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君子謙篇)

君家,是郎都第一大家,世世代代守護神玉。

我四歲那年,誤闖了禁地,見到了所謂神玉。

玉被封在一個紫檀木盒裏,我手裏有從父親那順來的鑰匙,心裏好奇的緊,貓爪撓心一樣,終于還是打開了盒子。

那玉七彩質地,內自有虹光,映的滿室皆輝。我忍不住揣進了口袋,拿回房間把玩。那一日,父親震怒,我以為他發現了會打我,可是,他卻板着臉,摸着我的頭,盡量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吓人:“這玉是我們家族世代守護着的,不光是因為有神效,更重要的是因為,這是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有與衆不同的意義,無論如何,你且記得,這玉,萬不可落入別人之手。”

“我知道了,爹爹。”我一副乖巧狀,頭點的像啄米的小雞。

十二歲那年,家裏忽然闖入了一群人,進門就開始砍殺,我親眼看見爹爹死在壞人的屠刀之下,娘親抱着我,躲進密室裏,把玉塞進我懷裏,就出去引壞人離開,她怕留在這裏,壞人會尋過來,少了個孩子,不會有人注意。

我哭,娘沒有安慰我,只是告訴我,要好好活着。

等到外面寂靜下來,我才敢出去,整個君府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什麽都燒的幹幹淨淨,我甚至找不到爹和娘的屍骨。

有神玉又如何,我又不知如何用它,也不知怎麽能将爹娘都給變回來。

我不敢再留在郎都,我怕那群人會回來,我答應了娘親要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能做到。離開郎都,我搭上一輛馬車,跟着去西域販賣皮草的一隊人,開始了流浪。

西域是個美麗的地方,大片大片的青草,像鋪展開的綠絨毯,廣闊無垠,看不到邊,青草上有羊群,白白的,又胖又軟,叫的聲音又是那麽無辜。

還有一種動物,像狗一樣,卻又有些不同,當地人喚它牧羊犬,是用來看護羊群的,草原常有狼群出沒,它們的任務就是看着羊群抵抗狼群。它們看起來并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可是卻很忠誠,誓死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我曾見過一群狼群襲擊羊群,那是一個有大風的晚上,風洌冽卷着草打着旋飛,老弱病殘的都躲入了地窖,年輕的漢子們跟着牧羊犬迎擊兇殘的餓狼,我看到牧羊犬與狼撕扯,便是斷了腿,傷了脖子,也不退縮,拖着殘破的身軀,守着羊群。

動物尚且如此,人又如何?

一月後,拓達族遭人襲擊,死傷慘重,拓達氏族的公主不知所蹤,衆人不眠不休尋了三天,才在斷崖處尋着了公主的屍身,她那時衣衫破爛,想來定是逃亂是被虜,不幸失貞,這才丢了性命。

拓達氏族此戰損傷慘重,公主也已經身亡,拓達族族長傷心之下,全體西遷。我本就不是拓達族人,并沒有理由同他們一起,我一個外來人,還是應該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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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達族長把往日獵獲的毛皮都送給了我,一來是遷移不方便帶,二來我同他們相處了不短的時間,也算是踐別禮,我沒有推脫,盡數收下了,我知草原兒女的性情,推脫反倒不好。

我把毛皮賣了,換了一大筆銀子,我在鎮上買了店鋪,雇傭一些人,做皮草生意,又從巷子裏買了處宅院,就此定居下來。

日子過得很是平淡,我不喜與外人接觸,鋪子交給掌櫃打理,定期去看看,我喜歡做幕後老板,不張揚,不紛鬧。

我在園子裏養了不少花草,它們是最好的朋友,給我最長情的陪伴。我醉心與花草,傾心與明月,夜窩花叢,對影成三。

那一日太陽明的正好,我揉了揉眼睛,驚覺自己竟然在地上睡着。園子裏淩亂不堪,像是遭了大劫。我鐘愛的花草也已經枯萎,是誰,竟犯下這樣的事,若被我知道,定不輕饒。

臉上有些癢,我打手一摸,淨是浮灰,不悅的皺了皺眉,我不過是看了一場婚禮鬧劇,如何能髒成這般?

淨了身,就要換衣服,衣櫥裏那一件件陌生的新衣是何時買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還有那女式的釵裙,又是何人所留?

總覺得睡了一覺,什麽都變了。

肚子咕嚕作響,進了廚房,米缸裏竟然顆粒全無,不,并非是顆粒全無,裏面赫然躺着幾顆橢圓形的,黑黑的小顆粒——老鼠屎!

我有些頭疼,腦子悶悶的,撫了撫額,長嘆一聲,只得擡步往街上走去。

肚子餓的厲害,買了東西回家必然要耗費不少時間,只得尋了間酒樓,湊合一頓。

點了幾盤清淡的小菜,糖醋櫻桃蘿蔔、老醋果仁菠菜、清炒莴筍,清蒸蛋羹,又要了一碗蓮子杏仁粥,不急不緩的吃起來。

從窗口往下看,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來來往往的行人,熱氣騰騰的包子店,熟悉又陌生,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一襲火紅從眼前掠過,是書店老板家的千金小姐,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打心底裏不喜歡她,其實仔細想想,同她并沒有什麽過節。

“蹬蹬瞪……”一陣腳步聲響起,那人竟直直向我跑來,不經我同意,便在我桌旁落坐,她跑的一身是汗,額頭上的妝容更是花了不少,我其實是不喜歡女子這樣的。

她深深吸了口氣,自說自話起來:“最近不見你出門,大家都說你跟那個野丫頭跑了!”

她擡頭看看我,又接着道:“我其實是不大信得,那丫頭來歷不明,又窮酸的緊,舉止更是粗魯極了,你自然是不喜歡這樣的人的。”

雖然不知道她在說誰,可聽她喚野丫頭,我心裏卻不十分開心。

“你在說什麽,我昨日才出了門,你口中那人,又是誰?”

“你……你是說……你不記得相思那野丫頭了?”

她嘴巴張得老大,足足能塞下一整個雞蛋,表情更是誇張,驚訝之餘又帶着莫名的開心。

“相思……相思……是誰呢?”

這個陌生的名字,念出來竟然有些甜蜜,像是嘴裏含了蜜糖一樣,甜味直達心底。

“她不是誰,就是……這個……一個野丫頭,來這裏一段時間,又跟人跑了……”

“是麽?”我心底卻是不相信這話的,就是不知道那人是誰,我也不願她這樣诋毀,她先前說的,這相思分明和我有什麽關系。

“就是,百分之百的是,你不相信我要相信誰!”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我們其實也不熟。

不想與她再辯,我付了錢離開。

相思,這個名字好像是一個魔咒,一直在我心裏出現,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就連養花種草,都不曾消逝,總是反反複複出現,令人輾轉難眠。

我驀的從床上起身,那櫥裏的衣裙,莫不是相思的?

這想法令我一驚,心裏不願相信,腦子裏卻認定了似的,我似乎,丢了一段重要的記憶。

恍惚間過了半月,腦海中一個身影漸漸成型,她喜歡穿灰布衣裙,有些不休邊幅,她的眼睛很美,不笑時如滿月,笑起來像月牙兒,彎彎的,盛滿了星輝。

我很奇怪,竟然能描出她的樣子,我同她必然見過,可是我卻想不起和她經歷過的事。這又是為什麽?

“笨蛋,那是因為無根樹消了你的記憶,可憐我家相思,還在地底受罪呢,君子謙,你這個負心漢!”

頭頂飛過一只蝴蝶,竟比尋常蝴蝶大上十倍不止。

它會說話?

“廢話,我花木可是女娲娘娘的靈寵,自然會說話,再過些年,修的人形也說不定,你這樣無知的人,是不會明白的!”它扇着翅膀,帶起一陣風,有粉狀物體迎面而來,我熏出了淚,腦子卻清明起來。

“花木!”

“你還知道我,要不是女娲娘娘仁慈,将喚情粉給我,相思還不知道要一個人承受多少黑暗的折磨和孤獨呢。”它兩只翅膀交錯疊在胸前,微嘟的嘴顯示着它的不滿。

“相思……”

我什麽都記起來了,每一處都有她留下的痕跡。

初識的無賴,相知的爛漫,動情的懵懂,相守的溫暖。

他離開時,她會有多痛?永世不輪回,成全他一世的圓滿。怎麽可能圓滿呢,沒了她的世界,連日光都是冷的。

他這樣喜歡她,怎麽能叫她獨自一人承受那麽多傷痛呢。

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在哪,我該在的地方,都應該是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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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完結了一本,看着都開心。有什麽建議可以提出來,會看着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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