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艱難的入隊(二)
野蜂救援隊算是浦市比較老牌的一個救援隊了,成立年份雖然久,規模卻一直不大。
除了幾個線上的志願者,沒有加盟連鎖,沒有合作的商家夥伴。
甚至,連辦公地點,都可憐兮兮地租用一家私營射擊館的空閑場地
但就是這樣一支不求上進的小救援隊,卻參與了不計其數的本地救援活動。
以至于連那個黑漆漆的野蜂标志,都有人覺得飽含深意。
能有什麽深意?
定制隊服的時候,隊長大人對着滿桌子的布貼看花了眼,随手拿的好麽!
宋繁縷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一陣牙酸。
再想到應峤一意孤行把那個等了兩年才招來的小姑娘給趕走了,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阿峤這人是不是有病?”宋繁縷點着桌子,氣沖沖地和對面慢斯條理對賬的方勤抱怨,“考核标準是他定的,定了還不認賬,好好一新隊友,就這麽給他趕走了!”
方勤瞥了他一眼,理了下披着的長發,繼續滾動鼠标,“這話你都說了十七八遍了。”
“我就是氣不過!”宋繁縷看了眼牆上的鐘,“他還遲到啊?”
“人家是老板,”方勤語氣閑閑的,“老板遲到,天經地義。”
“嘁!”宋繁縷還要再說什麽,大門被再一次打開。
進來的人戴着頂紮眼的黑色瓜皮帽,嫩黃遮陽鏡,粉白相間的襯衫和西褲,活脫脫一只火烈鳥。
“宋副隊,小方妹,早呀!”他積極地打招呼,幾步走到櫃臺邊,也拉了把凳子坐下來。
宋繁縷嫌棄地往邊上靠了靠,“歐陽,你身上什麽味,男人一點成不成?”
歐陽暢想擡起胳膊嗅了嗅,“怎麽就不男人了,這是經典的男人香!”說着,将胳膊伸向方勤,“你聞聞,Man不?”
方勤鼻子皺了皺,點頭:“很Man,不過你噴的也太多了點吧。”
“就是要夠味才行!”歐陽暢想一臉得意。
說話間,大門再一次被推開——這一次的力道就小得多了,小心翼翼,像是怕把門推壞似的。
“請問,”人未至,聲先到,“這裏是黑蜂射擊館嗎?”
“瞎呀,”歐陽暢想甩了下手,“門口那麽大字呢!”
“哦哦,”那人終于使勁将門推開,露出一個剃得極短的平頭——短得都快露出頭皮了——和一張在男人裏清秀得有些娘氣的臉,“我其實是來找野蜂救援隊的。”
這話一出,在座三人全部都轉過了頭。
“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方勤作為資深後勤人員,反應還是很快的。
小平頭,也就是剛剃完頭的許漫趕緊擺手,“不、不,我是來報到的。”
“報到?”方勤詫異地回頭去看宋繁縷。
宋繁縷愣愣地看着許漫,好一會兒,才猛地一拍大腿,大喊:“哎呀,我去!”
許漫:“……”
方勤:“……”
歐陽暢想:“……”
宋繁縷站了起來,迎上前,用特別憐憫的語氣問:“姑娘,你這是……應峤怎麽欺負你了?你頭發呢?他剃的?他怎麽越來越變态了!”
姑娘?!
剃頭?!
每一個字都是爆炸性新聞啊!
方勤和歐陽暢想豎着耳朵圍了上來,一半是為了看清許漫到底是男是女,一半是想知道應峤怎麽就去剃人女孩的頭發了。
“誤會誤會,”許漫趕緊擺手,“不是他剃的,我自己剃的——他讓我今天來報到當後勤志願者,是這兒吧?”
“後勤?”宋繁縷提高聲音,“你山地搜素成績那麽好,繩索技術也熟練,是兩年來唯一一個在規定時間裏完成所有考核項目的人了,他居然要你來做後勤?!”
許漫給他誇得臉紅了下,然後有些期許地問:“我這麽厲害?”
“廢話!你去當後勤,簡直暴殄天物。”宋繁縷是真有點動怒了,一點兒面子也不打算給好兄弟留了。
這個社會最重要的是什麽?
人才!
他應峤要是真的把人拒之門外,他也就吐槽一句不識貨,如今居然打算把美玉當成破磚鋪路。
他宋繁縷這個副隊長,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放心,”他拍拍許漫肩膀,“我一定讓你上一線救援,絕不埋沒你。”
許漫連連道謝,謝完問,“那我這個報到……”
“報什麽後勤,直接跟我報到。”宋繁縷摸摸衣兜,沒摸到東西,扭頭去看方勤,“小方妹,給我打印張會員登記表呗。”
方勤冷笑,“我這種廢物後勤,幹不來這麽高級的事。”
“哎,”宋繁縷這才反應過來直接剛才那話得罪人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方勤一點兒也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
“我……”好看的女孩子生起氣來,也特別可愛,嘴巴微撅着,眼睛圓溜溜瞪着……宋繁縷嗯嗯啊啊半天,愣是想不出哄人的招。
最後還是歐陽暢想看不過眼,給他們出謀劃策,“他就賠你一套新上市的貴婦護膚套裝,再加早晚接送一個月。”
“應該的應該的。”宋繁縷趕緊點頭,暗暗沖歐陽暢想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方勤仍舊板着臉,嘴角卻微微彎了起來,“勉為其難”地原諒了下來。
許漫在一邊看得雲裏霧裏,一直到填完表,跟着進了會議室,才知道他們全是野蜂隊的人。
“這射擊館……沒客人嗎?”她多少有些疑惑。
“我們不接散客,”方勤解釋道,“來的都是會員,會提前預約的。”
果然高大上啊,許漫暗暗思忖。
會議室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幾乎都是男人,不少還穿着野蜂的救援隊服。
一部分是自己來的,一部分是宋繁縷專門打電話叫來的。
許漫聽着他對着手機說“新隊員歡迎會”,就覺得滿身滿心都暖洋洋的。
這個野蜂隊,真不錯啊。
隊長雖然冷酷,但是專業負責;副隊長雖然看着有點愣,可熱情寬厚;後勤小姐姐更是又溫柔又美麗……
多像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一切的美好幻想,都中斷于隊長應峤推開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
他似乎剛剛鍛煉完,滿頭大汗,T恤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隐約能看到一點肌肉的線條,手裏還拿着運動水杯和毛巾。
那只小小的藍牙耳機,卻仍舊戴在耳朵上。
許漫第一個站起來,喊了一聲,“隊長好!”
應峤茫然地看過來,半晌,“噗”的一聲,将滿口的水噴到了最近的歐陽暢想身上。
歐陽暢想“啊”的尖叫了一聲,跳起來甩頭、擦衣服。
“我的發型!我的衣服!”
其他人要麽面面相觑,要麽滿臉好奇和探究。
認識那麽多年,第一次看隊長這麽失态哇!
就連随後跟進來的Black,也“汪汪汪”吠叫了好幾聲。
“咳,”應峤幹咳了一聲,喝止Black,不可置信地問,“誰讓你把頭發剪成這樣的?”
這頭發比他一個大男人都短!
活脫脫一個勞改犯!
“啊,”許漫顯然會錯了意,“你不喜歡?不是你讓我不要留長發?”
應峤噎住。
滿屋子的隊友都瘋了,靠的近的互相捏手咬耳朵,離得遠的則眨眼睛打暗號。
原來,隊長不喜歡長發女孩!
怪不得,之前的相親一直黃呢,那些嬌滴滴的小美女,全部都長發飄飄啊!
一直坐在角落的宋繁縷,一時間也忘了質問他出爾反爾浪費人才的事,偷瞄向長桌尾部坐着的方勤。
方勤仍舊披着那頭烏黑油亮的秀發,溫婉可人,笑盈盈地凝望着門口的應峤。
覺察到他的視線後,她也只是軟軟的甩了個眼刀過來。
不輕不重,不鹹不淡。
宋繁縷哪兒看得懂這個,在心裏哀嘆:女人心,海底針!
“老宋,”倒是應峤主動問了宋繁縷,“工作日叫這麽多人來,你要開什麽會?”
“新隊員歡迎會!”宋繁縷氣鼓鼓的。
應峤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轉頭看向許漫。
那眼神又兇又直,刀子一般鋒利。
許漫縮縮脖子,指指宋繁縷:“我說了是來後勤報到的,宋副隊……”她咽了下口水,有點不好意思讓那麽看好自己的宋繁縷背鍋,于是改口道,“我覺得……既然我通過考核了,也、也該算是新隊員了吧。”
“你別怕他,”她這樣含含糊糊,反倒激起了宋繁縷的逆反心,站起來像應峤道,“會是我籌備開的,登記手續也是我辦的,她樣樣條件都符合,沒道理受這樣的不公平待遇……”
“你的意思是,你要給這個20歲的女孩開後門?”應峤打斷他的話,“按考核要求來講,她連報名資格都沒有。”
“20歲”宋繁縷懵了,扭頭看向許漫,“你撒謊?!”
許漫無辜地看着他,“您剛沒看見?我……我在新的登記表上填了20歲呀”
宋繁縷非常想爆粗口。
大喜之後,便是大遺憾。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許漫再一次因為年齡未達标,被正副隊長合力趕進了後勤組。
方勤微笑着接過登記表,當着宋繁縷的面“暴殄天物”。
既然人這麽齊,應峤便也拉了椅子坐下,“機會難得,大家互相認識一下——許漫漫,就從你開始吧。”
許漫于是站起來,“大家好,我是新人許漫,許仙的許……”
“許漫漫,”應峤不客氣地打斷,“按身份證的來。”
許漫無奈,重新報了遍名字,在提到自己還是大學在校生的時候,應峤的臉色明顯更陰沉了。
小騙子,都還沒出社會呢,裝什麽大人!
虧得自己留了個心眼!
許漫一直留意着他的反應,有些失落地坐了下來。
5年過去了,人和狗都認不出她也就算了,畢竟女大十八變……可被嫌棄,還是有點傷心啊。
她邊上的歐陽暢想不知就裏,小聲安慰他:“漫漫多好聽,我們隊長就那樣,就沒高興的時候。”
許漫苦笑,“你不覺得‘許漫漫’這個名字,太娘,太柔弱了?”
歐陽暢銷瞪大眼睛:“想什麽呢,你本來就是姑娘!”
說話間,許漫右邊的眼鏡小哥開口了:“別人自我介紹的時候,安靜是基本禮貌吧?”
歐陽暢銷撇嘴,許漫趕緊道歉。
眼鏡小哥滿意了,推推眼鏡:“我是林中磷,蒲州附中的語文老師,會點無線電臺操作和維修。”
接着是林中磷右側的矮個小胖子,戴着副黑框眼鏡,聲音又輕又細,“我、我是馬小南,今年24歲,是射擊館的安全員,也是……”他看了應峤一眼,謹慎道,“野蜂救援隊的志願者。”
……
輪到應峤的時候,他只簡單說句“各方面都會一點”,倒是拍了拍Black的狗頭,挺正經地介紹:“這是Black,咱們隊的搜救犬,正式隊員,今年7歲。”
沒人敢對他的敷衍有意見,畢竟,他是真的挺博聞廣識的。
……
一圈11個人,依次介紹下來,各行各業都有,最大的共同點,大約就是體力看着都不錯。
當然,這要去掉後勤組的方勤、林中磷、馬小南和“專長做飯的”胖子廚師徐安。
在應峤等人眼裏,還得加上新來的女大學生許漫漫。
頭發剃再短,畢竟只是個學生妹,也屬于受保護對象。
開會結束,歐陽暢想建議大家一起去吃飯,增進一下隊友間的感情。
林中磷冷笑:“我不像有些人那麽空,還得回去備課。”
歐陽暢想驚訝:“暑假你還上課?”
“教研課,”林中磷不屑地反問,“你沒聽過?”
“酸臭秀才。”歐陽暢想搖搖頭,往許漫這邊拉了拉椅子。
林中磷還要再說什麽,被宋繁縷揮手打斷,“別鬧了,我接個電話——你大聲點,怎麽回事?在哪兒失聯的?”
這話一出,大家都豎起了耳朵,許漫更是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宋繁縷掐着要點說了兩句,挂了電話:“阿峤,王會長來電話,說有個騎行車隊的隊員,5天前在咱們的蘭田山盤山公路上失蹤了。”
應峤剛有些和緩的臉色,唰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