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一個“兩情相悅” (2)

了手上未成型的木雕。

雨霧霧,山隐在濃霧間,一望無際的稻田已經收割完畢,每一塊光禿禿的稻田裏都有高低不同的草垛。田埂與石塊鋪成的小徑形成一大網密而結實的大網,大網中央有一大一小的傘在慢慢地移動着,傘下偶爾傳來低聲低語。

“總裁大人想去哪裏,我們這裏雖比不上城市先進和繁華,但也算寧靜、歷史也悠久,自然景色絕對是在大城市裏看不到的。”張青帶着章淩碩走在兩邊都是稻田的小道上,她背着手,邊說邊倒走,看着章淩碩的俊臉。

“嗯,這裏很美。”章淩碩雙手放入口袋,望了望身邊的景致。

“我就知道總裁大人你會喜歡的。我們竹溪鎮裏有個有關竹席匠的傳說,清朝年間鎮裏出了位手藝精湛的竹席匠,名聲遍布全國,最後傳到了宮裏。當時的皇帝還親自傳令請他進宮,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年竹席匠就雙手俱廢回來了,還帶着他的白發妻子。有傳說他是戀上皇位的妃子,本來應該是死罪,但皇帝惜才,不忍殺他只廢了他的雙手,他的白發妻子就是皇帝的寵妃;還有一說是……”張青愉快地笑着。

“還有一說是他為了愛情自廢雙手,只求能與心愛的女人相守。”章淩碩接下話頭。

“你竟然知道,太厲害了!”張青跳起來拍手,又道:“那你知道竹席匠歸隐後住的屋子嗎?”

“你家老板的屋子。”

“賓果,猜對。我老板真是個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富婆,有錢得吓人。兩年前,這屋子被政府出售,她剛好經過這小鎮,聽了竹席匠的傳說後眼也不眨一下就直接掏錢買了這房子,還花一大筆錢維護,對自己卻省得跟個守財奴一樣。”張青懊惱地說着。

“你老板叫什麽?”章淩碩眼裏閃過狐疑,心跳驀地有些加速起來。

兩年前?這個時間讓他多了一份猜測。

張青想了想,再想了想,最後搔搔頭,抱歉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啊,她從不說她的名字,我們也不刻意問,全鎮的人都老板老板的叫,都叫習慣了。”

章淩碩內心閃過失望,“你們還真是單純。”

“嗯,小鎮的人都比較簡單。不過,老板有一次說漏嘴了,說她叫小慧。總裁大人,你今天找我出來做什麽?”不會是想跟我表白吧?張青心裏愉快地想着。

小慧?更加陌生的名字。不會是她!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章淩碩對上張青的目光,釋放出自己平生最大的善意。

Advertisement

“你說,能幫上總裁大人的忙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張青嬌笑地舉手保證。

“是這樣,這場雨對回城的路造成了嚴重了阻礙。賓館那邊接網不方便,所以我想在你們店裏承租一間屋子,想借你家老板家住上幾天,勝德賓館沒有網絡,不方便辦公。”章淩碩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在商場上爾虞我詐是常事,但用這樣的手段對待這小鎮上的人,他心裏還是泛起不舒服的感覺。

“小事一樁!這事包我身上!”張青只差沒拍胸脯保證。

兩人繼續走着,張青也不斷為章淩碩介紹鎮上的特色。

夜晚,夜涼,風輕。

小店昏黃的燈光緩緩地照散黑暗,靜谧的夜風吹拂起淡淡的花香,田邊河裏的蛙聲呱呱呱地興奮異常地歡叫着。

一切都很美好詳和,除了……

“不行?為什麽不行?”火爆的聲音尖叫起來,尖銳程度幾乎可以把屋頂的瓦給掀起。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莫回靜靜坐在桌邊回,一向冷淡的聲音更顯清冷。

“你以前不是說我提什麽要求你都會答應嗎?現在才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應!”

張青氣呼呼地拿起盛着青菜的碟子,全數往自己盤裏倒,把空盤放到莫回面前,猛地往嘴裏扒飯,塞得雙頰鼓鼓的,一雙清澈的眸子還惡狠狠地瞪着自家老板。

“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惟獨這件。”莫回夾着摘得過長的豆角放入口中。

這丫頭,只要心情一受波動,煮菜的鹽又下重了。

“我就這一件事。”張青圓圓的眼更加狠狠地瞪莫回。

“免談!”她的拒絕得也十分堅決。

“你……你太過分了!”張青扔下碗筷,跑到店前的小石階上一屁股坐下,背對着莫回。

“章淩碩與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少和他接觸。”暗暗嘆了口氣,莫回即将讓自己冷淡理智些,別被這丫頭的怒氣弄得心軟。

“他是什麽世界的人,跟我們又沒什麽關系。人家好歹幫了鎮上這麽多人的忙,現在人家想住進咱們店裏都不行嗎?”張青氣惱,不明白一向樂于助人的老板,一談章淩碩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平時她也沒熱情到哪兒去,但不至于冷淡、疏離啊!

“一件事歸一件事。他是一個唯利視圖的商人,如果這小鎮對他的章氏集團沒有任何利益,你以為他會來這裏,會出資幫大家修路嗎?那只是他所說的規劃中的必經步驟,談不上什麽恩義。”莫回閉了閉眼,目光柔和地看着張青生氣的背影。

現在的她,只敢看人的背影,不敢正面相對。

丫頭,別愛上他,好不好?

“你簡直不可理喻!什麽叫唯利視圖的商人,什麽他規劃中的必經步驟?如果他只是唯利視圖的商人,他為什麽不一看到鎮上的破路不像其他老板那樣轉身就走,而是積極與鎮政府的人員商量把路修好!這樣也唯利視圖嗎?哪個唯利視圖的人會做這些?”張青怒氣洶洶,拿起落在身旁的樹葉用力揉碎揉碎再揉碎。

莫回無語以對。是啊,哪個唯利視圖的商人會做這些,她所認識的章淩碩也不會這麽做?這是怎麽了?還是她一直不夠了解他?

“現在無話可說了吧!”她把被她揉成稀巴爛的樹葉丢棄。

莫回心思百轉,看着生氣的張青,張了張嘴,只吐出了一句話,“我拒絕都是為了你好。”

“騙人!明明就是自私得跟個讨厭鬼沒什麽兩樣的人,還狡辯,還冤枉別人!我受不了你了。”說着,跳起身,“告訴你,你要不答應讓總裁大人住進來,我就搬去王大伯家,讓你天天見不着我。哼!”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莫回盡量讓自己不要失去理智,打算跟她就事論事,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我就任性了,你怎麽着!”語畢,她把碗往桌上一扔,咚咚咚地上樓,胡亂地收拾了一個袋子,又咚咚咚地下樓。

張青拎起包包邁出小店。

“張青!”看到張青真的要離開,莫回心慌了。

她離開,這裏就剩她一個人了。從此,她的世界又只剩她!急忙站起身,受傷的腿用力撞上桌腳,跌倒在地,強烈的痛楚讓她直吸涼氣。

“張青……”

張青聽見莫回的痛叫聲,并沒回頭,嘴裏嘟嚷着,“肯定又騙我!這回我怎麽的也不能再心軟,誰讓你這麽過分!”

可是,身後的痛呼聲卻一直沒減弱,讓她有些心慌了。

忍不住偷偷地回了一下頭,餘光觸到桌邊蜷縮的身影,內心大驚,嘴裏不耐煩地吼着:“搞什麽嘛,真碰着了!老板,我說你是真當自己是個無敵金剛是吧?碰了真不疼,你就碰。明明疼成這樣,還整天不小心!別的不行,整天玩苦情,我都膩了。”

張青不情不願地走回去,嘴上不停地吼着。嘆口氣,她認命地轉身上樓,下來的時候手裏提着醫藥箱。

“你不走了?”莫回緊皺着眉,嘴角挂着一絲放松的淺笑。

“笑什麽笑?又皺眉又笑,難看死了!臉難看,手難看,腿本來還算好看,現在也花了,全身上下沒找到一個優點。以後嫁不出去,你還得跟我過,我真倒黴……”說歸說,張青還是小心翼翼處理好莫回的傷口。

手背上突然落下一粒濕意,她頭也不擡,卻看見濕意越來越多,又忍不住大叫,“不許哭。告訴你,這回我真生氣了!我今晚不走,我等明早再走,讓你再也見不到我!”

“你真這麽想讓他住進來嗎?”莫回輕聲問,輕淺的嗓音像夜風裏的嘆息,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嗯。”聲音應得十分不情願。

“為什麽?你喜歡他?”不是才短短幾天,怎麽會生起這麽執着的感情。

“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啊!我當然喜歡了!”張青應着。

又是一室靜默。

“……明天讓他住進來吧!”

“真的?!老板,愛死你了!”張青扔掉手上的瓶瓶罐罐,張開雙臂高興地抱住莫回,并左右搖晃起來。

莫回望着門外昏黃路燈照不散的黑暗,出神。

他何其聰穎的男人,以她的冷淡,一定會拒絕,所以他找了張青這丫頭。

他争戰商場這麽多年,一向知道用最少的投入獲取最高額的回報。

這一次呢,他要的是什麽?

她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到認為他認出她了,所以要住進來向她賠罪;在她對他的認知裏,他從頭至尾也不是會低頭認錯的男人。

難道純粹是因為寬帶網絡?可能嗎?賓館的張老板早早承諾會牽寬帶,他又何必來讨無趣。

莫回的目光觸及到身邊的裝藥的小瓷瓶,是清代的官窯瓷器,形狀雖小,在拍賣行的價格早已破了十萬人民幣,而且還有看漲的空間。

他的目标……是這間屋子?

莫回內心一凜,頓時泛起深深的冷意。

如果他真的要屋子,她争得過嗎?

她跟他的戰争,她一直都是輸家,他贏她贏得輕而易舉。

內心有種隐隐不好的感覺,她慌亂地閉起眼睛,不敢再深想,因為面對章淩碩,她永遠沒那樣的智商去猜測。

心潮湧動,像燒開的沸水,劇烈的在鍋裏喧嚣,卻沒有足夠的力氣沖破鍋蓋,獲得自由,只能憤憤不平地回歸平靜。

現在的她,就是如此,心底有無數種情感在身體沖撞,卻能表現平靜不已,因為她沒有力氣去抗衡,只能一個人憤憤不平,無處渲洩。

炙熱的陽光在雨後,顯得格外的炙熱。

空氣幾乎都是靜止的,知了叫得人心思煩亂。

莫回強迫自己靜下心雕刻手上的木塊,可是前面的嘈雜聲仍是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耳內。

“總裁大人,你的房間在樓上,我已經幫你打掃好了。”那丫頭的聲音十分熱絡,比窗外的陽光更黏人。

“謝謝!辛苦了!”那抹嗓音意外的溫和,依舊是那個輕雅溫和的男中音,讓人如沐春風。

他一向會運用自己的優勢。

“沒事。我幫您把這些東西搬上去!”張青問着。

“不用,我自己來!”接着是上樓的聲音,木質的階梯發出吱吱的聲響。

莫回以為終于可以安靜下來了,卻突然又熱鬧非凡。

“章先生,您不住我的賓館,太讓我傷心了。是不是我哪裏服務得不好?”這是勝德賓館張老板的聲音,有些可憐委屈,哀怨不已。

“你的服務很好,但我的工作需要用到網絡。”沉穩的嗓音明确表述自己的所需。

“哦。這樣啊!”賓館老板更加哀怨,誰讓他不裝寬帶呢。

可是,他家就他和老伴,兩個六十多歲的鄉下老人,哪知道網絡寬帶是什麽東西啊!他完全沒有優勢嘛!

“老張,讓你別多想,你還不信。現在章先生親口說,你總該相信了吧?真服了你了。”這是王大伯的聲音。

“我也想服務好咱們鎮上的大恩人嘛!”張老板十分堅持這一點。

“你的面我很喜歡。”章淩碩道。

“真的?!等會兒我就送過來。老王,咱們走!擀面去!”張老板終于高興了,跟王大伯離開小店。

“總裁大人,你先看看,還缺什麽嗎?缺了我再補上,不缺的話你就先休息。寬帶賬號老板已經寫在紙條裏了,直接可以用的。”張青鋪好床被,這間房是她特別選的,采光好,通風性能也不錯,不用特別站起來就能看到後面的小花園,可以讓他在工作之餘欣賞風景。

當然,她可能會被她家老板滅口,因為也能清楚地看見後樓。

“謝謝你!你家老板呢?”章淩碩撫過有歷史印跡的木桌,桌面很幹淨,還找上了專用的臘,可見它被人很精心的護理着。

桌中央是一張紙條,他拿過紙條。

這字……委婉的說,挺難看。

章淩碩定睛看了許久才勉強分辨出上面的字體。

“哇,老板簡直就是在謀殺別人的眼睛嘛!”張青也湊上來看看紙條,“我記得老板的字沒這麽難看啊,難道是長時間不寫字,退步了?”

章淩碩笑笑,把紙條放置原位。

“總裁大人,這幾天麻煩你多幫我照顧我家老板,她身體本來就差,現在又傷了腿,行動不便。”張青突然很認真地對章淩碩說。

“沒問題。你們感情真好!”章淩碩說着。

“嗯,是啊!要是沒有老板,我、我可能已經……算了,但是她惹我生氣了,我得給她點教訓。”說着提着早已整理好的行李袋,轉身下樓。

一切回歸平靜。

章淩碩轉身拿起筆記本電腦,放置在木桌上,打開。

這裏很好,不會太暗,也不至于被太陽曬到。

屏幕進入到運作系統,他熟悉地操作幾個步驟,打開積累了幾天郵件。才發現又與外面的世界連接起來,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疲倦。

這裏的生活簡單,幾乎算是與世隔絕的。通過網絡就能直接回到那個爾虞我詐的名利場,他心裏有些不舒服。明明那樣的生活才是他人生的常态,他卻被這幾天的忙裏偷閑給吸引了。

一個上午,他将手上的工作暫時忙完一個段落,疲倦地伸了個懶腰,擡頭,對上對面樓一對平靜的眼睛。

是店家老板的!她在看什麽?觀察他?還是提防他?

章淩碩扯唇笑笑,也不深想,喝了口水,繼續埋頭工作中。

章氏集團這兩年在美國的發展得如他預期的那樣,但不安因素依然存在,行業裏該面臨的風險也不會因為他是章氏集團的總裁而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跡象。這一年多,約翰遜不在滿足于原有的市場分額,也開始逐漸向室內用品市場逼進,他憑着自己原有的人脈和公司之前所擁有的隊伍,也很快在室內用品領域中占領了不了的份額。

而約翰遜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相反他是個極為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他一向不排斥,反而會十分欣賞,提前是這個人行事有度,做事有原則。而約翰遜都沒法擁有這些優秀的品質,在生意上用勁過狠,曾經合作過的夥伴對其評價都很低。

章淩碩笑笑,這樣的人他幾乎可以看到他的終點,也許約翰遜可以成為章氏集團一時的障礙,但是這只是章氏集團未來路上的一小顆絆腳石,不會掀起太大的波浪,不足為懼。

只是如何能将敵人的力量為自己所用才是他真正需要考慮的。

以前,他幾乎是眼裏容不進沙子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不會與他們合作。現在?

現在他發現,有些事情其實沒這麽重要,合作一次可以讓彼此都事半功倍,又何必一直為敵。這世上永遠的朋友,當然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

後面的小樓內,莫回微靠着牆,輕撫着狂跳的胸口,手裏的小小木偶跌落地上,小小的臉上表情委屈着。

紅霞映了滿天,天上的雲彩也被染上了各種自然的顏色。

章淩碩坐在店裏的桌邊,桌上擺着賓館老板送過來的面食。

“要不要下來吃點東西?”他走到兩樓之間的小花園,揚聲問,語氣說話的語氣與在免名利場上的有所同,也有所不同。

房內無人應答。

“你這一天都沒出過門,應該還沒吃東西。張老板送了兩份面過來,你要不要下來吃點?”他繼續開口道,只是因為禮貌,畢竟他現在是寄住在人家的屋檐之下。

房內依然無人回答。

她在生氣吧!

章淩碩挑挑眉,又往後樓看了一眼,轉身一個人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面吃個幹淨。吃完面,他沒在店內多做逗留,直接上樓進房間繼續忙碌。

九點後,他拿起換洗的衣物,走出房間按照張青所說的路線,來到小花園內的洗浴室外,推門而入。

入眼的景象讓他這個日理萬機的章氏集團的大總裁也愣神了幾秒鐘。

這洗浴室,很小,但夠細膩,古樸的色澤,木質光滑的木架子,銅制的蠟燭臺,地上放置着上好實木制成的大浴桶,看上面的紋理就知道時日已久,只是主人将其保護得非常之好。

木質古物能一直用,而且還保持成這樣,不得不說她在這方面是個專業人士。但專業人員會舍得讓這些價值不菲的古物這樣糟蹋嗎?答案是不可能,除非那人瘋了,或者視錢財為糞土。

而她,是哪一種可能?

不用想,她還是讓這屋內的一切擺設按照最初的樣式擺放,甚至在日常的生活中也在實用,只是她的愛好,還是想在用這些舊物時思念着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