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骨牙
小可憐哭的叫人心疼,霍晅目露垂憐,伸出食指拭掉他臉頰上的淚珠,輕佻又風流。
“乖,已經沒事了,別哭了……這金珠兒掉的,叫人心疼。”
沈流靜眉心狠狠抽了抽。
這邊,岳茱跪在沈青晏旁邊,想要拉他衣袖又不敢,魂不守舍的大哭:
“都怪我,怪我太輕信了,又不好好修煉,被那邪修騙了……嗚嗚,大師兄……我差點害了大師兄……”
小美人哭的傷心,霍晅又騰出一只手繞在岳茱肩膀上,撫摸她的頭發,柔聲哄着:“乖,別哭了,這不是已經沒事了?”
岳茱往她懷裏一鑽,越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左手一個梨花帶雨的沈青晏,右邊摟着傷心欲絕的岳茱,倒是左右逢源,好不自在。
身旁還有一個趕來查看的築基小修,也是吓的臉色煞白,可因為臉上多了一顆不美觀的小痣,硬是沒得到霍晅一個關愛的眼神。
沈青晏明郎俊秀,岳茱顧盼生情。
她的眼光,倒依然很挑。
沈青晏突遭驚變,但到底是玄心宗費盡心力養出來的,哭了一陣,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齒:“這樣魂碎身消,太便宜他了!”
霍晅随手理了理他的頭發,道:“确實大膽,竟敢潛入玄心宗作惡。”
沈青晏出山行走,但凡長了眼睛,識得他手背上的九玄雷音,誰敢動他?他也一向謹慎,萬萬沒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混進玄心宗,就差一點,那麽一丁點,就得手了!
還是在他自己洞府門口!這,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沈青晏攏緊下滑的衣裳,又是一陣委屈,可憐巴巴的對霍晅道:“太惡心了!我是沒想過要做爐鼎,也萬萬沒想過,會被男人當成爐鼎!”
“什麽玄陰之體?我,我也不想要……我一個黃花大閨男,怎麽會被男人看上?”沈青晏胡亂道,“師妹!不如我和你雙修吧!破了處子之身,就沒人打我的主意了……嗝……”
黃花大閨男,還處子之身……
沈青晏哭的慘了點,眼眶鼻子都是紅紅的,清俊秀美大打折扣。
霍晅于是嫌棄道:“乖了,專心修煉,玄陰之體好處多,你到了元嬰,再破身,好處更大。專心修煉吧。”
這就有點敷衍了。
沈流靜看她越說越不像話,卻一直不動,眉心又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突然俯身,捏着了她的手腕。
霍晅沒留神,被拎了起來,留神了也沒用,她現在築基修為,哪能躲得過沈流靜?沈青晏、岳茱兩個本是靠着她哭,她一走,就東倒西歪頭碰頭磕在了一起。
兩人淚眼朦胧的一擡首,沈流靜冷眼一掃,連哭都不敢哭了。
“專心修行,精益自身。”
沈流靜業已入聖,言語間自然帶上清淨之力,二人都是精神一振,豁然開朗,方才覺得天塌一般的大事,此刻全都消退許多。
是了,修士以強為尊,至陰之體又如何,等有了修為,誰敢妄動?誰敢觊觎?誰敢還有那等窺視的邪心?
岳茱被言語驚醒,也同樣頓悟,正是她平素不精修行,才輕而易舉的入了那邪修的迷障,若是将來修為進益,自然能輕易看透這些小把戲!也能保護她命途多舛的苦命大師兄了。
二人都是大有所獲。
霍晅被沈流靜拉着,一同回到青莒峰。她面容沉靜,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真正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徒兒。可誰知此刻的霍晅就像一團肉在放滿了鋼針的甕裏颠來倒去,渾身上下無處不疼。
她動了動手腕,想盡快回洞府打坐,掙紮了幾下,卻沒拽動。
“師尊?”
沈流靜慢慢問:“傷勢如何?”
霍晅嘴角一彎,笑意明朗:“好在宗主精通禁制,九玄雷音只會重點攻擊讓大師兄起了殺心的人,弟子開了防護陣,躲避及時,都是小傷。”
沈流靜深吸口氣,他問她的是這點小傷嗎?
沈流靜冷笑一聲:“不疼嗎?”
疼啊!簡直活活疼死!
霍晅又笑:“這點皮肉之傷,弟子還是能忍的。師尊若是無事,弟子回洞府閉關養傷去。”
沈流靜良久不語,霍晅不明所以,剛要說話,他就松開了手。
霍晅胡亂行了個禮告退,飛快跑回洞府了。
真的是疼!
連頭發絲兒都是疼的!
霍晅咬牙坐着,勉強凝聚真元,才運行了一個周天,又是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侵襲而來,渾身汗水滾落,驟然失去了全部意識。
沈流靜站在石榻前,目光沉沉。
霍晅渾身濕透,蜷在角落裏,真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疼成這樣,虧她能忍。明明小時候,明明那時候也…… ……
沈流靜掐了一個清淨訣,将她清理幹淨,清淨靈氣環繞在她四周,緩緩滋養,見她昏迷中眉目舒和了些,才伸出一只手掐着她的後脖頸,把人扶了起來。
二人眉心對着眉心,肌膚相觸,金芒沒入夏緋識海之中,一團微弱的光團忽左忽右的游蕩。
這魂光簡直連凡人都不如!
已經傷成這樣……該有多疼?
她只要說一聲,不論什麽靈丹妙藥,他都能尋來。她就這麽不肯示弱?
識海深處,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着一團淡藍魂光。這就是夏緋自身的魂魄。
沈流靜倒不意外。夏緋命牌完好,自然沒有危險。果真是被她困在識海中了。
霍晅清醒時,渾渾噩噩的,那劇痛依舊如跗骨之蛆。她胡亂翻了個身,在硬邦邦的玉石板上趴了一會兒,突然發覺身上清爽了許多。
她一個激靈,忙爬起來,左右一看,沈流靜眸光沉沉的坐在石凳上。
哐當!
霍晅從白玉榻上滾了下來。
沈流靜……他跟個鬼一樣坐在這裏,是要幹嘛!
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沈流靜眸光不明的掃她一眼,淡淡道:“為師替你看過了,經脈受損,方才又挨了雷音印,傷勢加重了。”
這女修的肉身,的确好了許多。霍晅松了口氣,拜倒就謝:
“弟子謝過師尊。”
沈流靜冷淡道:“不必。你是我入門弟子,理當護你。”微頓之後,他又問,“不疼嗎?”
霍晅真正傷在魂魄,哪是這肉身的緣故?眼下都要疼的七竅升天了,一聽到疼這個字,眉心直跳,偏又笑的明淨:
“這點皮肉之傷,弟子還能能忍得來。”
沈流靜垂下目光,深眸裏不知包含何種情緒。
“是嗎?為師以前倒是認識一位大修,連吃飯時咬破舌尖,都要喊好幾日疼。”
霍晅睜大眼睛,疑惑道:“還有這麽怕疼的修士?也太嬌氣了!”
她這不屑的神情,真是正經八百。
沈流靜暗嗤一聲,放下一顆金骨牙:“吃了吧。”
霍晅坐直了身子,忙不疊的接過去,兩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咬着吃。
大概真的喜歡,又只有一個,她吃的很慢。最後一口咬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果液。
沈流靜慢慢挪開目光。
真的是好吃!可惜只有一個。
霍晅再小口,沒有拳頭大的小果子也吃完了,回味了半天,連沈流靜坐在對面都忘了。
她在吃食上,倒是真的長情。
霍晅回味了半晌,又舔了舔唇,若無其事的開口:“師尊,昨日聽師兄說起無極令,那羲淵劍尊找到了嗎?”
沈流靜似有若無的瞥她一眼,這目光蜻蜓點水一般,不等她察覺,就已轉向別處。
霍晅還在暗忖,也不知道孟子靖将無極令撤回了沒有,真要鬧的各大宗門都來找她,勞民傷財也就算了,羲淵老祖真的丢不起這個人啊!
是以,她也不曾留意沈流靜的眼神,但即便是看到了,也不會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霍晅豎起耳朵等着。
沈流靜卻一言不發,最後又放了一個金骨牙在石桌上。
霍晅喜出望外,捧在手裏咬着,眼中神光熠熠,真是吃着一口順心的果子就抛卻了天大的煩惱。
這個也吃完了,霍晅蒼白的唇色紅潤了些,沾上淡淡的粉白。沈流靜暗中嘆息一聲,突然起身,“哐當”一聲,石桌上多了一個沉甸甸的碩大竹筐。
沈流靜走後,霍晅看着石桌上偌大一個竹筐,裏面滿滿的全都是金骨牙,擠擠挨挨的,個個飽滿,散發出蜜果的芬芳,足足有百來個。
霍晅抱着竹筐,有點不明所以。
空鏡墟上的金骨牙,是一顆古樹,據聞已經有兩千年歲壽,但一年也只能結上千餘個。這東西對神魂有極大的好處,每年空鏡墟都會送一些到五大宗門,剩餘的一半各峰峰主也就能分到百來個吧。
這沈流靜是把自己的果子全都拿出來喂徒弟了?
他起初對這女娃娃不理不睬,怎麽突然有了這等優待?
不解歸不解,果子還是照吃,霍晅啃了一會兒,洞外禁制浮動,小童紫瑜傳音,沈青晏來了。
霍晅大喜,眼疾手快的給這筐果子施了一個障眼法藏起來,這才出門會客。
沈青晏是來謝謝她昨日相救,順便看看她的傷勢,還沒開口,霍晅劈頭就問:
“無極令收回去了嗎?”
沈青晏被問的摸不着頭腦,愣了一下才道:“收,收回去了。怎麽了?夏師妹,你以前一心修行,連宗門任務都不做,今日怎麽對晏極山的事情這麽感興趣了?”
“是嗎?”霍晅打了個哈哈,怕他起疑,毫不客氣的抹黑自己:“沒什麽。就是奇怪,這羲淵劍尊怎麽這麽沒譜,哪像個入聖大修?”
她邊說還邊搖頭,“你看看,幸好是撤回了,不然各大宗門都要興師動衆。”
沈青晏果然來勁:“說的也是,不過我聽說,這位羲淵劍尊本就性情乖悖,脾氣違逆,和峰主還有梁子。你在峰主面前可別提她,免得峰主不高興。”
“哦。”霍晅懂了,怪不得沈流靜剛才不答話。真這麽讨厭她,連提她的名字都心生厭惡?
不過,性情乖悖、脾氣違逆是什麽鬼?
她堂堂的羲淵劍尊,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佬,現如今在小輩中,竟、竟如此的沒有人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