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冷宮新客(下)
李青麒睡着的樣子很可愛,少了幾分淩厲,多了三分懵軟,更像是現代的女子了。
借着月光,那耳釘閃閃發亮,好似鬼魅的眼眸。
趙一歡望着紙窗外的明月,不禁又思念起了家鄉,這一回他一定要找到穿梭時空的辦法離開這裏。
對于男人來說,愛或恨都是深埋內心的,即使有千萬種舍不得,他也只會表現出半分。
他對李青麒的臉頰輕輕啄了一下,算是最簡陋的告別之禮。
日頭高挂起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宮裏出了大事,人人自危,連走路都變得悄無聲息。
李青麒因為宿醉,沒有去上朝,趙一歡不知道她是否有意。畢竟讓她這麽老謀深算的家夥出點纰漏也是一件難事,她從未有過因為意外而誤事的經歷。
皇帝罷工一日,而那些替董家求情的人便都到了鸾鳳殿外,一個個長跪不起。
說實在話,趙一歡是對這種情況是司空見慣了的。以前在軍營一個人犯了錯,一隊人連坐的時候,一模一樣。
趙一歡是有興趣搞清楚董家謀反的來容去脈的,可是李青麒似乎不想讓他知道。美其名曰是為了保護他,可實際上沒人知道李青麒打的什麽算盤。
他打了個哈欠,把一串紫晶葡萄仍到了嘴巴裏。
眼前一片枯葉飄落,鸾鳳殿的秋天徹底來了。
最近幾日,李青麒變得非常敏感多疑。經常一個人獨處沉思,要麽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在哪本小說上看到過,說城府深的人或多或少有點心理問題,再這麽下去趙一歡都覺得她要出心理毛病了。
他帶了一碟桃花羹進入殿裏。
諾大的鸾鳳殿裏只點了幾只蠟燭,如鬼火一般在幽暗處跳動。
極目處,趙一歡掃了好久,最後在窗帷邊找到她,與她的視線在凝結的空氣中交織在了一起。
趙一歡一瞬間有些無所适從。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忘了任何動作。
因為李青麒轉過頭來,那朵脹滿半個額頭的鳳尾花钿又現了出來。眼神出奇的幽深。
她走過來,抓住了趙一歡的手。
他揉了揉眼睛,希望看到的是幻覺。可那朵鳳尾花钿仍舊在眼前,由濃黑變成了绛紅。微弱的燭光灑在她的臉上,顯得臉頰柔媚異常。
趙一歡忍不住上手輕輕撫摸,癡癡望着那朵绛紅色的花钿:“你的額頭……”
‘啪’一聲,李青麒捉住他另一只手,一只手溫熱,一只手冰涼,就這麽握在一起。
趙一歡眼裏産生了變化,他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而代替的是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手掌蔓延至全身。
“朕的武功,練到第九重了。”她淡淡地道。
趙一歡看傻了眼,有些結巴:“最高……多少重?”
她銳利的目光掃在趙一歡臉上,把他看的有些窘迫:“你想知道麽?也好,你遲早會知道,朕的武功已經如臻化境,登峰造極了。只要朕還清醒,廟堂內外沒有一個人能傷的了朕。這個朕只對除你以外一個人說過,可惜他不會開口了。”
趙一歡脊背一涼:“花奴?”
李青麒對趙一歡展現了一副‘孺子可教也’式笑容。
趙一歡有事在心,不吐不快,追問道:“陛下應該知道花奴是怎麽死的吧?”
她坐上搖椅,輕輕點頭:“是朕派他調查董家時遭遇暗算的。”
趙一歡若有所思:“原來皇上心知肚明。”
她淺笑:“朕還知道是董貴侍殺了他,用的武功是移形換影。”
“不可能,董娘……董貴侍他弱不禁風,走兩步就要倒的架勢,能殺人?”他是軍人出身,自然明白不管是殺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一擊斃命,都需要絕對的力量才能完成。
她端起桃花羹,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優哉游哉道:“在這深宮裏,你不信的事多了。朕那晚試探他武功,假裝失手傷他,他為求自保情急之下露了一手,那底子絕對是練過七八年武功的,錯不了。”
原來,這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那麽上擂臺奪劍呢,也是她是籌謀麽……
原來,花燈煙火,人潮熱鬧,意氣比武,一切都暗藏殺機。
趙一歡驚訝了半晌,臉色陡然一變:“那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李青麒放下冰藍瓷碗,裏面一滴不剩。
她優雅地擦了擦嘴:“打入冷宮。董家滿門抄斬。”
李青麒說‘滿門抄斬’的時候就像是在說‘今天晚上要吃炒飯’一般簡單。
這是一場宮廷權利角逐,死的人不過是炮灰,是犧牲品。
這種事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只是有一點令趙一歡想不明白的是,董貴侍堂堂後宮貴侍,今無君後,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苦要親自殺人?
趙一歡摸了摸發涼的脖子,尬笑道:“桃花羹好吃嗎?”
李青麒但笑不語。
“照奴才說,陛下就是好東西太多了,什麽都覺得沒意思。”趙一歡眨了眨眼。
李青麒将他撈過去,貼住下巴,溫柔道:“你有意思。”
趙一歡将她推開一尺的距離,垂眸道:“別勾引我。”
“哈。”她輕笑道——仿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說朕勾引你?”
“一床一被一美人,陛下又貼得這麽近,不算是勾引麽?”趙一歡輕輕拿掉她的手,轉身欲走。
李青麒一個用力,又把他撈回去:“朕有事和你說,昨晚朕喝醉了你去哪裏了?”
“昨晚?”趙一歡挑眉道:“我不是在鸾鳳殿陪您睡了麽?”
她眼波猶疑,遲疑片刻:“有麽——朕只記得你出去了——”
趙一歡翻了個白眼:“冤枉啊,我後來又回來了,陛下已經睡着了。”
她愣了半晌才有所動作,将趙一歡放倒在床榻上,輕笑道:“今晚你也留下來陪朕。”
趙一歡握住她冰涼的雙手,起身推開她:“好是好,不過奴才有個條件。”
哼,前幾日還左擁右抱的,現在又想起他來了。只可惜趙一歡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這裏。
李青麒黛眉微微一緊,不悅道:“從來只有朕和人講條件,還沒聽說過有人敢和朕講條件的。”
趙一歡佯裝愠怒:“那也要怪陛下,前天還和貴侍們打得火熱,如今又想起奴才來了,雖然奴才職位低微但也是會不高興的。”——他這說的可是真心話,但如果不是為了下一步計劃,這等小肚雞腸的話涼他一大男人也說不出口,可現下只有找個理由才好辦事。
其實這等拙劣的借口,李青麒完全有理由駁回,可是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竟然同意了。
“你說吧,什麽條件。”她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袖口,淡淡地道。
趙一歡立馬見縫插針:“我要去陛下的如意館看看。”
沒想到剛才還一臉淡定的李青麒頃刻間翻臉,正色道:“不行,如意館是何等尊貴的地方,你去做什麽。”
趙一歡見她反駁地如此快,心下狂跳不止,急道:“陛下不答應,我出去就是。還把陛下昨天醉酒的樣子說出去。”
“一歡。”李青麒一個袖子把他卷回塌上,整個人俯身下來壓住他:“你鬧夠了沒有,朕想要的人,還沒有說敢不給的。”說着就去解他的衣襟。
趙一歡簡直欲哭無淚,這極品能不能不要每次上來就用強的,再這麽下去他會那啥掉的。他想着想着,不知哪來的邪火,偏就是倔強着把衣襟給死死揪住,也不去想這小皇帝要打要罰的後話了,只顧着一心把這氣撒出去了才舒坦。
李青麒見他拽地緊,不好強拉,又感覺他是賭氣,方嘆了口氣軟聲哄道:“好了,朕知道是朕不對,前幾天冷落于你了,這不是補給你麽。”
什麽話!他趙一歡那麽好打發麽?幾句甜言蜜語就想讓他繳槍?好歹他也是現代男人堆裏混了二十幾年的人,他太清楚甭管男人女人只要那啥上腦的時候,什麽話都能說得出。
他堅持道:“我要參觀如意館。”
李青麒微微啓唇,想說什麽,半天又給吞了回去。看得出來她一臉為難,但又拼命忍住不去發火,天雷地火的思想鬥争打鬥了良久,她才又道:“這樣吧,想必你惱朕不夠重視你,朕給你個名分,四個侍君已有了兩個,還剩兩個,你且挑一個罷。”
趙一歡瞪大眼睛,半晌不能緩過來。
原來李青麒要收他入後宮?
開什麽玩笑,侍君的位置放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就是高級的妾,他寧願做個風流浪子,被人诟病是與有夫之婦厮混,也不做人家的小丈夫!這事關男人尊嚴的問題。
他想也沒想,一口回絕道:“不要,我不做。”
興許是回答太快了,口氣又是如此堅決,李青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惱羞成怒道:“你可知冊封個侍君還需要通告滿朝文武麽,朕要破祖制将你從賤籍提到侍君的身份你可知要遭遇多少阻礙,你還不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