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7新神
犀角香燃盡了，轟焦凍面無表情地合上了小銅爐的蓋子，慘烈的回憶變成了爐底一撮米黃色的香灰，或許在不久的将來還會變成綠谷的骨灰。
轟焦凍閉上了眼睛。
綠谷體內的複生陣一旦被取出，他就會完全消失。
但是任由綠谷在陰界徘徊，他就會像母親一樣......
變成最面目全非的怨靈。
“只要你存在的話，怨靈也無所謂。”
“但是如果是綠谷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想變成那樣吧。”
轟焦凍定定地看着那一大堆東西，深吸了一口氣。
“我好想見你，綠谷。”
飯田沉默地擦拭着光潔的桌面，他一擡頭就看見轟焦凍從天空中的妖界和人界的交界口探了個頭出來，背上還背了許多東西，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轟焦凍帶的東西。
“先生已經不可以再吃豬排飯了！”
“......我沒帶，這些是我那個混蛋父親帶過來，答謝綠谷上一次的幫忙的。”
他從飯田的肩膀上看向結界內。
“綠谷呢？他不在是嗎？他人去哪裏了?”
飯田安靜地看着他，突然開口道:
“你是不是對他用了犀角香。”
轟焦凍掃了飯田一眼，平靜地回答道:“嗯，綠谷人呢？”
飯田的眼神透過有些簡陋的木質平光眼鏡透出幾分悲哀來。
“那你應該知道他去哪裏了，黑鳳蝶已經......可以使用了。”
轟焦凍瞳孔一縮，下一秒就擊打着翅膀飛上了天空，他動用了風的靈力加快自己飛翔的速度，直直地向山頂上的光寺卷去。
飯田擡頭看着零零落落飄蕩在天空中的黑色羽毛，低聲說出了沒說完的話:
“來不及了，綠谷他已經開始用黑鳳蝶消除爆豪體內的複生陣了......”
他緩慢地取下了眼鏡，最後一次打掃完了整個庭院，安靜地跪坐在了綠谷第一次喚醒他的地方，微笑了起來。
“綠谷先生，我很高興您沒有讓我親自殺死您。”
“能夠成為您的式神是我最不後悔的事情了。”
“日安，綠谷先生。”
他眼裏的光彩一點一點散去。
代表着制作他的主人也在漸漸消散。
黑色的翼滑翔過開始有些陰暗的天空，轟焦凍盯着光寺的方向收攏翅膀像一只箭一樣刺入了爆豪的房間所在的庭院。
看清院子內的景象的一瞬間，轟焦凍沒有控制住平衡從天空上跌了下來。
鋪天蓋地的黑蝴蝶輕盈地扇動着翅膀往躺在屋內還在昏迷的爆豪的身體內沒入，發出一閃一閃的綠色熒光，穿着嫁衣的綠谷坐在櫻花樹上，身體已經消散了一半，還在随着蝴蝶鑽入爆豪的身體繼續消散。
“停下！綠谷！”
轟焦凍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飛到了樹上，他就像是被巨大的暴風雨打濕羽毛的烏鴉，落在了這黑暗的海面上僅剩的一個浮木上。
盡管這浮木很快也要沉沒了。
綠谷安靜地看着他，微微笑了起來，漂亮的綠色光點從他身上連續不斷地溢散，轟焦凍下意識把翅膀整個包了起來，想要阻止這些光點的溢散，但是光點們還是誠實地穿過了他的翅膀像天空中飛去。
就像在犀角香的幻境裏一樣。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在幻境裏，因為他能擁抱到懷裏的人。
他至高無上的神明。
“求求你停下來，綠谷！”
綠谷微笑着用着僅剩的一只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露出了一個解脫的微笑。
“離開之前還能見到轟君，我真的沒有遺憾了。”
綠谷擡頭看向無數的綠色光點凝成的一束鏈接到天空的綠色光束。
“和我複活那天小勝的靈力的樣子好像啊......”
轟焦凍死死地抱住自己懷裏殘缺不全的綠谷，聲音裏帶上了哽咽。
“我不想綠谷離開，我會很遺憾的。”
“一輩子都會很遺憾的。”
綠谷輕輕撫摸轟焦凍的發，聲音在浮動的光點裏缥缈了起來。
“但是轟君，人類的世界裏，離別是很正常的事情。”
轟焦凍更深地把自己的臉埋入綠谷的肩頭。
“那你當初可以為了爆豪停留，為什麽就不能為了我停留？”
“......轟君，因為我們相遇的那一刻......”
“我就已經沒有了為任何人停留的權利了。”
綠谷放在轟焦凍頭上的那只手泛出了耀眼的綠光。
“和你相遇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三年了。”
轟焦凍放在綠谷背後的手揚了起來，裏面是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整整齊齊寫了六個字。
“複生，綠谷出久。”
“但是綠谷，無論你是生是死，相遇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是我的......”
他的手貼上了綠谷的背，符紙一瞬間粘上了綠谷的背部。刺目的白光和綠光一瞬間從綠谷和轟焦凍的身上沖天而起，混合在了一起照得整個庭院耀眼無比。
“......已經是我無法取代的神明了。”
往爆豪身體裏飛舞的黑鳳蝶停滞在了空中一動不動，下一秒，那些已經沒入爆豪體內的黑鳳蝶猛然從他的體內鑽了出來，漫天的綠點降落下來往光源的中心彙合成一條銀河帶。
“第三次，複生陣，啓動。”
紅光，綠光，白光還有殘留的金色光芒在綠谷的身體裏起伏翻動，他茫然地睜開眼睛，眼前是絢麗七彩的光芒，他甚至看見了歐陸邁特标準的八顆牙齒的笑容。
他對着綠谷比着大拇指笑着說道:“要好好幹啊，綠谷少年。”
黑鳳蝶們從庭院裏飛了出去。
他們穿涼原櫻子的課堂，穿過心操的窗臺，穿過堕胎的孩子降生的醫院，穿過轟焦凍媽媽跳躍的陽臺，穿過飯田端坐的結界，穿過死柄木被困住的倉庫。
蝴蝶們扇動着翅膀，金色的粉末洋洋灑灑地飄落了一路。
一只黑鳳蝶停在爆豪的床頭，一只黑鳳蝶停在轟焦凍的翅膀。
和美子的聲音忽然回響在綠谷的腦海裏。
【成神，力量和信仰缺一不可。】
黑鳳蝶們一致地扇動着翅膀，綠谷被四種不同的力量包裹着。
轟焦凍身上白色的靈力不斷地湧出，他死死抱住自己懷裏的人，眼淚滑落進綠谷的嫁衣領口裏。
“我希望你留下來！不要離開，綠谷！”
光芒漸漸合成了無比燦爛的一束綠光，表面泛出了淺淺一層金色。
光芒漸漸散去，綠谷赤足點在葉片上，他緩緩張開眼睛，綠色的眼睛旁簇擁着灼人的金色光芒。
他看向垂下翅膀仰頭看他的轟焦凍，緩緩地說道:
“你的願望，我聽到了。”
背後還沒醒來爆豪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帶着紅線上了鈴铛響了一下，低聲的自語從他嘴裏溢出。
“廢久......我抓住你了。”
黑鳳蝶誠實地扇動了兩下翅膀，記錄這個人類對新神的信仰。
和美子看向光芒消散的地方，慢慢微笑了。
相澤挑起一邊眉毛看向她。
“你不是說新神是爆豪嗎？”
和美子慢悠悠地和了一口酒，她看向庭院裏從枯敗重新煥發出生機的的櫻花樹，說道:
“神明的事情，我只不過是一介凡人，怎麽算得清楚呢。”
相澤把手揣進兜裏，打了個哈切慢吞吞地站起來準備走了，他走之前看了一眼和美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老太婆，你今年多少歲了?”
和美子笑眯眯地看向他。
“老太婆今年36了，诶呀，預言這個功能真是讓人顯老啊......不知道老太婆我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相澤的腳步頓了下來。
“謝了，老太婆。”
和美子淡淡地吹開了酒上的枯樹葉。
“謝我什麽，都和你說了神明的事情是我這個老太婆算不了的。”
相澤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那我就不謝了，我要回去看那個小鬼了，他等了好久的人終于回來了，一定樂瘋了。”
“希望你等的人也能回來。”
和美子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她忽然翻開了挂在脖子上的懷表，看着裏面死柄木的照片，眼眶突然濕潤了。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不該把你當成犧牲品。”
“你會回來的對吧......”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