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相思醒過來的時候,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枕被上有香草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看見那邊小塌上睡着個人,眉眼如畫,色如春蕊。
她輕手輕腳起了身,見那邊小桌上有紙筆,細細研了墨,想要把他畫下來,告訴他她其實還是很厲害的,不是一無所用之人。
她咬着筆頭,覺着鼻子應該這樣畫,眼睛應該這樣,她心無旁骛作着畫,竟連他醒了都不知道。
君子謙其實早在相思醒之前就醒了,只是家裏突然多出個人,他不習慣,不知如何才好,也幹脆眯着眼不起床,看了她的反應才說。怎料她跟沒事人一樣,下了床,還有心情潑墨香。
就見她拿着筆,雖說姿勢不大對,卻也看的過去。她時不時向他處望上一眼,眉頭輕蹙,潑墨入紙,心裏就明白了,她是在畫他,他倒要看看,她能将他畫成什麽模樣。
見她停了筆,君子謙蹑手蹑腳的走到她身後,伸長了脖子偷看,相思一擡頭撞上一物,就見君子謙揉着下巴,一臉痛苦,她後知後覺想要伸手去遮畫,一滴墨順勢落了下來,堪堪落在他嘴角下方,君子謙要去拿畫,相思不讓,死死壓着,僵持了一會,他嘴角微微上揚,手也上了去,去撓相思的咯吱窩,她癢得厲害,到處扭動身子躲避他的攻擊,胳膊和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呈現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她一心想着防他,卻忘了自己的畫作,被他得了手。
他把畫舉的高高的,相思踮起腳去夠,無奈身高是硬傷,只能觸及他的頭頂。他細細端詳着畫,微微眯起了眼,畫中人若是以十分來論,只有一分像他,那眼睛她想必是費足了勁,實在是傳神。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嘴角下那顆黑痣,他這是,被媒婆附體了麽?
相思見奪不得畫,索性拽了他頭上那根玉帶,捏在手心裏把玩。
“把畫給我,我就把玉帶給你,一物換一物,誰也不吃虧。”
君子謙從她身邊繞過去,輕笑道:“你若是喜歡,那發帶就送你了!”
畫卻是不曾還給她,相思抿了抿嘴,随既笑出聲來,一條玉帶換一副畫,她也不虧。
相思坐到床上,把昨兒晚上他給她的那十五兩銀子拿出來,放在嘴裏拿牙咬了确認是真的無誤,才塞進錢袋子裏,連着玉帶一起,放進貼身的衣物裏,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多防着點總是沒錯,她又想起橋洞下那些人的行為,冒了一腦門冷汗,趕緊拿袖子抹了。
她站起身,路過銅鏡,鏡裏的丫頭一身灰布衣裳,頭發也亂糟糟的,用一根麻繩紮着,實在是很不出眼,她又想起君子?%@6那一身裝扮,只覺得自己跟山裏的丫頭一般,雖然她就是山裏山裏長大的,可是她也不能給青鸾一族的姑娘丢臉啊。
相思從錢袋子裏翻出那條玉帶,放在頭上比劃,笑眯眯道:“我打扮起來也會很好看呢!”
君子謙再進屋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相思拿着他束發的玉帶,笑的一臉滿足,那玉帶并不是什麽稀罕的物什,哪個姑娘家沒有幾個比這還花俏鮮豔的束帶珠花。可她捧着它,像是捧着什麽了不得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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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他心想。
他手握成拳,湊到嘴邊輕輕咳了一聲,叫醒兀自傻笑的人。
相思一征,看着他,複又以傻笑掩飾自己的窘态。
相思湊到盥臺上,打濕了帕子,擰幹了水,往臉上一抹,冷水激的它打了個寒顫,頓時雞皮疙瘩爬了一身,她放了毛巾用手去搓,君子謙把她的反應看見眼裏,心裏有點過不去,它一個男子獨居慣了,竟是把她也當男子看待了,他素日練些強身的招式,這點冷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她一個女子,昨日還染了風寒,今日卻是用冷水洗臉,不知她是否吃得消。
相思把麻繩扯下來,用牛角梳理了理亂發,對着鏡子有些頭疼,她可以說她不會束發麽?在鸾族,她的頭發一直都是交給鸾姨打理的,所以才會在凡間幾日,便一頭亂發,她慢騰騰轉過身,沖着君子謙讨好的笑:“那個嗎,你的頭發都是自己束的麽?”
“嗯。”他淡淡應一聲。
她霎時間咧開嘴笑起來,她的牙很小,很齊,跟一嘴米粒似得,她笑起來的時候腮幫子陷下去一小塊,在她肉乎乎的小臉上,格外喜人。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睜起來跟杏仁一樣,瞳孔裏有光,像是染上了月華,她眉間隐隐有一片羽毛,金紅交加,硬生生給她舔了一抹魅意。
“那你給我束發吧,我不會!”她絞着手指,小心翼翼的開口,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神色,就怕他說不。
“好。”他鬼使神差的接過她手裏玉帶,讓她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起來。
绾發妝未畢,鑼鼓近閨門。問花花不語,應是羞花人。相識得相守,莫道入圍城。結發夫妻信,一绾青絲深。侬既剪雲鬟,郎亦分絲發。覓向無人處,绾作同心結。
長發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他嘆了一聲,她該是不知道這些的,她看起來那麽懵懂,就是男女之防都不知,竟是有些遺憾她不知绾發的意義所在,同時自己也吃了一驚,他竟會這樣想。
君子謙先把相思的頭發在腦後梳順,手指從她兩只耳朵後面往上分頭發,編成一股小辮,用玉帶系了,除去那一股辮,竟是和他的分毫不差。她的頭發不是烏黑,而是微微淡紅,不貼近細看,是看不出的,她發上隐隐有光流動,好看極了。
绾好發,君子謙負手立在相思身後,相思對着鏡子左照右照,心裏甚是滿意。她回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正打算誇贊它兩句,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咕嚕一陣亂響,她摸了摸肚皮,不由自主的扯開僵硬了的臉頰綻開一抹僵硬的笑。
君子謙拍了拍相思的腦袋,輕聲道:“我煮了粥,量不多,你再磨蹭可就沒了。”
相思一怔,随既撒腿就跑,跑了一陣又立馬慢了下來,她心裏還記着不能給青鸾一族的姑娘抹黑這檔子事呢。
她緊緊盯了君子謙一會兒,心裏盤算着他跨步的頻率,同時擡腳向前,不肯露出半點焦急的模樣,同時也絕不肯落後他半步。她心裏記得可清楚着呢:
“量不多!”
狼多肉少啊!
就見他兩人,一個微笑可親,一個嚴肅緊繃,皆以一種悠閑而又快速的步伐向前走去。到了路口,又同時一轉目标一致的踏上青花小石道,往廚房走去。
相思吃了兩碗粥,本來還想再添,卻生生忍住了,只能借口尋藥逃出門去。她其實沒有吃飽,在待下去只怕她就要原型畢露了。
相思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喚了花木出來,這園子蜜多,夠她吃的,她再這樣睡下去,就要和她一樣胖喽。
轉眼日子過了一月,這一月來,相思除了找女娲石,倒也幫着做了些事。
那一日,君子謙上街買菜,見相思最近有些消瘦,就多買了一些東西,雞鴨鵝各買了一半,拎着回家,又看見青菜鮮的很,就又耽擱了一會。待他回去,已經接近晌午了。
他遠遠的看見相思等在門口,心裏溢出一陣溫暖,頗有歸家相公的感覺。他走近了才發現相思一手的水,皺着眉頭站在門口,想來沒好事。
“你那衣服……”
君子謙臉色一變,不等她說完,扔了手中的東西拔腿就往院裏跑。就見晾衣杆上挂了幾件濕漉漉的衣裳,慫拉着身子無精打采的在風中飄,他随手扯了一見淡紫長袍,迎風展開,前襟處染了烏泱泱一大塊印漬,在扯了一條長褲,也不能幸免。
他轉過身,相思在他身後抖着身子,跟秋風中的落葉似的,紅着眼看她,一雙眼裏攢滿了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沒想過衣服會掉色!”她吓得聲音都變了,低着頭,說不出的可憐。
君子謙見一堆皂莢用掉了大半,見她怕的厲害,也說不出難聽的話,扶着腦袋差點沒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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