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太太的手術很成功,術後第三天轉入普通病房。

丁步兩個姑姑在老太太清醒之後就開始鞍前馬後地伺候,倒是讓丁步一下子沒事可幹,于是回去工廠銷假,重新上班。

恢複上班的第二天,丁步請程嘉言和沈薏吃飯,就在知友書坊對面沙灘的大排檔。

最近天氣開始轉涼,前來沿海避暑的游客少了許多,但沙灘上的大排檔依然壯觀,一溜過去有百來米長,幾十瓦的大燈泡照着,橘黃色的光,滋啦啦的燒烤聲随着香氣傳來,一張張小桌邊圍滿了人,滿滿的人間煙火。

沈薏挑了一張稍微幹淨點的桌子,入座之後,丁步笑道:“程哥,沈姐,你們別嫌棄。”

沈薏笑着搖了搖頭。

丁步點了兩盤烤串,又叫了幾瓶燒酒,跟程嘉言碰了碰,說:“程哥,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個難關怎麽過呢!”

說完,他仰脖大口喝酒。

程嘉言換成一罐雪碧,喝了幾口。

丁步又說:“我這輩子都當你是我大哥!把你放在這兒!”

他擡手,拍了拍心髒的位置。

程嘉言笑了聲:“算了,這兒還是留給你未來的老婆吧。”

丁步喝幹一瓶酒,放下空瓶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又看向沈薏,說:“沈姐,我程哥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對他!”

沈薏擡起頭,看向丁步,他滿臉通紅看樣子是喝多了。

沈薏說:“你少喝點,明天還要送貨。”

程嘉言瞥了她一眼,撚着一顆毛豆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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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步擺擺手,說:“我沒喝多,”他頓了頓,又說,“我說真的沈姐,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要不是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我早就追你了!”

他說完,又開了一瓶,灌了幾口酒,然後更加語無倫次。

程嘉言推推他腦袋,說:“別亂說話。”

丁步口齒不清道:“我說真的!”他看向沈薏,又說,“沈姐,你真漂亮……”

沈薏嘆了口氣,不跟一個醉鬼糾纏,只随口說了一句:“謝謝啊。”

程嘉言瞧了她一眼,半晌,哼笑一聲。

沈薏莫名其妙。

丁步又抓着程嘉言的手喊:“程哥,我一定把錢還給你,你信我。”

程嘉言抽出手,喝了一口雪碧。

沈薏看向他,忍不住又問:“你那些錢到底哪來的,”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不準轉移話題。”

程嘉言扯扯嘴角:“不是說了,賣命。”

“賣誰的命?”

“我父母的命。”

沈薏一時語塞。

程嘉言仰脖,喝幹了剩下的雪碧。氣泡刺激味蕾,又在喉間紛紛炸裂。

丁步已經喝趴在桌上,沈薏瞥了他一眼,輕聲問:“你的父母不是火災去世嗎?”

程嘉言擡起一條腿,踩着板凳,一手手肘支着膝蓋。他又開了一罐雪碧,然後說:“嗯,我爸媽的撫恤金。”

沈薏舔了舔唇,沒說出話。

程嘉言看向她,說:“我曾經發誓一輩子不會動這筆錢。”

“那為什麽……”

程嘉言說:“就像你當時決定賣掉店鋪一樣。”

時間漸晚,越接近半夜,沙灘上人就越多,都是出來宵夜的。

海風習習,有腥鹹的味道。

沈薏舔了舔雙唇,沒再說話。

程嘉言結完賬,把丁步扛上車,然後對沈薏說:“開車小心點。”

沈薏點點頭,說:“你也是。”

程嘉言笑了聲,開門上車,很快揚長而去。

路上,丁步迷迷糊糊地喊:“程哥,我好難受,想吐……”

程嘉言瞥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說:“咽下去。”

丁步卻猛地扒着窗戶,吐了一路。

“靠!”程嘉言猛地停車,下去一看,果然看見車門上沾了嘔吐物,泛着酸臭。

程嘉言擰眉,打開副駕門把丁步拽下車,往路邊一扔,說:“吐幹淨了再上來!”

丁步對着草叢泛起嘔意。

程嘉言走遠了些,仍聽到那邊的聲音,正要開手機音樂,卻不想手機先在褲袋裏震動起來。

他看了眼,是袁琮。

丁步那邊還有一會兒,程嘉言接通電話,說:“什麽事?”

“我到沿海了,明天一起吃飯?”

丁步已經直起了身子,此時正茫然地抓着後腦勺四處打量。

程嘉言朝他揮了揮手,繼續跟袁琮說:“沒什麽必要。”

袁琮說:“爾琪,爾琪的事你也覺得沒必要?”

丁步已經踉踉跄跄地朝他走來,程嘉言看了一眼,又說:“她怎麽樣跟我已經沒有關系。”

袁琮咬牙說:“那潘傑呢?”

程嘉言呼吸一滞。

袁琮說:“我有潘傑的消息。”

程嘉言過了會兒才恢複正常,低聲說:“電話裏告訴我。”

袁琮說:“事關重大,電話裏說不清。”

程嘉言冷笑:“袁琮,你有病!”

袁琮說:“有病的是你!這麽多年了還躲着我們,你幾個意思呢?!”

丁步已經走到程嘉言面前,像是沒看見他在打電話,大着舌頭說:“程哥,這是哪兒啊?”

程嘉言擡手,推着他的腦袋把他推遠了些,又對電話那條說:“時間,地點。”

袁琮報了酒店名字,然後挂斷了電話。

程嘉言收起手機,看着丁步說:“荒郊野外。”

丁步傻笑起來,往貨車走去,邊走邊說:“程哥,你……你真逗……”

程嘉言快步上車,打火啓動。

次日,他前往與袁琮約好的酒店。

酒店正是醫院給袁琮安排住宿的酒店,環境不錯。旋轉門進去就是大廳,餐廳在大廳右側。

程嘉言找到桌子,只見袁琮戴着眼鏡,穿着藏青色的立領球衫,一身休閑打扮。與當年他離開的時候相比,袁琮看上去穩重很多。

見了他,袁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他一番,瞠目結舌:“你、你怎麽穿得跟個農民工似的?”

程嘉言在他對面坐下,一臉泰然,說:“我現在就是個民工。”

袁琮忙說:“別誤會,我沒有看輕農民工的意思。”

程嘉言笑了聲,說:“潘傑在哪兒?”

袁琮說:“先吃東西。”

程嘉言翹腿坐着,把菜單甩給袁琮,說:“你随意。”

袁琮也不推脫,點完菜,又說:“爾琪要結婚了。”

程嘉言手指一僵,說:“嗯。”

“嗯,就一個嗯?”袁琮身子前傾,看着他說,“你去把她搶回來啊!”

程嘉言挑挑嘴角:“有什麽好搶的。”

袁琮一把拽住他的領子,怒道:“你還有沒有點鬥志?!”

程嘉言反手打開他的手,壓低了聲音說:“你懂個屁!”

袁琮猛地站起身,椅子劃過地面,嘎吱一聲。

餐廳其他人紛紛側目,服務生過來低聲勸阻。

他們的桌子靠窗,今天沒有太陽,天空陰沉沉的。

程嘉言閑适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袁琮。

袁琮坐回位子,摘下眼鏡放到一邊,低聲說:“抱歉。”

等服務生走開,程嘉言才又開口,說:“告訴我潘傑的行蹤。”

袁琮拿起小毛巾擦了擦額頭,垂着眼說:“聽警方說他在你那套房子附近出現過。”

“沒抓到?”

“沒有。”

程嘉言端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砰地一聲,又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袁琮看了他一眼,掏出一塊手帕擦眼鏡,擦完了又戴回去,說:“就算找到他,也只能等法律判決。”

程嘉言扯扯嘴角:“法律……”他頓了頓,又道,“他有精神病。”

袁琮默了默,說:“那也沒辦法。”

菜已經上齊,袁琮又說:“先吃東西。”

程嘉言随意吃了一點,袁琮忍不住又問他:“你跟爾琪到底怎麽回事?”

程嘉言說:“跟你無關。”

袁琮啧了一聲,說:“你當我想管你們的破事?這不是院長動不動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我看他還是中意你做他女婿!”

程嘉言嘲諷地笑了一聲,沒說話。

袁琮又道:“你這是什麽表情,你……”

程嘉言打斷他:“你再多說一句,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袁琮嘆口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吃完飯,程嘉言起身告辭。

袁琮站起來送他,想了想又說道:“師兄,你就別糟踐自己的能力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大廳,大廳地板铮亮,光可鑒人,程嘉言腳尖在地板上踢了一下,哼笑一聲,沒說話。

袁琮見狀,也不再多說,只遺憾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說:“要是缺錢了,記得找我。”

程嘉言說:“謝了。”

袁琮把他送到門口,程嘉言跟他道別,大步走下臺階。

臺階下停下一輛SUV,車門打開,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俊朗男人從車上下來,信步拾級而上。

程嘉言與他擦肩而過,腳步頓了頓,過了會兒,轉身朝已經快到酒店大門的男人看去。

正巧,那男人也停下腳步朝他看來。

目光相撞,程嘉言勾了勾嘴角。站在高處的男人抿着唇,朝他點點頭,随後轉身走進酒店。

程嘉言走下臺階,那輛SUV還沒被酒店司機開走。他扭頭看了一眼車标,笑了一聲。

錢權兩個字,讓多少人失去理智。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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