的一只醜陋的惡鬼同床共枕那麽久嗎?想到這種可能,王瑜儀臉都綠了。

“行了,願賭服輸,這下你該和我一起回山上去了吧。”燕赤霞從房梁上落下,對着骨女說道。

骨女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賭約之事,我自會履行,只是我還有些事情要做,等我做完便随你離去。”

“你想幹什麽,該不會想要挖王瑜儀的心吧,你不要那麽糊塗好嗎!你那個什麽黎公子說什麽三世情緣明顯就是騙人的,他一個凡人,怎麽會知道三生石上刻了什麽。”

“王瑜儀他不是公子,我知道的。小姐不是公子,王生不是公子,這個世上早就沒有公子了,我早該知道的。”骨女靜坐着,明明面上無悲無喜,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眼底的悲傷。

鬼,是沒有眼淚的,即使心中再苦,身上再痛,他們的眼中也流不下一滴淚水。

燕赤霞張了張嘴,想要說着什麽,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嘆了口氣,“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執着?”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還是單身最安全。

骨女搖了搖頭,“公子他還活着,他會一直活在我心裏的,小姐不能代替他,王生亦不能,我分的清楚。我留下來不是為了王生,而是為了之前我和你說過的那個人,我想收她為徒。”

“就是那個你為他求功法的人?那人是誰?”

“她姓陳,小字阿彌,她現在還有些俗事未了,我要等她事了後,帶她一起走。”

燕赤霞想了想,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說不定是他記錯了吧。

“好吧,這個給你,等你們都收拾好後,就用它來找我吧。”燕赤霞掏出一張黃紙,刷刷幾下,就疊出了一只千紙鶴,交給了骨女。

骨女接過千紙鶴,有些苦澀的勾了勾嘴角。阿彌,既然你放不下,那就由我來替你斬斷情緣,掃清仙路吧。

沒想到這麽輕松就了結了一樁事,燕赤霞心情愉悅的往禺平城走去。哎呀,女人嘛,就是磨叽,等她們事了肯定要好多天。這些天自己也不能亂跑,就當給自己放放假得了,天天打打殺殺自己也挺累的。難得有這麽清閑的時候,幹脆去找白鳳師叔一起喝酒好了。

“道長,道長,我可找到您了!”

還未到禺平城,燕赤霞就遠遠的看到王瑜儀眼淚汪汪的哭喊着向自己跑來,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懇求道:

“道長,你可得救我啊,您說的一點都沒錯,那個憐兒,她是個女鬼,您快點去除了她吧!”

燕赤霞有些尴尬,怎麽又碰到他了啊。之前他是怕骨女拿他洩憤,這才裝模作樣的給他提個醒。可如今人家骨女都不打算殺他了,他怎麽還要跳出來給自己加戲。

不過假道長是這麽沒有職業道德的人嗎?當然不,瞧瞧,人家一直都維持着高人人設,就算面對這種情況,面上也半點沒崩。

“那女鬼可曾傷害過你?”燕赤霞問道。

王瑜儀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但他不敢再騙燕赤霞了,只得老老實實答道:“未曾。”

“她又沒有害你,你又為何要害她性命。一夜夫妻百日恩,公子何必趕盡殺絕呢?”

王瑜儀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像吞了只蒼蠅一樣難看,“道長,雖然她現在沒害我性命。可她是鬼啊,人鬼殊途,萬一她以後起了害我的心思該怎麽辦?”

“我看那鬼也可憐,捧着一顆真心,結果卻遇上你這個負心漢。”

王瑜儀面上有些難堪,但還是沒有去說什麽反駁燕赤霞的話,畢竟現在也就只有燕赤霞能救他性命了。

“是是是,道長,我錯了,我以後一定一意對我妻子,再也不在外邊花心了。至于那女鬼,您就行行好,替我收了她吧,我們王家一定會感謝你的大恩大德的!”王瑜儀一把鼻涕一把淚,雙臂撲向燕赤霞的大腿,卻被他躲開了。

“我看那女鬼也可憐,不忍心傷她性命。這樣吧,我把我的法器贈你,你把它挂在卧室門上,那女鬼若是看到了,肯定不敢進門。到時你遣人去尋我,我就去幫你收了那女鬼。”燕赤霞說着,把別在腰上那把拂塵遞給了王瑜儀。

當然啦,拂塵可不是法器,他自己都沒有幾個法器哪舍得随便送人啊。這就是他為了配合自己這身道士的打扮,買的一個道具而已。

王瑜儀很寶貝的用雙手接過拂塵,非常恭敬道,“道長,若那女鬼來,我要到哪裏去尋你?”

“城裏不是有個青帝廟嘛,我最近會暫住在那裏。”燕赤霞說道。

青帝廟?王瑜儀想了想,終于從記憶裏翻到了那個地方。等等,那不是個廢棄了好久的破廟嘛,聽說好多乞丐都在那裏落腳,莫非這位道長窮的連客棧都住不起了嗎?

這麽想着,王瑜儀看着燕赤霞的眼中就多了幾分同情,掏出錢袋很熱情的塞到燕赤霞的手裏,“道長,這些就當是孝敬您的,您若是覺得不夠,盡管來王家便是。”

燕赤霞看着手裏錢袋有點愣,掂量掂量重量,再看看王瑜儀。嗯,不錯,小夥子,有前途啊。

到了城裏,告別了王瑜儀,燕赤霞繼續在街上晃悠,打算找到自己那個不知道在何處睡覺的白鳳師叔。

只是,白鳳師叔還沒找到,他反而看到了倆熟人。

“咦,是燕大哥!”季子禾扯了扯身側正在跟小販殺價的寧采臣說道。

“燕大哥,哪個燕……”寧采臣扭頭,正好看到朝着他們走來的燕赤霞,臉上立馬露出了他标準的職業笑,朝着他行了一禮,很是熱絡道,“燕兄,好久不見!”

燕赤霞回禮,“寧兄,季小友,你們怎麽也在禺平……哎呦,瞧我這記性,你們是來參加鄉試的吧。”

“自然,難道燕兄不是來參加鄉試的嗎?”

“我無心科舉,這次來禺平是為了我師妹。鄉試已經考完,相信以兩位的實力,一定榜上有名吧。”

“只是僥幸而已,我與子禾都在前十之中。”

“恭喜二位,難得得閑,今日有緣再見二位,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如何?”燕赤霞熱情相邀。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寧采臣說道。

三人結伴同行,燕赤霞早就把他師叔不知忘到哪裏去了。反正他也就想找個人喝酒而已,這個人是誰,倒是無所謂。

王瑜儀回到了家,第一個就找到了陳氏,将自己今天的經歷從頭到尾給陳氏講述了一遍。

“相公別急,那道長聽着像是個有本事的,既然他說這法器有用,那我們就把它挂上便是,相信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陳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緊張的王生溫聲道。

“嗯,阿彌,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花心了。以前是我混賬,瞎了眼睛,以後我定不負你。”王瑜儀拉着陳氏的手真誠道。

什麽小美人啊,什麽野花啊,哪有家裏的老婆好。老婆雖然有時候兇點,還讓人打過自己,可怎麽說都不會變成吃人的女鬼,還是小命比較重要。

陳氏只是笑笑,并沒有放在心上。浪子回頭固然可貴,但從男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她可不會真的信的,誰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子。不過,無論如何,他總歸是自己的丈夫啊。

“相公,快将拂塵挂起來吧。”

“好,好。”王瑜儀趕忙搬着凳子,踩着将拂塵挂在了房門上。

這一天,王瑜儀都害怕的沒敢出這間屋子,縮在床上,真是要多慫有多慫。

夜幕漸漸降臨,這時才一更天,屋裏燃起了油燈,陳氏手持着一本雜記,正坐在桌邊看。而王瑜儀,大概是因為在床上呆久了,怕着怕着就怕睡着了,還打起了小呼嚕。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好像是有人在門外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就這麽點聲音,結果竟将王瑜儀吓醒了,他用被子裹住腦袋,哭喪道,“阿彌,一定是那女鬼來了,怎麽辦,怎麽辦?”

陳氏很是無奈的看了如同驚弓之鳥的王瑜儀,覺得是他多慮了,說不定是哪個仆從在外邊。

“相公別怕,我去看看。”

“阿彌,你小心。”

陳氏走到門邊,直接将房門拉開,然後就看到在門外徘徊的豔麗少女。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看到陳氏還後退了半步。

陳氏打量着她,發現自己并沒有見過她,這女子怕不是家裏的仆從吧。正打算開口,屋裏傳來一聲尖叫,“是她,阿彌,她就是那女鬼!”

少女看着跑回內室的王瑜儀面露兇色,但再看看房門上的拂塵,似乎有些忌憚。這拂塵她認識,這是那道士一直拿着的那一把,沒想到他居然給了王瑜儀,果然是不信自己嗎?

正想着要怎麽避開拂塵,陳氏突然開口道,“你,是骨兒嗎?”

骨女大驚,陳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你是骨兒對不對?你為何……難不成……”

陳氏話還未說完,骨女轉頭就飛走了。

“難不成,相公就是你的黎公子嗎?”陳氏苦笑了一聲,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光彩。

陳氏朝着外邊看了一會兒,等到王瑜儀在屋裏叫她了,她才關上了門,去床邊安撫受驚的王瑜儀。

誰知沒過多久,那骨女又飛了回來,跳起抓住房門上的拂塵,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道士吓唬我,他一個劍修,用個哪門子拂塵!”

說罷,踹開了房門,沖進房中,風帶過桌上的油燈,将燈火吹熄,尖尖的利爪直取縮在床上瑟瑟發抖的王瑜儀的心髒!

“不要!”

骨女瞪大了眼睛,她的手下,是一顆熱騰騰,還跳動的心髒。她慌忙松開了手,陳氏的身體順勢往下倒去,骨女又忙上前接住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替他擋。只要他死了,你就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就能去修仙,就能長生了,為什麽你這麽傻?”骨女的眼睛通紅,血色的液體從她眼眶中大顆大顆滾出。她質問着懷裏的滿身是血的人,而那人卻不會對她回應半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