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訓逆徒

玄心通體青黑,是一把罕見的青金石寶劍。

霍晅看到這把黑心劍,就恨得磨牙。這孩子還真不愧給他取的道號,忘恩負義的黑心小鬼。

說出去,晏極山不可一世的羲淵劍尊,是被他區區一個通幽境金丹,一劍穿心。她師弟和鄢陵那瘋婆子,簡直要笑成羊癫瘋!

宋暗風提劍在手,冷冷的撥開為首的魔修:“七曜,讓我來。”

七曜滿意的點點頭:可以,親手殺了劍尊,遞了投名狀,如今又來退敵。誠意大大的!

霍晅唇角微翹,淡淡一笑,柳枝幻做寒光寶劍,直指宋暗風。

宋暗風看不出她修為,但她在金丹威壓下尚且不退,修為應當不輸于自己,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霍晅下颌微揚,冷道:“既已叛出道門,何必再問吾等名姓?不必攀親論友。自此後,你于道門,也不再有姓名,叛逆而已。道門奸逆,見而誅之。”

宋暗風臉色一沉,手中劍起,遍地黃沙席卷,青芒如秘網攏起沙雨,地上又有沙柱平地拔起,黃黑二色交織成一道巨大的靈氣網。

這原本是宋暗風的成名技,天羅地網。若非深陷魔隙,不能吸收靈氣,使之威力大減,憑霍晅這傀儡身根本躲不過去。

霍晅怎會和他硬碰?手中挽起翠綠劍花,細聞之還帶着柳枝的清淡澀味,她一退,青芒如影随形,急追而上。

霍晅不可力敵。她這具傀儡,沒有靈氣,全靠消耗魂力,只能速戰速決。

她且戰且退,只能勉強守住。宋暗風見她示弱,青芒暴漲,如無數條青色巨蟒吐出可怖的蛇信,想要将她一口吞噬。

奇怪的是,霍晅只是勉力對敵,卻不論宋暗風如何發難,都能将将好避開殺招。劍花如一道道柔韌清風,一次又一次在飓風之中将自己牢牢護住。

宋暗風幾次不成,劍鋒靈力暴漲,卻不再打算一擊必中,反而細心觀察她的劍法。

當真熟悉!

當真克他!

這不是廢話嗎?他所有,皆霍晅所賜;所學,皆霍晅所教。還有誰,比霍晅更了解這小徒弟的弱點?

宋暗風深吸口氣,暗沉的眼珠越發黑了。這女修,不止身形,連出招都與她十分相似,越發厭惡。正如此想,突然臉色大變,大吼一聲:

“七曜,快跑!”

七曜不明何故,下意識的瞬間騰開丈餘。餘下魔修有兩個見機快的,轉身就跑,一個撞在了罡風上,當場被絞碎,血沫橫飛。另一個跑之不及,挂在憑空生出的柳枝上,動彈不得。

沙壤貧瘠,本是寸草不生,此時卻有無數柳條從黃沙之下鑽出,形成了一個詭谲的圓陣。方才霍晅根本不是不敵而退,是在布下陣眼!

柳枝憑空從黃沙中升起,宋暗風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這是霍晅常用的一個陣法。

萬丈光,專為誅邪。

這陣法不大,卻足夠将方才立在一旁,看道修自相殘殺的七個黑影包圍其中。要不是宋暗風示警,這七人一個也逃不掉。

七曜直覺這陣法不好對付,通天錘迎風暴漲碩大無比,砸向柳枝。翠綠柳枝白芒激閃,向來披靡的通天錘被反彈出去,細弱柳枝卻文風不動。

萬鈞雷霆直劈而下,耀目白茫此起彼伏,說不清是從天而降,還是從地心湧出。

困在中間的四名魔修原本還在罵娘,試圖将柳枝摧毀,雷電越來越密,幾人慘叫着委頓在地。此起彼伏的雷光不斷暴擊,幾個魔修無助而柔弱抱成一團嚎哭,妄圖減輕雷擊帶來的痛苦。

七曜當機立斷,通天錘砸斷被柳枝挂住那魔修的一條腿,從雷電白芒當中強行把人搶了出來。

“宋暗風!還不快救人!這不是你們道門的陣法?你不會破嗎?”

宋暗風握緊玄心。這女修修為不如他,破陣是勉強可行,但靈力耗費太大,這幾個魔修已經受了雷擊,救出來也是廢人了。

正猶豫,七曜已等不及了:“你娘的!你不是劍尊親傳?連個木頭陣都破不了?”

宋暗風死死盯住霍晅,和七曜道:“魔隙之內沒有靈氣。”所以破不了。

七曜微怔,不是破不了,是不合算。已經有個如此厲害的道修追了過來,也錯過了今夜風辭淵開啓的時間,再等下次還有旬日之久。若是再有道修追殺,他們還得在開啓前,保住性命。

雷光漸歇,偶有滋滋聲,焦糊臭味和血腥氣,完全壓過了柳枝的青澀氣息。困陣當中的魔修已經被劈成了焦炭,四人屍骨緊緊抱成一團,成了一個焦糊的烏黑大球。

宋暗風輕輕一笑,開口道:“你還是修為不足。當年我曾見過師尊布這陣法,數百魔物瞬間化成齑粉,比死在這魔隙罡風下,要慘的多了。真正的挫骨揚灰。她是恨極了魔物。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她的弟子,自小受她教導,又在正道長大,卻為什麽要投靠魔門?”

霍晅已經連柳枝都拿不住了。這陣法一出,神魂似乎更輕了一些。若木傀儡也有臉色,此刻應該是雪白蒼白和煞白。

霍晅輕笑一聲:“你的緣由,劍尊或許想知道。我麽,就不必知道了。你若尚存一絲道心,便愧疚受死。”

“呵呵。”宋暗風像聽了一個大笑話,玄心寶劍上青光如龍蛇舞,他是真的極想殺了她。

青芒襲來,霍晅不閃不躲,手中柳枝化作利箭,徑自沖向七曜。七曜怒喝一聲,巨錘相迎。

宋暗風心中又湧出那絲詭異的不安之感,下意識的叫了一聲:“不好!”

“轟隆!”震耳雷聲響起,陣法中殘存的雷光被全數引出,将七曜劈成了焦炭,他身後的斷腿魔修也未能幸免。

宋暗風在千鈞一發之際狼狽避開雷擊範圍,驚疑不定。

這是引雷。

引雷則需要媒介。這女修的媒介正是她自己!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只餘焦灰。

雷電劈向七曜之前,先将那女修劈了個透。這樣巨大的雷電襲過,肉身都成渣了。

究竟和他什麽仇什麽怨,不惜粉身碎骨也要除掉他?

她劍法精妙,的确是劍宗弟子。可劍宗什麽時候出了這樣一位新秀,他竟然都不知道?

“奸逆,等死吧。”空中傳來倨傲女聲,宋暗風追蹤出去,良久,無功而返。

七曜蠕動了幾下,旁邊那斷腿魔修同樣一動,四目相對,俱是兇狠異常。七曜一口咬在他臉上,占得先機,很快把他舔食幹淨。

焦黑的殼脫落,從下長出了新的血肉。七曜像剝殼一樣,白白胖胖一絲不着從黑殼裏鑽了出來。

“幹你娘!差點被這小道士殺了!她剛說了什麽?”

宋暗風臉色極不好看:“她說,劍尊曾在我體內下過禁制,無論我走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

宋暗風面露嘲諷,這些年,他以為自己足夠小心,霍晅應該是極信任他的。可還是在他體內留下了一絲禁制。

“幹!你不是說,命牌都帶出來了嗎?怎麽還有禁制?你們人修就是麻煩!”

七曜抓了抓頭皮,剛長出來的皮肉光溜溜的,好不習慣:“這樣一搞,風辭淵已經合上了,再要等足足十日。宋暗風,你和老子分開走,別連累老子,十天後這個時辰,來這裏彙合。”

宋暗風恍然大悟:這女修,是專門來斷他後路!

他已背叛道門,再留在這裏,還有好嗎?

雷電入體的一剎那,霍晅神魂脫離了木傀儡。

再不跑,真等着被劈成灰麽?

她魂魄輕了許多,繞過罡風時,明顯覺得更痛了。

得想個法子,盡快出去啊。

這麽想着,又飄回了原先的地方,問那執念大兄弟,這裏可有路出去。

問了也是白問,“它”只是一縷殘魂,沒有思想,沒有五感,唯一有的,大概就是這一點執念。

它比白日更弱了,連執念都快記不清了,含含糊糊的傳念:“……無有不應,無有不應,無有不應……”

霍晅被它纏的煩,魂光一閃,念了一個“定”字,既為自己,也為它定魂。

這團綠光又強回來一點,清清楚楚的念了幾遍那幾句話,才往南方飄了飄,示意霍晅跟着它走。

霍晅別無他法,繞過魔隙裏湧烈的罡風,走了半個多時辰,忽覺月懸中天,格外清朗。

魔隙終年籠罩灰霾,黃沙之中,日月無光。這時見了月光,離出路也不遠了。

霍晅大喜,那盈盈綠光又原路飄了回去。

出路似乎近在眼前,可“飄”起來卻格外的不容易。她魂魄不穩,又強行與宋暗風對敵,更是雪上加霜。“飄”了半夜後,太陽出來,只能灰溜溜的躲在一片土丘後面,一蹲就是半天。

太陽下山,霍晅繼續趕路,“飄”的恨不得吐了,路上碰到一個尚存神智的殘魂,見她魂魄完整,像看見什麽美味,垂涎欲滴的撲過來。

霍晅都不必動用字訣,那魂魄差點被她震散,重聚一團後,狗腿子一樣跟過來。

得知霍晅在找從魔隙出去的路,游魂傳念道:“我知道,我帶你出去,不過你要先……”

霍晅伸手,啪的扇過去,光團再次被摔進了黃沙裏,扁扁的像顆荷包蛋。

能動手瞎廢什麽話呢?她就是個虛弱的魂魄,也是劍尊的魂魄好麽?

游魂不敢再提條件了,乖乖在前面帶路。此時寂夜,游魂殘魄竊竊私語,喁喁不止。忽如滾水熱油,蜩螗沸羹,游魂翻了個方向轉身就“飄”。

“快逃,風來了!”

“有風,使勁,使出吃奶的勁兒飄!”

這不是罡風,數道罡風形成了飓風,席卷而來。霍晅随着哭號的游魂飄蕩,夾在大部隊中間,身後又有無數殘魂被罡風卷入,積壓成一縷一縷的氣流。不論這些魂魄身前是何等威風,不論它們有何等執念,都徹底消寂于無。

霍晅正有條不紊撤退,忽然前方又有無數流亂調頭沖來,她知不好,果然片刻,前方也有數道飓風。霍晅轉頭便往旁邊的洞岩中擠,突然魂魄一震,如利爪鉗住一般,來不及反抗,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姑娘,你醒來了。這實在太好了。”

輕喃軟語之中,霍晅再次清醒,映入眼中的是一塊藍布巾。

她漂浮在房梁上,聽這婦人和床上躺着的女子柔聲說話:“姑娘,你覺得好些了嗎?你昏睡了兩天兩夜,肯定餓了,我去給你拿粥。”

婦人一走,霍晅就被“吸”到床邊,此處靈力稀薄,氣息雜亂,這女子身上的靈氣卻意外的清正。

不出意外,這女子多半出自道修名門。

一陣清風湧入,霍晅差點被吹散開來,魂魄已經虛弱到了極致,情急之下,一頭撞進這女修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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