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一晚,(1)

?兩人四目相對着。

“想聊聊嗎?”吳予燦問。

“好。”張青點頭。

小廳內一盆紅通通的炭火旁,兩人對膝而坐,火苗迎紅了兩人的臉。

“過了這麽久你還在想你父母嗎?”吳予燦看着燒得火紅的炭,仿佛又看到雪染在她父母墓前的神情,雪染的影像消失,突然竄出多年前張青站在她父母墓前的場景。那時的他,是那麽想保護這個明亮、嬌軟的女孩。最終他還是無能為力,任她消失在他的生活裏。

“偶爾會想。”張青有些意外他的問題,仍是如實回答。

“心裏會不會責怪他們離你而去?”

“不會了。以前會。”吳予燦聞言,擡頭看向她,她笑着說,“以前在辛苦不如意的時候,會抱怨;現在長大了,知道誰也不容易,就不能再責怪了。只要習慣了一個人就不覺得生活難過了。”

習慣了就不難,只是她到現在也不習慣,遇見他,她才發現自己不習慣,想哭,歇斯底裏的哭。因為她的無論跟誰都能笑,卻十分堅持,有些心情只能說給某些人聽,不會逮誰就跟誰說。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丫頭,你在說謊了。”吳予燦坦然接受她帶着濃濃訝異的目光,這個小丫頭就是再長大,人的性子本身的東西也不會随之改變,比如皮膚變紅,“你一說謊,你的耳根就發紅。”

張青反射性地摸摸耳垂,燙燙的。

吳予燦不理會她的反應,繼續道:“你跟梅爾打的第一架,那一晚你也對我說謊了,是不?”

那時,他還不了解她的脾性,在她離開前,他都不知道她一說謊就耳根發紅的反應。一切都是時光退卻,重新翻撿記憶之後,才發現每個細節原來在當時就表現出來了,只要當事人自己不知道而已。

“對不起。”張青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當時我該給你更多的關心。”一個女孩兒,能千裏迢迢跟他到美國,一個她全然陌生的環境裏生活,而他卻沒能跟她安全感,甚至還責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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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不信他,不會跟他離開!

可是,他卻不全然相信她!還自以為是用了非常公平的态度面對她!

張青搖搖頭,“你做得已經很好了,是我自己不會珍惜而已。是我不相信你會公平對待,會排除萬難來保護我。所以膽怯地偷偷離開,讓我們錯過了七年的時光。”

吳予燦并沒有繼續接這個話題,用竹簽挑了挑了炭火。

“丫頭,七年的時間,隔了太久,你變了很多,我也變了。我們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彼此都還在意對方。我不太相信愛情,也害怕碰觸愛情。但我相信你,若我們以後要在一起生活,需要坦誠相待。我不需要你僞裝得很快樂,實際心裏卻有很多打不開的心結。我心裏也有心結,在往後的相處,我會慢慢告訴你。等到覺得可以在一起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好嗎?”吳予燦開口,話像火紅的炭火般赤熱。

雪染的事,讓他明白有時候他的丫頭也是這樣隐忍着悲傷不告訴任何人,一個人在某個角落裏偷偷地哭着。在他沒有出現的時候,她這樣,他無話可說,現在他出現了,他就無法忍受了。

“我怕你會害怕。”張青笑着,眼眶裏泛起淚意。

她今晚在小廳裏等他,也是想告訴他,她想為他們之間的事情努力,不管有多少隔閡,只要彼此有緣份,他們就可以有未來。像老板和總裁大人都可以重新開始,他們為什麽就不能,他們之間只是隔了七年的時光,有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

“如果這樣,你可以用你的張氏獅吼功吼我。”吳予燦輕笑。

“人家哪會那樣啊!”她的語氣裏有女孩兒家軟軟的嬌嗔。

“晚上在張老板那裏聽他說,你以前經常吼莫回,吼得鎮上的人一度以為你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吳予燦話裏的取笑意味十分明顯。

“嘎……”張青突然有些無語,張老板怎麽就這麽多嘴呢,真是比王大伯還大嘴巴。

“誰讓老板一天到晚淨是在睡覺,不是睡覺,就是在為睡覺做準備。”張青趕緊推卸責任。

“嗯。丫頭,我等着看你真實的性子!”吳予燦說着,天知道,他有多懷念那個在夕陽下貪吃到差點撲到地上撿糖果的女孩有多可愛,有多讓他心動。

蘋果紅的臉頰,在夕陽的照耀下泛着光,嬌嫩柔軟的笑容,才淺淺一笑,就進入了他的心。

可惜,那樣的場景,他只見過一次,便永遠地消逝了。

“好。”張青點頭。

吳予燦也沒再多說話,起身上樓找了換洗的衣物,便到小花園旁的浴室裏洗澡了。張青則用竹簽仔細把盆裏的火灰将還燒着的炭火遮蓋好,這樣明早起來也不用重新燒炭,只用加新炭就可以有火烤了。

美國,吳家書房。

吳森豪看着是手中的簡報,上面的數據壞得一敗塗地,他的臉色倒也十分平靜。蔣梅坐在一旁,臉上盡是着急。

“森豪,你覺得我們該怎麽辦,梅爾的性子太任性,又年輕氣盛。董事會的老臣根本就聽不進去,很多新舉措根本無法動作。這樣不論對她還是對整個梅爾集團都不會是好事啊!”蔣梅保養得宜的臉上流露着濃濃的擔憂。

“別盡操這些閑心了,這都是必經的過程。我吳森豪的女兒一出生就是來世間享受的,嬌氣、傲氣滿身也是應該,但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現在跌了一大跤,就當是給她的未來交學費。況且這些都是她自己種下的因就自己嘗苦果,怨不得人。如果梅爾集團就此倒了,就算我們沒有福氣。”吳森豪眼神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淡然,“我不相信,我一手栽培出來的女兒就因這點小事而一蹶不振。”

“森豪,這不像你會說的話。”蔣梅皺眉。

“這就是我該表明的态度。”

“不。以前你是把梅爾當成寶的,即使表面嚴厲,但你是要心裏疼着她。現在,我在你的眼裏看不到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愛。你還在怪她當年逼走予燦未婚妻的事情?那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懂事才……”蔣梅停下話語,因為丈夫轉過頭,漂亮溫和的眼裏閃過深深的自責。

“蔣梅,梅爾是我的孩子,予燦也同樣是我的孩子。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會偏頗。那女孩兒的事情對予燦而言最多算是個導火線,沒有這個導火索,予燦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接手梅爾集團的。”

“森豪,現在這個事情該怎麽辦?”蔣梅擔憂,“梅爾集團股票全線下跌,數據一遍慘綠,再不挽救,就算是財大氣粗的梅爾集團,也撐不了多久。”

“蔣梅,梅爾已經長大。她是我們的女兒,于情我們應該疼她、寵她,但于理,我們都得教她好好做人,別整天盡惹出一爛攤子事情。畢竟以後的梅爾是交給她的,無論她是撐起來了,還是把梅爾給敗了,都是她自己的能力。”吳森豪将簡報放置桌面,起身走到書桌內那面寬大的落地窗旁,看着一樓寬闊的草坪。

“可是,予燦他……我們怎麽能什麽都不給他?這樣太過分了!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

“你以為他會要嗎?這吳家對他而言就是他的牢籠,梅爾集團就是他心底的刺,他恨不得全丢下。他是我的兒子,我不會不知道他心裏的痛,若是沒有她母親的遺言,他早在他母親去世的時候就離開了,不會再給我多幾年的父子相聚的時光。”吳森豪嘆口氣。

“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姐姐她當年也不會這麽早死。”蔣梅陷入自責裏,眼淚自眼角滑落。與自己的姐姐愛上同一個男人,是她的罪。

“不是你的錯,錯在我。我是個男人,沒有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才毀了你們兩人的一生。”吳森豪擁蔣梅入懷,目光幽幽穿過寬大優美的庭院,望盡天的盡頭。

書房未掩的門外,美麗到完美的吳洋吃驚,被父母的話震得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哥哥的眼神,是恨。

呵,是恨!

“小姐,你的牛奶來了!”吳媽的聲音。

“滾開!”是嬌橫的嗓音,冰冷的眼神看了眼吳媽。

轉過身,急切地跑下樓,上了最新款的勞斯萊斯。

她是任性的,也特立獨行的,就連車,她也不屑找女孩子喜歡的車型,而是黑色厚重的男人車,只因想更靠近她的未婚夫。而她的未婚夫,一看到她的車,第二天立馬換成了一輛黑色的卡宴。他就那麽讨厭她嗎?

她的未婚夫不喜歡她,她的哥哥不喜歡她,她的父母也是。

她一向都是驕傲的梅爾公主,什麽時候變成了人人厭棄的可憐女人了。

被積壓在心底的怒火瞬間膨脹,吳洋将速度調至最高,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滿漲的怒氣飚至最高點,汽車瘋狂行駛了一段後,撞開一扇黑色大鐵門,闖進一家奢華的別墅裏。車身沖勢極強,直至撞到別墅前的大果樹幹才被迫停下。

吳洋的頭撞上方向盤,鮮紅的血自額頭上滑下,連清麗的眼珠都染紅了,血流過小巧完美的下巴,滴落在絲質昂貴的白色外套上。

她不管,跌跌撞撞下車,茫然地看着周圍的景物。

是章家,她未婚夫的家!

未婚夫,真是諷刺!訂了兩年的婚,卻一直推托不結婚的未婚夫!

而她,竟然在這樣的時候依然能闖進這裏來!

“梅爾小姐,您沒事兒吧?您流血了?!我馬上為您請家庭醫生。”說話的是章家的傭人,她有些驚懼地看着滿面是血的吳洋。

“走開!不要,我不需要!我只要看到章淩碩,我只要章淩碩,別人我都不要,都不要!”如在自己家一樣,走上由精致河石鋪就的小徑。

她熟悉這裏,比她的家更熟悉。

當年她是多麽期待來這裏的時光,她在樓下或庭院裏到處走,到處鬧,甚至因不喜歡這裏的某一樣擺設而大發脾氣,他也淡淡的聽完,便轉身回書房繼續工作。

在他心底,她就是個頤氣橫使的富家千金,除了錢,除了長得好看點,并沒其他優點吧。所有的人都寵她,她不需要,她只要兩個人寵她。可是,偏偏這兩個人都恨她!

邁着有點不穩的步子,吳洋穿過散發着清雅香氣的小小花壇,來到中國風濃厚的亭子。

那亭子有位淡雅華貴的婦人,她是典型的東方美女,淡眉杏眼,肥瘦相宜,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穿着白色為底,蘭花為點綴的旗袍,悠然坐在亭裏撥弄着桌上的茶器。桌面上擺放的那杯清茶升起淡淡的霧,潤白的瓷器在日光下泛着溫潤的光芒。她的手很漂亮,修長而秀氣,章淩碩那好看的手形應該是遺傳自她的,讓他冷淡的氣質憑添了一份書卷氣息。

“梅爾,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何言聽到腳步聲,微轉身,看到吳洋和一臉歉意的傭人。漂亮的手端起茶杯,幽然地喝着,頓時茶的清香入喉。

“李嫂,你先下去吧。”何言優雅地擺了擺手。

“是,夫人。”李嫂微鞠了一躬,悄聲離去。

“梅爾,你先坐坐。伯母給你沏杯茶。”何言自然是看到了吳洋臉上的傷,她隐下驚訝神色平靜道。

“我不喝茶!我要知道leon的地址,我要地址!”吳洋嘟起粉嫩的唇,很無禮的話從她嘴裏說出就像在撒嬌。

“他工作時不希望被別人打擾,梅爾,你不會不知道?”何言溫聲回答,放下泛着溫潤色澤的瓷杯,再開口語氣裏多了份無奈,“你這是幹什麽!傻孩子,你以為你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他就是馬上趕回來嗎?他不會。梅爾,你是他未來的妻子,你該比我更了解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再高貴的公主,遇上愛情,同樣帶有幾分迷茫。吳洋也不例外,一向清冷的臉上流露,一閃而過的脆弱神色。

“梅爾,一個女人在愛情裏,無論什麽模樣都是最美的。但前提是你認為淩碩,他愛你嗎?他會像沉浸愛情裏的男人那樣為你的心疼,夜不能眠嗎?他不會,也許他只會淡淡地看你一眼,就又埋頭工作。”何言出言點醒這個本不該痛苦的女孩。

“他的身邊除了我,并沒有其他的女人。”吳洋說出理由,因為這樣她才敢這麽張揚,這麽高調的對所有人宣布他們的婚姻。

“那是他太驕傲,驕傲到他看不上的人,他絕對不勉強與她們在一起。梅爾,你和他很像。你們都太驕傲,太冷漠,所以很難對別人動心。”所以,不動心的人,怎麽也不會動心。一旦動起心便升起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的兒子就是其中之最!

一想到此,何言無奈地嘆了口氣。

“……”吳洋低頭,纖指柔嫩的指尖無意地劃着茶杯。

她的愛情,原來在別人的眼裏就是這樣的嗎?不該被尊重?

何言也不再說話,為吳洋的杯裏續了杯茶。

情字,一碰上,就難解了。何況還是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又冷,又沉默,還高傲。

“李嫂,讓單醫生過來一趟。”看到吳洋似乎安靜了下來,何言吩咐張媽。

“夫人,我這就打電話。”李嫂在主屋裏應了一聲。

“要是不給我他的地址,我就不治,就算血流光了我也不讓醫生碰我。“吳洋又開始激動起來,一揮手,精致的茶杯,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何言對茶杯的碎片一點不關心,這兩年她的茶器被吳洋摔了不知多少套,她早習慣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他現在在一個窮鄉僻壤裏,你怎麽去?去了也只是糟罪,倒不如安心在這兒等他回來。”

“我不!若是他厭煩了我,回來就要取消婚約,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只要他,我只要他!別的我誰都不要!”吳洋拒絕,明豔的臉上是嬌縱卻也委屈,眼淚含在眼眶裏,她死撐着不讓它往下掉。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此委屈。她不明白,她趕走一個會威脅到她的普通窮酸女孩兒,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在責怪她?她只是不喜歡屬于她的寵愛被別人分走而已,為什麽不會有人理解她?

她私自散布兩人的婚期,他竟然躲她半年之後,讓她成為全美國的笑話。這算什麽?!

“梅爾,你愛淩碩。你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何言重新拿了一個茶杯放到吳洋前面,續上溫水。她沒聽到吳洋的回答,繼續道:“還是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外表與社會地位?”

“我當然是愛他的人!”金錢她從來不會少,她不需要金錢來擡高她自己的價值。

“你了解章淩碩這個人嗎?除了報刊媒體上的信息,還有他的名、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住址。這些以外的事情你還了解什麽嗎?”何言看着這個痛苦的女孩,內心嘆氣。向來嬌縱明豔的臉,被倔強與傷心所取代,這個女孩不該這樣,她會擁有世上最奢侈的幸福婚姻,如果她沒愛上她的兒子的話!

可是,愛就是愛了,無人能阻止!

“我……”沒人告訴她,有關他的事情。

她知道有偵查局,查了又怎樣,不是他願意跟她分享的事,她情願不聽。所以,她等,等到他願意告訴她為止。等來的卻是他将她越推越遠,這一次還索性直接消失将近半年!

“梅爾,你好好想想。他是我的兒子,我這個做媽的也不了解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兒子什麽時候開心,什麽時候累了想休息,什麽時候想找個人來訴訴苦。他十八歲就接手了整家公司,別的同齡人還在享受大學時光,甚至在校園裏談輕松戀愛的時候。我的兒子,因為我的病情強迫自己接手章氏集團,甚至沒有人記得問問他願不願意?忘了問他辛不辛苦,但他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創了第三領導人中最優秀的成績。可我寧願他只是普通人,不用這麽辛苦的工作,簡單快樂就好……”何言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漬灑在手背上。

“伯母,我愛他,真的很愛他。愛到可以把梅爾集團交給他,梅爾對我而言是最珍貴的禮物,我願意把梅爾集團交給他!這就是我的愛!”吳洋沉默片刻之後回答。

“你确定這是他要的嗎?”何言搖頭,“他肩上已經扛着推不下的責任,他絕不會再扛起另一個責任的。”

何言也不再說話,略帶疲憊的喝下手中的茶。

吳洋也跟着細細品茶,茶是好茶,喝着有股淡淡的苦味。

半晌過後,章耀陽從主屋出來。

“梅爾,來看你章伯伯章伯母啊!”

章耀陽跟章淩碩長得很像,只是兩人的氣質不一樣,章耀陽稍稍嚴厲,眼神銳利,而章淩碩多了份随和與溫暖。

“章伯伯好!”

“老爺。”

何言起身微點頭,吳洋也跟着起身,章耀陽擺了擺手,走進亭子,入坐。

“叫單醫生了嗎?”章耀陽問。

“讓李嫂打電話了,現在怕是在路上了。”何言回答。

“我不想治,不把leon的地址給我,我寧願流血身亡也不治。”習慣了這裏,所以她不掩藏自己的真實性情,對章家夫婦撒嬌使性子。

“你這孩子!淨瞎胡鬧!到時疼的是你自己又不是別人,聽話,讓李嫂先清洗傷口。”章耀陽溫聲說道,只當是小孩子家鬧別扭。

“我不!”

“梅爾,淩碩現在的地址在他房間的桌上,你去拿吧。去之前把自己的傷處理好。感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會自己跑到你的面前。”章耀陽說,目光微沉。

“真的?!我這就去!謝謝章伯伯,梅爾最愛你了!”吳洋跳起來摟上章耀陽的頸項,用力地親了一下。

“只要你能把那小子帶回來,章伯伯重重有賞!”章耀陽補充。

“我一定會帶他回來的!”吳洋誓在必得。

何言笑看吳洋一眼,“好了,地址也知道了。趕緊讓醫生看看你的傷口,別真傷到根基了。再說女孩兒家留疤多難看!”

“是是!什麽都聽伯母的!”吳洋嬌俏地笑,一臉明媚,加上臉上的血液,多了幾份妖冶。

“那就乖乖回房等醫生過來!”

“我要去leon的房間。”吳洋堅持,微微翹起的唇滿是女孩兒家的嬌氣。

“行,都依你!”何言應着,推吳洋進屋。

吳洋快步跑向樓梯,沖進她思念已久的房間,房間依舊如初,高高的書牆,深色奢華的落地窗簾,柔軟吸去足音的地毯,尺度大得吓人的大床,床間是純黑的薄被。

她将臉埋進床被裏,想汲取屬于他的獨特味道。可是他已經離家半年,這被褥、枕頭不知換過多少次,早就沒有了他的氣息。

眼淚驀地在眼眶裏打轉,愛情怎麽會這樣,一天比一天更深刻,深到讓人心悸,像一張巨大的網,将她緊緊地束縛在網中央,無法動彈。

此時,她不是吳家嬌縱任性的大小姐,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普通女子。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一個人住進另一個人的心裏,那個人還是一個僻她如蛇蠍的男人。

吳洋想着,沮喪地把頭深深埋進藍色的被褥裏。

涼亭裏,章耀陽端了杯茶,就口細細地品味。何言泡的茶一向茶如其人,清新淡雅,不濃烈,也不奪了水的甘甜。

“老爺,你為什麽要答應梅爾?淩碩他肯定會不高興。”何言微帶苦惱地看着章耀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在那小地方幹的什麽事,跟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胡鬧。”章耀陽瞪了何言一眼。

“你看不出來他很喜歡那樣的生活嗎?那個鎮子跟爸晚年定居的小村落相似。淩碩從小就跟爸親近,他在那裏放松緊張的神經也沒什麽不對。你不知道,自從爸去世後,他沒有高興地笑過幾次。”

“所以,他就有理由傷害梅爾?”章耀陽不認同何言的看法。

“我是個自私的母親,我知道會傷害到梅爾。就算是這樣,我也寧願我的兒子能夠開開心心的過一段他喜歡的日子,而不是把自己鎖在辦公室,忙永遠都忙不完的工作。那樣的人生他過夠了!”何言首度反抗自己的丈夫。

“婦人之談。那個女人不過是看上他的錢和社會地位。”章耀陽眼中泛起熟悉的冷意,這樣的冷意不是對他的夫人,而是對那個傳說中的女人。

“即使她是看中淩碩的錢,只要她能讓淩碩高興,我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麽。我只想讓我的兒子能夠高興,會笑。”

“夫人,你變了!”章耀陽看了一眼何言,抿嘴撚起桌上的茶杯再喝下。

“是啊。我是變了。這兩年莫回不在身邊,身邊安靜了,才發現以前對不住她。她只是個渴望被愛的孩子,為什麽我當年會那樣對她。她并沒有錯,到最後一刻還願意将自己的腎捐給我……”何言嘆了口氣。

“那又怎麽樣?我們也給過她兩千萬,一個腎能賣兩千萬,對她那樣的女人而言,值得了。你以為我沒調查過她?她拿那筆錢回去給她爸和後媽蓋了小樓,上她弟出國留學,改變了她家裏人的命運,還剩了一大筆錢,她自己留着用。一個女人有了一大筆錢,能過什麽樣的生活,還用想嗎?”章耀陽冰冷地陳述,“不過是個貪財城府深的女人罷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老爺,你真的認為莫回是因為淩碩的錢才會跟着他十幾年就為他的錢?為了錢,冒着生命的危險捐腎給我也是因為錢?這可能嗎?”何言顯然不相信這樣的看法。

“夫人,你到底想說什麽?”章耀陽挑出重點。

“我說,莫回愛淩碩,一個女人能為一個男人做這麽多事。如果不是因為對他有愛,不可能承受得了淩碩那種惡劣的态度。我因病對她橫豎挑刺,她從未生過氣,沒有過任何埋怨,依然盡心盡力的照顧我。而淩碩這兩年的改變,我想也是因為莫回。”

“夫人,你的愧疚我可以理解。但是莫回已經離開了,杳無音訊,淩碩現在的未婚妻是梅爾集團的吳洋。梅爾集團的吳家在美國足足待了四代人,關系盤根錯節,就算他帶現在想單方面毀婚恐怕也沒這麽容易。吳家也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老爺……”

“夫人,我現在只期待淩碩對竹溪鎮的女人只是一時的迷戀,不會頭腦發熱到要解除婚約。若是處理不好,爸一手創辦的章氏集團就毀了。”章耀陽說着,這是他反對的主因。

“爸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章氏集團就這樣結束。”

“要是淩碩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呢?你要反對嗎?”何言問。

“你認為呢?”章耀陽沉默。

“他會難受的。他在意的人本來就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個喜歡的人,就不能放任他一次嗎?”

“如果他找到保全章氏集團的方法,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會支持他。”

“都怪我,當年為什麽會認為讓梅爾陪着淩碩,他就能快樂一點。要是沒有那杯茶,他就不會訂婚了。”何言語氣滿是自責。

章耀陽沉默,一杯接一杯的喝手裏的茶。

章氏集團美國總部的大廈對面是戒備深嚴,以奢華著稱的的LW大廈。它張揚地伫立在市中心的中央,是約翰遜的總部,這棟大廈的十三層是總裁室。冬天的陽光透過特制的玻璃斜照進氣氛冷如南極的辦公室,微冷的陽光也照不暖這裏的冷凝。

三個衣着考究的男人,神色緊張,竟能在冬天的午後汗流如雨下,低着頭,不敢看背對着他們,坐着寬大皮椅後的男人。

他們知道他的習慣,卻連背影都不敢直面,足以可見那人有多可怕了。

“你是說,章淩碩、他的助理、未婚妻都先後去了中國的某一個小鎮?”冷冷的男性嗓音地寬敞的辦公室回蕩,說話的人緩緩轉動坐椅。

那是一張讓人第一眼就聯想到邪惡感覺的中年男人,他是典型的美國人長相,深刻如刀斧雕刻的五官,金黃色的頭發,白晳的皮膚,臉上微微發紅。

他的邪惡,主要來自于他的眼,冰藍色的眸子,很容易讓人迷惑,高挺微勾的鼻,以及唇角上邪魅的笑容。

他的狠辣手段在業界流傳了十數年,不管對競争對手,還是對自家的屬下都以狠辣著稱。若是他覺得這個人沒有利用的價值便毫不留情地踹開,但為何依然有這麽多人為他效力,願意為他所用?

因為金錢,他不吝啬金錢,他能用比行業高數倍的工資聘請他想要招募的員工。所以總會有人為了高薪選擇為他工作。

“是的。”中間的男人低低應了一聲,冷汗直流,滲入眼睛,卻不敢擡手擦拭。

“他們分別在什麽時間去中國?”約翰遜聲音比剛才更輕了,伸手自在地在寬大的辦公桌的床沿輕輕敲擊着,一般出現這個行為的時候都說明他處在極度憤怒之中。

這個認知讓辦公桌前的三個男人更為緊張,脊背更加緊繃。

“章淩碩六個月前離開美國,期間一直沒有回來過,這麽說他六個月裏極有可能都在同一個地方。這意味着什麽?嗯?”約翰遜冷哼一聲,眼神冷冷地掃過面前的三人。

“是我們失職,因為根據他之前的行蹤,他去中國都是去一個破落的小村子,查詢一個女人的下落。這次他去的也是一個落後的小鎮。屬下以為他還是去察那個女人,所以下沒有特別留心。”回話的依然是中間的男人。

“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以為?我說過一有章淩碩的任何蛛絲馬跡你必須彙報給我,我的話是不是表達得不夠清楚?”挑眉,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手指加快在桌上敲擊的頻率。

“是屬下失職,請總裁原諒。”三人齊齊彎腰。

“原諒?很抱歉。原諒這個詞從未在我的字典裏出現過。你們知道該怎麽做。下去吧!”約翰遜不耐煩地揮手,三人均露出失望的神情。約翰遜的集團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被約翰遜驅逐的人,都不能再繼續這個行業,甚至永遠不能出現在他的面前,否則下場奇慘,前設計總監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為約翰遜設計最新一季的室內躺椅,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細節出了瑕疵便被開除,但他依然去別的公司應征設計總監,上任第一天便出了嚴重車禍,當場暴斃,連帶兩名司機,而約翰遜就在車禍現場十米之外,笑容陰森地看着這一切。

從此,被約翰遜辭退的職員,幾乎都離開美國,也改換了行業。

約翰遜冷冷地看着三個人無聲地離開他的總裁辦公室,直到辦公室內又恢複了原有的寂靜,他才低頭看了看時間。

這個時間那個人該來了。

才一想到,他辦公室的門便響起了一陣只有那人才能敲出的微輕力道。

“請進!”約翰遜現在的模樣跟之前的邪魅、陰狠相差很大。

“親愛的,我為你帶來了午餐。”一個十足東方韻味的女人提着保溫盒,緩步入內,并優雅地轉身關上門。

“又親自下廚?你是想讓我開了家裏的廚師嗎?”約翰遜語氣溫柔,與剛才的邪魅冰冷反差極大。他推椅起身,低頭的瞬間看到了桌面的圖片,又看了看對面的女人。

怪不得他覺得這雙眼像在哪裏見過,原來就是他枕邊人的眼。

冰藍色的眼閃過狐疑,轉眼即逝。

他走近落地窗邊的小桌邊坐下,李非已經将飯菜擺上桌面,很中國風味的美食,松花蛋、桂花魚、熬了許久的美味濃郁的雞湯、一盤香噴噴的米飯。

“來,試試看!很久沒為你下廚,也不知道味道變了沒有。”李非挂着矜持的淺笑,将挑好菜色的碗筷遞給自己的丈夫。

“這樣的中國滋味只有你才能做出來,何必嘗呢。”約翰遜單手接過,他用筷子跟中國人一樣娴熟,毫不生澀。

“剛才見三個人低着頭出去,是不是你的工作不順心?”李非問道,以前她一直坐他的秘書,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安排的,知道他的脾氣有多大,現在她只是偶爾才會過問他的工作。

“做錯事的人,早該自慚形穢了,何必管他們。來,張嘴。”約翰遜突然夾了一筷子桂花魚,魚裏的刺早早被她剃了個幹淨。

李非微睜大眼,仍是張嘴吃下他遞上的菜。

這樣的喂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今天為何突然做起這麽親密的動作?

“親愛的,今天你有喜事?”李非咽下鮮美的魚肉,問道。

“當然。而且這件喜事才剛剛發生。”約翰遜答。

“哦?能說為聽聽嗎?”李非笑起來。

“這件喜事發生在中國。非,你想跟我去中國嗎?”約翰遜盯着李非的臉,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去中國?”李非不動聲色,淺淺地笑着。

“我明天要去中國出差,你跟我一起去吧!”約翰遜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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