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疼,(2)

會留疤。”王大伯十分熱絡地說,沒辦法他人本身就是個典型的話痨嘛,什麽事都喜歡說說。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莫回嘴上漫應着,心裏卻在吶喊,期待王大伯別再和她繼續說話,那人的目光就不會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莫回洗淨手,準備淘米熬粥,卻發現竈上已經熬上了。張青這丫頭不是從不會主動幫她熬的嗎?

“老板,總裁大人要吃小米粥,所以我就先熬了。你放心,我熬了兩個人的份,絕對夠吃的。”張青也不知什麽時候跑到店裏的桌子旁坐下,還是與章淩碩同桌。

張青等了等,見自家老板沒反應,又補了一句,“米粥是按你平時的方法熬的,你不用擔心。我給你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就是我說的非常非常帥的總裁大人了,你看幾天不見,好像又帥了。哈哈。”

張青的話引來在場的人的哄笑,都是善意且縱容的笑。

莫回輕蹙眉頭,心裏像哽着什麽東西,難受得幾乎要蹲下來休息了。

“你怎麽了?”那抹磁性慵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幾乎輕輕碰觸上莫回有些蒼白的肌膚,引來了她敏感的輕顫。

莫回擡眸,才發現原來她真的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蓋,瘦削的臉埋進膝裏。她看見那個男人就蹲在離她很近的距離,純黑的眼裏盛滿濃濃的關心,飛揚入鬓的眉輕輕皺起,眉間擰成一個好看的模樣,連唇也緊緊抿着。

只是輕輕一擡眸,她便看他看癡了。

是多久沒好好看他了?他的模樣只能在夢裏出現,只有他無情的決絕,幹淨俐落的轉身,俊逸臉上的不耐煩。

她卻從未看過他這樣的表情,溫柔得讓人想流淚。

“是不是腿痛得厲害?”章淩碩濃眉再擰緊了幾分,他仔細看着她左腿膝蓋上的紫色痕跡,上面還有血跡,可見傷口并沒有得到十分妥善的護理。

他的聲音讓莫回回神,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她連忙揮開他的大手。嗓音冷冷清清,仿佛拒人于千裏之外,“我沒事,用不着你多管閑事!”

莫回幽幽起身,無視鎮上的目光都停在她和他的身上,若無其事的拿起古樸的青花瓷碗,神情自若的盛粥,來到無人就坐的小桌子靜靜地吃着。

鎮民們也習慣店家老板不愛答理人的性子,停了一下,又繼續聊起熱鬧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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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聊什麽莫回無心細聽,只是腿打顫得嚴重,背後卻一直有一道炙熱的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章淩碩也不以為意,不顧其他鎮民的探視,調整了座椅的角度,好整以暇地看這小女人的舉動。她很安靜,模樣乖巧地坐在旁邊喝粥,她很小,很瘦,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浮現着暗青的血管,細細的手臂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仿佛一用力碰着,她就會碎。

平凡的五官,沒有讓人驚豔的地方,卻足夠耐人尋味。

勉強的說,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頭黑得發亮的頭發可以入眼,齊肩的發随着喝粥的動作,一前一後的飄蕩着。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是個有故事的人,否則為何她一坐在那邊,連空氣流動都緩了幾分?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剛剛趁機打量她,她的臉完全是一張陌生的臉,沒有半分熟悉感覺,只有一雙黑白分明,幹淨得可以在她眼內看到他倒映的眸子,能勉強與莫回拉到一塊兒?但昨晚為什麽會夢到到她?

答案是未知他的視線随着她細白的手慢慢移至她面前的青花瓷碗上,閱古玩無數的他一眼便看出那個碗價值不菲,甚至連這裏的一坐一椅都有着幾百年的歷史,早該好好保存,已待高價。

這女人卻毫無眼光的直接用來做日常生活用具。

她是沒眼光嗎?

她捧着青花瓷碗緩慢的吃着,神情卻更像是懷念,她在懷念什麽?

她吃東西的神情很鄭重,鄭重到像在做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一口一口細細咀嚼着。

曾經莫回也是這樣,她人平時吵吵鬧鬧,一到吃飯卻安靜得像被人割了舌頭的貓,安安靜靜,不出半點聲音,模樣陶醉地咀嚼口中的食物,仿佛是件最幸福的事情。

那個粗魯傻楞般的莫回,她會欣賞口中的食物嗎?他不知道!

斂下心神,他今天怎麽想起莫回?是因為昨晚的夢?

他這兩年夢到莫回最多的是起初的那半年,之後就再也沒夢過,而昨晚卻又重新夢起來,還跟這個陌生的女人相關連。

章淩碩覺得自己被這個僅見過兩面的女人占了太多心神,眨了眨眼,回過神。

莫回緩緩喝完一整碗粥,手心冒着汗,洗淨碗後。

她快速起身,步履倉惶地跑回後院,上了樓梯,大力地開門,再用力的合上。

她真是沒用,以為經過一夜的沉澱之後,再面對他應該沒問題,可是他那炙熱探究的目光,她才忍了十分鐘,就宣告她的失敗。

而他一個溫柔的表情她竟然就差點沉溺在他散布的魅力之下。呵,是不是因為從未得到,所以她才這般地期待?

他從來沒有用那樣的溫和對待過她,所以,所以她才會不小心的,是不?

莫回在心底自問着,一室的寂靜,沒人能給她答案。

命運的答案,永遠都不能讓人一窺究竟,只能靜靜地等待。

走出那棟古宅,章淩碩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藍色的襯衫在他身上穿出一種挺拔的味道,他黑發微濕,眼睛深邃得像不含一絲雜質的黑曜石,清清冷冷,卻也有一抹清晰的疑惑。

章淩碩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走在這小鎮的小道上,車子雖然留在鎮上,他卻懶得開,偶爾步行也是不錯的。

這雨依然不斷地下着,似乎想一次性把這小鎮給徹底洗禮。低低的鉛灰色雲層越堆越厚,雲邊刮擦而過的風帶來強烈的冷肅氣味,很濕潤并不算特別寒冷,但今天的溫度卻降得很厲害,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濕潤寒冷的氣息。

他走的這條小路的路況并不算好,也不太平整,每走兩三步就會有一個或大或小的水坑,誤踩了便濕了鞋子和褲腳。

這不,他幾萬錢美元的高級皮鞋就很委屈地踩在某個小坑內,鞋面上還挂着幾絲污泥,模樣可憐極了。

他也無意察看自己的鞋,腦中又自動地回閃着剛才的畫面。

那名陌生的女子抱住自己蹲在地上,她緩緩擡眼看到他後的吃驚,明明不認識的女人,為什麽會讓他心痛難擋。她長得并不漂亮,平凡的五官,瘦削的臉頰,小巧的鼻,不太有血色的唇瓣,都讓他陌生而熟悉着。

這樣平凡的女人,在他燦爛、鮮衣怒馬的人生裏這只遇到過一個——莫回。

這個女人又怎麽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觸?

明明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女人身上投入了過多的興趣,但腦海中仍是不自覺地浮現剛才與昨天在泉池邊的畫面。

這還是他二十九年的生命裏第一次嘗試失控的感覺,讓他有些心煩氣躁,他索性就調頭原路返回。

章淩碩再回到莫回的小店時,店裏已經沒有人了,連那個熱情的張青也不在。剛才熱鬧的小廳,已經變得清冷,靜靜地伫立在眼前,安靜得像那個女人。

他推開小小的院門,徐步進了小廳,閑散地在竹條凳上坐下。垂目像在思考着什麽?

這一天,章淩碩沒等到那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只是知道他背後有一道溫和眷戀的目光一直存在着。章淩碩內心是想回頭的,他幾乎可以肯定是那個女人的,卻鬼使神差地一直坐着未動,直到店裏又來了客人,他才起身,撐着傘再次走進雨裏。

在那道目光消失的時候,他竟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走進破舊的小賓館,迎接章淩碩的不是那個熱情的老板,而是頗為驚訝的張青。章淩碩無言地皺眉,停下腳步,看着破舊小旅店外冒着雨瑟瑟發着抖的女孩兒。

“張青?!”輕雅的男性嗓音發出聲音,叫出她的名。她來找他做什麽?

“總裁大人,你記得我的名字?能不能陪我下一盤棋?”張青聽到她的名字自章淩碩口中叫出,眼底閃過一絲亮光。此時她不像平日裏的爽朗,而是帶上一抹小女人的羞怯,她輕輕笑着,遠遠看去像一幅泛着悲傷的黑白畫。

章淩碩皺眉,他是不是被今天那個瘦削的女人給誤導了心情,不然怎麽他看誰都覺得對方在悲傷?

突然,張青在冷風地吹拂下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好!”章淩碩心思百轉,看着眼前的女孩兒,點點頭。他走到屋檐下,收攏黑色大傘。

“你的鞋髒了!”張青驚呼,看到他髒兮兮的鞋面。

“走在路上被雨水濺的。我們上去吧。”章淩碩低頭看看有些狼狽的鞋面,不見任何窘迫,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在前面。

走廊的燈是昏暗的,微弱的照在老舊的走廊裏,張青愣愣望着章淩碩寬厚的背影,發怔着,眼裏流露着明顯的懷念痕跡,是懷念吧?

說不清那樣的感覺,只是與平時的她反差太大。

章淩碩掏出鑰匙,開門。

“你的衣服都濕透了,要不要先換換?”章淩碩換了賓館老板剛買好的棉布拖鞋,撚亮室內的壁燈,一室暖光瞬間流洩,沖淡了原來的冷清。

“好。”張青沉默許久,微微點頭。

這時候別的女生會做如何反應,張青想不出來,一對近乎陌生的男女,會在密閉的房裏做些什麽,答案其實也并不多。

章淩碩俊眸微微閃過訝異,随後又回歸一片平靜,他轉身在衣櫃裏挑了件自己的棉質衣褲遞給她,“洗手間在左邊。”

“嗯。”心,是忐忑的。

張青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将懷裏的棋具放置桌面,才微顫着接過章淩碩手裏的衣物,轉身走進洗手間。

章淩碩視線掃過桌上的棋具,是幾年前的樣式,可棋具卻依舊如新。

她這麽小心翼翼的保存嗎?

還是她,把他想成了她心底的人了?

他不置可否,他不是重色的男人,但也并不會都拒絕,若是以前,有人喜歡投懷送抱,他選擇自己滿意的配合,也不是不可能。

但現在他卻心疼起這樣的女孩兒,原因還是因為莫回。

那個該死的女人,到最後還是把他的世界攪得一團糟,若是她知道她改造了十七年的男人都沒改造成功,卻在她離開之後變成了會為別人偶爾考慮,她會是什麽反應?

會哭,還是笑?

他有些氣悶地将視線調至窗外,直至身後響起細微聲響才轉頭。

這……他瞪着眼前模樣有些滑稽的女人,溫和的眼裏出現一抹暖光,他的表情裏也有點忍俊不禁。

果然是男女差別極大,他穿起來剛好的衣褲,穿在眼前的女孩兒身上簡直大得驚人,寬大的衣褲像大麻袋似的,套在她的身上,空空洞洞的。

她在褲腳和衣服的袖子處挽了幾挽,它們依舊沒過腳底和手腕。

“你頭發濕了,我幫你吹吹。”章淩碩轉開視線,因為看見張青怯生生的顫抖眼神。

她的那個他,也不是個溫柔的人吧!

就像以前的他對待莫回,壞得可狠。

現在,他這麽對待她,會不會也是還莫回一份期待?

“我可以靠靠你嗎?”雙手拘束不安地扭着柔軟的棉質布料,張青不安地問着。

“好!”章淩碩打開吹風桶,吹風桶所發出的噪音暫時取代了房間裏的沉默,大手挑起她濕濕的發吹着。

溫暖的大手在發間跳躍,轟鳴聲在耳邊徘徊,一切都有種不真實感……

張青有些困倦地低下頭,幾乎要埋進胸口。

章淩碩微地低頭,想為她吹幹面前薄薄的劉海,卻看見清亮的水光。

他直起身,繼續若無其事地吹着後面的發絲,只是将風速和熱度調慢了幾分。

許久之後……

“謝謝你!”張青的聲音從胸口發出,略有些沙啞,鼻音濃重。

“好了,不是說要下棋嗎?別下還沒棋,人倒睡着了。”章淩碩像沒有聽出來一般,神色自若地關掉吹風桶,他輕輕拍了拍膝前快縮成一團的張青。

“嗯。”

張青貌似活潑地跳起來,快速鋪好棋盤,将兩個小棋盒各放置棋盤兩端,“我黑你白。”

聲音稍微恢複了平時的高亢。

“好。”章淩碩坐下,長指撚起白棋,微微垂目。

張青先動,兩人一來一往着,章淩碩的白棋總是追随着張青的黑棋,黑棋無論下在哪兒,他的白棋總是放置在旁邊。

下一顆,張青滿眼吃驚地看着他;下第二顆,她眼神顫抖;第三顆,她的表情哀傷得幾乎要掉淚……

直到最後一指棋落下,他的白棋只是輕輕放置在黑棋的上方。

不偏不倚的。

張青吃驚地看着章淩碩,目光是不可置信的,視線在他和棋盤之間流轉。

原來……不是只有那個人才會這樣下棋,其實很多人都這麽下,所以,她所擁有的不是那份與衆不同,是不?

她突然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累得差點趴在棋盤上。

“……”張青瞪着落滿黑白棋子的棋盤,沉默着,再也沒有半分力氣,“我想睡了。”

“好。”章淩碩輕笑着。

張青緩緩走過章淩碩身旁,脫鞋,掀被,把自己埋進偌大的床被間,鼻間是好聞清爽的男性味道,卻不是那個人的。

章淩碩看着她有些孩子氣的上床,目光轉回棋盤。

這樣的下棋方式,他見過一個人。

紛亂的棋盤,像極一個個結不開的扣,在棋盤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網,熱鬧且荒涼着。

幾個紛轉,便是人生。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回頭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嘆了口氣,将燈光調暗,讓她好入眠。

她背負了多少傷痛,他不感興趣。他能做的只是讓她好好睡上這一睡,有可能在他在竹溪鎮的日子裏,她都不會能睡個安穩覺。因為她即将面對的流言,在這落後的小鎮裏可不是所有女生都能經歷的,落後的地方總是如此的。

莫回當年是不是就是因為流言,才對他升起依賴感和莫名的愛情?

而流言,真的在小鎮上緩緩地流傳着,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天,雨勢終于稍稍停歇,空氣清涼,倒也是不錯的日子,男人們開始出門,做起耽誤了幾天的勞作,女人們則忙完家務事之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着。

這不,清澈的泉池邊,幾個婦人在洗菜,聊着鎮上稀有的緋聞。

“聽說,包子店張青那丫頭在章先生來沒幾天就進了人家房間直到傍晚才出來呢。”一位婦女說着,将爛掉的菜葉摘下,扔進泉池裏,任着枯黃的菜葉在泉池裏飄蕩,輾轉了幾下之後,順着水流往水渠方向流去。

“這你都聽誰說的?”另外的同伴轉頭問。

“張大嫂喽,她那天親眼看到張青在大雨裏等着章先生,兩人說了幾句就上樓了。你說,一對陌生的男女,在房間裏待了六七個小時能幹什麽?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婦女說清流言的出處。

“不會吧?看章先生不像這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雖然他是咱鎮上的大恩人,但是也不能因為他對咱們有恩,就能随便亂來吧?”

“說的也是,這次章先生只是來鎮上看工程,碰上路壞了,才多逗留一段時間,但像他那樣的人遲早會離開,到那時候張青可怎麽辦哦?”另一名面善的婦女說着。

“就是,說不定人家章先生還成家了,這張青貼上去算什麽,不是自讨苦吃嗎?你們說是不是這理兒啊?”

“她爬上人家章先生的床不就是圖人家的錢嗎?到時候章先生多給她點錢,就打發了,有錢人經常做這種事。”

“得,大家也別說了,要是讓她老板聽到了,氣病了可就出大事兒了。她每天都差不多這時候來洗菜,咱還是趕緊走吧。”李嫂提起洗好的菜轉身,菜籃跌落在地。

“你看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喲,老板,你來了?我們洗好了,先走了。你慢慢洗啊!”婦人們紛紛吃了一驚,看到莫回蒼白了臉,拳頭緊緊握在身側,菜灑落了一地。

張青……和他,怎麽可能?

她咬着唇瓣,唇間泛起一股疼痛,鮮紅的血沾上細白的牙齒,她也不松口,就這麽直直咬着。

驀地,她身形一頓,轉身一腐一拐地跑回店裏。留下一堆不知如何是好的婦女,大家互看了一眼,紛紛噤聲,搖搖頭,各自散去。

店裏沒有客人,只有張青一個人擺着棋盤,對着紛亂的棋局發着呆,沒察覺到莫回的回來。

“為什麽?”莫回問着,感覺全身所有的氣血都湧上喉頭,緊張得快窒息。

“老板,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又生病了?”張青擡眼,看到莫回雪白的臉色,有些吃驚,伸手要探探莫回的額頭。

“你為什麽跟他在一起?”莫回扭臉避開。

“誰啊?你說的是總裁大人?我沒跟他在一起啊,他去鎮外看工程去了。”張青一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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