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這是,複生陣。”
他當初在母親身上用過的陣法!
紅色的靈力間斷了一秒,繼續洶湧地輸送出來,死柄木瞬間被靈力帶起的風沖出了這個地方,綠谷坐在紅色靈力暴風的中心口,他看着這暴虐的紅色靈力沖到天空又折返下來在這個廢棄的建築物這裏形成扭曲的結界。
死柄木想要靠近,卻始終被結界排斥在外,他看着被結界一點一點包裹的綠谷,慌亂地喊到:
“綠谷!”
綠谷忽然平靜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漸漸被結界隔絕開的死柄木。
“死柄木,我已經死了。”
“離開這裏吧,這個結界只有發起陣法的人和我才能進入。”
從地上向上攀爬而成的半圓形紅色結界在最頂端聯合了,死柄木面前的景象扭曲了一陣,又恢複了原來破舊的樣子。
除了消失的綠谷。
死柄木在深到膝蓋的雜草中蜷縮了起來,他從褲子裏拿出那顆還在一閃一閃發光的黑鳳蝶卵,楞楞地放在了剛才綠谷消失的地方。
“我還沒和你說,生日快樂,綠谷。”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嗎?”
空寂的地面上,只有煙花炸裂的遠處人群的喧嚣聲在回答他。
爆豪的靈力源源不斷地灌入陣法,他随手把符紙疊了起來房間左胸口的位置,紅色的靈力線一樣地鑽進符紙。
他嘲諷地笑了笑。
“廢久,之前是你給我輸,現在是我給你輸靈力。”
“真不想和你這種廢物連死了都有糾葛。”
和美子急匆匆地走向爆豪的房間,“唰”地一聲打開了房門。
“爆豪,為什麽剛剛新神誕生之後又隕......”
房間裏濃郁的血腥氣和寫在地上的“綠谷出久”都預示着剛剛發生了什麽。
爆豪淡淡掃了和美子一樣,漫不經心地說道:“可能是因為老子開了一個複生陣吧。”
他說着說着低聲笑了起來,血紅的眼睛注視着和美子,伸手蓋住了那只綠色的眼睛。
“也可能是因為我身上有死人的眼睛和靈力,玷污了你們這群垃圾所謂的“神明”吧。”
他搖晃着擦過呆滞的和美子,帶着嗤笑的話在這個老太婆的耳邊反複回響。
“神明要是都這麽肮髒地誕生的話,那我還是做個人比較好。”
和美子顫抖地伸出手抓住了和她擦肩而過的爆豪。
“爆豪,你知道被複活的綠谷會變成什麽樣子嗎?”
轟焦凍手足無措地看着被束縛在結界裏的綠谷,黑色的陰氣不依不饒地爬上了他的側臉,站在櫻花樹下的綠谷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和美子死死地看向爆豪。
“他會在結界裏不斷地輪回,重複自己死前的痛苦,然後被怨氣和陰氣纏繞變成怨靈。”
“停止這個陣法吧!爆豪!綠谷不想變成那種樣子!”
爆豪直直地看向和美子。
“老太婆,你是為了讓我拜托這個污點成神這樣說的,還是為了綠谷?”
和美子抓住爆豪的手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爆豪嗤笑了一聲,他睥睨地看向這個瘦小的婦人,臉上是神明才有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一群蝼蟻,居然妄圖造神。”
他低下頭看向他手上斷了又接起來的紅線,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個廢物至少比你們這些垃圾強,他不會變成怨靈的,在他變成怨靈之前......”
“我一定能找到拉他出結界的方法。”
“那個廢物,一定能等到我。”
轟焦凍想要把臉色愈發蒼白的綠谷籠進懷裏,但是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綠谷拖着自己被從地下裏冒出來的陰氣纏得死死的雙腳蹒跚地爬到了破敗的建築物邊上。
從地上伸出的黑色的怨氣和陰氣像是詭秘的荊棘藤蔓形成人手的形狀牢牢纏死在綠谷的腳腕上,陰氣在綠谷的皮膚上像蛇一樣滑動,慘留下被灼燒的痛感。
他現在依靠的小勝的靈力活着的,一旦失去靈力供應,他就會被這些陰氣很重的鬼屋拖下地底。
而且他之前陰氣太盛,已經是以“物怪”的形式存在了,他已經不是人了。
他沒有作為人的靈魂,也沒有妖怪的輪回轉生。
一旦死亡,就是真的徹底消失了。
隐隐約約的竊竊私語從地面下一直蔓延到地面上。
“這是誰?不是人類。”
“是食物嗎?可以吃嗎?”
“好重的陽氣,明明已經是個死人了。”
“吶,吶,他什麽時候變成怨靈被我們拖下來啊?”
“下一次死亡或者下下一次死亡的時候吧!”
雜草們越長越深,已經完全沒過了綠谷的視野,草叢不斷地起伏靠近着,裏面全是陰間才有的鬼物。
轟焦凍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用過這個陣法,結界形成之後結界內就是陰間的範疇了,裏面的鬼物都可以肆無忌憚地靠近結界內“複生”的人,他上一次是用自己的靈力在結界內又開了一個結界保護媽媽,但是綠谷......
鬼物們發現這個等待複生的人周圍居然沒有人守着,草叢的翻動更大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歡快地響了起來。
“快看,這個人周圍沒有人保護他!我們可以吃掉他!”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複生者嗬嗬嗬。”
“我們可以現在就讓他下地底嗎?”
當第一個爬出草叢的白色女人的斷手握住綠谷的腳腕的時候,草叢裏的鬼物瞬間沸騰了。
“沒有人看守的複生者,被遺棄的複生者!”
“我們可以吃掉他!”
“他為什麽會被複生在這裏啊?”
“天哪,一個人的複生者,這是被神明懲罰了嗎?”
轟焦凍眼睜睜地看着層層疊疊的鬼物像是從地下生長出來的雜草,一叢一叢地從各個地方冒了出來,開始撕咬綠谷的肢體。
他扇動着翅膀,卻只能看着這些鬼物在咫尺的地方不斷地穿過自己的身體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冷汗順着綠谷的脖子滴了下來,他綠色的眼睛已經完全沒有焦距了。
轟焦凍伏在他的身體上面,翅膀完全地張開,他的額頭虛虛地抵着綠谷的額頭,聽着他不斷的小聲自言自語。
“我不想......變成怨靈。”
“我知道。”
“我真的不想......咳咳......變成怨靈。”
“我知道你不會的,綠谷。”
“我好難受啊......”
轟焦凍的眼角掃到一個正張着一口白色尖牙咬在綠谷手腕的上的黑色怪物,他翅膀狠狠扇過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翅膀從怪物的身體裏穿過,繼續蠶食着綠谷的肢體。
轟焦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用翅膀把自己和綠谷包成了一個黑色的繭,試圖抵擋從地獄裏連綿不斷冒出的妖山鬼海。
盡管他知道這無濟于事。
他看着自己身下被啃噬得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的綠谷,低聲禱告着。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讓我代替他吧。”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請讓我陪着他吧!”
轟焦凍把自己埋入了綠谷被咬出白骨的肩膀,滾燙的淚滴在他殘缺不全的骨頭上。
“我的神明啊,請讓我救救你吧。”
轟焦凍死死地把自己貼在綠谷只剩下白骨的骨架上。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個循環了,每天重複着被啃噬到只剩下骨架以及下午蜘蛛的穿心一刺,等到黎明到來的時候又恢複原來的樣子,迎接下一次從血肉之軀變成一副骨架的過程。
他把臉輕輕挨在綠谷冰冷的肋骨上,不敢真的靠近,因為會這些肋骨會穿過他的身體。
“綠谷,你不會變成怨靈的。”
轟焦凍黑色翅膀蓋着的綠谷的骨架在日出的光芒中重新生長出血肉,埋伏在地下的鬼物們被喂飽了,現在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綠谷的眼睛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黑氣,他的臉上是鋪滿了怨氣和陰氣滲透進去的黑色裂紋。
他的腳上已經是被陰氣纏繞出玫瑰藤蔓一樣的花紋了,綠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仰頭看着這雪白的日光,穿在身上的僧衣斜斜跨開,露出半個肩頭。
他緩緩呼出一口黑白相纏繞的霧氣,低下頭和轟焦凍對視了。
轟焦凍的瞳孔猛然收縮了。
綠谷的眼睛瞳孔已經完全變成白色,而眼白的部分已經變成黑色了。
這是化成怨靈的征兆。
綠谷歪着頭看了面前扭曲起伏的草地一眼,提起光裸的足部一步一步靠近了這個地底的入口,行走間關節發出清脆而僵硬的“咔嚓”聲。
樹下的綠谷別過了臉。
“對不起了,轟君,我好像并沒有堅持住。”
他在背後綠谷不斷靠近地底入口過程中閉上了眼睛。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轟焦凍反複地重複擋在綠谷面前被穿過,再次擋在綠谷面前,再次被穿過的過程。
“綠谷,醒過來,不可以去那裏。”
“綠谷,停下來。”
“綠谷......你看看我好不好?”
轟焦凍張開巨大的黑色的翅膀,擋住了傾斜下來的日光,他低下頭虛虛地抱着這個已經沒有意識的人。
“綠谷,......停不下來也沒關系。”
“變成......怨靈也沒關系。”
他随着綠谷不斷前進一直後退,看起來就像是他抱着綠谷退着走一樣。
“綠谷,你要入地獄也沒關系......”
站在樹下的綠谷張開眼睛轉過了頭來,他看着轟焦凍溫柔地在距離綠谷一毫米的地方,在他的眼睛上輕輕落下了一個沒有接觸到的吻。
“綠谷,可以讓我陪你一起入地獄嗎?”
站在樹下的綠谷呆住了。
他看着不斷下陷的地底和用翅膀把自己和另一個人綠谷包裹起來的轟焦凍,楞楞地開口:
“轟君......”
日光扭曲了一下,風從太陽升起的地方灌了進來,櫻花樹劇烈地搖擺,雜草一瞬間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結界的裂口出現在了太陽旁邊。
有着兩根金色直立呆毛的強壯男人從裂口翻身進來,他單膝跪地踏在了土地上,仰頭看向還在被吞沒的綠谷,單手抓小雞仔一樣把他抓了出來,蓬勃的金色靈力一瞬間注入了綠谷的身體,那些如影随形的陰氣像是輕煙一樣從綠谷身體裏逃竄了出來,消散在了空氣裏。
歐陸邁特處理完這一切長出了一口氣。
“幸好來得及,要不然又有一個因為轉生失敗的怨靈......诶?你這家夥,不是人類嗎?”
他擰起了眉毛。
“那我怎麽能聽到你的呼喚和祈禱?也不是半妖,有誰在這裏禱告呼喚神明嗎?”
轟焦凍在背後靠着綠谷,他親吻了一下綠谷的卷發,微笑着說道:
“綠谷果然不會變成怨靈。”
爆豪被這個新來的主持攔在寺廟裏已經兩個月了,他看着這個懶洋洋的主持就恨得不行。
“喂,放老子出去!我有事情要做!”
相澤躺在榻榻米上撇了他一眼,翻了個身子當做沒聽到。
爆豪咬着牙轉身就走,相澤慢吞吞拿起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持搖鈴搖了一下,爆豪手上的鈴铛就震了一下,一瞬間爆豪就感覺自己的靈力被完全封印住了。
他暴怒地看向躺在那裏不動彈的相澤,紅色的眼睛裏幾乎透出幾分殺氣。
“給老子把封印解開!我要去找人!”
相澤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這句話說了兩個月了,什麽時候看到我同意了,封印是必須給你下的,你現在靈力極其不穩,容易暴動傷人也傷害你自己。”
他的視線游離了一下,看向了爆豪手上的紅線。
“......至于你要找的那個人,會有人幫你找的,你要做的就是解除那個複生陣。”
爆豪尖銳的視線在相澤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是舊神嗎?”
正在喝水的相澤被嗆了一下,他看着這個敏銳到出乎意料的十五歲男生,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非常大膽的猜測。”
爆豪冷靜地回答:“但是我猜對了不是嗎?”
“你是那個老太婆的朋友,靈力比我還強,很容易得出結論,所以舊神是去找廢久了嗎?”
相澤眯着眼睛打量了這個小鬼一會兒。
“你先停止使用那個複生陣,你知道你這樣不負責任地把別人一個人扔到複生陣裏會是什麽下場嗎?日日夜夜被百鬼所咬食,每日受死前之苦,沒有守護者的複生者相當于是把嬰兒丢進了地獄。”
相澤直直地看向這個一臉桀骜的新神。
“你在折磨這個人,你知道嗎?”
“就算這樣,我也要那個廢物活着。”
他仰起頭,異色的眼睛平靜又瘋狂。
“我要他活着看着我成神。”
歐陸邁特單手張開結界隔開鬼物,他抓住還沒恢複意識的綠谷的後領把他提到了邊上,坐了下來,一瞬間這個強壯的男人就像是被拔掉塞子的充氣玩具一樣癟了下來。
歐陸邁特看着還沒恢複意識的綠谷,突然長嘆了一口氣,跪在了他的面前。
“對不起,綠谷,都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才收到這麽多折磨。”
“無論是之前的被當做容器和現在的複生,都不是應該由你一個孩子來承擔我這個神明隕落的後果。”
“是我不夠強大的錯!”
歐陸邁特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也好像,沒有辦法繼續強大了。”他看向自己瘦弱得像是枯幹的稻草一樣的樹枝,藍色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所有的神明都逃不脫隕落的命運啊,信仰這種東西都是有時限的......”
“我也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麽,作為一個快要隕落的神,我可能唯一能幫你的,就是替你解除這個複生陣了。”
淡淡的線型金光從綠谷身上升起,他的臉在陣法解除的一瞬間開始消散。
歐陸邁特僵硬了。
“糟糕!忘記這家夥不是人了!他沒有靈魂,完了!”
“怎麽辦?!對這種物怪死後要怎麽樣才能保持存活啊!!!!綠谷!!”
歐陸邁特咬了咬牙。
“沒辦法了,只能先用那個了。”
八張符紙從歐陸邁特的懷裏自動飛了出來,上面金光一閃就出現了紅色的兩個字“複生”,歐陸邁特用手指點了一下綠谷,符紙就自動包住了綠谷轉動了起來。
轟焦凍皺了皺眉。
又是複生陣。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綠谷身上的複生陣。
綠谷在溫潤的金光裏緩緩醒了過來,他看着面前這個和僵屍一樣的人吓得僵硬了一下。
歐陸邁特對着他虛弱地比了個大拇指,露出了一個八顆牙齒的微笑。
“喲,少年,我是歐陸邁特,是個職業神明。”
相澤看向死不肯解除複生陣的爆豪,頭還沒痛完,就接到了歐陸邁特的短信。
【我把綠谷少年身上的複生陣解開了。】
【但是解開到一半我發現綠谷少年不是人,這樣他會直接消失,我就又給他下了一個複生陣。】
【對了,我很喜歡綠谷少年,剛剛我收他為徒了(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相澤:......
他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歐陸邁特到底是怎麽樣當了這麽多年的神的?
他斜着看向爆豪,決定把短信的前半部分告訴他,适當欺騙他一下。
“爆豪,你知道為了給你提供充足的陽氣,綠谷早就已經不是人了嗎?”
爆豪不耐煩地看了相澤一眼,眼裏明晃晃地都是“老子想出去你不要給我岔開話題”的意思。
相澤斟酌了一下說法。
“你知道物怪是沒有靈魂和轉世,他們只能存活一次,但是剛剛有人把綠谷的複生陣直接解開了。”
爆豪的瞳孔擴開了。
“也就是說,綠谷直接消失了,完全性的死亡。”
爆豪的靈力随着被牽拉到極致的心情瘋狂地鼓噪着,代表着封印的紅線和鈴铛上面出現了隐隐的裂紋。
他紅色的眼睛裏又一次泛出代表神明的金光。
他單手抓住相澤的領口,語氣平和地質問他:
“你說,那個廢物完全死亡了?”
“那我告訴你,無論你想用什麽勸說我放棄我這邊複生陣的契約,在那個家夥看到我成神之前都是不可能的。”
相澤冷靜地和他對視。
“但是複生陣運轉一天,你就永遠不可能成神。”
爆豪的眼神又輕又沉,他放開了相澤的領口,低下頭看向了自己手上的鈴铛。
“沒有那家夥看着我,我成神也沒什麽意義。”
相澤看向爆豪離開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為了一個人放棄成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轟焦凍陪在綠谷身邊,看着他從什麽都不會,變成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代理神明”,在新神誕生之前臨時充當“實現願望”的地方。
歐陸邁特走之前把所有的靈力都交給了他,舊神真的太舊了,隕落從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能看到預兆。
綠谷出久站在門口目送了歐陸邁特很久。
他原本在複生陣的束縛下是不能夠離開死去的地方的,他已經是陰間之人了,但是神明的靈力始終還是有好處的,他可以短暫地破開結界離開這個地方,盡管每天只有一個小時而已。
他獨自一人住在陰間被開辟出來的一個小小結界裏,像是一個失去了來路和去路的擺渡人,只有新神産生的時候他才能上岸。
他實在是太孤獨了。
無人信仰的臨時神明,住在陰陽交界處的複生者,一個人給自己開辟隔絕鬼物的結界。
獨自等待下一個神明的誕生。
他原本以為歐陸邁特隕落的時候,自己很會因為失去歐陸邁特的複生陣而消失,但是他沒想到自己身體裏還有一個複生陣。
爆豪給他的複生陣。
新神執着于複活亡者,永遠無法降臨人間。
他靠着歐陸邁特留下的靈力苦苦支撐結界,每天都要循環死前的的場景,再次經歷一次穿心之痛。
隔開陰界的結界越來越弱了。
在歐陸邁特離開第兩年後,綠谷第一次被鬼物和怨氣突破了結界,纏繞了進來。
他看着被咬掉一半的手臂露出的骨頭在日光照耀之時恢複了原樣,呆呆地在院子裏坐了一整天,然後用院子裏櫻花樹的木頭做出了飯田天哉,一個模樣板正的式神。
他給飯田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怨靈,請立刻殺死我。
日子像流水一樣流過。
綠谷是被禁锢在死亡之地的生鳥,以亡靈之身代行神明之事。
他的時間永遠被停在了十五歲那年夏日祭煙火升起那一瞬間。
又是一年夏日祭,綠谷安靜地站在結界的邊緣,這個神明給予的力量張開的結界比之前的包容性要好許多,有時候他要是願意可以請一些過路的行人進來坐坐,盡管他們出去之後什麽都不會記得。
來往的人群穿着喜慶的和服,小孩子的手上拿着鮮豔的蘋果糖,嘴唇上被染上了一層紅豔豔的糖漬,他們并不能知道隔着薄薄一層結界的地方有一個安靜凝視他們喜怒哀樂,聍聽他們願望的鬼魂。
一個斜戴着狐貍面具穿着寬松黑色和服的人突然停在了綠谷的面前。
他沒有被面具遮住的地方露出白色的卷發,聲音嘶啞地開口問道:“我聽說這裏有可以實現願望的妖怪。”
綠谷垂下了眼睛,他們面前隔着一層堪稱透明的結界,卻又隔着生死和蹉跎。
死柄木張開自己的手,裏面安靜地躺着兩枚卵,一枚是黑鳳蝶的,在黑夜裏一閃一閃,一枚是綠色的,裏面是一個小小的蜘蛛。
“我有一個友人,想把這些東西交付給他。”
“他叫綠谷出久,我找不到他,你能幫我交給他嗎?”
死柄木遲疑了一會兒,從和服裏拿出了一根斷掉的紅線,上面還系着一個已經有些陳舊的鈴铛,鈴铛裏被細致地塞上了棉花,黯淡的表面上一絲刮痕也沒有,被人精心地呵護保養着。
“我聽說你只要許願的人最珍貴的東西,這就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了,你能幫我實現我的願望嗎?”
綠谷出久沉默了許久,最後只是從結界裏伸出了一雙蒼白的手,接過了這些東西。
“你的願望我聽到了。”
死柄木把狐貍面具嚴絲合縫地戴好,他看了看這個地方,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是今天送給他的,能幫我給他說一聲生日快樂嗎?”
綠谷的聲音穿過結界變得有幾分不真實。
“我......會的。”
飯田給綠谷披上外套,他看着在在觀看煙火會人流中很快消失蹤跡的死柄木,低聲開口詢問:“綠谷先生,為什麽不告訴他您就是他的友人?”
綠谷擡起頭,看着在夜空中璀璨而絢麗的煙火,攥緊了手裏的兩枚卵。
“我......沒有什麽時間了,靈力快要不夠了。”
他低下頭,煙火炸開的光影在他的臉上打出明明暗暗的迷離感。
“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我本來就已經是死人了。”
“死柄木君,見了我也不會多開心吧。”
轟焦凍伸手撫上綠谷的臉,眼神複雜而專注地看着他。
綠谷手裏的黑鳳蝶卵大亮了起來,成群的蝴蝶從卵裏面飛出來貼在綠谷的紅線上,綠谷眼神驚訝地看着這些蝴蝶。
“這是陰界的黑鳳蝶,以紅線和陣法為食物。”
綠谷猛地擡頭看向飯田。
“我有辦法解除小勝在我身上的往生陣了。”
飯田看了這些剛剛孵化出來的小蝴蝶們,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綠谷先生,它們還太小了,啃噬不了複生陣,您還需要再養一段時間。”
飯田看着綠谷,提醒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綠谷先生,您今晚該找相澤先生去拿壓制您身上怨氣的符衣了。”
相澤從衣櫃最下面掏出一件上面畫着各式各樣紅色符咒的內襯,遞給了綠谷。
“啧,來得剛好,那小鬼出去了,最近那家夥越來越敏銳了,我連衣服都不敢讓他看到,他一直在找你,我怎麽騙他都不相信你已經死了。”
綠谷反手穿上新的符衣,又系好外套,眉眼彎彎地笑到:
“相澤主持也騙不了小勝嗎?”
相澤長嘆了一口氣。
“那家夥為了你連神都不願意當了,我怎麽可能輕易騙到他。”
綠谷臉上的笑意微收,他看向院子裏的櫻花樹,垂下了眉眼。
“很快......您就不用騙他了。”
相澤深深地看了綠谷一眼,最終也只是轉身囑咐了他幾句。
“爆豪最近靈力暴動越來越厲害了,如果可以的話,可能需要你過來才能壓制他。”
“他其實很想你的......算了,你還是別見他了。”
綠谷系好了衣帶,輕輕點在了走廊上向夜空飛去。
“我也是這樣想的。”
轟焦凍轉頭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寫着紅色符咒的符衣,他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
“綠谷......你要是解除符咒,你會完全消失的。”
“但是要是不解除......”
母親化成怨靈後猙獰的臉在轟焦凍腦海裏反複回放。
他用力地扇動翅膀逃避一樣地離開了這裏。
逃避這個無解的命題。
陽春,櫻花開放的季節。
爆豪靈力暴動的頻率提高了,相澤迫不得已向綠谷求助,綠谷再一次變成了爆豪的“容器”。
只不過這一次是盛放“靈力”。
相澤一開始很反對這樣的形式,而和美子堅持。
最後綠谷敲定了這個方法,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希望能在自己消失前看到爆豪成為新神。
人間不可以沒有信仰和神明。
吸收完靈力的綠谷痛得四肢發麻,他停在櫻花樹上休息,茂盛盛開的花将他整個包裹起來,轟焦凍坐在旁邊的樹枝上試圖讓綠谷依在自己身上休息,黑色的翅膀保護性地合了起來,他甚至還想給綠谷擦汗,理所當然地失敗了。
樹下的綠谷仰着頭看着自己被這樣小心地呵護着,眼神微微閃動。
意識清醒過後的爆豪拖着還在流血的手臂強行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廢久!老子看到你了!給我滾出來!”
“沒有消失就給我出來!不是要看我成神嗎?!”
只有櫻花在風中搖曳的細微聲響。
爆豪嗤笑了一聲,反着坐在了櫻花樹下,閉着眼睛低聲道:
“真是魔障了......”
綠谷垂下頭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爆豪,确認他熟睡之後從層層疊疊的櫻花裏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爆豪的額頭。
“小勝,對不起。”
轟焦凍小心地護在他旁邊,害怕他突然跌下去。
“還有......十八歲生日快樂。”
爆豪靈力透支後睡得十分沉,他被什麽冰涼的東西輕觸掙紮了很久醒了過來,他取下掉落在自己眼皮上的櫻花花瓣,嘲諷地笑了。
“......還以為是那個廢物回來了。”
犀角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