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三人的謀劃

被關押在公共租界的巡捕房裏,拂櫻甩着手腕低着頭不說話,無衣師尹就坐在他旁邊,尚風悅和雅狄王被關在了另一間屋子裏。明明天氣炎熱,拂櫻卻看着無衣師尹打了個哆嗦,“你在發燒?”他難得關心起面前人來。

無衣師尹沒說話,拂櫻看了他一會兒,起身去敲了敲暗房的門,十分客氣的對探頭過來的巡捕說了句,“能不能給我一床棉被一杯熱水。”流利的英文以及遞到鐵門邊上的兩塊銀元,讓外面的人看了他一眼,應下了這個要求。

“出去學了一年,到底不一樣了。”無衣師尹接過熱水來喝了一口,将那床不怎麽幹淨的棉被裹了裹,“今晚怕是出不去了,殢無傷楓岫就是托關系,也得等到明早才能放人。這樣正好。”

“什麽正好?”拂櫻看着外面的守衛琢磨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扯過無衣師尹方才披在身上的外套,在口袋裏摸了兩把,果然摸出來幾塊現大洋,他掂了掂笑着又去叫門口的守衛,無衣師尹聽着拂櫻跟那人做着交易。“幫我們叫一個熱的酒釀擔子,我們要兩碗,剩下的請你們喝,還有,對面那屋那倆,你們能不能別給他們送吃的?”

“OKOK!”印度巡捕的英文實在不怎麽樣,比着手勢同意了拂櫻的要求。

熱氣騰騰的兩大碗酒釀很快送來了,香氣撲鼻,拂櫻給無衣師尹裹緊被子,看着他将一碗酒釀喝了個幹淨才松了口氣,“出出汗也就好了。剛才你說什麽正好?”

“上面有任務。”無衣師尹壓低了聲音,“雅狄王雖然是友軍,但之前沒合作的時候對我們威脅太大,所以……上面下派給我的任務是明保暗殺。”

拂櫻皺了皺眉,“可是現在兩方正在合作,而且楓岫似乎……”

“他确實覺得雅狄王不該現在死。”無衣師尹哼了一聲,“你也可以告訴他事情真相,不過……下命令讓我執行這項任務的公函,是咒世主發來的,他還問了你一句,可還适應?”

拂櫻聞言沒再說話,抱着肩膀靠在牆上,他盯着無衣師尹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慢慢開口,“我要看電文原件。”

“可以。出去之後,找個機會來找我。”無衣師尹裹着被子靠在身後的牆上閉上眼,“這件事情不能讓楓岫知道,他會阻止。”

拂櫻搖搖頭,“我騙不了他的,再說你又憑什麽斷定我跟你是一頭的,就因為我剛剛幫你打了一架?”

“你跟我是一種人,我沒要你騙他,只需在這件事上瞞着他就可以了。”無衣師尹疲倦的笑道,他沒有繼續深說,拂櫻也沒再搭話,兩個人就這樣長久的沉默,直到外面天光亮了,才有人打開了門。

“出來出來,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電文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瞞着楓岫幫你鏟除雅狄王。”拂櫻往外走的時候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無衣師尹說了一句,巡捕房外面,楓岫推着輛單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拂櫻迎了上去,換了一副笑臉,“費心了。”

“不費心,費錢。”楓岫笑着看殢無傷将無衣師尹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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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燒退了。”拂櫻對殢無傷說了一句,便直接坐在了楓岫的後車座上,“你帶人行嗎?”他将信将疑的問。

“還成。”楓岫笑着跨上車,看殢無傷攔了一輛黃包車扶着無衣師尹上去,“我帶你去碼頭那邊吃包子吧。”

“嗯。”拂櫻沒反對,他扶着楓岫的腰看早起的晨光,一路有不少行人,公共租界裏魚龍混雜,人更多一些,拂櫻看了一會兒突然低聲笑了,“他們在一起了。”

“誰?”楓岫問。

“無衣和殢無傷。”拂櫻道,“昨天晚上看他發燒,要了條棉被給他裹上了,不小心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印子。”

“我幹脆送你去申報當記者怎麽樣?湘靈的戒指無衣的脖子,天下間還有沒有你看不到的八卦?”楓岫并不意外這個消息。

“有啊。”拂櫻笑着捏了捏楓岫的腰,“你什麽時候長肉了,我就沒看到。”

楓岫單手握住車把另一只手拍開了拂櫻的手,全然不知道身後人此刻腦子裏正在糾結如何向自己隐瞞一件驚天大事。

……

三天後,一羽賜命将一份電文秘密送到了拂櫻手中,拂櫻看過之後在貨倉摞的最高的貨箱上沉默了很久。腕上的手表提示着他下班的時間,手表的舊主人此刻大概并不知道,拂櫻從回到上海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再是聽命于楓岫或者無衣師尹,而是直接聽命于咒世主。

“我晚上約了無執相喝一杯,未必回來。”吃過晚飯後,拂櫻跟楓岫打了個招呼,楓岫正坐在桌案前寫着什麽,對拂櫻的話全然沒有懷疑,應了一聲便由着拂櫻出門去了。拂櫻出門後走了幾條街,然後叫過一個小混混來,将一塊錢交到對方手上,“将這封信交給前面那家學校的尚風悅老師,然後回來找我,我再給你一塊錢。”

這并不是一件很難得差事,拂櫻只等了一會兒,便得到了小混混的回信,說是信親手交出去了,拂櫻點點頭,又給了小混混一塊錢,轉出了巷子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江邊。早有兩個人在江邊等他,拂櫻下車後對着兩個人一點頭,正是無衣師尹和殢無傷。

“你确定用即鹿書信诓雅狄王,他會出來?”殢無傷見到拂櫻過來便直接問。

“我不确定。”拂櫻直接搖頭,“但是我在賭,這個雅狄王雖然不在乎即鹿姐,卻幾分的可能性在乎他們的孩子。”

無衣師尹點點頭,“我查過他年過半百,原配夫人确實沒有給他生過一兒半女,這麽多年只是收了玉辭心和湘靈姐妹為義女。”

“但願他不是鐵石心腸。”拂櫻看着江面,“這件事既然瞞了楓岫,自然也要瞞着玉辭心姐妹。”

“這是當然。我還不想目前的同志找我報仇。”無衣師尹哼了一聲,幾個人靜靜的等了片刻,轉眼已是深夜,已經沒有人的長街上突然走過來一個人,無衣師尹擡頭看了一眼冷哼一聲,“來了。”

“我一直在想,殺了他……真的是姐所希望的嗎?”殢無傷看着雅狄王的身影突然開口。

拂櫻看了他一眼,伸手摸出別在腰間的一把斧子冷哼一聲,“即鹿姐是不是希望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是組織要他這條命。”他拉了一把領口的黑布遮了臉,直接朝着雅狄王就過去了。

漆黑的夜晚,透着血的味道。上海從來不缺槍擊暗殺,也不缺黑道火拼,江邊橋頭多了一具屍體,地上的血跡未幹,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半點看不出來。

拂櫻捂着左手手臂半蹲在地上,擡頭看守在橋頭的殢無傷,“還真是多謝你終于肯踹他一腳,不然今晚讓他跑了,我們都是死。”他低頭看自己的手上鮮血滴落,皺了皺眉頭,“這讓我……怎麽瞞過楓岫呢……”

“去我那打一針消炎,止了血明早再回去。”無衣師尹看了一眼雅狄王的屍體,“這個歲數了身手還這麽好,真讓人後怕。”他動手從雅狄王身上摸了錢,手表,所有值錢的東西全數拿了下來,一回手扔到了江裏。

“浪費。”拂櫻站起身來,将手裏的斧子扔到了雅狄王身上,“這個罪名就扔給斧頭幫的混混吧,只不過謀財害命而已。”

“那封信怎麽辦?尚風悅必然知道他今晚出來見即鹿。”無衣師尹皺了皺眉。

“不會,我問過楓岫,尚風悅是個正人君子,那封信寫着雅狄王親啓,他必然不會偷看,而看雅狄王這個樣子,恐怕也不敢對他的同志承認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拂櫻冷哼一聲,“我不去你那裏了,到無執相那裏去處理一下傷口,明天一早回去。”他說着直接沿着江邊離開。

無衣師尹看着拂櫻的背影,突然問殢無傷,“他是不是到現在也沒習慣殺人?”

殢無傷點點頭,“南京見到的死人太多。”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無衣,是不是以後……姐就能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我們守着她。”無衣師尹點頭應了一句,“不過剛才你沒動手,也好,至少以後即鹿如果怪起來,殺人兇手只有我這個哥哥而已。”

“我不确定這樣做對不對。”殢無傷皺着眉頭握緊了拳,無衣師尹卻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我明白,不過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對于這樣的要求,殢無傷并沒有拒絕。

而另一邊,一個人離開的拂櫻到了無執相住的地方,卻發現無執相根本不在,他十分無奈的撕了衣服裹了傷口,在碼頭生生等到天亮才敢回去住地。

楓岫剛好寫完東西下樓,看見拂櫻拎着熱氣騰騰的早餐便笑了:“我就猜你會帶早餐回來給我。”

“嗯,趁熱吃。白天你睡會兒,我還要去上班呢。”拂櫻放下早餐道。

楓岫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說了句:“剛剛無執相來找過你,我問他,他說你昨晚并沒見過你。”

拂櫻臉色變了,勉強笑道:“怎麽可能?我們昨晚一起喝酒,聊了一夜……”

楓岫半眯起眼看了拂櫻片刻,直接走到拂櫻面前,“你在騙人,你衣袖上粘了血跡,身上也沒有酒味,你昨晚去了哪裏?”

“我……”拂櫻退了一步,不自覺的将受了傷的左手藏在了身後,随即避開了楓岫的目光。

楓岫注意到他這個動作,直接伸手将拂櫻的左手拉到了自己面前,被衣服布條粗糙裹住的手臂還在滲血,“果然……”他嘆了口氣,“其實無執相沒來過,你身上也沒有粘上血跡,你處理的很好,我只是看你衣擺處撕破,故意問了你一句。”

“你……”

“現在該說實話了吧,昨晚去了哪裏?”楓岫打斷拂櫻即将出口的辯解,冷冷的問。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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