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吳媽媽在門外度着時間,感覺診脈應該診完了,便大聲“咳”一下,再推開門道:“老夫人,時間不早了。”
門一響,白禦醫迅速坐正身子,開始寫藥方。
羅文茵也松口氣。
唔,在古代養老,醫療條件差,所以跟一個醫術好的禦醫保持友好關系是必要的。
但是舊情複燃這個麽,就不必了。
咱得調整好态度,拿捏好分寸,慢慢跟白禦醫同學把舊情轉化為純真的友情。
白禦醫開好藥方,遞給羅文茵,聲音低沉道:“記着我的話。”
“嗯,謝過白禦醫!”羅文茵把藥方遞給吳媽媽,吩咐道:“明兒拿去藥鋪,先抓三貼吃一吃。”
吳媽媽應下,朝白禦醫道:“白禦醫,我送你出去!”
白禦醫眼看也沒機會再單獨跟羅文茵說話,只好擡步走了。
羅文茵回到房中,忙又去看李賓,摸得額頭還是一片滾燙,度着大晚上抓藥回來再煎,也沒那麽快,便喊田媽媽道:“媽媽,你拿毛巾濕了冷水,先給哥兒敷一下額頭。”
田媽媽剛才也摸過李賓的額頭,心下正慌着,聽得羅文茵的吩咐,忙忙應了。
敷了幾次冷水後,李賓的額頭和手心終于沒那麽燙了。
羅文茵今兒起得早,鬧騰了一天,現困意襲來,偏生不好意思去睡覺。孫兒在發燒,祖母要是大大咧咧去睡覺,會不會太那個?
嗚,等孫兒退燒了,活蹦亂跳了,得想個法子,把他甩回去給他媽自己帶着。
我一把老骨頭了,吃不消哪!
羅文茵迷迷糊糊想着這些,在椅子上打了一個磕睡,差點掉到椅下,虧得手抓着椅把,這才穩住了。
她努力睜大眼睛,喊田媽媽道:“媽媽,再捏一把濕毛巾,也給我敷一下。”
田媽媽大驚,“老夫人,您也發燒了麽?”
羅文茵搖頭,“并不是,我只是困得張不開眼睛,得拿冷水敷一下醒醒神。”
田媽媽松口氣,勸道:“老夫人身子骨一向也不好,現撐不住,不如先去安歇,若有什麽事,我再喊老夫人。”
羅文茵才要答應,一想,不行,我得撐着,撐到明天再告訴林氏,說我撐不住,讓她把娃兒接回去。
現先去安歇了,明早龍精虎猛的,再要把娃兒甩鍋,就不是很好開口。
田媽媽見羅文茵不肯去睡,不由感嘆道:“老夫人真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為子孫操碎了心哪!”
說着,她親去擰了濕毛巾來給羅文茵敷臉。
冷毛巾一上臉,羅文茵馬上醒神了,悶着聲道:“希望賓哥兒明天能退燒,若不然,老身也撐不住了。”
一會兒,吳媽媽煎了藥端進來,喊乳母抱起李賓,幾個人協力,把藥灌進李賓嘴裏。
李賓睡得迷迷糊糊,被搖醒灌藥,自是大力掙紮,又哭又鬧。
好容易灌完藥,李賓胸前濕了一大片,一半是淚水,一半是殘藥。
幾個人又協力給他換衣擦身,待弄完哄他睡着,已是夜深。
羅文茵一上床,沾到枕頭時,幾乎馬上睡着了。
管理府務不容易,做人祖母不容易啊!
第二日一大早,她還沒醒,枕頭邊就全是聲音了。
李賓的聲音:“祖母,賓兒要吃糕糕。”
田媽媽的聲音:“哥兒乖,咱們上那邊去玩,讓你祖母再睡一會。”
乳母的聲音:“吳媽媽,哥兒今早還要喝藥麽?”
吳媽媽的聲音:“雖退燒了,到底還有些餘熱,自還要喝藥的。外間小丫頭已開始煎藥了,待會兒讓人送無核蜜棗過來給哥兒送藥。”
寶珠的聲音:“媽媽,且領着哥兒出院外走一走,別吵着老夫人睡覺。老夫人昨晚熬了一晚,卻怕熬壞身體。”
李賓的聲音:“不嘛,我就要祖母!”
羅文茵:嗚嗚,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正打算不管不顧繼續睡覺,又聽到婆子進來跟吳媽媽禀報,道是李飛白等人來了,正候在簾外,等着進來請安。
羅文茵:嗚,苦命啊!沒法再睡了呀!
她勉力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好哎,祖母醒了!”李賓拍手笑起來。
羅文茵閉着眼睛又晃一下頭,待得寶珠擰了毛巾給她擦臉,這才清醒一點。
寶綠很快又端來洗漱用品,服侍着她漱口,擦一點護扶的油脂,挽起頭發,再穿上外衣,這才去傳喚一衆人進來請安。
吳媽媽去守在門口,看着其它人進來,待見李飛墨也要進來,便攔住道:“二爺止步。”
李飛墨黑着臉道:“我給母親請安盡孝,你一個奴婢敢攔我?”
吳媽媽冷笑一聲道:“二爺說這話不怕天打雷轟麽?你所謂的請安盡孝,卻是一次兩次忤逆老夫人,氣得老夫人肝火上升。昨兒老夫人也發話了,二爺沒有想通之前,不必來請安。現二爺硬要進去,奴婢自不敢攔,但若還是進去吵架,這廂母子情份怕是要盡了。”
吳媽媽也是羅文茵心腹媽媽,從小服侍到現在的,她說的話,一般就能代表羅文茵說的話。
李飛墨雖然嚣張,聽着吳媽媽後面這句話,到底是止步了。
李飛白和林修雅一進門,請安畢,就有乳母抱了李賓過來給他們請安,又提及李賓昨晚發燒,請了白禦醫診治,老夫人守了一晚雲雲。
李飛白一聽,忙轉向羅文茵道:“辛苦母親了!”
林修雅摸得李賓已退了燒,且瞧着活活潑潑,一下放下心來,也向羅文茵道謝,又道:“虧得母親及時請醫,精心照料,賓哥兒才好得這般快。”
田媽媽也代羅文茵表功道:“老夫人昨日處理府務,本來累着了,及至晚間賓哥兒發燒,她老人家忙忙請醫,又親自守着賓哥兒,我們數度勸她安歇,她卻是不肯,直待賓哥兒喝了藥,熟睡了,老夫人才肯上床安歇。”
林修雅一聽,紅着眼眶道:“由母親照料着賓哥兒,我最是放心不過的,只是如此辛苦母親,兒媳心內卻有些不安。”
羅文茵:很好,你不安就趕緊把兒子領走吧!
田媽媽偏要開口道:“大夫人,你只管好好養胎,老夫人既接了賓哥兒過來,自然盡心照料,你也不必不安,心內知道老夫人可敬便好。”
林修雅恭謹道:“田媽媽說得極是。”
羅文茵:什麽什麽,說半天不接走兒子,還繼續放這兒讓我受累?
等一衆人請安畢退下去,羅文茵吃完藥膳,再看着乳母喂李賓吃完粥水,灌了藥,哄着出門口去玩,便讓寶珠放下紗帳,上床補眠。
她才睡了一小會,卻聽吳媽媽的聲音在床邊輕輕呼喊。
“又有何事?”羅文茵有些暴躁,勉強睜眼睛。
吳媽媽小聲道:“老夫人,戶部梁主事的夫人來了。”
羅文茵迷糊問道:“我要親迎麽?”
吳媽媽失笑道:“老夫人這是連日勞累,現又沒睡夠,有些迷糊了呢!戶部侍郎下面四個主事,不過從四品官,這位梁主事的夫人唐氏,勤快上門,不過來巴結老夫人的,何須親迎?”
“哦!”羅文茵一聽,準備閉上眼睛繼續睡。
吳媽媽忙又喊一聲道:“若是往日,自是要說老夫人不得空,先打發了再說,但是唐夫人今日上門,卻不好拒,老夫人出去會會才好。”
羅文茵“嗯”一聲問道:“為何呀?”
吳媽媽無奈道:“老夫人忘了麽?上回唐夫人來時,您不是拜托她給二爺物色一位姑娘麽?她應是為這個事來的。這位唐夫人哪,出身不高,虧得會拉媒幫纖,給幾家府中夫人解憂,倒也算出了頭,有些人緣。她來了,應有一些說法。”
羅文茵一聽,只得掙紮起床,重新洗漱,梳了頭換了衣,整裝出去會客廳見唐夫人。
唐夫人約三十歲出頭,頭發烏浸浸,一張圓臉,未語先笑,看着十分可親。
她見羅文茵出來,忙站起來行禮道:“老夫人氣色不錯呢!”
羅文茵擺手道:“不必多禮。”
兩人分賓主落座,丫鬟重新上茶,各各呷了一口茶,這才敘話。
唐夫人笑語道:“老夫人上回叫我打聽的事,卻有眉目了。”
她說着,眼睛一溜廳內的婆子和丫鬟。
吳媽媽會意,不須羅文茵吩咐,便領着一衆人退了出去,守在廳外。
唐夫人這才接着道:“老夫人果然極是慧眼的,許翰林家三個女兒,都養得極為出色,三姐妹相貌随了翰林夫人,都是美人,性格兒随了許翰林,極是溫文。難能可貴的是,她們打小讀書識字,能講會算,小小年紀,就能幫着許夫人管家理事。能娶得這樣的姑娘進門,是家門之幸。”
羅文茵道:“你且幫着打聽,看看她們近期會不會赴那家大人府上的宴會,若赴宴會,我少不得也帶了兒子和女兒過去。”
唐夫人道:“下個月蔣府辦宴會,老夫人應該接到請帖了罷?翰林夫人和蔣府的夫人要好,料定會帶三個女兒過去赴宴的。轉個頭我再打聽着,消息确切再告訴老夫人。”
她說着,又補充道:“許翰林書香門第,娶的夫人又是清貴之女,不單三個女兒極為出色,兩個兒子也是優秀的。聽聞兩個兒子在書院讀書頗得夫子贊賞,至明年就會下科場考功名。老夫人府中大姑娘不是及笄了麽?二姑娘也十四了罷?這不是也該說婆家了?”
羅文茵聽明白了,人家這是提示,許翰林家裏三個女兒是搶手貨,說親的人多,自己未必能搶得着,若搶不着,不若放眼在他們家兒子身上,把女兒嫁過去也是好的。
唐夫人點到即止,又閑話片刻,見羅文茵有些精神不濟,便小聲問道:“老夫人可是氣血不繼?請醫否?我知道白馬觀新來一個道士,擅長醫術,私制的養血丸頗靈驗。”
羅文茵:嗬,這位唐夫人卻是妙人,不單能拉媒幫纖,還能介紹醫生。
她笑一笑,解釋道:“大兒媳初懷二胎,把大孫兒擱我房中,昨晚上孫兒發燒,我照料一晚,今早精神便不濟了,略為休息便好。”
唐夫人點頭道:“原來如此。”
眼看時間不早,唐夫人便起身告辭,臨走卻又轉身,神神秘秘湊到羅文茵耳邊道:“方侍郎家裏出了一件八卦事,老夫人聽聞否?”
羅文茵搖頭道:“這陣忙着府事不出門,并不知道外間八卦。”
唐夫人到底沒忍住,小聲道:“聽聞侍郎夫人從方侍郎書房密屜中搜到一只荷包,據說那只荷包是方侍郎舊日情人所贈,侍郎夫人翻了醋壇子,抓傷了方侍郎,又逼問舊情人性名,到底沒有問出來,但也鬧得不可開交。”
羅文茵怔怔聽着,聽到荷包兩個字,突然一驚,尼瑪,系統給的資料頁中,不是提過,說原主曾贈過方若成一只荷包麽?
難道是那只荷包?
啊啊,千萬不要啊!
真是那只荷包,事情就太大了,很難收拾的。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