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天被怪打

沙衣的話音落下,司不悔冷下臉來,揚手一揮,葫蘆柄已經指向了沙衣的脖頸,毫米之差便可以刺入肌膚“你做了什麽”

“項東子穿過前街只需要五分鐘都是熟悉的鄰居,哪有人不會為他開門呢”沙衣哈哈大笑起來,“不如我們等等來數一數,究竟他可以去幾戶人家呢”

寂靜的街道上,一個年輕高大的身影動作遲緩地行走着,他的手上提着一個巨大的竹籃子,竹籃子上蓋着一層厚厚的布,叫人看不清裏面究竟裝了些什麽。

烏鴉站在電線杆子上粗嘎地叫了幾聲,撲扇着翅膀又飛到了最近一戶人家的屋頂上。他漸漸走到了路燈下,露出整張臉來,便是那瘋傻了好幾日的項東子。

此刻的項東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眼睛都失去了焦距,仿佛全憑意識朝前走着。他走到最近的人家門前,擡起手來,動作機械地扣了兩下門環。

“誰啊”院子裏傳來裏屋開門的聲音,披着外套的大爺叼着煙鬥咳嗽兩聲走到門前來。

項東子沒有答話,只是很有耐心地又扣了兩下門環,這輩子似乎從未有過這般的禮貌。

大爺等了好一會兒沒等來回答,卻是聽到門口不緊不慢的聲音繼續着,便從門縫裏偷瞧了一眼外頭的狀況,發現是好幾天沒出門的項東子,松了口氣,放下心來,揚手打開門鎖“原來是東子啊大晚上的來做什麽”

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兩人相對而立。項東子緩緩地低頭看向佝偻着背的老大爺,從喉嚨底裏冒出來兩個字“道歉。”

大爺以為自己耳背,聽岔了,下意識地又反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道歉。”項東子又重複了一遍,呆滞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神采。

可惜天色昏暗,大爺本就比項東子矮一截,自然沒有注意到項東子的這些異常,還以為這小夥子當真是因為偷水泥的事兒被修理過後決心改邪歸正了,欣慰地點了點頭“知錯就改是好事啊大爺原諒你了。”

聽到“原諒”二字,項東子的眼珠子快速地動了動,仿佛接受到了一個指令,動作滞澀地将手伸進了蓋着厚布的竹籃子裏,在裏面摸索了一番之後,取出來一個精致的木雕,緩緩地遞給了老大爺。“賠禮。”項東子張嘴,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這孩子”老大爺口中嗔怪着,把項東子的手往外推了推,“改正就好了,還做什麽賠禮嘛大爺家缺你這幾個木雕麽”

然而老大爺用盡全力推了推,依舊不能把項東子的手推動分毫。

“賠禮。”項東子依舊冷冰冰地重複着這句話,手僵硬地好似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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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依舊沒有覺察到潛伏在身邊的危險,見年輕人态度堅決,便只好接下了那個木雕,正打算開口挽留他進屋喝杯茶,卻見項東子已經垂下手,轉身朝前走去。

“東子東子”老大爺在背後一連喊了好幾聲,然而項東子卻好似沒有聽見,依舊步伐遲緩地往前走去,手上挎着一個巨大無比的竹籃子,看起來詭異無比。

“真是一個奇怪的小夥子。”老大爺見叫不動項東子,只好捏着木雕關上了門。他将木雕舉到眼前,借着月光眯眼打量它,卻發現這個小木雕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牌位

“啊”老大爺驚得大叫一聲,手中的牌位跌落到地上,發出了詭異的咕嚕嚕聲響,等老大爺再低下頭去尋找時,卻什麽也瞧不見了

沙衣輕巧地往旁邊避了避,似乎對于眼前的危險毫不在意“你該不會以為,項東子已經被吓傻到完全喪失行動力了吧讓我來想想啧啧,一個常年打架的混混,那一身的腱子肉可不是白給的也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家能收到我的禮物。”

四個小混混還在“砰砰”撞擊着案幾,疼了手臂也不彎曲,硬生生地扭成了彎曲的弧度,口中還重複地喊着“眼睛還眼睛”看上去可怖無比。

“我走之前給了項東子一大籃禮物,運氣好呢,走到你們餐館門口還能剩下兩三個,那就全部送給你那倒黴的娘子,誰讓他為了躲不該躲的,自己撞上門來了呢”

祠堂昏暗的光照在沙衣的臉上,正是賀宸感受到玉佩發燙之後撞上的那個女攤主。

司不悔反手橫掃,葫蘆掃向沙衣的肩膀,沙衣仰身下腰躲過攻擊,随手向司不悔抛來一把黃沙。司不悔又将葫蘆掄了一圈,改變風向迫使黃沙又朝反方向揚去。兩人一來一往過着招,沙衣盡管躲得略顯狼狽,卻仍舊不時抛出言語攻擊迫使司不悔分神。

小混混們以血肉之軀撞擊着堅硬的案幾,幾人之力幾乎要把案幾深嵌進自己的血肉裏。司不悔輕掃了眼,手中的動作更快,從袖子暗袋中掏出一張符來,口中念念着将符紙貼到了葫蘆柄上,葫蘆立刻通身散發出了刺眼的光芒。

沙衣被葫蘆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扯開喉嚨尖叫起來,尖銳的叫聲刺耳磨人,司不悔擰眉又朝她甩去一張消音符,沙衣卻趁他分神的時機側過身躲開了葫蘆的光芒。

月亮漸漸爬上穹頂又往東落去,今晚的槐城安靜得可怕,街上只有項東子一個人僵硬的腳步聲以及不時響起的敲門聲和短促的對話聲。

若是有人跟在項東子後面,他便會察覺到,這個年輕人今晚走了那麽多路,卻始終只重複着“道歉”和“賠禮”兩個詞語。槐城小,人不設防,給他開門的自然多,見他給出賠禮基本也都收下了,有心細的後來察覺到不對,再擡頭時人已經不見了,然而大多本就是睡意惺忪地來開門,聽說給了賠禮,收下也就迷迷糊糊地握着去睡了。

這場可怕的饋贈一直持續了許久,蓋在籃子上的布漸漸癟了下去,項東子朝前的腳步終于停下了,他慢慢地仰起頭,看到了那塊挂在店門口的牌子,正是寫着“阖家餐館”。

這是沙衣設置的最後一個目的地了。項東子又緩緩低下頭,邁着遲緩的步子走到了門前。

“扣扣扣扣”睡夢中,賀宸聽到了樓下有人拍門的聲音,想着司不悔已經将“暫時休業”的牌子挂了出去,便轉了個背打算繼續睡。然而樓下的拍門聲似乎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依舊不緊不慢地響着。

賀宸卷起枕頭捂住耳朵,閉着眼睛煩躁地朝對面大喊了一聲“司不悔去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封歲歲啪嗒啪嗒地趿着拖鞋抱着柯基走進來,他一邊揉眼睛一邊提醒賀宸道“宸哥,不悔哥晚上出去了啊,他不在呢。”

賀宸扭過身子,趴在床上,仍舊不想動“那你去開門吧,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封歲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根據手環的規定,沒有監護人的同意,我不能私自開門。今晚不悔哥給我加的限制是不能離開餐館。”

并不懂手環原理的另一位監護人賀宸只能認命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套上衣服下樓開門。

門口的人極富有耐心地始終以同一個頻率拍打着門,賀宸從門縫裏看到了項東子的臉,怔了怔,一邊開門一邊問道“你都這樣了還敢到處亂跑”

封歲歲就站在賀宸一步之遙的地方警惕地盯着項東子。這人自從被沙衣襲擊過之後,整個人身上都纏着絲絲縷縷的妖氣,但是從今天晚上他身後飄散的黑霧來看,妖氣似乎更重了。

作為一只正在成長的年輕山精,封歲歲覺得自己有能力解決一個纏着妖氣的普通人。

項東子動作滞緩,聲音沙啞地好似被刀子劃過“道歉。”

“道歉”賀宸皺了皺眉,有些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登門致歉,“你前幾天不是已經來道過歉了麽今天為什麽還要再來一次”

項東子的手固執地伸向前方,口中依舊機械而遲緩地重複着“道歉”

賀宸剛要開口回答,封歲歲突然大喝一聲“等一下”

雙方都被他的話吓了一跳,賀宸轉過頭去,項東子也震了震。封歲歲走到門邊上,先小心地觀察自己的腳有沒有踏出門去,接着伸過手把兩邊隔開,皺眉問項東子“你籃子裏裝着什麽東西為什麽要用布蓋着”

項東子好似沒有聽懂,依舊說着“道歉”兩個字,眼神沒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封歲歲用他僵硬休眠了三年才剛剛靈活運轉不到兩個月的大腦努力思考解決辦法自己是不能出門的,只要身體的某一部分出了餐館的地界,就立刻會受到電擊懲罰,所以不能在外面解決。然而這個項東子看起來好像也不太正常,把他放進餐館裏來,又怕賀宸在自己施展不開拳腳思來想去,封歲歲把目光定格在了項東子手上的竹籃子。

他的眼睛不由一亮,人不能進來,那麽把籃子裏的東西騙進來看看也是一樣的吧

封歲歲朝外面吹了口氣,挂在項東子左手腕上的竹籃子搖搖晃晃的,居然從裏面滾落出一只小木雕來。他低下頭,看着木雕咕嚕嚕地滾進餐館裏,俯身拾起來一看。

木雕的牌位刷着血紅的漆,外頭刮來的風一吹,紛紛揚揚地散作黃沙糊了封歲歲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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