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姐你瘋了!”丁步拿起傘要沖出去,到了門口,想起程嘉言,回過頭看向他,“程哥?”

程嘉言擡擡下巴,面無表情說:“你去吧,我沒事。”

“好嘞!”丁步得到命令忙跑到沈薏身邊,雨傘擋過她的頭頂,說,“沈姐,你沒事兒吧?”

沈薏渾身濕透,丁步的聲音讓她回過神。她看了他一眼,垂下頭:“沒事。”

聲音很弱,像是嘆息。她的頭發還在滴水,有幾縷黏在臉上,模樣憔悴又狼狽。

丁步看着她,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無措地抓了抓頭發。

程嘉言撐着另一把傘過來,不知何時,他已經脫下了襯衫外套挂在臂彎。到了近前,他把衣服扔給沈薏,說:“穿上。”

沈薏抱着衣服,茫然地看向他。

“穿上。”程嘉言又說了一遍,見沈薏不動,他不由抿了抿唇角,壓低了聲音說,“你想讓大家都知道你內衣的顏色嗎?”

沈薏回過神,利落地穿上他的外套,然後別開臉,說:“謝謝。”

她身材纖瘦,程嘉言的外套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下擺蓋過臀線。她今天穿的是高腰闊腿褲,露着腳踝,顯得雙腿筆直修長。

丁步忍不住上下打量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癢,忙把傘塞給沈薏:“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去開車。”

說完,便沖進了雨裏。

程嘉言看着他的背影,擰了擰眉。

沈薏撐着傘站在門衛室邊上,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程嘉言瞧了她一眼,垂下眼,問:“看見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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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無關。”沈薏說。

程嘉言笑了聲:“老情人?”

沈薏猛地擡頭怒視他。

程嘉言對上她的視線,惡劣地笑着:“叫‘老情人’太土了,也許應該叫‘初戀’。”

“程嘉言你他媽閉嘴!”沈薏咬着牙,雙唇顫抖。

雖然是夏天,但下了暴雨,氣溫驟降。沈薏渾身濕透,風一吹,寒氣就往身體裏鑽,凍得她雙唇有些發白,偏偏又因為生氣,兩頰攀上絲絲粉紅,像是雪地裏盛開的紅梅。

程嘉言看了她一會兒,扭過頭,看向遠方,目光放空。

丁步很快把車開過來,程嘉言與沈薏一前一後上車,沈薏說:“先去你們的住處。”

丁步沒看她,呆呆地應了一聲,然後打彎上路。

車內,程嘉言坐在後排,他看着副駕上的沈薏,想了想問:“店裏一共損失多少?”

沈薏沒回頭,看着前面的路,說:“不知道,還沒算過。”

程嘉言沉默,倒是丁步開口,雄赳赳氣昂昂:“沈姐,你損失多少,我跟程哥擔了!”

沈薏看向他,哼笑一聲,“你們……擔得起?”

“哎,話不能這麽說啊……”丁步沒什麽底氣地回了一句。

程嘉言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左手放在腿上,指尖有規律的敲擊着。

黑色馬自達在寧市制冰的廠區停下,這時雨已經停了,天邊挂起一道彩虹。丁步下了車,一擡頭,興奮地指着天空大喊:“我靠是彩虹!真他媽漂亮!”

程嘉言也下了車,擡起頭,眯眼看看天上彎彎的紅橙黃綠,然後拍拍丁步後腦勺,說:“看夠了就回宿舍。”

馬自達在他身後調了個頭,很快離開。

丁步目送車子遠去,這才追上程嘉言的腳步,問:“程哥,你心情不好?”

程嘉言推門走進宿舍:“沒有。”

宿舍裏沒人,丁步一腳踹開擋在過道上的搪瓷臉盆,“咣當”一聲。他又跨過地上一雙臭襪子,亦步亦趨地跟在程嘉言身後,說:“我看你就是心情不好。”

程嘉言沒說話,拿着臉盆毛巾換洗衣服往外面走。

丁步見狀,忙喊道:“程哥,你一個手可以嗎,不用我幫忙?”

“不用。”程嘉言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程嘉言終于回來,他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連頭發都洗過,濕漉漉的。

丁步翹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玩手機,見狀笑道:“程哥,你簡直比女人還愛幹淨!”

程嘉言放好洗漱用品,默不作聲地躺到床上。

丁步過了一會兒又開口:“程哥,你對沈姐到底幾個意思啊?”

他在玩2048,現在已經湊到1024了。

程嘉言笑了聲:“這麽關心?”

丁步手指上滑了一下,這才說:“如果你對她沒意思,我就追她了。”

程嘉言沒做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她比你大三歲。”

手指左滑,丁步說:“女大三抱金磚。”

“你奶奶不是給你介紹了個幼師?”

“啊,人家看不上我。”丁步手指右滑,屏幕上顯示游戲失敗。他嘆了口氣,又說,“程哥,我發現你的心思我完全看不懂。”

程嘉言默了一會兒,岔開話題,問:“你奶奶身體怎麽樣?”

丁步雙手枕在腦後,仰面看着天花板,說:“就那樣呗,年紀大了,一點兒風吹草動身體就受不了。要不是我一直騙她我做了醫生,讓她保持好心情,我真怕哪天她突然就倒下了。”

“打算一直騙下去?”

“不然呢?”

程嘉言不再說話,過了會兒,從褲兜裏摸出那條深藍色的發帶。

這條發帶從沈薏發間摘下,放進兜裏,洗澡的時候又被他放到這條褲子兜裏。

他将發帶纏在手上,失神地看了一會兒,想了想,說:“你……別追她。”

“啊?誰?”

“沈薏。”

“哦,”丁步應了一聲,随即笑了起來,“其實我也就嘴上說說,真讓我追我也不敢啊!就我這樣的條件,哎……”

外面有粗犷的交談聲接近,是宿舍其他工友回來了。

程嘉言翻了個身,沒再說話。

**

次日一早,沈薏來店裏收拾殘局。

桌椅扶起來重新歸置,還能繼續用,只是那些餐具都是陶瓷做的,已經碎成渣不能使用了。

沈薏整理好桌椅後,拿着掃把畚箕,彎着腰仔仔細細地清理碎片。外面晴空萬裏,又是一個好天氣。

中午十一點左右,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沈薏回身看去,只見程嘉言帶着丁步走進店裏。

見她在掃地,丁步連忙跑上前,殷勤地搶過她手裏的掃把,笑道:“沈姐,這裏本來應該我們收拾的。”

沈薏清理了一早上也累了,由着他搶過掃帚幹活。

程嘉言吊着一條胳膊,打量着店裏,等到丁步把最後一點垃圾清理幹淨,他才用完好的左手提起地上的黑色垃圾袋,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裏。

回來後,他去後廚洗了手,然後問沈薏:“算出來了嗎,損失多少。”

沈薏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算出來了又怎樣,沒算出來又怎樣?”

程嘉言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沉穩,“多少錢,我付。”

沈薏輕哼一聲,搖了搖頭,走到吧臺後,拿起抹布又把吧臺擦了一遍。

丁步跑到她跟前,說道:“沈姐,你別哼呀,多少錢你說,男子漢大丈夫,我跟程哥絕不賴賬!”

沈薏放下抹布,掃了程嘉言一眼,又看向丁步,說:“兩萬。”

“兩……”丁步咋舌,低下聲音,“兩萬啊……”他說着,看向程哥,用口型問他,“程哥,怎麽辦?”

“兩萬?”程嘉言看着沈薏。

沈薏抿唇,點了點頭。

程嘉言目光沒有離開她,伸手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淡聲道:“給我卡上打兩萬塊錢。”

那頭傳來極其欣慰的男聲:“我這就打……你終于想通了?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程嘉言又瞥了沈薏一眼,轉開目光,沉聲說:“打了之後發我短信。”說完,便不顧那邊喊他,直接挂斷了電話。

丁步愣愣地看着他,說:“程哥,你還能一個電話就要到錢啊?”

程嘉言說:“一個朋友。”

丁步說:“這樣的朋友,請給我來一打!”

程嘉言沒理他貧嘴,轉而直視沈薏,說:“錢的問題解決了,還有別的嗎?”

沈薏回過神,扯了扯嘴角,笑了:“早知道這麽容易,我就多說幾萬。”

程嘉言也笑,他雖然臉上帶着烏青,右臂還打着夾板,但并不狼狽,反倒顯出幾分粗狂。

他走到沈薏跟前,說:“超過兩萬我根本不會打這個電話。”

沈薏挑了挑眉:“為什麽?”

“不為什麽。”

“你有故事。”

“有嗎?”程嘉言笑了。

“把‘嗎’字去掉。”沈薏也笑。

“你有趣得讓我想要深入了解你。”程嘉言垂下臉,鼻尖貼近她的。

“深入?有多深?”沈薏面不改色。

兩人呼吸互相交融,距離近到程嘉言再往前一厘米,就能吻到她的唇。她的唇紅潤飽滿,像上好的櫻桃。

不知道她的口感是否也跟櫻桃一樣。

程嘉言笑了聲,壓低聲音:“現在有心情跟我玩了?”

沈薏笑着後退一步,擡起臉,看着他的雙眼,說:“不僅有心情跟你玩,還有心情請你們吃飯。”

“吃飯,這麽好?”丁步從剛才兩人的暧昧中回過神,站在吧臺邊,插嘴道。

沈薏看向他,點點頭:“嗯。”

丁步笑眯眯地拍馬屁:“沈姐,你真大方!”

“不是我大方,”沈薏說,“只是今天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啊?今天什麽日子?”丁步問。

沈薏默了默,說:“我媽斷七。”

程嘉言斜倚着吧臺,聞言一愣,看向她,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沈、沈姐……”丁步說完,看向程嘉言。

程嘉言抿唇,過了一會兒,擡擡下巴,說:“你挑地方。”

“跟我來吧。”沈薏帶上包,往外面走去。

程嘉言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纖瘦,像放在吧臺那盆紫色的風信子。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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