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果青春不曾耽美過(五)

nine——

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父母遺棄的,總之記憶伊始就是個孤兒,靠揀塑料瓶揀吃的揀衣服活下去。有時候會有好心的爺爺跑到橋下給我送些吃的。

我還記得自己住過好多好多的橋洞。直到遇見唐小果的時候才結束了這種生活。

八歲那年,我睡過城郊靠近樹林的一個橋洞,樹林後面是個小山。

一個莫名其妙的上午,天空忽然暗得如同黑夜。我還小,不懂得那是日食,只是躲在橋下一個勁的顫抖着身子。然後,我聽見樹林裏傳來動物嘶啞的叫聲,像貓,卻比貓凄厲吓人。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我看見不遠處出現兩個發着光的珠子離我越來越近,我知道那是它的眼睛。

後來在網上看到,那種動物叫貍貓。

那只貍貓發了瘋得亂跑亂叫,到處亂抓亂咬。直到停在我面前,我連呼吸都怕得忘記了,卻依舊沒有逃過它的撕咬。

皮膚上不斷傳來被貍貓爪子和牙齒撕裂的聲音,它發瘋般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更為凄厲,直到我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天很亮,沒有貍貓。只是身上似乎無處不在的傷口一直用劇痛提醒着我剛剛不是做夢。

好就好在小孩子身體發育快,傷口愈合得也快。壞也壞在小孩子未發育完整,記憶容易丢失。當後來我被那種莫名奇妙的病痛纏身時,一直以為是自己在路邊吃了壞掉的東西搞壞了身體。當那些細微的傷痕随着成長消失後那段記憶也跟時間一起付諸東流……

那些被唐小果小心翼翼的剪裁收集的報紙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個別物種易受日食月食影響性情大變,此時獸性會比日常高出數十倍至數百倍。”“小孩在成長初期受外來基因侵襲易形成基因突變。”

而我的病單上無不寫着大同小異的檢查結果:病因不明。初步确診為基因受外來物種刺激突變。染色體比常人多一對,對其顯性控制基因無法判斷。

言外之意為,8歲那年受襲後,我便不再是正常人。我的染色體比常人多一對,沒有人知道它控制的是身體哪個部位,亦沒有人知道怎麽救我……

ten——

當火車離蘭城越來越遠并駛向我和藍鴛住的城市時,我選擇在中途下車。我告訴藍鴛去趟洗手間,卻在車子停的時候随着人流擠了出去。

不是不愛,正是因為愛才選擇不在一起。這樣的感情本來就不被世人認可,更何況我不知道自己還會活多久,以後會變成什麽樣。與其讓別人有了依戀後再不負責任地撒手,倒不如自己早些忍痛離開,大家都落得自由。

悲傷,難以名狀。是誰說,生活是規則,怎由你選擇。

我把身份證遞到補票窗口,然後看見一只插隊的手。一肚子的難受沒處發洩剛想兇幹嘛插隊,卻發現那只手我認得。被尚景囚禁在別墅時我每天都期待那只手出現在門沿上,它是我生的希望。

肩膀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攬在懷裏,回頭看見站在側後方一臉生氣的藍鴛。而我笑得直不起身子來。也許經歷了那麽多,我從未想過離開他吧。

藍鴛說,唐易軒,上個廁所至于連包都背着嗎?火車停站的時候不準進洗手間你不知道?下次逃跑記得不要穿白襯衫,把自己曬黑點,不然對你很不利!還有,如果下次還是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走的話就別白費力氣了,因為人再多饒你選三個部位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

藍鴛說,他曾看着他深愛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卻只能站在原地觀望,他發誓再不會讓深愛之人離開。

我和藍鴛望着彼此眼中流淌的幸福,卻忘記了一個人,忘記了一段并沒有結束的故事。

七真相不曾浮出

one——

初春,我接到房東電話回去清理小果的遺物。藍鴛讓我順便到他的住處把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處理一下。

我用一個上午清理完了我和小果的住處,轉去藍鴛的出租房裏。房東說東西早已處理好,單獨放在一間地下室,如果需要陪我一起下去拿。

然後我在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裏看見一封未拆封的信。寄信人,蘇默,日期竟是一個月前。

難道蘇默沒有死?

不可能,判決的時候證據确鑿。日記、照片、錄音,而且尚景也認罪了。他不存在沒死的可能。

不對,是存在的。因為在尚景交代的地方警方并未挖到屍體。

只是如果蘇默真的沒死的話,尚景就不存在故意殺人罪,藍鴛也不用拼了命的讓自己淪陷在仇恨裏。

難道我們傾盡所有也要尋找的真相與交代其實只是場一廂情願?一切從未發生?更不必要?那小果的死亡,大海深處的倒閉,我和藍鴛的相愛和逃離,又算什麽?

我記下來信地址,未及多想,匆匆趕往那個城市。然後在傍晚,我來到一個名為‘默尚桑’的酒吧門前。

酒吧的門面不算大,但裝修得讓人看着舒坦。

在片刻等待後,我真的看見了蘇默。三年時光,他竟與當年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他的熱情在從我口中聽到尚景二字時瞬間冷卻,然後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無可奉告。剛想轉身離開卻又回過頭來,向我走近了兩步,低頭嗅了嗅我衣服上的味道。然後略帶震驚地說,你認識藍鴛?你是他的……

女朋友。我回答。我看見蘇默眼中閃過的難以置信和憂傷。随即恢複平靜。也許人都是這樣吧,即使已不愛曾經的愛人,卻也不想他愛上別人。

two——

星光,從遙遠的北極傾瀉,給每個追尋的人們指明方向,只是那些在記憶中迷失的人們,卻再也找不到出口。

離開‘默尚桑’酒吧的時候,蘇默看了我良久,問,

尚景現在過得好嗎。

好。

大海深處的生意呢。

也很好。

……

那……帶我向藍鴛問好。

嗯。

當火車伴随着轟隆聲離蘇默在的城市遠去,又穿過我們曾一同迷失青春的蘭城,然後緩緩停在我與藍鴛的新住處時,心中像潮水滲入驕陽照射的沙灘般鹹澀。我看着藍鴛在陽光下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目光,那些在過去時光中因不了解和偏執而打下的結頃刻被蒙上厚厚的灰塵。一切沒有勇氣重提的故事,就讓它在時光中淹沒也不失為好的抉擇。

于是多年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

那個故事裏的受害者其實從未受害。

那個被認為死了的人兒只是漂泊他鄉。

那個活在四角天空的罪犯只是一個可憐的病人,他在自己的意識裏殺了很多人,而那些人卻在現實中好好的活着。

那日,我問蘇默為何不回來找藍鴛。蘇默擡頭望了望酒吧門前寫着‘默尚桑’的那塊牌子,只是沉默。

原來他愛的人從來都只有尚景。原來我們認定的,從未發生。

2014.7.2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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