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有沒有良心

拂櫻一個人坐在碼頭上,靜靜的望着遠處的水面,他兩條腿懸在水面上,到楓岫走到他身後時,他依舊什麽都沒說。

楓岫猶豫了一下,“拂櫻,昨晚我……”他想将事情解釋清楚,然而剛一開口,拂櫻卻舉起了一只手伸到他前面,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有煙嗎?”拂櫻問。楓岫怔了怔,摸出口袋裏的煙遞了過去,拂櫻接過煙叼在嘴裏,又将手伸出來,“火兒。”

德國制造的打火機遞過去,吧嗒一聲,火光一明一暗,打火機被還到了楓岫眼前,拂櫻抽了兩口煙,才望着水面再度開口:“你要是為了昨天的事兒道歉來的,大可沒這個必要。我雖然沒什麽經驗,但也知道這種事各取所需,玩玩罷了,當不得真。”

“我不是來道歉的。”楓岫微嘆了一口氣,在拂櫻身邊坐下來,“我來找你,是有些話想和你說個明白。”

“哦?”拂櫻看楓岫,楓岫卻并沒有看他,而是望着遠方的水面。

“我叫楓岫,出生于宣統元年,家裏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我三歲那年,大清亡了,我依舊念書,十八歲那年跟無衣師尹去考軍校,趕上人家清黨,後來這幾年,留過洋,回國之後在警察學校培訓了幾個月,成了上海行動組的成員。”楓岫給自己點了根煙,慢慢的說着。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拂櫻皺眉,楓岫從沒有提到過這些往事,如今寥寥數語,卻足以聽出他這些年來居無定所。

楓岫輕笑,“告訴你,是想讓你了解我的過去,知道我的現在,考慮一下我和你的未來。”

“這話什麽意思?”拂櫻盯着楓岫的眼睛問。

“意思就是昨晚的事情并非意外,也不是我一時興起酒後亂性,而是我早有此意,雖然局勢時機都不太對,但是我對你是真心,所以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以後的事情。”楓岫說的認真,一雙明眸映着星光,帶着一點點期待和自信。

他想從拂櫻那裏聽到一些答案,就算拂櫻如今年紀小,對這些事情沒有什麽概念,就算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他都不太在乎,他願意再等等。

然而拂櫻卻笑了,并不是開心或者高興的笑,而是一種嘲諷,那一聲嗤笑讓楓岫有些措手不及,“你還不如讓我考慮一下以後我們偶爾上床的可能性,比拿真心不真心的這種話來開玩笑要強得多。”

楓岫的笑容僵在唇邊,“你……”

“特工訓練第一課第一條,不要被沒用的情感左右判斷,這是你親自教給我的東西。”拂櫻也收了笑容看着楓岫,“所以你跟我說的未來和感情,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楓岫不說話了,他薄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線,拂櫻從地上爬起來,他也跟着站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的僵持了片刻,拂櫻看了一眼水面笑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以後沒什麽事你如果有這方面的需求,我也不會扭扭捏捏的,不過到你找到你意中人成親那天,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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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答應你什麽條件?”楓岫啞聲問。

“放心,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就這麽定了。”拂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是女人,到時候不會纏着你負責的。”他說完轉身走了,楓岫站了一會兒追了上去,拂櫻叫了輛黃包車讓楓岫上去,自己照例是扶着車子邊緣跟着一路跑回了藥鋪。

……

撒手慈悲一早來到藥鋪便看見平日向來懶得搭理自己的拂櫻坐在梯子上笑的一臉陽光明媚,“喲,撒兒,夠早的!”另一邊向來還算和善的楓岫一臉青黑,面色不善的瞪了自己一眼,這倆人怕不是吃錯藥了。

“那個……老師說上面來人了,要選兩個人去參加最新一期的培訓班,讓你們兩個過去一趟。”撒手慈悲左右看了看這兩個人,覺得情況不太對勁兒,打算說完就走。

楓岫像沒聽見一樣,一臉怨念的瞪着拂櫻哼着小曲兒整理貨架,“我再跟你說一遍,我确實是認真的。”

“我也說了,我不信。我說掌櫃的,你昨天一天沒吃東西,又在這跟我争了一晚上,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出去給你買點油條包子什麽的。”拂櫻居高臨下的看着楓岫,“回頭再給你餓死了,我找誰領工錢去?”

“你們……在吵什麽?什麽信不信的?”撒手慈悲有點好奇的問。

“閉嘴!”“沒你事兒!”楓岫和拂櫻同時回頭說了一句,随後異口同聲的問了句:“你怎麽還在這兒?”

“呃……打擾了。”撒手慈悲眨眨眼,從藥鋪裏退出來。藥鋪離酒店算不上多遠,他早上接到無衣師尹一聲吩咐便去了藥鋪,這會兒回來打算跟無衣師尹說一聲,上樓就見殢無傷一手按在無衣師尹書桌上,無衣師尹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擡眼看着殢無傷。

“我說了,我不去,我要留下來照顧姐。”殢無傷以上視下咬牙切齒的說。

“我也說了,你不去不行,必須是你去,即鹿我會照顧。”無衣師尹完全無視了殢無傷的威脅。

“老師,如果是去參加培訓的人選,我也可以……”撒手慈悲站在門口打斷了兩個人的争吵。

“你先出去!”“輪不到你!”屋子裏的無衣師尹和殢無傷一同回過頭,随後,殢無傷大步過來“砰”一聲關上了門,撒手慈悲怔了怔,突然覺得委屈。

……

酒店的一處專門提供給客人議事的大廳,此刻坐着一位軍官,楓岫和拂櫻走到門口,正遇上下來的無衣師尹和殢無傷,“怎麽回事你們兩個這黑眼圈?”無衣師尹一擡頭看見對面兩個人的神色,不由有些意外。

拂櫻攤了攤手表示無奈,楓岫臉色依舊難看,“叫我們過來什麽事?”

“呃,上面來人了,一處的,你也見過,咒世主。”無衣師尹向屋子裏面的人擡了擡下巴,拂櫻好奇的探頭往裏看,看見一個明晃晃的光頭,那人正襟危坐,軍帽放在手邊。“上次我跟上面神情了兩個擴編名額,現在下來人考察。”

“哦?”楓岫一挑眉。

無衣師尹繼續道:“最近杭州那邊又開了一期培訓班,不記檔案、編制,全部是行動組擴編人員培訓,上面的意思,讓我們挑兩個人送過去,但是你也知道一切資料都被抹殺的意思。”

楓岫眸光一沉,薄唇微動輕吐出來三個字,“敢死隊?”無衣師尹看着楓岫的眼睛點了點頭。楓岫不說話了,他看了一眼正在四處張望的拂櫻,又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盯着一處不發一語的殢無傷,他知道這次擴編培訓的意義,上面大概因為最近局勢逐漸緊張,打算給他和無衣兩個人增加行動組員,而這些組員說的直白點,以後就是為了送死去的。雖然同樣要經過專業培訓,但培訓的目的和手段将截然不同。

更何況咒世主是一處出了名的幹将,他手底下帶出來的人如果在訓練中沒死的話,都已經成為各行動組非常好用的殺人武器。

“廢什麽話呢?既然到齊了,為什麽不進來?”咒世主頭也沒回,冷冷的開口。

無衣師尹和楓岫對視了一眼,随後走了進去,“上海特別行動組組長無衣師尹,組員楓岫,向長官報道!”

咒世主擡頭看了這兩個人一眼,點了點頭,“你們兩個是珥界主的部下,不歸我管,我今天來是來選我的學生的。”說着他看了一眼兩人身後的拂櫻和殢無傷,“你今年多大?”他目光掃過拂櫻的時候皺了皺眉。

“十六。”拂櫻老老實實的回答。

咒世主哼了一聲,轉頭對無衣師尹道:“你這裏應該還有其它備選人員吧,去叫兩個過十八歲的來。”

“這……”無衣師尹猶豫了一下,剛想轉身,被拂櫻一把攔下,“長官,為什麽要過十八歲?”他看着咒世主毫無畏懼的問道。

“小子,我選的是将來要為國效力的學生,不是乳臭未幹的娃娃,明白了嗎?”咒世主冷哼一聲。

拂櫻聞言眯了眯眼睛,他突然伸手從旁邊拿了兩只小酒杯來,“砰”的一聲放在了咒世主面前,又轉身向長桌尾端走去,路過楓岫的時候在他腰間摸了一把,一把手槍便輕松到了他手上,長桌能容納三十人,拂櫻一路走到最後,站定的瞬間回身,擡手,連續兩槍,咒世主面前兩個酒杯應聲而碎。

“九一八日本人殺我家人的時候,并沒問過我那些兄弟姐妹是不是滿十八歲。所以今天我去殺日本人的時候,也不會想自己是不是到了拿槍的年紀。”手槍拍在桌子上,拂櫻直視咒世主的雙眼道。

“你叫什麽名字?”咒世主唇角扯出一絲笑意來。

“拂櫻。”

“這名字太過于軟弱,從今天開始,你的代號為:凱旋侯,我将作為你的教官,親自為你授課。”咒世主看了一眼無衣師尹,又看了看楓岫,“現在讓我的學生自己選一名搭檔一同進入訓練,你們兩個沒意見吧?”

“他選?”無衣師尹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麽大的事兒選擇權瞬間就交到了拂櫻手上。楓岫也是意外,然而事已至此卻沒什麽好說。

拂櫻拎着楓岫的手槍走回來,看着殢無傷的眼睛,又掃了一眼門外偷看的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問:“你不想去?對吧。”

“是。”殢無傷點頭。

“但是楓岫曾跟我說,如果你經過專業的訓練,在格鬥上勝過無衣師尹,就是分分鐘的事兒。幾個月的時間,考慮一下?”拂櫻在殢無傷耳邊低聲說。

“我同意。”殢無傷聞言迅速點了頭,轉頭看了一眼無衣師尹,“這幾個月,姐就拜托你了。”

無衣師尹覺得自己被噎了一口氣,方才他用盡一切辦法去說服殢無傷參加這次培訓,殢無傷都不肯答應,也不知道拂櫻跟他咬耳朵說了些什麽,這家夥轉變竟然如此之快,而且還特地要拜托自己去照顧即鹿,“即鹿是我親妹妹,你這句拜托,是不是可以省了?”他咬着牙開口。

殢無傷冷哼,“我可沒忘了,長官當年是如何拿自己親妹妹威脅我為您做事的。”

無衣師尹“啧”了一聲,眼看着咒世主領着兩個人出了議事廳去交代些別的事情,那兩人頭也沒回,他突然覺得憋氣,“這兩個崽子到底有沒有良心?”

“這種東西我沒教過,你教過?”楓岫反問,他看着拂櫻的背影突然想起幾年前的戲園子裏,那位戲班班主對拂櫻咬牙切齒的抱怨,個小狼崽子!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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