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關心

這兩天晚操的時候都是訓練一個半小時,留一個小時來學唱校歌,目的是讓新生迅速融入學校的文化環境。

音樂學校的漂亮學姐負責教授我們兩個排,要知道軍訓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能在操場觀衆席位子上坐個一小時,面前還有幾個漂亮小姐姐對我們這群小綠帽、小紅帽來說是無比幸福的事。

因為觀衆席位置排列和軍訓站隊位置不一樣,所以我就逮到了暗暗調到靠近辛蘇安他們七排位置的機會,就為欣賞一下辛蘇安同學的歌喉。

想得美好,做起來……

昨天他好死不死地随即坐在了離我最遠的地方,連聲咳嗽都沒聽到,第一天計劃宣告失敗。

今天他們排上來坐的時候,我立刻睜大眼盯住辛蘇安,心中默默祈禱這次能近點兒。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排有兩個同學請假,于是他被安排在了我斜前方。随手沒有面對面、肩靠肩,但至少是個伸手就能觸碰的位置。

這段時間我總這麽幸運,心想事成,比如現在。

開學短短幾天,我的小幸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了能多看辛蘇安一眼、多和他說句話。天知道他到底有什麽魅力,只是靠近就能讓我心跳不已,回宿舍以後好久都還暗暗欣喜。

“辛蘇安……”

我觀察着周圍的動靜,小聲喚他名字。

辛蘇安回過頭,用優秀的演技假裝才看見我的樣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一聲不吭地又轉回去了。

這家夥看着不像是千年大冰山的樣子啊,怎麽總是這麽冷漠呢?

到開始合唱的時候,我故意只張嘴不唱出聲,希望能從嘈雜的人聲中聽到一點兒屬于他的聲音。可事往往與願違,一點兒都沒聽到。

第一遍合唱結束,我躬下身子問:“你唱歌怎麽沒聲音呢?”

他都不回頭看我,只淡淡地說:“你也沒有。”

“你又知道了!”沒想到他還能反駁我,本姑娘一下子有點兒氣。

他繼續說:“聲音那麽難聽,一發音就能聽到。”

我瞬間不想再理他了,一點都不可愛什麽人啊這是!

就這麽僵持到晚操最後十分鐘,帶課的學姐誇我們今天表現好,于是破例給我們點時間自由搞活動。願意唱歌、喜歡表現的同學可以站起來或者幹脆到隊伍前面為大家唱兩首自己喜歡的。

我還看着辛蘇安的後腦勺發呆,思考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就聽到心曲大聲喊:“顧葭顧葭,校園新歌聲冠軍!”

其他人聽到也随之起哄,“顧葭,顧葭!”

學姐聽到人民群衆的呼聲,笑着看向我,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名氣居然這麽大了……

“好呀,唱就唱。”我站起來,“不過我要有人和我一起。”

“可以讓你找個幫手。”學姐很是溫柔。

“辛蘇安同學……”我不懷好意笑着地叫他。

話音剛落,他一下子就定住了,回頭一臉懵逼地:“我不會唱歌。”

“試試嘛,你會唱什麽我跟着唱啊。”我笑着說。

“他會唱《心酸》!”勞改頭笑得比誰都大聲。

我當時還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得這麽驚人,直到我成功逼迫辛蘇安就範,第一次聽到他的歌聲。

那聲音……跟身臨壺口瀑布差不多……已經不能用要命來形容了……

我沒辦法,只好大聲帶着他跟我唱,過了好一會兒才把他帶了起來,有點調子了。

他唱着唱着,目光停留在了我臉上,不自覺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眼角也浮現出那麽一點點溫柔。

人群中,樹影下,他第一次這麽看我。可當時我集中精神昂着頭唱歌,擔心着跑不跑調的問題,并未注意到他眼神的細微變化。

“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我曾擁有你,真叫我心酸。”

那一夜月黑風高,歌聲伴着樹葉相互拍打的清脆聲音,節奏與手擺動的頻率一致,是我第一次和他産生“默契”這種玄妙的東西。

唱着唱着,夜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又在剎那間變成雨幕,如瓢潑傾盆,任性地瞬間淋濕了衆人,也淋濕了我們。沒有味道的清水把我們身上獨特的青春味道從剝離下來,伴随着滴答滴答的落地聲,不知流向了何方。

十八歲的夏天,和辛蘇安淋同一場雨也是幸福的。

連長感覺吹起哨子,霎時樂音與歡呼都被撕破,夜又回到雜亂無序的碎語聲中。教官随之也下達了指令,喊着叫着要求我們現場解散,路上注意腳下。

我們這才從座位上站起來,拿着東西四處奔散。一步步,濺起高高低低的水花。

我在慌亂中回頭尋找辛蘇安,卻發現已無法在人群中搜到那個心之所向的背影,頓時被失落感萦繞其中。

混亂中,一個人走過身邊,随手将帽子扣在我頭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看清那人的模樣,迷糊的影子就默默消失在了人聲和雨聲中。

“嘩啦啦……”

心中只想到三個字——辛蘇安。

是你嗎?

……

軍訓時下雨對我們而言無疑是最大的獎賞,每天求着盼着望着的就是一場及時的大雨能打斷訓練,然後大家在連長和教官無奈的眼神下迅速立場。

一夜暴雨,讓我們懷着對雨持續下下去的期待中安穩睡着。

殘酷的是在興奮中醒來時,窗外的天又放晴了,地上幹燥地看不出下過雨。悶熱還在繼續,它把昨晚唯一一點清涼也帶走了。

真倒黴啊,雨總是在休息時間下,一開始訓練就想也不用想地變成萬裏晴空。

聽見隔壁寝室傳來蕭敬騰的歌聲,我抱着好奇趁着刷牙的空擋蹭過去看她們在幹什麽。走到門口,沒想到會看到邪教現場一樣的畫面……

她們居然在陽臺擺了個臺子,上面插着三支筆,供奉着三個大小不一蘋果,中間是一個立着的手機。

遠遠就能看到屏幕上是蕭敬騰的照片,同時還放着他的《王妃》。寝室四個神棍正頂禮膜拜,口中念着傳說中的“求雨咒”,眼神虔誠。

着實令人……哦不,令神感動。

軍訓果然使人發瘋,什麽人才都冒出來了。我搖搖頭,拿着牙刷繼續回去刷我的小牙牙,畢竟今年的目标是不長蛀牙。

不知道是不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訓練到快中午的時候真的下雨了,可卻是那種不大不小的雨。

學校沒多久就出了通知,說雨再繼續變大就終止訓練,如果沒有……你懂的。

我們忍受着軍訓的折磨,一邊繼續裝認真訓練,一邊默默祈禱它能争氣點越下越大,最好下它幾天,把學校淹了就更好了。

俗話說,虎父生的全是犬子。你對它抱有越高的希望,它就越不争氣。

今天這雨就是這麽沒骨氣,一直保持着這種大小,放不了假和必須淋雨的恰好維度,給我們的訓練再疊加了一層惡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離午休越近就越覺得沒希望,可這雨就越下越沒骨氣,又冷又潮,怎麽都不下大。

頭上的貝雷帽被淋得濕透了,本來就有一股羊毛臭味,現在發現更恐怖的是還掉色。

紅色的雨水從耳鬓流下來,劃過臉頰,一直走到下巴才地下去,看起來跟被爆了頭一樣。滴在衣服上一滴一個印,越看越恐怖,操場上的姑娘們逐漸都變成了血泊戰士。

掉色就掉色吧,這水都有一股帽子本身那股十年沒洗澡的羊身上的毛臭味,流過臉頰的時候叫人格外惡心。之前拿到的時候洗了好多次都洗不掉,現在想想,這大概就是它的靈魂所在——叫你們瘋狂吃苦吧。

今天我們都是紅彤彤的臭羊羊。

中午。

一回宿舍,趕緊把衣服洗幹淨晾好,根據輔導員的通知下午換了襯衣去軍訓。

本來沒什麽大問題,可晚上回來我犯了個巨大的錯誤——把襯衣放進水盆泡着然後倒頭就睡。

本來是累暈了想休息一下,結果閉上眼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

早上,我們都把衣服換好的時候接到了輔導員的通知:今天穿襯衣。

我找個半天,最後絕望地發現它在盆子裏,泡着水……

“葭葭,你真是天才……”婁心曲站在我身旁說着風涼話。

我看着她手裏襯衣,“你們……難道都沒洗嗎?”

抽風妹從晾衣繩上取下她的,摸了摸,“我的差不多幹了。”

“我懶得洗,反正臭不死。”心曲一臉無所謂。

我看她一眼,心裏做了一下關于汗臭還是潮濕的選擇,最後認命了。

邱芊可憐兮兮地蹲在我身邊,默默抽出來一個盛滿水的盆子,裏面也泡着她的襯衣。我瞬間找到了同病相憐的好友,差點相擁而泣。

我們把衣服盡量擰幹,可這襯衫太厚,怎麽都是濕漉漉的,還不停滴水。又趕時間,所以只能一邊往操場跑一邊拿幾張紙在衣服上沾來沾去吸水。

本來以為自己就是最蠢的,結果到了操場一看,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穿着濕衣服來的。大家相互确認過眼神,獻都是沒帶腦子來上學的可憐人。

這軍訓的天兒平時總是豔陽高照,又熱又曬,今天老天爺不知是開了眼還是間歇性眼瞎,送我們陰陰沉沉加一陣陣涼風。

衣服本來就沒幹,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把裏面的內衣和褲子都浸濕了。空曠的操場還吹着得意的陣陣涼風,一陣掉一層雞皮疙瘩。

在萬分痛苦中好不容易挨到了休息的時間,我提起自己肚子上的襯衣讓它盡量別貼着肉,又悶又冷。趁機找同學借了個文件夾對自己猛扇,冷一會兒總比老是幹不了好,下午估計還得冷一陣兒才幹得了。

辛蘇安正好這時從面前路過,看到我扇衣服的奇怪樣子,停下了腳步。

“看什麽看!”

我早上起來就一肚子火氣,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狼狽,于是羞憤地大聲吼他。

他無奈地嘆聲氣,走過來小心翼翼伸手摸摸我袖子,問:“你衣服是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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