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羅文茵白天事多不夠睡,這晚就早早上床,自以為能睡一個安穩覺了,誰知道半夜三更,吳媽媽和田媽媽就相繼來喊她了。
羅文茵聽得聲音,艱難睜眼,問道:“又發生何事了?”
吳媽媽啼笑皆非道:“老夫人莫非忘記今兒要到廟裏上香?”
羅文茵勉強撐開的眼皮又合上了,“沒忘記,但這才三點吧?呃,是說這才醜時末吧?上個香要半夜三更去的麽?”
田媽媽也搖頭了,“老夫人,到廟裏上香,那不得早起香湯沐浴?且待會兒還要檢看果品香燭,巡看姑娘們的着裝,吩咐馬車等事。這會不起,到得天亮只怕都出不了門。”
羅文茵悲傷了,嗚嗚,穿來幾天,沒睡過一晚好覺,說好的退休生活呢?系統坑我哪!
她掙紮着起床,下床時睡意猶濃,差點在床邊絆一腳跌倒。
吳媽媽見了大驚,忙過來攙扶。
羅文茵便把頭伏在她手臂上繼續閉眼小睡,弄得吳媽媽哭笑不得。
田媽媽已傳了水進來,一回頭見羅文茵軟在吳媽媽手臂上,不由嘆息道:“老夫人這段子是累壞了。”
兩人說着話,合力扶了羅文茵過去桶邊。
寶珠和寶扇拿了香膏梳子等洗漱用品進來,見羅文茵站着也能睡覺,一時也悄悄笑了,忙過去幫吳媽媽和田媽媽,一起服侍羅文茵除衣進桶。
吳媽媽扶着羅文茵的肩膀,托着她的頭,防止她滑入水裏。
田媽媽忙從寶珠手裏接過香膏,給羅文茵塗洗起來。
幾個人在燭火下一邊幫羅文茵洗澡,一邊悄聲讨論起來。
吳媽媽:“老夫人當了祖母的人了,還是一身冰肌玉骨,瞧這膚色兒!”
田媽媽:“這肌膚滑不溜手的,又細白,不比姑娘家的差。”
吳媽媽:“那是,老夫人當年是出了名的細白皮,縱過了這些年,歷了許多事,也沒見相貌輸給誰了。”
田媽媽:“我也記得,老夫人當年跟堂姐堂妹們一道出門,那些公子哥兒的眼神,多是聚在老夫人身上的。就是跟貴妃娘娘比……”
吳媽媽猛然“咳”了一聲,田媽媽馬上止話,不敢再說。
寶珠和寶扇悄悄對看一眼,老夫人當年如何我們不知道,但老夫人跟貴妃娘娘站一起,确實不輸貴妃娘娘半點。
她們手腳加快,幫羅文茵洗好,把她撈出桶外,擦幹了穿上衣裳,端了清水來喂她喝下,又一再喊道:“老夫人醒醒,差不多時候要出門了。”
“嗯!”羅文茵迷糊問道:“不用吃完早飯再走麽?”
田媽媽答道:“待會到了廟裏,上完香,在廟裏吃齋飯。”
“齋飯不錯。”羅文茵想起自己以前吃過的齋飯,吞了吞口水,稍稍清醒了一些。
正收拾着,簾子外傳來李飛鳳等人的聲音。
三個姑娘依次進來,福下去道:“給母親請安!”
屋子熱鬧起來,羅文茵這才硬撐着睜開眼睛,掃一眼三個姑娘的衣着裝扮。
李飛鳳梳了牡丹髻,簡單插一支珠花金步搖,耳朵是同款珠花金耳釘,一身紅衫子,看着又端莊又美貌。
李飛華梳了墜馬髻,滿頭珠翠,一身綠衫子,打扮有些用力過頭。
李飛靈梳了雙丫髻,鬃邊綴了兩朵小小黃花,嬌俏又活潑。
吳媽媽檢看一遍便道:“大姑娘和三姑娘的裝扮沒問題,二姑娘頭上珠飾太多了,拿掉兩件好些。”
聽得吳媽媽這樣說,李飛華便要回房再梳頭。
田媽媽忙攔住道:“天兒不早了,二姑娘若不嫌棄,讓我們幫你重梳一個頭如何?”
李飛華忙道:“那要勞煩媽媽了。”
田媽媽動手幫李飛華重梳了一個發髻,只插一對珠釵,再一推她道:“二姑娘,好了。”
李飛華往鏡子一照,見田媽媽幫自己梳的是淩雲髻,珠釵映照下,頸長膚白,便滿意了,謝了田媽媽。
一行人坐了三輛馬車,朝慈雲廟出發。
羅文茵上了馬車,撩簾子朝外一看,天才蒙蒙亮,遠處的東西也看不清,便放下簾子,趁着機會又打起瞌睡。
跟車的吳媽媽和寶珠怕她磕着頭,忙一個摟住她的頭,一個拿墊子塞在她背後。
車輕馬快,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便到了山腳下。
吳媽媽扶着羅文茵下馬車,一邊道:“老夫人小心腳下,慈雲廟這臺階,足有八十一級,得爬好一會兒呢!像有些府裏年老體弱的夫人,自己是走不動了,只能讓人用步攆擡上去。”
羅文茵看着高高的臺階,正有些怵,卻幾個女兒齊齊轉頭看向另一側,便也跟着看去。
那一側停了幾輛馬車,一個騎馬的少年男子正下馬,很快的,馬車下來一位夫人并兩個姑娘,後面跟着數個丫鬟和婆子。
李飛鳳先跟羅文茵彙報道:“母親,那邊是飛馬侯夫人他們。”
羅文茵想起吳媽媽提過,說府中張姨娘當年是飛馬侯送給李汝安的,這麽看來,飛馬侯府跟李府,應該頗有交情。
她怕自己等會弄不清情況露餡,便詢問系統道:系統同學,你醒了沒有?飛馬侯府是什麽狀況?
系統默默給了一頁資料。
飛馬侯段春元年輕時是一個纨绔,到處惹是生非,闖下許多禍事,家中長輩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他卻是死不悔改。
有一天他在酒樓多喝了幾杯,手撐在窗沿上朝外看,正好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酒樓下,下來一個絕色姑娘并兩個丫鬟,一時心癢,丢下筷子就出門去調戲人家姑娘,硬讓人家姑娘喊他哥哥。
只是這一回他踏了鐵板,才涎着臉上前說了兩句,就被旁邊策馬而來的一個少年男子掀住衣領,狂揍了一頓。
揍得他哭爹喊娘求饒。
少年男子揍完,再踏一腳道:“聽着,以後見到這位姑娘再敢無禮,不止是打一頓這麽簡單,而是會打折手腳,切下第三只腿。”
段春元連滾帶爬回了府,着人去打聽少年男子和年輕姑娘的姓名,打算帶人去複仇,打殺了男子。
誰知去打聽的人回複說:“爺,不要再鬧事了,你調戲那個姑娘,是羅淑妃娘家侄女羅文茵。打你那個男子是李汝安,人家祖父和父親全是牛人,本人也是軍中參戰,咱們老侯爺見了人家的祖父,也要給面子的,你讨不了好。”
話雖如此說,段春元還是不忿,依然想尋仇報複回來,不想才要聚衆出門,父親就來喊他到廳中會客。
他到廳中一看,好麽,李汝安被長輩縛了雙手,正蹲坐在他家椅子上,黑着臉聽長輩訓斥。
他家父親麽,卻一再搖手說:“李大人,我家那個逆子整天在外不務正事,李參将打打得好,李大人實在不須再特意縛人上門道歉。”
段春元看着兇狠打他的李汝安在長輩跟前一樣像只喪家犬,一下消了氣。
過了一段時間,他離家出走去投軍,沒想上司正好是李汝安。
等和李汝安一起打了一戰勝仗回京,兩人便有了交情,開始來往。
後來李汝安娶了羅文茵過門,夫妻感情好像不睦,時有矛盾。
段春元有一回見李妝安又被羅文茵氣苦了,便把府中最伶俐解語的丫頭張春兒送給他為妾,以解他苦悶,也為着氣一氣羅文茵。
這八年間,李汝安沒了消息,而段春元則襲了侯位,便對李府照拂有加,時不時會派人問候一下羅文茵,又承諾說會繼續派人尋找李汝安的蹤跡。
因着他這些舉動,羅文茵便以禮相待,年節會派人給飛馬侯府送禮,維持關系。
這會兒,吳媽媽正提醒羅文茵道:“老夫人,侯爺夫人領着姑娘們來上香,咱們得先過去見一見。”
羅文茵點頭,帶着三個女兒過去見侯爺夫人秦氏。
秦氏也是京城勳貴之女,原名秦平秋。
她心裏默認羅文茵已是寡婦,因對羅文茵極客氣。
孤兒寡母的,不容易麽!
大人說話,李飛鳳等人也和秦氏的女兒段玉容和段玉婷述起話。
段玉樹搖着扇子做潇灑風流狀,朝李飛鳳等人道:“幾位妹妹見了我,為何不上前行禮問好?”
羅文茵回首道:“不怪她們,自從她們祖母過世,府中拘着她們不讓出門,乍然出來,禮數便有些生疏了。”
秦平秋素知自己兒子喜歡在姑娘們跟前顯擺,偏不給他機會,這會一笑道:“好了,天也不早了,走罷,可別等人家廟裏和尚打烊了,咱們還沒爬完臺階。”
她話音一落,大家全笑了。
李飛華低頭上臺階,心裏一壁想着周姨娘的話,有些苦惱,人這麽多,自己想引起段玉樹注意,并不容易呢!
且侯爺夫人眼睛好像只顧打量飛鳳姐姐,并沒有多瞧我一眼,這事兒怕是……
李飛華的貼身丫頭蝶兒見她走得慢,不由悄悄問道:“二姑娘,今兒穿的繡花鞋是不是有些不跟腳?”
一聽蝶兒的話,李飛華心中一動,緊走幾步,突然一個趄趑,左足踏到右足,緊接着,一只繡花鞋脫落,在臺階上翻一下,掉到下面好幾級遠的臺階下。
衆人聽得動靜,紛紛回頭。
蝶兒正要下臺階去幫李飛華揀回繡花鞋,沒想段玉樹動作更快,已是跑跳下幾級臺階,揀起繡花鞋,朝上面的李飛華喊道:“喊哥哥,鞋子就給你!”
羅文茵:咦,這作風不是跟他父親年輕時候一樣纨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